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回望02

回望02

申裕年一早來到練習室瞧見羅渽民時還感到渾身不自在，她回想着筆記本中的字字句句，整個人幾乎無法完全抽身。他會是那個“你”嗎？申裕年一想到這一點可能性，對上羅渽民的眼神便條件反射地錯開。又或許是筆記本中寫錯了呢，畢竟都被劃去了不是嗎？申裕年勉強說服着自己亂了頻率的心跳。

“怎麽了？”羅渽民打量着對方不對勁的神色，原本想要親切問好的心倏地收回，單單只是一個眼神變化，他仿佛覺着兩人之間的距離又退回了初見時分，可惜如今他成了給糖的靠近者，對方接替過去的自己成為了防備者。

“啊…沒事，可能大腦還沒睡醒。”申裕年敲敲自己的腦袋，努力使自己看着與平常無異，“我們開始準備練習吧，老師已經把內容都發在聊天室裏了。”

“這一周BTS前輩們就要回歸了吧。”羅渽民看着改編版《Fake Love》的選曲，雖然動作力道是删減了不少，整個舞臺将要更加注重的是情景流暢度，“裕年沒問題嗎？看要求好像是要穿着高跟鞋跳舞。”

“問了cody姐姐，不是特別高的跟，我到時候盡量先試一下。”

“不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勉強受傷了。”關心的話自然而然從口中冒出，羅渽民盯着看似認真卻好像在放空的眼神，不由得努了努嘴，“今天看來真的沒有睡醒？”

“渽民想幹什麽？”申裕年幾乎是應激反應一般擡手捂住自己的額頭，雙眼瞪得圓溜溜瞧着對方。

“我拿後邊的水而已。”羅渽民輕笑一聲，突然覺着面前人這個反應有意思起來，“裕年在想什麽？”他終究是什麽也沒拿，再次空手盤腿坐下。

“就怕你像上次一樣突然偷襲。”申裕年理直氣壯地控訴，一臉嚴肅仿佛寫着警告的信號，“怎麽又不拿水了，剛才在逗我嗎？”

“那我下次先提前告訴你，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呀羅渽民！”

“不別扭了？”羅渽民眨眨眼，一副純良無害的嘴臉，“裕年最近火氣好大，沒關系，發出來就行了。”

“米亞內唷。”申裕年倏地垂眸，瞬間猶是戳破了的氣球，“不該和你別扭的，渽民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們是朋友吧？裕年有心事的話可以不着急練習，先好好休息一下呢。”羅渽民視線緊緊鎖定女孩對着自己的腦袋，烏黑的發頂一如難捱的沉默，周遭的空氣剎那都低沉了下去，“不介意的話，或者可以和我聊聊。”

“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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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輕應聲，語氣柔和得讓人不禁眼眶有點濕潤。一秒的時間腦海中閃過好多人影，申裕年想起有了新室友的林尚溫、想起說再也回不去的崔杋圭、想起好多好多走近又走遠的朋友……

“渽民人真好。”她快眨着眼，努力将泛濫成災的感動憋回內心深處，“很開心可以和渽民成為朋友。”

“嗯？”這回的溫柔中帶着一絲疑惑，羅渽民隐約記得隊內的鐘辰樂提起過，這句式是自己被發了好人牌嗎，他微蹙眉，直覺朝着錯誤的方向疾駛，“是——不喜歡我的意思嗎？”

“阿尼阿尼，怎麽會這樣想呢。”申裕年茫然愣住，遲鈍地沒能跟上羅渽民的腦回路。

“哦…是我理解錯了？”羅渽民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申裕年的表情，确認對方沒有那個意思後才不動聲色地斂起失望，看來回去後要和鐘辰樂重新定義一遍這個觀點了，“那個…你接着說吧。”羅渽民習慣性摸了下後脖頸，貼心抛着引入的話題，“裕年最近好像都悶悶不樂的。”

“渽民出道前有特別熟悉的朋友嗎？那…出道後又是怎麽相處的？”

“出道前…楷燦和Jeon他們？我們練習生時期就一起玩，後來都上了首藝，相對來說依舊很熟。至于一些rookies…出道後就漸漸沒了聯系了。”羅渽民對上申裕年的目光，嘴角下意識抽了抽，“是遇上難辦的對象了嗎？”

