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家詭跡

第17章 沈家詭跡

“少爺!”

這時長纓的叫聲傳來。

聽得叫聲,寧遠略微舒展眉頭,松了口氣。

他見到長纓懷中虛虛露出了蹑空草的成葉,這才舞出蠶絲,摘下了一顆蹑空草的種子服下。

“少爺,你不要命了!”

長纓急急趕來,見寧遠雖臉色虛浮,但好歹還吊着口氣。

他連忙将蹑空草的葉子碾碎。

待碎葉全部敷于寧遠的雙腿之後,長纓這才胡亂抹了把眼睛道:“為了救楚姑娘,你竟不惜取了自己的肋煞血來催生蹑空草。”

長纓既是心疼又是忿忿。

“胡說。”

“我只是想自己腿腳早點好起來罷了。”

用了蹑空草的種和葉,寧遠感覺比先前好了許多。

體內毒素雖仍在蔓延,速度似緩下不少。

雙腿似被注入了暗流,又似被注入了仙氣,一時間涼熱交加,竟十分舒暢。

“少爺,你就別瞞我了。”

長纓不滿的反駁。

“當時我是以何等心情擋在少爺面前的,我就明白少爺是以何等心情擋在楚姑娘面前的。”

長纓意指家仆中毒那件事。

“早前我催你下來先取蹑空草的種子,你就是不肯。”

“不肯便不肯吧。少爺說不急,長纓便也耐心陪你等着。”

“可是本來好好的等着蹑空草葉子成熟呢,你卻又突然着急起來。”

“甚至不惜剜了自己心頭的肋煞血以催生蹑空草成葉。”

長纓攙起寧遠,先為他在胸口敷了凝血藥。

“這還不都是因為楚姑娘被兇徒盯上了,你心裏着急。”

長纓依然忿忿。

兇徒對楚姑娘昨夜偷襲,今日下毒。

少爺可不是一日都等不了了麽。

長纓探了下寧遠的脈息,又浮又亂,一副氣散的樣子。

必須趕快上去,進行進一步的藥療。

寧遠借着長纓的力緩緩站起。

只見他昔日不良于行的雙腿,此刻竟能夠不靠牆壁便站了起來。

蹑空草果真奇效。

肋煞血總算沒有白剜。

見此情景,長纓才放下高高懸起的心,稍稍得了些安慰。

周遭的夥伴連番遇險,寧遠想,必須趕快破解出沈家命案之迷,才能揪出兇徒,化解危機。

先前他已得了不少線索頭緒。

只可惜每日坐于木輪之上,行動十分不便,大大拖緩了破解速度。

是以必須早日療複雙腿,以便能夠在沈家自由行動。

這樣才能尋索揭秘,趕在兇徒的下一輪行動之前将其制服。

不至于如今日這般,想救人都救不得,還得連累旁人。

主仆二人艱難回到房間後,長纓将密道入口恢複原樣。

此番連用內力,長纓也有些吃不消了。

本就受傷未愈的手臂此時腫痛異常。

寧遠卧床之後,又咳嗽一聲。

他的雙腿雖逐漸好轉,見效甚快,但身體卻仍舊虛弱。

都是少爺不聽話剜了自己肋煞血的緣故!

長纓見狀,一面着急,一面提氣想要幫寧遠輸些真氣緩解。

寧遠自中毒後,蛇醫先是封了他的部分真氣,以減緩毒素游走。

又給了避毒珠,壓制其體內毒素的蔓延。

最後又為其注入靈心草,将流經心髒處的血液催化為肋煞血護心。

這才堪堪保住性命,使身體逐漸好轉起來。

也是因為如此,寧遠的肋煞血裏才染有了靈心草的催生作用。

可以催生一切草木瞬間生長。

只不過,剜了肋煞血以催生蹑空草,此等兇險的做法,無異于絕命求生。

是以必須趕快注入一些內力真氣,以受補剜血的虛空才行。

然而長纓越是着急,雙臂越是腫痛不堪。

要是蛇醫在就好了。

長纓見自己連手臂也提不起,急的在房內連連打轉。

都怪那個楚姑娘!

