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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花瓣被夕陽照着燦爛亮紅,很快流向下流,夕陽也跟着落了下去。
一根根蠟燭在客棧裏亮起。窗前,黎瞳潛心翻閱花雨宗的古書籍。一目十行,尋找有關葉花複活秘術的蛛絲馬跡。靈犀推門進來,門外傳來一瞬鬧哄哄的聲音,又随着掩門聲寂滅。
黎瞳接過遞來的絹絲,擦了擦手,拾起盤子裏的糕點,随意問:“大堂裏怎麽這麽吵?”
“來了一個算命的啞巴先生。”
靈犀笑了笑,“好像算得很準,引來很多人圍觀,都驚呼靈驗。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來大概是個修士。”
黎瞳眼睛仍盯在古書上:“修士占蔔,窺天道漏洞,知曉幾分凡人命數,算不得什麽難事。只是蔔卦消耗心神,又非功德,反而是洩露天機。真正的修士向來不行此事罷了。”
“……大小姐要不要下去看看?”
黎瞳頓了頓,長長的睫在眼簾投下陰影。兩人心有靈犀,她一時心領神會,又有幾分疑惑:“是認識的人?”
靈犀搖搖頭,只誠實道:“直覺此人不簡單。”
大堂裏熙熙攘攘,人群言語與目光聚焦處,是在偏隅一角,算命先生身着一襲黑衣,舊舊的帷帽遮住了整個面龐,看不出模樣與年歲。他低着頭,手持一枚古銅錢,不言不語,透着沉靜與一種拒人千裏的凜峭。
在喧鬧之中,冷似崖邊梅,落了滿山滿枝頭的冷霜寒雪。
直到二樓的房門推開,少女随性地站在木廊上往下看,目光慵懶,薄薄的面紗被燭光映照着朦胧。他長袖下,疤痕布滿的手掌不為人所知地捏緊,喉結滾動。
她的腳步踩在木梯上,輕聲作響。
……月亮疾升,無邊雪海開始翻滾。
可他終只是靜靜地坐在這裏,任風起水湧,狂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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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看我這卦怎麽樣,我心裏想的這事能不能成?”旁邊有年輕小夥盯着銅板,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握着銅板的大拇指上有着長長的疤,好似驚心觸目的蜈蚣。蜈蚣蜿蜒着身子将人的皮一寸寸吃掉,将骨頭剝出來。想到這裏,小夥一陣幹嘔,忍不住揣想這算命先生該不會曾是什麽罪大惡極的犯人,才遭受如此極刑。
算命先生緘默着,伸出食指蘸了蘸碗裏的水,在桌子上寫下“成事在即,但福禍相依。”
小夥似乎只看到了“成事在即”四個字,高興地連說了好幾個“先生靈驗,先生靈驗。”
“什麽靈驗,”也有在一旁喝酒的嗤之以鼻,“我看就是個騙子,胡說八道,嘩衆取寵。”
“倒也不一定是騙子。我看這算命的像是個修士。”另一人道。
“哪有修士自甘堕落,做給凡人算命這種不入流的事情,洩露天機不怕毀了道行。再說了,現在的修士算什麽好東西,就連長月侍神,唉。”
“呸。什麽侍神,”有人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趾高氣揚道,“別提長月九疑,簡直就是人間域的敗類,魔修的走狗。裝的一副清冷自持,高高在上的模樣,背地裏不知道幹得什麽勾當。”
不少人激動地紛紛附和。
這些凡人連長月九疑的面都沒見過。也并不知當日天劍山上發生了什麽,不知正是千夫所指的長月九疑獻祭自己的先天劍骨,阻止陣法,換了所有人一命。他們只是人雲亦雲,聽說長月九疑為一魔修,被趕出天劍閣。
擺在供桌上無暇的神有了污點,于是被理所當然地推進淤泥之中,人人都來踩上一腳,憤怒地唾罵、貶低,從而獲得心中某種不可言說的愉悅。
黎瞳站在高處,眼神轉冷,陡然升起幾分殺意。她本就是暴戾魔修,就算殺了這整座客棧又有何妨。
目光落在沉默的算命先生身上。
曾經驕傲絕倫的那尊神,連劍都已經沒有了。沉黑的長劍在陣法之中四分五裂,如同他一身劍骨,一身傲冷。
都沒有了麽?
還是他從來就不曾在乎過。不在乎別人的評頭論足,不在乎榮光屈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大小姐忍下殺意。
從二樓木廊上傳來一道慢悠悠的聲音:“我想請先生上樓,為我算一卦。”
——
燭火搖曳。算命先生坐在黎瞳的對面。
靈犀掩上門。窗外靜谧。
帷帽下的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眼前明媚的少女,黑衫下的心髒好像重新跳動起來。心髒剛剛學會跳動,所以跳得橫沖直撞,不受控制。
他平靜地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枚古銅錢。
黎瞳兩指捏住銅錢,就立在他掌心輕輕一旋轉。眸光透過帷帽直直看向他:“先生,我想問問我的命數如何?”