“嗯…是我和那位朋友出現了一些觀點上的不合，所以現在……”一想不通事情就開始撥指尖，申裕年低頭磨着有些毛糙的指甲，首爾的春天幹得很，脆得刺出的一塊戳進肉裏讓人不免生疼。想着想着又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全然忘卻了還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羅渽民就這樣始終耐心地靜候，除卻他移開半寸的視線落點，幾乎同樣像是被封住了思緒。

“裕年還是怎麽想就怎麽做吧，做自己就好，是朋友的自然會是朋友。”羅渽民的聲音不知何時從背後落下，申裕年條件反射地吓了一跳，扭頭投去疑惑的眼神，“什麽時候變換的位置？”

“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羅渽民半蹲下身，垂眸盯着對方微蜷的拳頭，“伸手。”

“什麽？”

“剪掉翹起的刺就不會疼了，就像煩惱的事，扔掉就不難過了。”羅渽民不知從哪裏變出的指甲鉗，小心翼翼找着指尖落點卻始終無從下手，申裕年抿着唇眸光忽閃，還在退縮想着說自己來就可以的話，不知不覺間羅渽民就已經松開了自己的手。

指腹的餘溫漸漸消散，申裕年的大腦緩慢回神，“忍忍就忘記了，沒關系的。”

“你好像總愛說這句話，什麽都沒關系嗎？其實心底明明很在意。”羅渽民直直望着對方的眼睛，神情嚴肅，“在我面前不要忍的，沒關系小姐。”

“我…為什麽？”

“我們彼此脆弱的那一面不是都已經見過了嗎？”喉結上下滾了圈，羅渽民捏緊拳頭又補充，“我們的初見，迷茫的我和迷茫的你，在醫院。”

“那時完全都不認識你呢。”申裕年總算露了絲笑，“沒想到現在會有這麽多交集。”

“或許做朋友也是要講究緣分的，我們就是緣分到了，你說是吧，沒關系小姐？”對上申裕年的目光，羅渽民沒忍住笑出了聲。

“渽民完全是發明綽號大師級別的。”申裕年一本正經地反向調侃，好心情地右眼微眯，“是吧韓大江同學？”

“呀！你怎麽看了這個。”羅渽民頓時瞪圓了眼，結巴得像是說不出後話，“你怎麽…怎麽知道的。”

“電視拍了不就是給人看的嘛？觀衆朋友可以看難道渽民的朋友不能看？”申裕年下意識拱了拱鼻子，一臉得逞的表情，“不是剛剛還說我們是朋友嗎？現在不是了嗎？”

“太尴尬了，裕年不要看下去了。”少見求人的語氣。

“我覺得還挺好看的。”申裕年不留情面地駁回對方請求。

“那看來我一定也要現場支持《破相》才行。”

“呀！”

“話是你說的，電視拍了就是給人看的，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又把自己玩栽進去了。”申裕年無奈撇撇嘴感慨，忽而發覺對方的眼神些許躲閃，她一時燃起了好奇，眼角的弧度越發明顯，“哎一古我們大江同學在害羞什麽？我都大方地沒有阻攔你去看《破相》。”

“說真的…”兜兜轉轉又繞回那個話題，羅渽民看起來是真心的不情願，“裕年能不能不要看下去。”

“真的不希望我看嗎？”申裕年略表遺憾，“其實我也只看了開頭一點點，如果真的不想的話我還是聽話好了。”

“嗯…也沒有這個意思。”下意識自己好像被繞了進去，羅渽民看向申裕年逐漸又恢複的心情，認命地垂下腦袋，“算了沒關系，裕年想怎麽樣都可以。”

“內，沒關系先生。”被反将一軍，羅渽民感受到發頂落下一陣柔軟，原本難壓的勝負欲瞬間消散，他撫平被申裕年揉亂的頭發，低頭自顧自嘟囔，“像摸小狗一樣。”

“渽民在說什麽？”

“我說看完後記得要給我反饋。”羅渽民拍拍褲管的灰塵站起身，努力忍着不自覺上揚的嘴角，“現在進入正題，可以開始我們的劇情練習了？”

