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沈家詭跡

第11章 沈家詭跡

“哎呀呀,疼死我了!”

混亂間,只見方才躍出廳堂的薛靈夙,很快被人提着耳朵拎了進來。

“你輕點!蠻女!”

衆人定睛一瞧,才發現來人竟是顧笙。

“敢扯我的紗羅,你個登徒子!”

顧笙顯然也很生氣。

“誰要扯你的紗羅!我是去擒兇的。”

薛靈夙疼的龇牙。

但嘴仍是不肯軟。

“況且,誰要你們不真樓天天穿這麽薄的紗羅,一扯就斷!”

衆人聞言一瞧,才見顧笙肩頭的紗羅绫緞果然短了一截。

這一截正在薛靈夙的手中無辜的飄蕩。

言及此,薛靈夙很是嫌棄的将紗羅一扔,皺起鼻子撇嘴道:“熏死了!”

“什麽擒兇?擒的什麽兇?你看我像兇嗎?”

顧笙擰眉,松了手掌将薛靈夙往前一推。

薛靈夙忙捂了自己的耳朵揉揉,仍舊嘴硬道:“你不像兇,你根本就是兇!”

……兇婆蠻女的兇!

薛靈夙在心裏狠狠的嘀咕。

見二人鬥下去愈發沒完,楚夢忙站出來,簡單解釋了事情始末。

“……原來如此。”

顧笙聞言,往椅子上一坐,擺手道:“原來你們把我的身影當作惡賊了。”

顧笙無奈。

她只是一路跟着過來,飛的有點累,提前點了地,方才在窗口晃了下身形。

沒想到竟鬧出這樣一個大烏龍。

衆人聽完眨眨眼,也都哭笑不得。

這時長纓也縛着越捕頭出來了。

他擦擦腦門上的汗。

幸好有少爺提前給的凝神散,不然還真制不住他。

鬧劇至此結束。

楚夢将沈夫人扶回房間休息。

然而沈夫人的閨房已被攪的一片淩亂,只得喚家仆丫鬟先将她扶去藥房。

然後衆人便各自回去了。

-----

“拿到了嗎?”

回了房間,寧遠出言詢問。

“拿到了,少爺。”

長纓從懷中取出三把鑰匙,難掩興奮。

幸好有楚夢提前告知了鑰匙所在之處,不然就那麽點時間,怕真是來不及翻找。

“好。”

“依計劃去做吧。”

寧遠也似松了口氣。

長纓将三把鑰匙打了模子,又悄悄潛入越捕頭房間,将鑰匙放在了他身上。

越捕頭是寧遠請來的。

他請越關山助力沈家探案,實際是考慮到,自己此次出行沈家,或許需要一個關鍵時刻能夠出來制造混亂而又不被衆人懷疑的人。

寧遠巧妙利用了越捕頭的“心結”。

“等鑰匙打出來,咱們就可以下去拿蹑空草了。”

事情辦完後,長纓樂滋滋開口。

“……不急。”

只見寧遠沉了一會兒,方才出言。

“……啥?不急?”

長纓傻眼。

尋這蹑空草已經尋了兩年了,一向比自己心急的少爺,此刻居然說不急?

“要想把我的腿完全治好,需在服下蹑空草種子的半個時辰內,以蹑空草碾碎後的葉子敷腿才會生效。”

“而蹑空草的種子,只有在母種覆蓋的範圍內,才能被人任意摘下。”

“若離開了母種覆蓋,便會即摘即滅。”

是啊。長纓點頭。

這是二人早就知道的。

所以當初在楚夢身上發現蹑空草母種,兩人才會如此欣喜。

當初算計楚夢搬到隔壁房間,亦是怕母種的覆蓋距離不夠。

一切都如此順利,怎的到了最後一步少爺又游移了?

而且當初老爺花了多少精力多少時間,才确定蹑空草就位于沈家這間房下面的密道裏。

一切都得之不易。

“我們先去摘了種子服下不好嗎?”

長纓不解道。

“蛇醫說過,蹑空草的種子一旦服下,就能立刻緩解少爺雙腿毒素的蔓延。”

雖然種、葉一起服用,可令人不出半日便能飒沓如常。

但即便一時用不了葉子,先服下種子亦是藥效非常的。

況且,他們當初根本沒想到一切會如此順利。

做的打算便是有一步算一步,找到一樣是一樣。

“我們先下去摘顆種子吃了不好嗎?”

