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沈家詭跡

第4章 沈家詭跡

空魂谷最善用迷藥,看莽漢這樣子,多半是中了迷藥了。

華焉見到莽漢,拔劍就要向前,結果卻被莽漢搶先一步。

他三蹦兩蹦來到華焉面前,笑的憨傻兮兮的。

莽漢想要抱住華焉道:“大哥哥,陪人家一起玩嘛。”

華焉大驚失色。

這要是被抱住了,少涯派豈非顏面盡失?

他忙不疊的送劍回鞘淩空躍起。

“他這是怎麽了?”

薛靈風聽到詢問,來到衆人前抱了個拳道:“這莽漢是各位的朋友?不知何故要重擊我師弟的腦袋呢?”

薛靈夙捂着腦袋疼的咧嘴:“是啊,他抽的什麽瘋!”

衆人也答不出,面面相觑都摸不着頭腦。

長纓嘀咕一聲。

“就是碰巧一桌吃個面,我就喊了聲‘有殺氣’,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彈出去了。”

“殺氣?”

薛靈風看看不遠處的沈家,又打量了下衆人,點點頭了然。

“那我明白了。諸位應該是為探清沈穆英暴斃之事來到沈家的吧。”

見衆人點頭,薛靈風繼續道:“我們也是,在下薛靈風,來自空魂谷,這位是我師弟,薛靈夙。”

楚夢一行人聞此也紛紛回禮。

雙方互相認識後,寧遠側頭問到:“薛兄方才說明白了,可是知道那莽漢是何人?”

薛靈風了然一笑,敲了敲手中迷骨扇道:“想必是來沈家助力查案的越捕頭。”

“越捕頭當年聲名最盛之時,在鳳陽城辦的最後一件案子,便是劍氣殺人案。”

“此案兇手每次殺人時,都會事先放出殺意挑釁官府。越捕頭追查許久,最終這件案子還是沒能從其手中勘破便被迫移交了上級。”

“所以這件事便成了他的心結,每每聽到‘殺氣’二字,便會瞬間喪失理智,不顧一切的‘捉兇’,也因此攪亂過不少場面,惹出過不少笑話,這才被調到落雲城來。”

原來如此。

落雲城身處江湖,紛争雖是不少,但只要不報案,便也只是江湖紛争而已。

調到此處當捕快,實際跟被閑置了一樣。

難怪此人在江湖上逐漸淡出沒了聲音。

“這件事确實早有耳聞,卻不知原來竟是越捕頭的經歷。”

顧笙聽罷也想起了此則江湖舊聞,不由感慨。

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聲名終究是身外事罷了。

當年名捕越關山也曾赫赫揚揚威震一時,可而今卻沒幾個人認得出了。

薛靈風解釋完,将手中扇面旋向越捕頭。

扇骨一張一合之間,越捕頭的憨傻模樣便逐漸消失了。

空魂谷的迷骨扇果然名不虛傳。

不消片刻,越捕頭便恢複了正常。

他豎起濃眉,一拍腦袋疑惑道:“我這是怎麽了?剛才不是在吃面嗎?”

聽得“吃面”二字,華焉立時挂臉。

他忍了忍怒氣,旋身回了沈家。

衆人忍俊不禁,也一同返回沈家。

-----

沈家張榜之日到了最後一天。

不管是為湊熱鬧也好,為螢火芝也好,為探案壯大名氣也好。

總之所有對沈家之事感興趣的俠士門派,有名氣的如少涯派、不真樓、空魂谷,沒名氣的如斧刀門、大散關、五岳地,還有衆多散仙等等,此時都已聚集沈家。

沈家也終于開放了前院,将一幹人等引入了議事堂。

沈家前院竟比後院還要闊大,從後院穿過來,頗有些別有洞天之感。

“諸位。”

待大家坐定,堂上的沈夫人緩緩開口。

“我知大家都是為助力沈家而來,關于案情方面的線索,自今日起沈家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位是沈家大伯,沈穆策。”

沈夫人開始介紹堂內的其他沈家人。

“這是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侄兒,沈桓。”

“其他的均為負責沈家起居出行等種種事宜的家仆與丫鬟。”

“沈家出事之時,他們均在府中。所以如若有查案需要,可以随時找他們為諸位提供當時線索。”

“不是說頭顱複仇時沈家小姐也在現場嗎?怎的今日不見?”

薛靈夙覺得沈家小姐是個案情關鍵人物,環望了一圈尋不着,遂應聲發問。

“靈夙。”

薛靈風趕緊制止了師弟的找尋。

“沈家小姐病榻在卧,不便出面,我等自是知曉的。”

“是在下師弟出言魯莽了。”

薛靈風替師弟向沈夫人陪了個禮。

“這也要賠禮?”

