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早戀

早戀

賀子君蹲點的社區服務大廳工作人員以30歲以上的女性為主，午休時，大家會聚在一起聊家常。

其中，有孩子的女性，聊孩子最多，其次是婆婆和老公。

作為一個未婚未育連男朋友都不準備找的女子，賀子君從來不參與聊天，特別是涉及婚姻家庭的，聽都不想聽，只顧埋頭睡覺。

今天，聊天主題是孩子早戀怎麽辦。

社保窗口的孫姐，很有點孩子早戀專家的派頭，慷慨激昂地講了十多分鐘，從她發現孩子的異常說起，過程如何鬥智鬥勇，最終把苗頭成功扼殺在搖籃裏。

“……不管男孩女孩，開始在乎起形象，就要警覺了……”

賀子君耳朵豎起來，腦海裏出現肖露最近一段時間的行為。

——沒事就拿個小鏡子照，一會兒把馬尾放下來，一會兒又說要剪齊劉海。

“……喜歡聽情歌，不分中文英文，一邊聽一邊唱，還唱得很投入，就像她感同身受……”

——耳機不離身，很陶醉地跟着哼唧，賀子君問她在聽什麽歌，肖露一反常态的搪塞，說姐姐不會喜歡。

“……這點最重要，就是原本愛說愛笑的人突然變安靜了，如果老師反應上課不專心，考試成績下降，那多半就是有問題。”

聽到這裏，賀子君坐不住了，去飲水機處把杯子裝滿，搬個塑料凳，坐在孫姐身邊，認真學習戰鬥經驗。

連着一周，老師在班群裏發的成績表，無論是周測，還是背誦聽寫，不管那科，肖露都是90分上下。

語文和英語是她的優勢科目，最近一次周測，都不及格！

賀子君，一個連貓狗都沒養過的人，居然第一次和一堆媽媽站在一個戰壕，與她們狠狠共情了。

Advertisement

孩子真難帶啊！

***

賀子君離開高中7年了。

自己高中時，沒關注過異性，也沒注意同學誰有沒有戀愛，偶爾聽說誰誰和誰誰在一起的八卦，大都沒放在心上。

意識裏，高中是不該談戀愛的。

此後，不談變成了慣性，大學四年沒有，工作三年也還沒有，潛意識默認，這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了。

示好的人有沒有，有，還不少，但積極半天大多沒了下文，誰能打動一個母胎單身的人。

父親賀軍淮也不催婚，不僅自己離婚後沒再找，在面對上一輩，同輩的勸導時，誰提怼誰，論到自己女兒時，也沒人敢再說一句。

賀子君在電話裏向賀軍淮說了自己的猜測和擔憂。

賀軍淮沉默好幾息，回了個，“是我的錯，不該讓你接手，什麽人生什麽種，你去問問學校能不能住校……”

她爹這是想起傷心事了，不該提的。

舉目四望心茫然，自己的煩惱找誰呢。

小姨也找過了，家庭負擔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家雙胞胎正在叛逆期，她的原話是，談戀愛就談吧，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要別過激跳樓就行了。

這就是男孩媽媽思維，談個戀愛沒損失，可我家是女孩，好不？

賀子君沒心情再說。

滑着手機，大腦裏搜索，家裏有中學生的朋友同事，可以找誰咨詢。

手指驀然停住。

這不就有個人嗎，就他了，唯二最合适的人選。

被惦記的人此刻正在吭哧吭哧搬家。

決定從老房子搬到新房子，肖尚是被肖敬的“死亡證明”點醒的。

一直覺得自己一年大部分時間在外面，平時都是他媽一個人，老房子住慣了，和左鄰右舍很融洽，有事也找得到人幫忙。

那套買了很久的大三居，一直就這樣空着。

莫莉的想法是留着給肖尚結婚用，處理肖敬遺産的這段時間，肖尚想法發生改變，每次出野外都有碰到意外的可能，萬一……

有生之年，能力範圍內，讓自己還有老媽舒服一點是一點。

最終成功說服他媽搬家。

肖尚用從肖敬那裏繼承來的錢買了新家具家電，只從老房子裏搬一些生活用品，家裏有輛小面包，也沒找搬家公司，利用休假自己搬。

收到賀子君消息這天，搬家近尾聲。

存款部分談攏分配好後，肖尚再沒和賀子君聯系，她和肖露，只是26年人生裏一筆帶過的路人甲。

和她最後一次從銀行出來分道揚镳後，心裏就是這個想法。

他沒想到還能收到她的消息。

小紅點點開看到是她的頭像。

心中一動。

還有事？

***

賀子君征詢肖尚見面地點，問他家附近有沒有咖啡店，肖尚給了另一個建議——火鍋店。

最後訂了一家以服務著稱的連鎖火鍋。

賀子君想得更多的是，總算找到可以一起想辦法的人，地點不重要。

肖尚考慮的是，上次去她家，還有後來兩人一起去公證處、銀行，他都明顯感覺到賀子君的不自在，特別不願和他站在一起，見到他就下意識往後退。

他不愛喝咖啡，在他概念裏，咖啡店是情侶見面的地方，和一個看到他就緊張的異性去咖啡店，畫風詭異。

還是火鍋店好，吃着東西分散注意力，大家都能輕松點。

再次提前出門，剛到商場一樓就收到消息——

一張桌號照片。

原本要坐扶梯慢慢悠悠上樓的人，大步跑去直達電梯，按按鍵的時候有點急，連按了好幾次關門鍵。

她居然又比他早。

點完菜等待的時間，賀子君言語簡練地說明來意，說完靜靜等待，乖得像一個等待老師答案的好學生。

……

……

……

肖尚腦子裏出現信號丢失提示。

什麽個意思？

肖露可能早戀了，有什麽不傷害孩子又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怎麽知道！！！

天地良心，他憑實力單身到現在，并且可能一直單下去，哪有經驗解決這個問題。

剛想表明愛莫能助，對上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睛，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他是不想找女朋友沒錯，可也不想讓好看的女孩失望。

不忍心。

肖尚問道，“你确定她真的在談？”

賀子君猶豫，“也不确定，只是看起來有點像，同事家孩子早戀過，表現出的症狀差不多……”

“……”

肖尚拇指在杯沿上來回滑，想說你是不是想多了，開口卻是，“你說說她有哪些症狀……”

兩個戀愛都沒談過的小白，煞有其事地分析推理一番，一邊吃火鍋一邊讨論如何拯救“早戀”孩子肖露。

此刻，正在上晚自習的肖露，不斷地打噴嚏。

同桌用手袖擋着口鼻後撤身體，一臉嫌棄，“肖露，你是不是感冒了，還是帶個口罩吧。”

肖露抽了張面巾紙捏着鼻子，悶聲悶氣地回道，“我是鼻子癢，哪裏感冒了，你才感冒，你全家都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