向來銅錢蔔卦只算小事,不算命數。一個人的命數何其複雜,豈是只言片語能夠說得盡。
銅錢在掌心旋轉,又被捏住,只見算命先生毫不遲疑地寫下八個字:“平安喜樂,萬事皆宜。”
黎瞳手托着下巴,風吹得面紗輕動:“可先生連銅錢都還沒看。”
“不必。”
桌上的水漬還沒幹,一字一字,是祝她平安喜樂,祝她萬事皆宜。
調皮從黎瞳的眼睛裏溢出來,她微微一笑:“說起來,我也會算命,不如我給先生算算吧。”
不待對面算命先生答話,她徑直伸出手,探入帷帽之中,食指觸到他臉,是大小姐自己也沒有想到的緊張,輕輕顫抖。
饒是緊張,她依然調皮:“忘了跟先生說,我算命的方式是看面相。”
在栖霞山莊,她曾食指自上而下,撫摸過他有些硬糙的眉,他高挺的鼻骨,他如神像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
可這一次,她只摸到冰冷的面具,和脖頸上的道道傷痕。
手指撫摸下的男子也在輕輕顫抖。
長月九疑想,他不該出現在這裏。
他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
流水與花,縱有一刻的相親,花瓣落進土壤生根,會有明媚的春天,流水只是護送的過客。
但是他還是沒有忍住不接近。
隔着帷帽,長月九疑目不轉睛,看着對面那雙風姿萬千又帶着幾分狡黠的眼睛。
他連那張唯一能讓她喜歡的好看的臉都沒有了。
她會驚訝嗎,會厭棄嗎,會覺得無趣嗎?
在面對面輕淺呼吸的交融中,少女的眼睛一點點變冷,一寸寸變狠。
她本以為那些蠢貨仙修能看出來,長月九疑并非為送她一人離開,更是停止了陣法,讓當時天劍山上的所有人免于殉難。
她本以為長月九疑只是以修為相博陣法,沒想到他身體每一處的骨頭都被取出一毫,拼湊出那副完整的劍骨獻祭給天劍山。
掌心托住長月九疑的下巴,黎瞳輕擡眼,道:“天道待你不公,他們待你不公,我殺了他們全部。”
“能再見到所念之人。”長月九疑視線移到她頭上的發簪,默了默道,“便不算天道不公。”
“所念之人,”黎瞳明知故問,“是誰?”
長月九疑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他已一無所有,沒有資格再站到她身邊。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他幾乎是立即起身,側身到簾後。
“有人來了。”
是姜寒蘇。他過來詢問黎瞳一切可好,說起夜裏風高,不可貪涼。于是将身上披風解了,披到妹妹身上,将她包裹得嚴實。又問起想吃什麽,怎麽不關窗戶,大小瑣事,面面俱全。
長月九疑的修為遠在姜寒蘇之上,屏氣息聲,不讓對方察覺自己并不是難事。只是當姜寒蘇将妹妹的披風系好,手撫到她肩上時,忽聽到沉穩中幾分錯亂的呼吸。
“什麽聲音?”魔域少尊主瞬間警覺,側過身去氣勢全開。
長簾飄動而起,桌上杯中水也一圈圈向外泛起微微漣漪。
黎瞳淡然地伸出手,扶正兄長的臉:“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長簾停動,水波輕晃。
既然瞳妹發話了,姜寒蘇縱然心有疑慮,也無條件遵從。他摸了摸她的頭,答應:“好。”
十多年來,他要在瞳妹面前始終溫柔,始終君子之風。
颀長的身形消失在門外長廊。黎瞳輕笑着繞到簾後,倏然一瞬彎下腰,鑽到帷帽下。兩人離得很近。
“你突然躲在這裏做什麽?好像我在屋裏藏了人一樣。”
她已将面紗取了,露出嬌俏的鼻與唇。眸光閃閃,在燭光下,絕世容光。
是真實的,會呼吸的,不是夢裏的。
長月九疑看着她:“不想讓你為難。”
他仍壓低聲音,怕驚着夢。
天劍山一別後,這是黎瞳第一次再見到長月九疑的臉。
截然不同于從前的模樣。
帷帽之下,他的臉被一副沉黑色的面具所覆蓋。
他的頭發全白了,垂落下來,更顯得寡言少語、冷漠疏離。
瞬間的失神後,大小姐邊繞指玩弄他肩上的銀白發,邊說道:“我有什麽好為難的?”
怕她在他與兄長之間為難嗎?
她“唔”得一聲,很快笑意嫣然:“這世間的女子自然都喜歡容貌俊美、溫文爾雅的男子。”
長月九疑垂了垂眸。
“你說過,魔修沒有情緣,多得是一夜露水。……你們也是?”
“那倒不是一夜情緣。”黎瞳說,“我和他天天在一起,日日夜夜相伴。”
“你說過,你有幾百個魔侍貼身照顧。他是其中一個?”
“他的身份可不是什麽魔侍。而且他貼身照顧我更多,我今天的頭發還是他梳的呢。”
長月九疑頓了頓:“那他一定脾氣不好。”
黎瞳噗嗤一笑,有幾分驕縱道:“你剛才也看到了,他永遠會由着我的。”
少女柔軟的手指繞着銀白發絲,又慢慢攀附到長月九疑的脖頸,任性地用指腹輕輕劃過他的傷痕處,
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那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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