當初少爺也只是想算計利用一下她身上的蹑空草母種而已。

沒想到算計來算計去,竟連自己的命都快算進去了!

想到此處,長纓突然停下腳步,靈光一閃。

“對啊。”

“可以找楚姑娘!”

本就是她害的少爺如此,出點力也是應該。

況且她武功高強,內力深厚,找她再合适不過了。

長纓連忙出門。

“長纓,不可……”

見長纓要去找楚夢,寧遠想要起身制止。

然而晚了。

“寧兄,這是怎麽回事?”

楚夢匆匆趕來,很快就出現在了寧遠床邊。

她看到這主仆二人的慘狀,不由疑惑發問。

受傷的不是長纓麽。

怎的此刻連寧遠也卧床不起了?

“楚姑娘,別問了,先幫忙吧。”

長纓扶起寧遠催促。

也是。

見二人慘的要緊,楚夢便不再多問。

她集中精力,凝神提氣為寧遠輸入真氣護體。

怪了。

楚夢一邊輸入真氣,一邊暗自疑惑。

按理說寧遠的雙腿不良于行,真氣于下肢應阻塞難行才是。

但此時竟暢然無阻,似已重新生出脈絡。

一炷香過後,楚夢收了掌風。

“此番雖已無礙,但寧兄體內似乎許多不明真氣橫行。”

楚夢蹙眉搖頭:“我也無法将其逼出。”

“什麽?”

長纓驚詫,連忙上前查探。

只見寧遠脖子裏的避毒珠果然不見了。

楚夢翻下床來,低頭穿鞋。

避毒珠恰巧從衣領處滑落出來。

“少爺,你……”

見避毒珠挂在了楚夢脖子上,長纓不可思議的擰起了眉毛。

避毒珠沒了,體內的毒素可不得亂蹿嗎!

即便有蹑空草種子的緩解作用,那也是與避毒珠的封印鎮壓作用無法相比的。

“長纓。”

然而寧遠制止了他的開口,吩咐道:“去,把血蓮金還丹拿來。”

不僅要用血蓮金還丹,還得馬上藥浴!

長纓一面将血蓮金還丹遞給寧遠,一面忿忿不平的想着得趕緊準備藥浴事宜。

“楚姑娘,此番勞你耗費許多精力。”

寧遠将血蓮金還丹取出,遞給楚夢道:“多謝。”

“什麽?!”

“不用謝!”

還未等楚夢開口,長纓便搶先一步将血蓮金還丹一把奪了回來。

笑話,少爺的保命藥就這一顆了,豈能亂用。

且看楚姑娘能走能跳面色紅潤的樣子,哪裏用得着這麽寶貴的藥。

“長纓。”

寧遠沉聲,示意他将藥交出。

“除非少爺吃,不然不給。”

長纓将瓷瓶抱的更緊了。

“不必了。”

楚夢見二人僵持不下,出言緩解道:“我很好,用不着。”

“楚姑娘說不必,那就是不必。”

長纓見狀,連忙将瓷瓶放回匣子鎖好道:“少爺怎能不聽楚姑娘的?”

“……”

寧遠無語。

體內真氣運轉開來,讓他四肢酸澀沉沉,無力再與長纓争辯。

“少爺,你就安心等着藥浴吧。”

長纓丢下此話,出去準備了。

“我幫你。”

見長纓雙臂依然腫脹如團,楚夢随之跟了上去。

用盡最後的力氣将藥浴的木桶挪入房內後,長纓的雙臂實在動彈不了半分。

只好指揮着楚夢将該用的藥材撒入水中。

“還得麻煩楚姑娘将少爺扶過來。”

楚夢聞言,将寧遠扶起。

只見他的雙腿已能配合着邁開些許步伐。

楚夢詫異:“寧兄,你腿好了?”

“神奇吧?”