“充電完畢，恢複工作！”申裕年撿起一邊的手機猛地蹦起身，默契碰上對方伸出的拳頭。

Music Bank一小時前更新：行長日志VOLG2（視頻）

：還以為娜娜是足夠會釣的人了，沒想到遇到裕年是棋逢對手…

：那種不經意間讓你走進她的棋盤的人，Nyeon是完全自然的相處卻好像在下蠱

：突然想起前幾天有粉絲商場偶遇Nyeon和朋友出去玩，明明是偶遇卻還送了見面禮，我說什麽是大韓民國真正的愛神呢

：西八人生，為什麽我遇不到Nyeon

：他爹的，韓國人怎麽吃這麽好…

：娜娜的網劇已經放出了，期待Nyeon的《破相》，是演員行長系列呢

：kkk有點期待Nyeon看到網劇後期的反應，好像還有啵啵是嗎（？

：musicbank可不可以做一期nono的reaction，播放量一定爆表

：和vlog一起放上youtube吧，我們nono可以搞一年頻道嗎

：原來渽民說會去現場看Nyeon的電影，首映可以邀請渽民嗎，是好親故吧我們nono

：《破相》首映禮主演不是有好幾個邀請名額嗎，好奇Nyeon會請誰來了呢

：我倒要看看誰有這麽好命去現場首映

：那一天，南韓所有人的檔期都要空開靜等招幸kkk

*

走完音銀的排練回到公司已經是要下午兩點的時間，成員們昨天和自己拉了小群商量，四月十一是宋祯和的生日，大家各自分工聯合工作人員準備了一個驚喜。權許負責對接工作人員，姜善負責蛋糕店的定制，金瑞允負責拖住宋祯和傳遞消息，申裕年負責場地布置。

跟着相應的staff姐姐完成最後一個氣球字母的拼貼，聊天室裏也傳來了金瑞允的通風報信，“那我就先出去了？”staff姐姐瞥了一眼申裕年，輕拍她的肩膀，“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交給我們什麽？”疑惑了半秒，對方沒有回答自己只留了個笑容，沒有時間去追問更多，申裕年觸上房間的電燈開關，心跳砰砰。

“好黑啊，瑞允到底想要幹什麽？不是說好下午去語言課的嗎？”宋祯和不确定地踩進房間，隐隐察覺到了幾絲不對勁，“真的說改到這間教室了嗎？為什麽以前一直沒有來過。”

“我也沒來過呢…”金瑞允無意識地嘟囔了句，反應過來時才察覺到了露餡的可能性，“我是說——”

“說什麽？瑞允想好理由了嗎？”宋祯和突然笑起來，黑暗中尋着金瑞允的面龐，“這樣我真的很難猜不出你們要做些什麽。”

“公司真的安排了語言課，歐尼難道不相信staff發的日程表嗎？”

“Surprise！”

“Happy Birthday！”

“當然相信了，不過還是更相信瑞允的反常行為。”宋祯和眉眼彎彎地對上晃動的火焰，模糊的光線後映出三人的面容，“哇是畫了圖案的蛋糕。”

“特意給祯和定制的。”姜善小心翼翼捧着，默契同身旁的申裕年對視一眼，“生日粗卡，我們的祯和妹妹又長大一歲咯。”

“歐尼生日粗卡，快許願！”金瑞允和權許異口同聲，視線專注地落在蠟燭上，“要記得吹蠟燭。”

“好幼稚。”雙手抱拳許願之餘宋祯和還不忘和金瑞允拌一句嘴，嘴角的弧度難以掩藏，她聽着申裕年補充的話語，撲哧笑出聲來。

“當然我們也可以實際一點，祯和把願望說出來歐尼幫你實現。”申裕年護着搖曳的燭光，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對方閉眼的動作。

“三——二——一——”

“呀我就知道！”宋祯和難得沒有掙紮着反抗，完全順從地窩在四人擁抱的中央，任由成員們将奶油抹在自己的臉頰，“好幼稚。”再次重複，宋祯和撇撇嘴，眉眼彎起，“可是好喜歡。”

“歐尼開燈吧，好黑我都怕抹錯人了。”

“瑞允已經擦到我臉上了。”姜善無奈打趣，話音落下幾秒卻仍不見光亮，“欸？沒人開燈嗎？”

“怎麽不亮？這個不是開關嗎？”權許片刻詫異，左手食指緊緊勾着申裕年的衣袖，“歐尼幫幫忙。”

“嗯？奇怪，剛剛還是好的。”申裕年摁了幾下沒有反應，果斷掏出手機打開了電筒模式，“可能是跳閘了，那我們先出去吧。”她極其淡定地牽住權許的左手，拽着人朝門口的方向摸索去，“小心哦，不要摔倒了。”

