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爬山

爬山

從地鐵A口出來，肖尚一眼看到一身運動裝的賀子君，晨光打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

肖尚走近她，佯裝挫敗，“下次讓我等你行不行？”

“我離得近，不要在乎這些細枝末節，走吧，好久沒運動了。”

賀子君做了幾下伸展運動，躍躍欲試。

爬夠山的肖尚對爬山興致缺缺，他原來是想帶她去摘草莓，聽同事說，女孩子都喜歡摘各種水果。

被賀子君否了，她說好久沒動，想去爬山，還問要不要叫上肖露，說小姑娘也好久不動。

肖尚很想和她單獨在一起，但怕太心急吓到她，不僅要她叫上肖露，還問她有沒有想爬山的朋友，可以一起叫上。

出發前一天，賀子君很遺憾地通知他。

朋友都有了安排，肖露在外公外婆家和兩個表弟聯機打手游玩得不亦樂乎，不想爬山。

肖尚心情好得無以複加。

興奮到半夜才睡着。

賀子君才走了一公裏就氣喘籲籲，肖尚一點感覺都沒有，比陪他媽散步都慢，這種城市周圍的小山包，道路平緩舒适，對他來說就跟玩一樣。

“這種山你都不屑爬吧？”

賀子君記得他發來的風景照，全是那種綿延到視線之外的群山，也清楚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敲石頭挖土，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就去摘草莓了，來這裏會不會讓你感覺還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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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上班可沒這麽輕松，要采樣拍照記錄一堆事。”

也不會有你這樣好看的姑娘相伴，差遠了。

肖尚悄悄打量身旁的人，因為運動，賀子君臉蛋紅撲撲，明明走得氣喘，卻盡量跟上他的步伐。

他已經慢到極限，好想對她說，我背你上去吧。

但沒那個膽量，只能徐徐圖之，讓她先習慣自己的存在。

站在山頂吹風的時候，賀子君少有的興奮，“還是山頂風景好，好羨慕你們，可以經常看到這樣的美景。”

“這麽喜歡爬山，那找個時間去露營，爬更遠更高的山，去嗎？”

他站在地勢略低的位置，讓她可以平視自己。

賀子君使勁點頭，嘴巴咧着，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風從耳邊刮過，肖尚聽到自己的心跳。

兩人目光相遇，又很快逃離。

賀子君感覺他今天很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起來溫和又沉穩，剛認識時候的壓迫感不再存在。

原來覺得好大一只，這下看，也沒有很大，只是肩膀寬一點，腿長一點，膚色深一點，但并不難看，反而讓他看起來很有男子氣概。

臉頰滾燙，賀子君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怎麽忽然就開始研究起肖尚的外表來。

她掏出手機拍照，掩飾窘迫。

肖尚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我給你拍張照吧。”

“好啊……等等，我頭發是不是有點亂。”

賀子君照着手機鏡子把頭發捋了又捋，上下左右打量很久，有點遺憾今天沒擦點唇彩，唇色看起來太寡淡。

肖尚站在兩米開外，默默等待，山美，水美，風景美，卻美不過眼前的她，肖尚突然就想到網上看到的一句話。

春風十裏，不如你。①

***

爬山回來，肖尚覺得所有都變了。

首先，他變得愛看手機，原來也愛看，但是為了工作和打發時間，現在主要只看一個頭像，還總是注視着對話框，總想發點什麽。

這段時間不在野外，沒風景可發，可日常一頓普通的工作餐，小區裏一條可愛的小狗，甚至于下班路上的晚霞，他都忍不住想和人分享。

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其次，他不再對朋友圈裏曬女友，曬約會的朋友嗤之以鼻，相反，他想的是，什麽時候他才有機會這樣曬一曬。

每天，下班以後，坐在地鐵上，特別想去某個地方，不忙的時候，不管在哪裏，心裏想的最多的是——

她這會兒在幹嘛？

莫莉看出兒子的不對勁。

顧客要中華，他拿小熊貓，顧客遞五十，他找人家一百，人家買酸奶，他給拿牛奶……

“你趕快回家，別給我添亂，最近沒休息好還是怎麽回事，怎麽像個傻子一樣？”

推着攆着肖尚出門，眼不見心不煩，明明養的是狼犬，怎麽養着養着變成了哈士奇，還到處惹禍那種。

***

“賀子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聽，你繼續說。”

好友阮湘從外地回來，倆人難得碰面，阮湘把在一線城市漂泊的酸甜苦辣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開始賀子君很認真地在聽，邊聽邊給她打氣，直到阮湘說到感情問題，賀子君開始走神。

阮湘提到的困擾，和她最近遇到的好像。

老收到某個人莫名其妙的照片。

或者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有時候可能是個沒事找事的電話。

賀子君心中異樣，又擔心是自己想多了。

肖尚給她發照片，出野外是風景，現在是晚霞，說得通。

肖尚會突然問她在幹嘛，可能是想起什麽事，算不得奇怪，自己也有突然問某個朋友在幹嘛的時候，一樣說得通。

肖尚打電話問她肖露最近成績怎麽樣，有沒有遇到麻煩，就算現在肖露已經完全适應高中生活，當哥哥的關心妹妹，更是說得通。

可她怎麽那麽緊張呢。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異性，不想理，不想說，實在忍無可忍就拉黑。

收到他的消息會馬上回，看到照片會多問兩句，不排斥，不反感，有時還擔心自己回得簡短，讓他以為自己态度不好。

看到他的來電，聽到他的聲音，會緊張。

賀子君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再次被阮湘打斷遐想後，心頭一跳，“阮湘，如果老想起一個人，是怎麽回事？”

好友想了想，“一般來說是喜歡，也不排除很讨厭。”

讨厭？

肯定不是。

可是喜歡，似乎也不對。

她和肖尚，最不可能的關系就是相互喜歡。

明明是彼此尴尬的存在。

可誰又會和讓自己尴尬的人發消息，分享美景，一起爬山呢，肖尚昨晚還說，如果他清明節不出野外，就帶她和肖露去露營。

賀子君搖頭，“不讨厭。”

阮湘抱着手，神情嚴肅，“那就是喜歡，老實交代，是哪個幸運的小子？”

賀子君搪塞過去，并沒有交待那個幸運的小子。

她還要再觀察一下，也許人家什麽想法也沒有，是自己在這裏腦補了一出連續劇。

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工作上的小目标。

就算不是腦補，後續真有發展，也不能影響小目标的完成。

***

春節長假一結束，賀子君負責的各塊工作任務齊齊下發，上班第一個早上，全在接電話、聽任務、立保證中渡過。

而謀劃着清明出行的肖尚也被安排了新項目。

——又要出去了

——啊

——露營只有等下次

——沒事沒事，工作重要

——這次去戈壁灘

——哇，聽起來很有意思

——還好吧，很多地方沒有信號

……

火車出發那天，肖尚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對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第一次有了依依不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