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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踏雪而來

舞臺上閃爍的燈光随着最後一個音符一起落下。

新編曲的《逆流》完美演繹, 四人幾乎同時舒了口氣，懸着的心總算能暫時安放。

立式話筒挪開後，四人并肩往前站, 默契地朝臺下深鞠一躬。

觀衆席上的樂迷們揮舞着紅色的熒光棒, 歡呼聲此起彼伏久未停歇，右後方的一小撮人還舉着印有臨時約會名字的橫幅在喊他們的名字。

這樣燈光絢麗的舞臺, 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久違了。

幾個原本已經認命，覺得自己的舞臺生涯走到盡頭的人, 這會兒甚至看見專門為他們而來的樂迷。

嘴上沒說，其實他們都已眼眶發熱、心緒起伏。

朝臺下揮手致意後，四人聽從主持人的引導往後站了些。

男主持人先開口：“四位的演出非常精彩, 剛才樂迷們的反應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現在請他們分別做一下自我介紹。”

話筒從右側遞過來, 于格接到手上，笑得燦爛：“大家好！我是臨時約會的鍵盤手于格，謝謝大家喜歡我們剛剛的演出！”

說完, 她将話筒遞給岳安, “大家好，我是臨時約會的主唱兼吉他手岳安。”

一旁的付行簡早已躍躍欲試, 話筒才拿到手，立刻聲調高昂地喊道：“我是臨時約會的鼓手付行簡, 大家覺得我們剛剛的演出好不好看？”

他舉着話筒面向觀衆席, 大家配合地扯着嗓子回了聲：“好看！”

還未冷卻的氛圍，又被他重新帶入新一波高潮。

他趁熱打鐵說：“那請大家動動手指, 多多為我們投票, 謝謝大家！”

女主持人笑着接上話：“我看到好多觀衆已經迫不及待捧起投票器了, 但是我們還有一位成員沒自我介紹呢，大家稍安勿躁。”

游禮應聲拿過話筒：“我是臨時約會的貝斯手游禮, 感謝大家的支持。”

分明只是簡短一句話，臺下卻又是歡呼又是拍照，這陣仗少見，游禮局促地笑笑，又俯身鞠了一躬。

男主持人繼續說道：“現在大家都已經認識我們臨時約會的四位成員了，喜歡他們的觀衆朋友們，聽我倒數三個數，請投出你們寶貴的一票！”

“三、”

“二、”

“一！”

霍蓁蓁沒有投票器，只能聽着臺下的一片嘈雜心慌不已。

她踮起腳不停朝觀衆席望去，短暫的三秒鐘投票時間，一時漫長到磨人心智。

臺上大屏跳出“STOP”的字樣，投票截止，主持人笑着說：“觀衆投票的結果現在已經統計在我們後臺工作人員的手上啦，接下來是五位評審老師的投票時間。”

他朝臺前第一排的評委擡了下手掌，同樣是三秒鐘的倒數。

五位評委，最終四位舉起了表示通過的綠色手牌，一位棄權未舉牌。

女主持人說道：“臨時約會已知的分數是四位評委老師給出的總計四十分，在目前來說是個很不錯的分數，請四位稍事休息，總計分數會在所有樂隊演出結束後統一公布。”

四人又朝觀衆席鞠躬表示感謝，順序下了臺。

霍蓁蓁懷裏抱着四瓶水迎上前，邊給他們分發，邊激動地說：“太完美了！你們剛剛的表演簡直太完美了！”

“岳安唱功見長，歌聲裏有情感有思想；格格的鋼琴聲和岳安的歌聲一剛一柔，完美融合；付行簡一打鼓就像打了雞血，太能帶動現場氛圍了；游禮的和聲和岳安也配合很好，整首歌更有層次感了，還有貝斯——”

她抿唇笑笑，“說實話，舊版的編曲裏我完全聽不到，但是今天這個版本真的恰到好處，沒有搶其他樂器的風頭，又有了屬于貝斯手的時刻。”

聽她說話的間隙，付行簡已經喝下半瓶水。

下了臺，他恢複輕飄飄的語調：“我就愛聽蓁蓁說話，永遠都言之有物，不是那種空洞的誇贊。”

霍蓁蓁咧開嘴笑得更燦爛了些，抽出紙巾遞過去。

幾人道過謝，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游禮慢條斯理将紙巾展開鋪在手掌，正要朝額頭上抹。

“等等等等！”霍蓁蓁連忙叫停。

她轉身面向他，将那張紙巾奪到自己手上，“一會兒宣布完結果肯定還要上臺的，你這麽抹妝不是全花了？”

紙巾被她重新對折，踮起腳朝他靠近。

她偏了偏頭，小心翼翼擦拭他額前和臉側的汗珠。

她今天塗的是水光唇釉，顏色偏裸，對唇色的覆蓋一般，但顯得唇形更加豐滿好看。

游禮的視線不自覺往上一落，覺得不禮貌，又迅速移開，淡聲說：“我自己擦就行。”

霍蓁蓁沒停，只應：“還是我來吧，畢竟是我第一次給人化出這麽完美的妝容，得保護好。”

“哦……”

原來只是，保護她的“作品”，游禮眼底剎那閃過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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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組選手全部表演結束，臺下等待的人早已疲憊不已。

