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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長月九疑挽過無數的劍花,也指導過天劍閣的師弟師妹挽過無數的劍花。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提劍與用劍的動作、手腕運力的方式都會有微小的區別,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在長月九疑的眼中,每個人的動作可以稱得上是“獨一無二”。
他過目不忘。
特別是她的劍花,在琅音秘境中,經由他指導過,已是非常标準。
而此刻,“童十四”随手用白玉扇挽的劍花,動作無二分別。
……
黎瞳貼心地想,是不是紅顏館裏的風情令長月九疑不敢直視,否則他怎會心不在焉地一路沉默。侍神骨節分明的手指虛空攥了幾次,長睫微微掃下來,在眼下投下一片寧靜的陰影。
若不是他并未随身帶着那柄黑色長劍,黎瞳還以為是侍神終于壓不住長劍淩厲的殺意,要沖勢而出。
大小姐不再多想,她已經問到虞晚在紅顏館裏的化名,“黎晚。”給了一大筆靈石後,便由小厮領着去往黎晚的房間。
小厮囑咐:“公子們可以隔着帷幕,聽姑娘彈琴一曲。”只可遠觀,重在雅致。
“黎?”在虞晚的房間門口,大小姐忍不住琢磨着這個姓氏,脫口而出。
“有何奇怪?”長月九疑輕聲問。
……奇,奇怪。
黎瞳擡頭去看長月九疑。
侍神向來冷傲矜貴,不愛言語不喜熱鬧,總要拒人于千裏之外。
他從未從未與人站得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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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是主動向前走了一步。墨黑的長靴上繡着淺淺的梅花枝葉,衣衫上的黑扣子系得端正不紊,随着胸膛緩緩起伏。他微低着頭,幾縷長發從脖子上極慢地滑落。
黎瞳仰起頭,正好夠到侍神的下巴。
目光對視的一剎,長月九疑瞬間閃躲。劍眉微蹙,他的喉結滾動着,打破沉默又冰冷地問了一遍:“有何奇怪?”
奇怪。
長月九疑說話的聲音什麽時候變得這樣輕?
“沒什麽。”大小姐搖搖頭,指向門道:“兄長要同我一道進來嗎?”
“女子閨房,九疑就此止步。”
長月九疑守在門口。黎瞳收好折扇,簡單思慮一番,擡腳推門而入。一入閨房,便被迎面而來的清淡氣息所彌漫,仿佛置身于雪山。
精致的花紋繡品、柔軟的絲綢帳幔懸挂在四壁,輕輕搖曳着,增添了溫婉柔美。
中有一道白色屏風,屏風邊繡着粉紅桃花與燕子的圖案,顯得十分別致。屏風上影影綽綽映着一張古琴和一個女子的身影。女子身穿寬袖長衫,淡綠色的絲綢束腰,斜搭着一條素色的長裙,裙裾在身體的擺動下輕輕飄動,端坐在琴前的漆木琴凳上。
黎瞳想,這大概就是虞晚了。不待她開口,虞晚已熟練地輕輕按弄着琴弦,她的手指如同精靈一般靈動,發出寧靜而美妙的旋律。她的琴藝算不上高超,但琴聲卻格外空靈,能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一曲畢。虞晚如往常一樣,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也是送客的意思。
屏風後的客人卻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柔聲問:“你認識孔明顏嗎?”
黎瞳想,若是直接問她是不是虞晚,恐怕會吓着她。不如先說出孔明顏的名字,再表明善意與來意。虞晚經由曹家一事,也許和司屹野一樣,對人族有戒心。狐貍的膽子非常小,從前她在魔域裏見過一只紅毛發的小狐貍,想給它喂果實,它只是從草叢裏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耳朵頻繁旋轉,細心傾聽着周圍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就往回躲……
——一雙細膩的手撫摸上黎瞳的臉龐。
屏風後的人不知何時已到她跟前。虞晚閉着眸,小巧秀麗的鼻子繞着黎瞳的脖頸中聞來聞去,像一個稚氣的小女孩,興奮道:“是師父。師父你終于來看我了。我好想好想你。”
“好想好想師父。”
黎瞳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猝不及防地被又軟又萌的小天狐緊緊貼着,脖頸間都是她溫香的呼吸,細白漂亮的指尖在臉上劃來劃去,就算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大小姐也不禁僵住了腦子和身子,好半天才從溫暖的貼身抱中喘口氣,遲疑地問道:“你說誰,是你……師父。”
“師父你不認識我了?”虞晚雙手勾着黎瞳的脖子,睜開眼剛要委屈地哭鼻子,忽然看清眼前人,“你……不是我師父?”
小天狐一雙水靈清澈的眼睛透露出一絲迷茫,說話時唇微微張開,她好像糊塗了:“不對,你一定是我師父。你身上有我師父才有的味道。”
她嗅了嗅,更加肯定。她的眼睛能透過幻化的僞裝,看出黎瞳本來的面貌,也與師父隐隐重合。
可是,似乎年歲不太對。
“你師父叫什麽?”黎瞳腦海中靈光一閃。
虞晚仍未松手,身上自然而純淨的氣質透着一股令人着迷的神韻。她滿足地聞着日思夜想的師父的味道,迷迷糊糊的,只乖巧地搖了搖頭:“不能告訴別人……”
黎瞳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小天狐的頭發,很少有過的舒心微笑綻放臉龐。大小姐輕柔萬分道:“你就是憶棠娘子。你師父,叫黎如棠,對嗎?”