“裕年姐晚上還是回家住嗎？”

“內，這幾天都是。”

“一會兒上完語言課我也要回家呢，爸爸媽媽說要給我過生日。”

“喔那宿舍只有我和姜善歐尼了。”

“瑞允呢？”

“今晚要去拍畫報，可能很晚才回來。”

“注意安全哦，記得在聊天室裏報平安。”

“保證完成任務！”

“哎大家怎麽都在門口？”

金瑞允疑惑了句，目光掃過明顯慌張神色的幾個staff，“是要叫我和瑞允去上語言課了嗎？”

“啊…是的。”答應得格外僵硬，申裕年眯了眯眼，下意識要帶上身後的門。“Nyeon不用關門，我們還要進去一趟。”

“那我和瑞允先走了。”

“蛋糕可以請staff姐姐先幫忙保存嗎？我們下課回來再吃。”

“我帶去餐廳吧，反正也是順路下去。”姜善将包裝重新罩好，“權許要和我一起去嗎？裕年要回家。”

“嗯，我陪歐尼去。”

“那拜拜。”

“拜拜。”

申裕年頓了幾秒停在原地，看着成員們各有事做離去後才目光轉向身後的工作人員。

“這樣素材肯定不夠吧…”

“回去該怎麽跟組長交代，剛才好像也沒有拍出什麽份量的東西。”

“完蛋，要挨罵了，什麽都沒拍出來。”

“大家想要拍出什麽？”申裕年目光炯炯望着房間內的人影，朦胧的雙眸第一次像是覆上了凜冽的寒意，“什麽都沒想拍，Nyeon不是也看到結果了嗎？”

“為什麽要選在今天，是祯和的生日大家不都知道嗎？”

“想知道為什麽的話Nyeon還是去找組長問吧。”工作人員為難地躲着眼神，借身從申裕年旁邊走過，“有的決定不要好奇得太多，好心給Nyeon的忠告。”

申裕年望着工作人員走遠的方向，垂下的眼眸再次蒙上一層厚霧。

*

“是秀彬啊。”申裕年嘆了口氣，擡手摁上電梯按鈕，外圈泛起淺淡的白光，她習慣性擡了下鏡框，不知怎的覺着格外刺眼。

“心情不好？”反問的語氣，卻是今天第二個這麽問的人。也是那個“你”的嫌疑對象嗎？申裕年很快否定自己的廣闊聯想，倏地收回目光，回去就該直接把那一頁撕掉，她想。

“情緒都寫在臉上了，以為電梯裏沒人是嗎？”崔秀彬大致猜測着，嘴角不易察覺地揚了下，“是團隊的事吧，我剛才好像聽見有工作人員在讨論。”

“說實話，我真的有點生氣，想要找他們聊一下，可好像這件事只能作罷了。”自責的氣息剎那充斥整顆心，申裕年眨了眨酸澀的雙眼，緊緊咬着腮幫子，“隐藏攝像機不是沒有了解過，可是大家居然把這個安排在了祯和的生日上，明明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卻摻雜了這麽多複雜的人心。”

“掉眼淚了嗎？”崔秀彬低頭，卻始終無法看清全貌，他盯着對方用力咬着牙關的模樣，擡手摁上了關門鍵。

“感覺這一天情緒波動太頻繁了，總是在開心與難過中跳轉，像是瘋子。”申裕年倒吸了口空氣，不解地望着身旁人的舉動，“秀彬做什麽？”

最高層的數字外圈亮起，申裕年的眼眶視線看着模糊，耳邊崔秀彬的話語卻聽得格外清晰，“去找個地方，把眼淚藏起來。”

“我是令裕年開心還是難過的存在？”申裕年沒有回應，崔秀彬一人絮絮叨叨撐起了整片沉默的空氣，或許他這樣的人就是如此，聽着崔秀彬講話自然而然會靜下心來，“如果令裕年開心的話，我這時就應該陪着裕年，如果令裕年難過的話，我這時也不能離開，難過的事在今天全都難過完，以後就只剩幸福和快樂吧。”

“這下更要掉眼淚了…”申裕年努力抿着唇，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崔秀彬，“幹什麽說這樣煽情的話。”

“沒有煽情。”崔秀彬緊張地咽了口空氣，指骨輕擦過面前人的眼窩，“只是不想看你一個人偷偷地哭，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