寧遠故意玄虛。

“确實神奇。”

楚夢驚奇的瞧着,老實的點點頭。

寧遠忍不住咧嘴一笑。

“……少爺。”

見寧遠還有心思逗人,長纓無奈的催他一聲。

“快泡進來吧。”

寧遠在楚夢的幫助下,擡腿進去。

“哎——上衣得脫掉。”

見寧遠就要坐下,長纓出言提醒。

藥浴須得接觸肌膚才行。

褲子可以不脫,畢竟楚姑娘在。

可這上衣可必須得脫了。

尤其是胸前的傷口,須得讓藥效直接滲入才行。

“楚姑娘,幫幫忙。”

長纓指揮道。

他的雙臂已是不能動,而寧遠的身體由于體內真氣與毒素沖撞而行,也是軟筋散骨。

除了腿部由于蹑空草的緣故可以微行,其他部位均動彈不了幾分。

“好。”

“別。”

聽聞長纓出言,楚夢和寧遠同時答道。

“……你不介意?”

聽得楚夢答好,寧遠詫異側目。

“你介意?”

聽的寧遠詫異,楚夢也側頭。

“……我自是不介意。”

默了會兒,寧遠慢悠悠道。

“你不介意我便不介意。”

楚夢很快回話,回的淡定自然。

“……為何?”

水汽在房內緩緩浮散開來,寧遠忍不住盯着楚夢繼續問道。

“肉體凡胎,都一樣。”

軀體只是用來盛放靈魂的器具,每個人是因了靈魂的不同而各自為人。

肉身非我,是以這器具沒有什麽稀奇。

聽完這個無欲無求的回答,寧遠無言的扯了下嘴角。

瞧着少爺略帶失望的模樣,長纓忍不住撇嘴腹诽。

讓你期待!

在家做霸王的的時候,少爺哪有過這等便宜模樣。

楚夢心若無塵的幫寧遠褪下衣衫。

然後指尖突然頓住了。

她屏息認真端詳。

只見寧遠的背脊亦是纖細綿長,不似常人。

兩片蝴蝶骨同樣鉛華不禦翩然欲飛的奇異模樣。

楚夢驚詫,不由得細細打量。

寧遠的整條背脊也摻着柔軟的光澤,兩側隐約透出的骨骼也是那般奇絕。

“楚姑娘,好看嗎?”

見楚夢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背脊上,遲遲沒有拿開,寧遠先有了些許不自在。

他眼一眯,故意戲言出聲。

“好看。”

楚夢愣愣點頭。

複回過神來,收了手掌,歪頭補充道:“和女子一般好看。”

寧遠反倒被她老實誠懇的回答弄的有些心裏發燥。

他連忙将身體沉入水中,在霧氣裏隐了隐。

由于動作忙慌,手臂在桶沿磕碰一下,劃出一道口子。

寧遠瞧見,想藏入水中。

楚夢眼疾看到,一把抓住:“傷口不能碰水。”

然而她話音未落,只見寧遠手臂上的劃痕居然已經迅速愈合了。

楚夢瞪大了眼睛,繼而蹙眉。

“……和沈家小姐一模一樣。”

楚夢這次确信,一切不是自己的錯覺。

寧遠的奇異背脊,不僅和沈家小姐的奇異背脊一模一樣,甚至兩人還都擁有傷口不治而愈的怪異能力。

“沈家小姐?”

寧遠聞言有些犯懵。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

寧遠沉色問道:“你是說,沈家小姐也如我這般,臂上受傷後會迅速愈合?”

楚夢點頭,補充道:“脊背狀貌也一模一樣。”

“少爺……”

長纓似乎也被楚夢的話吓了一跳,聞此臉色都變了。

空氣霎時凝重起來。

剛才的绮麗心思全部煙消雲散。

寧遠心頭沉沉,蹙額緩聲道:“……他們來了。”

且竟将手伸到了沈家。

他們?

誰?

楚夢聽不明白。

然而還不待她發問,只聽得寧遠正色道:“今日多謝楚姑娘。”

“還請楚姑娘先回吧。”

他向長纓使個眼色,示意将楚夢送回。

-----

“阿夢,你怎麽從寧公子的房間出來了?”

顧笙剛到楚夢門口,便瞅見楚夢從寧遠處出來。

只見她低頭沉思着什麽,顧笙都走到她眼前了她才看到。

“莫不是你們……”

顧笙指了指寧遠的房間,又指指楚夢,驚訝蹙眉。

“我只是去幫寧兄療傷。”

“你怎的深夜在此?”