虞晚是娘親游歷天山時收的小徒弟。她離開天山到昆吾城後,就以“憶棠娘子”的稱號戴着帷幕,為城中百姓看病治病。
所以,憶棠娘子才會在一年前消失,與虞晚被困在曹家的時間點相吻合;所以,憶棠娘子研制的膏藥才會與娘親的膏藥氣味相同;所以,虞晚化名時會用“黎”這個姓。
“那你是……”
“黎如棠是我娘親。”大小姐貼近小天狐尖尖的耳朵,在人間域第一次坦白真實姓名,悄悄道,“我叫黎瞳。現在化名為童十四,你叫我小十四吧。”
“是師父的女兒!是師父的女兒!”虞晚仔仔細細看着黎瞳的臉,與她貼得更近。不知是興奮,是想念,還是委屈,眼眶裏像是有眼淚要掉下來。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敲門聲。黎瞳穩住心神,先将虞晚藏到屏風之後,再開門。
大小姐秀臉探出去,與長月九疑不期遇見,鼻尖差點相碰,黎瞳往後退了半步,疑惑問:“兄長,何事?”
長月九疑高高的身形卻侵略性般往前進半步。他的眼睛像蘊藏着千言萬語,有許多的疑問,也有許多的珍視,在鼓噪的心跳聲幾乎要沖破長久空洞的胸膛的那一刻,侍神開口,平靜輕聲道:“剛才小厮來說,陸扶買了黎晚姑娘的後幾首琴曲,問我們何時離開。”
黎瞳:“陸扶已經到了嗎?”
“帶了不少人,在一樓大廳,将要前往長梯。”長月九疑問,“我們要走嗎?”
“不走。”黎瞳快速審時度勢,說道,“陸扶是曹萬石的狗。想必是來幫曹萬石抓虞晚的。此時紅顏館外一定也圍滿了人,強行沖出去,動靜太大,要是将整個城昆吾堂的弟子都招來就不好了。”
“兄長放任陸扶進屋吧。我另有一計。”
她将門重新掩好。
門內,梨香蠟燭氣味清淡,燭火暖黃。大小姐坐在床邊毫不猶豫伸手,一點一點脫去男子衣裳。
門外,長月九疑聽着腳步聲的節奏漸漸加快,邁步聲逐漸變得嘈雜有力,地面随之顫動,耳邊仿佛可以感受到步伐的距離逐漸縮短,越來越近。館外也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群,密密麻麻,如巨浪般蠢蠢欲動。
他突然想到了她的計謀。
曹萬石去地下賭城捉司屹野。
陸扶來紅顏館找虞晚。
趙宴禮自若地坐在昆吾堂的高座之上品茶,等待着一網打盡的好消息。
“咯吱”,門被輕輕推開了。
黎瞳已經幻回原本容貌,換上了少女的裙衫,淺淺描眉,丹蔻塗唇,耳上挂着輕薄面紗,明亮的珠釵斜插入發髻之中,脖頸前的璎珞輕輕搖曳。
她坐在琴前,隔着屏風看不到進門的人,聽腳步聲似乎只有一個人。
只有陸扶進來了?
她心生疑惑,不動聲色地等待着陸扶繞過屏風,來看她這位“黎晚”姑娘的真面目。
他會發現,“黎晚”的長相并非是“虞晚”。等到他回去向曹萬石禀報,再來紅顏館求證,那時她早已經帶着虞晚離開了。争得一時是一時。
可是陸扶并沒有越過屏風。
他好像坐了下來,隔着屏風,坐在她對面,不再發出任何聲響。房間裏寂靜的能聽到蠟燭往下滴落。
怎麽回事?
可既然陸扶沒有任何動作,黎瞳亦沒有貿然出聲。她安靜扮好“黎晚”的身份,纖手撫上琴弦。
琴聲流淌,猶如漣漪蕩起的水面,一圈圈層層疊疊地擴散開來。它們悠揚而精準,每一弦的觸碰都散發着一種獨特的音韻,令人心神蕩漾。
屏風倒映着女子朦胧內斂的模樣。許久不彈琴,她的神情間自然流露着一絲清雅溫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與琴音融為一體。每一絲淺笑,每一次眉眼的輕動,都如屏風上畫意最美的一筆。
一一落在長月九疑的眼中。
長月九疑靜靜坐在屏風之前,看着屏風上觸手可及的少女模樣。
琴音在耳邊回蕩,漸漸與昔日他昏倒在栖霞山莊,躺在床上聽到的琴音重合。
女子香在鼻唇之間萦繞,有手指順着他的眉骨一點點下移。
他那時曾想,他怎麽會做這麽荒唐的夢呢?
後來,再度相逢再度離分。
他曾以為與她已天各一方,卻不想她始終在他身旁。
紅顏館外,明月隐于雲層,葉落無聲。
成百上千的昆吾堂弟子,只在一瞬之間,被一股悄無聲息的霸道劍風精準擊中,連一聲“啊”都來不及喊出,毫無知覺暈倒在地。館內的長梯突然坍塌,發出震天動地的響聲,陸扶和他帶領的人全都跌了下來,昏了過去,一時之間亂哄哄的,人群都跑去看熱鬧的,或是匆忙報醫的。
只有梨香蠟燭無聲燃燒,映着屋內隔着屏風對坐的兩人。
黎瞳一曲琴畢,手指離開琴弦,擡起頭來,屏風外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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