終于等到宣布所有選手成績的時刻，霍蓁蓁和臨時約會四人并排起身，紛紛朝大屏上看。

排名是從第二十五倒序宣布的，每念出一個樂隊的名字，候場區總會響起慶祝的歡呼，觀衆席也會有熱烈的掌聲。

其餘一直沒聽見自己名字的樂隊，随着晉級名額越來越少，緊張也不言而喻。

此時的臨時約會正是如此。

主持人那邊已經宣布到第十名，四人豎起耳朵，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點點動靜就會錯過重要的信息。

但又過去兩個名次，仍然并沒念出“臨時約會”四個字。

十名開外的好幾支樂隊都是近兩年新生代樂隊中人氣較高的，不用想也知道，十名之內的，必然都和破曉等級相當。

也是，流量和熱度為王的網絡時代，誰會因為一段三五分鐘的表演，在意幾個籍籍無名之輩呢？

臺上的結果宣布還在繼續，四人誰也沒說話，卻又默契地一起移開視線。

剛剛得到這個參賽機會那時有多熱血澎湃，這會兒的四人就有多垂頭喪氣。

宣布的名次越來越高，觀衆席上的歡呼聲也愈發熱烈。

主持人拿過标注第六名的白色信封，拆開捧在手上，神秘兮兮透過指縫瞄一眼，接着說：“哇，接下來要宣布的這支樂隊真的屬于黑馬類型了。”

“大家要不要先猜一猜是誰？”他故意緊閉雙唇。

臺下的聲音七嘴八舌，有在喊自己喜歡的樂手名字的，有真的在猜測的，也有催促主持人的。

胃口吊得差不多，主持人才終于重新拿起話筒：“接下來是本場比賽的第六名，他們總計得到現場觀衆投出的二百三十五票，得到評委老師投出的四票……”

得到四票的隊伍不算多，在聽到這句時，四人都是心頭一緊，又重新将視線集中過去。

霍蓁蓁同樣緊張，緊咬着下唇不敢吱聲。

這時又聽見：“這支樂隊總得分為二百七十五，樂隊成員共四人，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大家和我一起喊出他們的名字吧——”

“臨時約會！”

主持人高昂的聲音和後排幾個舉着臨時約會條幅的樂迷一起傳出。

電子大屏上，臨時約會的logo和總得分一起出現在數字6之後。

分明已經塵埃落定，四人卻有些不敢相信。

倒是霍蓁蓁先反應過來，她激動地舉起雙拳歡呼兩聲，發覺身邊的人還愣愣站在原地，幹脆伸手，一左一右牽起于格和游禮。

邊激動地原地跳躍，邊喊道：“第六，你們是第六！太棒了！”

片刻，回過神後的于格和付行簡也跟着歡呼起來。

岳安眼眶紅了紅，終歸還是愛面子，彎唇笑着掩飾眸底翻湧的情緒。

只有游禮仍然怔在原地。

他仰頭去看被她緊緊握住的那只手，獨屬于她的溫度在一點點順着掌心朝他傳遞。

她暈上熱淚，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頰上笑意甜燦無比。

和五年前那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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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9年10月，游禮剛剛結束軍訓，成為淮寧理工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大一新生。

彼時的蓁蓁已經是淮寧美院藝術設計系大二的學生。

陰差陽錯的一年裏，游禮待在鹿溪一中複讀。

學校仍是熟悉的教學樓、操場，街道上仍是熟悉的甜品店、書店。

同樣的時間和地點，卻再也不見蓁蓁的身影。

游禮只聽一班其他同學說，她如願去了想去的大學。

來到淮寧的一個多月，他也抽空去過美院幾次，但茫茫人海，沒有事先約定，偶遇并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的事情。

10月中下旬，各大高校陸續舉辦迎新晚會。

淮寧美院每年的迎新晚會，除了校內的表演者，還會邀請一些受歡迎的歌手或樂隊到場，那一年受邀的就是當時已經小有名氣的空白格樂隊。

游禮和翟諾一起吃飯的時候，偶然聽他提起這件事。

高中時候，大小晚會蓁蓁不是演出者就是主持人。

游禮猜想大學的情況應該也大同小異，抱着一絲僥幸心理，他提出和翟諾一起去美院。

後臺表演者不算多，但尋遍視線可見的角落，也并沒見蓁蓁的蹤影。

美院禮堂又大，總共能容納一千人，他站在臺側朝攢動的人頭張望，但一眼又一眼，仍是沒有想見的那個人。

幾近失望之際，他嘆了口氣往身後的牆上一倚，懶洋洋掀着眼皮朝臺上看。

此時是一個話劇節目，先登場的兩個女孩子穿着同樣的連衣裙和鞋子，梳着同樣的發型。

唯一不同的是，靠右的那個臉上戴了面具。

左側沒戴面具的女孩先開口，說了長長一段臺詞。

游禮聽得發暈，給翟諾發過信息後，已經轉身準備出去。

剛往門邊邁出半步，一道熟悉的聲音闖進耳廓。

他腳步一滞，握在門把手上的右手止不住顫抖幾下，這才重新回頭看向舞臺。

說話的正是剛剛戴面具的女孩，大約是角色需要，她刻意将聲音壓低了些，但還是不難聽出往日溫潤如水的聲線。

幾分鐘後，演出接近尾聲，劇情推動之下，女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面具下那張臉滿是笑意，剪水雙瞳似是揉進星光。

那笑容太過美好，反倒讓一年沒再見過她，已被思念沖昏頭腦的游禮覺得不真實。

他凝眸望了許久，只覺燈光亮到刺眼。

但再亮的燈光，也還是沒能掩埋那顆明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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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禮收緊手掌，将霍蓁蓁的手握進掌心。

“蓁蓁，明天，我們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