“蹑空草之葉既已寄生于沈穆英屍體上,便早晚會成熟。”

“待葉子成熟時,再兩廂配合,到時再吃一顆種子就是了。”

長纓着急。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不知道少爺在顧慮些什麽。

“……不可。”

寧遠垂眸,沉吟了一會兒,他開口。

根據楚夢所描述,沈穆英屍體上寄生的蹑空草,怕是還需半月左右才可結出成葉。

“如果摘下了蹑空草的種子,卻沒有在半個時辰內找到蹑空草葉子并摘下的話,蹑空草便會吸引奇異毒蟲,去攻擊持有母種之人。”

雖然一切都按自己的籌謀順利進行,但此番對楚夢的利用……

故斷然不可再将其置于危險之中。

“……”

聽了此番話語,看看少爺臉色,長纓也明白了。

葉子還有半月才能成熟,若此時摘了種子,楚夢便會持續受到奇異毒蟲的攻擊。

寧遠不願如此。

長纓無言。

罷了,不過就是再多等幾日。

萬一中間出現什麽意外差錯,他再護着便是了。

唉,就知道不會這麽輕易被命運的坎坷放過。

長纓嘆口氣。

趁寧遠不注意,他拿起寧遠枕下一片已經幹枯了的榕樹葉搖搖頭。

……還說自己不難受!

長纓撇嘴望天。

第二日。

長纓見越捕頭果然如寧遠所料那般,誤以為鑰匙是自己在失智犯病期間,不小心于沈夫人房內拿的。

因此越捕頭前去沈夫人處賠罪歸還了。

長纓這才放下心。

-----

“小妹,怎麽起來了?”

沈桓見沈湘準備出門,連忙吩咐丫鬟上前扶着道:“怎麽不多躺會兒?”

“哥哥,無礙。”

沈湘沖沈桓恬靜的笑笑,道:“我身體已經大好了。”

卧病在床只是個托辭。

沈湘身體上已無大礙。

只是這樣大病一場過後,精神依舊比以往虛弱。

是以沈家便以卧病在床為由,希望她能多些時間養神複原。

“我聽聞,哥哥已查出,先前離開的那些沈家家仆,都被人殺死在半道了。”

說到此處,沈湘斂了笑容,微蹙峨眉。

“是以我向母親求了今日去拈花寺,為他們,為沈家上香祈福。”

沈湘點出了此次出門的原因。

“哥哥今日也要巡防嗎?”

她瞧着沈桓風塵仆仆的,替他理了理衣領。

見沈桓點頭,沈湘複又擔心道:“一定萬事當心。”

“江湖人士多有不懂規矩之處,若是惹了哥哥不高興,哥哥莫與他們動氣。”

沈湘道:“對了,上次我讓哥哥取的那本《般若靜心錄》,哥哥翻看過沒有?”

沈湘整理好衣領,擡頭望向沈桓。

“沒有。怎麽了?”

沈桓有點奇怪。

“沒什麽。”

沈湘收了帕子,柔聲道:“這《般若靜心錄》對靜心凝氣是極好的,我想着哥哥若是看了,定能少生些氣。”

“勞小妹挂心了。”

沈桓點點頭。

“待日後得閑,為兄定記得看。”

沈桓又叫來了幾個家仆,吩咐他們随侍沈湘左右。

一切安排妥當,方才放下心來送沈湘出門。

此時顧笙正在園子陰涼處偷閑。

她擡頭望望天,眼見就快入夏了,這每日的日頭是越來越大。

金色锆片在陽光下閃着光芒。

顧笙吹開了旁邊的粉末,拿起瞧瞧,又放下繼續打磨。

正路過此處的沈湘,被金光晃了下眼睛。

只見她拿出手帕盈盈擋了一下。

待看清是顧笙在打磨一枚锆片之後,她恬靜的笑笑迎了過來。

“敢問可是顧女俠?”

聽得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笙揉了下耳朵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幻聽。

這世上竟有如此婉約好聽的聲音!

饒是顧笙出身于集萬千嬌媚女子于一處的不真樓,也不禁感慨。

“正是。你是……沈家小姐?”

打量了一下來人,顧笙很快便猜出了沈湘的身份。

“你不是卧病在床嗎?怎的還能認出我是何人?”

顧笙驚奇。

“我雖卧病在床多時,但哥哥為了給我解悶兒,還是會定時将沈家事務告與我知會的。”

“我雖不能行,但對顧女俠這樣的江湖俠士也是心向往之,十分仰慕。”

沈湘解了惑。

“方才見顧女俠手中金光耀眼,這才過來瞧瞧是何新鮮物什,也讓我這閨中俗人開開眼界。”

“嗨,什麽俗人不俗人,真說起來,我們這些江湖人士才是俗人呢!”