顧笙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這不是很正常的詢問麽。”

她小聲嘀咕。

沒想到這空魂谷居然也是個迂腐作派的。

華焉則在一旁連連點頭,對薛靈風的作為很是贊賞。

“靈風兄說的對。”

華焉接過薛靈風的話頭繼續道:“沈姑娘一介弱女子,又已受了驚吓,實在不宜卷入這等血腥兇案中來。”

華焉雖與沈湘從未見過,但二人畢竟有長輩定下的婚約在身。

是以他覺得他有責任體貼、照顧沈湘。

“讓沈姑娘靜心養病更為妥當。如若确實有事相詢,還應請家仆代為傳達為好。”

聽了此番話語,顧笙連連撇嘴搖頭。

她不覺得這是體貼、照顧。

這看上去彷佛是憐惜沈家小姐,為她體貼着想,實際大大錯謬。

自己的情郎死了,自己的爹也死了。

這種情況下仍攔着她不讓她參與此事,覺得女子柔弱不應料理這些,實際是在內心深處把她當作了需要男子保護的菟絲花而已。

這反而是一種看輕。

對顧笙來說,這真真是極大的人格侮辱。

她不由得為沈小姐感到可憐。

可憐沈家小姐,剛沒了情郎又沒了爹。

現在居然還要嫁這麽一個被教導的滿腦子都是迂腐思想的小古板。

痛哉沈姑娘。

哀哉沈姑娘。

“既然如此,那便進入正題吧。”

沈夫人開口,向內堂示意。

顧笙拉回被扯遠的思緒,凝神看向了內堂入口處。

只見沈穆英的屍體被擡了上來,放置在衆人眼前。

即便屍體上蓋着一層白布,仍能看出沈穆英魁梧的身姿。

衆人屏息。

空氣中有些興奮的氣息在彌漫,好似大家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揭開真相了。

“這是家夫沈穆英的遺體,一直以真氣養護,妥善存于內堂。因此與剛發現時的狀貌并無二致。”

“穆英死于半月前,屍體是從前院水井裏發現的。”

“屍體打撈上來時,除了腦袋之外,他身上其他部位均完好無缺,沒有任何損傷。”

“家主逝去,沈家惶亂。單憑沈家一家之力已難以辨別識清這背後的迷霧,所以請來諸位聚此查探,以便能夠助力沈家彙集線索,擒賊追兇。”

沈夫人一向古井無波的聲音裏,此時也出現了些淡淡的起伏。

她稍微平複了一下,把案子正式交予衆人。

“現在,諸位可在不妄動屍體的前提下,上前自行查探了。”

“我來!”

薛靈夙早已按捺不住。

聽到可以查探,他一個箭步上前,扯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跟向前去。

白布甫一掀開,薛靈夙便倒吸口氣後退了兩步。

只見沈穆英周身皮膚腐爛發紫,一只眼睛死死瞪着,彷佛目眦欲裂。

另一只眼睛……根本沒有另一只眼睛。

因為他左邊的半拉腦袋都不翼而飛了!

只剩些黃綠腦漿稀稀拉拉凝結在豁口處。

這情形着實血腥可怖。

見此狀,少涯派急忙上前想看個真切。

不真樓也不甘示弱,探身向前。

兩派争攘間,楚夢已尋得縫隙蹲在了屍體腦袋旁邊。

寧遠也停在了屍體腿邊。

“難怪要召集江湖俠士助力查案,這一看就不可能是自殺,也不可能是暴病。”

衆人紛紛發表見解。

“可是兇手為什麽要砍掉他半拉腦袋呢?”

薛靈夙跟在薛靈風旁邊,摸摸下巴疑問。

薛靈風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楚夢沉聲開了口。

只聽她糾正道:“不是砍掉,是啃掉。”

“他左腦袋缺失的地方有圓形深孔,傷口周遭呈現不規則的撕裂狀,有些地方還有輕微劃傷痕,這些都是啃咬才能造成的。”

“被啃掉……”

衆人皆是一驚。

少涯派的華之率先想起了先前聽到的傳聞。

他瞪大眼睛道:“難道……難道真的是頭顱複仇?”

“華之。”

華焉厲聲出言:“子不語怪力亂神。”

“這世上沒有鬼。頭顱複仇怎可信。”

被訓的華之垂下腦袋,側耳準備聽聽楚夢接下來怎麽說。

“楚姑娘怎的知道這些?”

待楚夢講完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湊到屍體腦袋處瞧了兩瞧,發現豁口處果然如其所言。

薛靈夙一下就感到佩服,遂而發問。

不過這個問題好像倒把楚夢難到了。

她蹙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歪頭答道:“我也不知。”

“不願說就算了!”