見顧笙穿戴整齊的站在自己房門口,楚夢不解。

“寧公子受傷了?”

顧笙也怪,先前受傷的不是他的随從麽?

“我也不清楚。”

楚夢感覺事情有點亂。

寧遠主仆二人似乎隐藏着什麽事情。

“算了,不說他們了。”

顧笙擺擺手,道出此行目的:“我來找你,是有了新發現。”

“什麽發現?”

奔波一天,楚夢本已有了疲累。

聽得顧笙此言,又重新振奮起精神。

“我覺得,襲擊我倆的兇徒,很可能跟沈桓沈湘兩兄妹有關。”

顧笙在楚夢耳邊小聲道。

白日她聽了寧遠的推測,覺得很有道理。

便回去細細回想了一番。

跟沈家有關,又能同時牽扯到顧笙和楚夢兩人的東西,恐怕就只有那枚锆片了。

“見過锆片在我手中的人,只有他倆。”

“而且,知道我丢了腳鈴的人,很可能也是沈桓。”

那日顧笙在園中将沈桓攔住時,由于天熱,她正巧将裙邊全部卷起,是以空蕩的腳踝極易被沈桓觀察到。

将這些全部連起來,顧笙覺得沈家兄妹嫌疑最大。

“可是,他們翻找那枚锆片是想做什麽?”

如果真如顧笙猜測的這般,那這锆片身上有何不同尋常的意義嗎?

“這我也沒想明白。”

顧笙也奇怪。

“況且先前我将锆片拿給沈桓試探的時候,他那不在意的神情也不似有假。”

雖然如此猜測,但仍存在着許多疑點解釋不明。

“所以我才過來找你,想趁夜一起去沈家兄妹處探一探。”

有了這番猜測,顧笙說什麽也睡不着了。

想到楚夢連番遇襲,她本想去找華焉一起夜探。

但又想到華焉剛與沈家小姐解除了婚約,恐怕多有不便。

因此思量再三,還是來了楚夢這兒。

楚夢略一沉思,點點頭。

去探探也好。

如若猜測是對的,便能借此揪住一個切入口将謎團揭開。

如若猜測是錯的,就此洗清了沈家兄妹二人的嫌疑也沒什麽不好。

楚夢和顧笙在夜色籠罩下行至前院。

她們先來到沈桓處,掀開房頂瓦片一瞧,發現沈桓并不在房內。

兩人又來到了沈湘房頂之上。

沈湘倒是在房內,不過她穿戴整齊,燃起一盞兔兒燈,正欲出門的樣子。

臨行前她在銅鏡處理了理發髻,便避開丫鬟悄聲出去了。

兩人相視一眼,連忙遠遠跟上。

只見沈湘行至院中假山處,四處張望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什麽東西放在了草坪上。

“涼月如眉挂柳灣。”

東西放好後,沈湘輕聲出言念了句詩。

然而四周并無他人。

她此詩似對空氣而念,顯得十分詭異。

沈湘在原地稍稍停留片刻,便又提着兔兒燈緩緩回房去了。

果然有古怪。

大半夜的,沈湘這是在幹嘛?

顧笙按耐不住,見沈湘走遠,便忍不住想要飛身下去,瞧瞧她到底放了什麽東西。

楚夢擡手攔住了她。

輕聲開口道:“等。”

這世上沒有鬼神。

沈湘在這裏放了東西,應該是等着什麽人來拿。

她念的那句詩,也像是在與來人對暗語。

顧笙想想,有道理,便将身體又縮了回去。

然而夜色太濃,她一個不小心,踏掉了房頂的一方瓦片。

嘩啦一聲,瓦片碎落在地。

“什麽人?!”

一個熟悉的喝聲響起,顧笙回身向下一瞧。

果然是沈桓滿臉警覺的聞聲趕來了。

身後依舊跟着一隊家仆。

顧笙剛洗脫嫌疑沒幾日,若是此刻又被抓住,真真是百口難辨了。

她連忙拉起楚夢,比劃了個口型:“跑!”

兩人腳尖輕點,淩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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