顧笙見沈家小姐溫柔得體落落大方,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

“瞧,就是些殘金斷片,磨着玩罷了。”

顧笙将锆片遞給沈湘一瞧。

“顧女俠真是好興致。”

沈湘将锆片還給顧笙,行了個屈膝禮,盈盈笑道:“那我便不多打擾,先行告辭啦。”

“告辭告辭。”

顧笙瞧着她離去的身影,一面欣賞,一面暗暗感慨。

這大概就是話本裏所說的大家閨秀弱柳扶風吧。

-----

是日,微風皓月,疏夜玲珑。

顧笙白日陪師妹們練了羅紗斷,晚上又跑到楚夢房裏聽寧遠他們一起分析案情。

沒想到旁人的腦袋個個都那麽靈光。

回到房間,顧笙坐到床邊托腮嘆氣。

這些日子自己對沈家的案子毫無頭緒,一團亂麻。

這樣下去,如何才能順利破案,拿到螢火芝救師父呢?

顧笙左思右想,一天的疲累襲來,竟這樣和衣靠在床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笙在夢裏看到一群老鼠正在啃咬自己的腳趾,發出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汗毛倒立,正待一腳踹開,然後“哎喲”一聲睜開了眼。

只見自己一腳踹在了床沿上。

而床沿處赫然一個黑咕隆咚的人影。

原來是這人影在顧笙房內摸索時,發出窸窸窣窣老鼠似的聲響。

人影見顧笙醒來,僵滞過後,手掌飛快的從顧笙腳踝處拿開。

顧笙驚覺:“非禮?”

“非禮!”

顧笙反應過來,豎眉大喝一聲,便欲起身出手。

人影見狀,好似也大驚。

只見此影似乎并未有與顧笙交戰的意圖,反而在顧笙驚醒後飛速翻窗,急忙離去。

顧笙哪裏會放過,趕忙提氣,準備躍身追去。

然而只聽“哐”的一聲,她不但沒能起身,反而被一股力氣扽的一個屁股蹲兒歪倒在地。

顧笙回頭,這才發現,方才那個人影把自己的腳踝,用紗羅系在了床欄上。

是以當她想要甩出紗羅踏绫而起的時候,才會被墜倒。

顧笙顧不上氣憤,連忙解了紗羅再次縱身。

她朝着人影早已消失的方向追去。

然而終究是被耽擱的晚了一步。

因此行至湖邊,便迷失了人影方向。

只見眼前的淩煙湖霧氣濛濛,白色水氣在湖面一團一團溢出,緩緩散成一片片輕柔的薄紗,飄飄忽忽的籠罩着整個湖面。

奇了怪了。

顧笙也沒心思欣賞眼前景象,反而腦袋一歪,索性蹲在了湖邊。

這人影潛入自己的房間,到底想幹嘛?

顧笙一開始以為是哪個登徒浪子想要行不軌。

但是剛剛被紗羅扽倒她便明白過來。

那人影摸索自己的腳踝并非為了非禮,而是要用紗羅把她的腳踝綁在床欄上。

綁住顧笙是為了方便逃脫。

這人的身手不如顧笙。

那為何還要冒險深夜襲擊?

顧笙冥思回想。

看來自己夢裏聽到的窸窸窣窣翻東西的聲音,定是這人影在房內翻東西的聲音。

難道說,這人影是想在自己房裏翻找什麽東西不成?

可自己什麽東西也沒有啊。

顧笙左思右想,除了美色,她身上最值得偷的便只有引仙鈴和羅紗斷的功夫了。

然而引仙鈴和羅紗斷雖是不真樓絕技,可誰會笨到出門将武功秘籍帶在身上。

況且,妙訣和真要早就裝進腦子裏了,想偷也偷不着呀。

難道是想偷房內沈家的東西?

房內有什麽沈家的東西是不同尋常的嗎?

想到此處,顧笙覺得得回房再去好好查查。

師妹們還睡在後面的隔間,也不知她們是否已被驚醒,是否安全。

顧笙将手中的蘆葦草一扔,站起身來。

“什麽人?!”

她剛起身,便聽得一個警覺的聲音在不遠處大喝。

顧笙擡頭望去,很容易便認出匆匆趕來的人正是沈桓,他身後跟着一隊家仆。

這時候顧笙才意識到,自己已在湖邊冥思的太久,以至于夜色退散,天光都漸漸發白了她還未察覺。

“沈公子,是我。”

顧笙忙從蘆葦草中出來。

然而沈桓的那聲大喝并非是沖着她,而是沖着湖面。

是以沈桓見到顧笙突然蘆葦叢裏鑽出來,也是吓得腳下一滞。

他身後的家仆随着喝聲呼啦啦趕到湖邊。

顧笙尋着視線望去,見淩煙湖上迷蒙霧氣已消散了不少,湖面漸漸明亮可見。

只見湖面上浮起一團白色的背影。

玉簪束發,窄腰鶴袖。

白色背影随着湖波蕩起的褶皺安靜飄搖,漣漪輕漾,寂滅空靈。

顧笙心頭一驚,攥緊了拳頭。

這顯然是少涯派的衣衫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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