本來薛靈夙巴巴地等着她回答,見答如不答,便無甚好氣的一揮手。

薛靈夙向來對探案追秘之事極感興趣,也是纏磨了空魂谷谷主好久,才獲得準許前來沈家的機會。

他心頭最盼望的事便是尋着一個能帶自己入門學此技能的好師父。

本指望着楚夢能說出一二,自己日後好去探尋,沒想到結果令人失望。

“我真的不知。”

不願見薛靈夙不悅,楚夢認真的望向他,想要解釋。

然而還不待再度開口,薛靈夙便被人一把拉走了。

“薛兄你來瞧瞧,這是不是你們空魂谷的物什?”

寧遠煞有介事的将薛靈夙拉到屍體腳邊,指着屍體腳上的靴子問到。

“什麽?空魂谷的物什?”

聽得自己的門派和屍體扯上關系,薛靈夙立時彈起,瞪大眼睛支棱起耳朵。

“瞧哪裏?怎麽說?”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要是屍體上當真出現了空魂谷的物什,豈不是說明這命案跟空魂谷有關?豈不是空魂谷弟子一下子就要由探事人變成嫌疑人了?

這可了不得!

薛靈夙這樣想着,打起十二分精神向寧遠所指的靴子望去。

“我記得你們空魂谷的衣衫鞋帽都是用這種暗金色晶墨來書上行楷的。”

寧遠一本正經道:“你看沈穆英腳上的革靴,這上面的花紋不就是暗金色墨繪的麽?”

薛靈夙擦擦眼俯身一瞧,松了口氣起身道:“嗨呀我說寧兄,這可不能亂認。”

“首先,我們空魂谷的衣衫鞋帽向來只題字,不畫花紋。”

“其次,剛才寧兄也說了,我們空魂谷用的是暗金色晶墨,這革靴雖也是暗金色墨繪,可它不是晶墨啊,它只是普通的徽墨而已,哪是我們空魂谷的物什。”

“是嘛,原來如此。”

“看來是在下眼拙了,抱歉抱歉。”

寧遠眨眨眼,連連致歉。

“無妨。”

薛靈夙越說越有點小驕傲,還伸手在革靴花紋處戳了一戳。

“你瞧,手感都完全不同嘛,不是一碼事,不是一碼事。”

薛靈夙撇着嘴,揚起腦袋連連擺手。

“靈夙!”

薛靈風見薛靈夙碰了屍體,連忙提醒制止道:“不可妄動。”

沈夫人還在上面瞧着呢。

薛靈夙趕忙噤了聲。

寧遠也凝眉噤了聲。

他盯着剛才薛靈夙戳過的革靴,發現了一絲不對。

這樣隔空看,革靴下面确實是一雙腳的形狀。

但剛剛革靴被戳了一戳之後,雖只有一霎,但他看到了。

革靴是直接凹陷下去的。

這說明革靴裏面根本空無一物。

可沈夫人方才又說屍體其他部位是完好無缺的。

寧遠疑惑。

是有人刻意隐瞞,還是哪裏出了差錯?

沈夫人顧惜亡夫遺體,只準大家查看,不準上手。

如若此時在衆人面前提出卷褲脫靴這等事,想必她也是不會應允的。

寧遠想,看來得悄悄尋個機會,将這革靴脫下來仔細瞧瞧,才好弄清到底什麽情況。

“楚姑娘,還看出別的了嗎?”

一時間大家都無話,華之忍不住發問。

“屍體被冷水泡過,所以延緩了腐爛,整體呈現出紫紅色屍斑。”

“眼不能閉,不是怨恨極大,便是死前中毒。”

楚夢細細觀察分析着。

“但現在還不能确定具體是什麽。”

“其他的我看不出了。”

楚夢搖頭。

“他死前應該還用過鐵英掌。”

一直埋頭探屍,被衆人完全忽略的越捕頭此時接過楚夢的話,出聲補充。

“他的手掌除了呈紫紅色之外,還腫脹過大,且關節處顯出粗黑。這是用過鐵英掌的跡象。”

“中了鐵英掌之人,若不是當場斃命,胸口處也定然會有烏黑印記,半年難消。”

華焉對鐵英掌略有了解,适時開口。

“那若是能找到中掌之人,追兇範圍豈非縮小許多?”

顧笙抓住了要點。

衆人點頭認同,默默記下。

“其他的目前我也看不出什麽了。”

畢竟屍體只能看,不能碰。

饒是越捕頭探屍經驗再豐富,也難為無米之炊。

看來再看下去也不會發現更多了。

楚夢起身。

然而由于蹲的太久,她腦袋一陣眩暈,兩眼前黑了一瞬。

就這一瞬,她腦海裏好像閃過了一個黑黢黢的靈堂。

“沒事吧?”

顧笙趕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沒事。”

楚夢朝顧笙一笑道了謝。

但很快又斂起眉。

那個靈堂……是什麽?

圍着屍體的衆人漸漸散開,大家明白,在屍體上的收獲暫時就這些了。

至于接下來要怎麽查探,從哪裏入手開始查探,就看各門各派各展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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