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魔鏡的再出場

魔鏡的再出場

他對江行起不夠認真嗎？

宋澤不覺得。

他反駁了爸爸媽媽：“我很認真。”只要決定，那麽無論他做什麽事情都會認真。

父母終究只能給他提醒，并不能幹涉或管束到他的行為，沒有再說，比起親子關系……他們好像更像另一種。清晨他就等到了江行起的電話。

“我在你家樓下。”

宋澤将臉埋進枕頭裏：“二十分鐘。”

“五分鐘。”

“一小時。”

江行起好壞都不吃，甚至可惡地反過來威脅他：“澤澤，那我走了？”

“嗯。”宋澤迷迷糊糊答。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挂斷，聽着通話結束的提醒音，宋澤懵然睜開眼。

剛剛江行起說了什麽？他走了？自己又說了什麽？說了嗯？

他下床拉開窗簾，樓下沒有車，匆匆跑下樓，剛好撞到才結束早餐的爸爸，爸爸被只穿睡衣的他吓了一跳：“澤澤，怎麽了？”

“對不起。”宋澤道歉後沒有停留，馬上出了家門。

真的走了？走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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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左右張望，的确沒看到車。

宋澤雙手捂臉。如果他清晨醒來、最想見到的人是江行起，并第一時間找到了江行起，結果江行起說要睡覺不見他……他當時怎麽把“嗯”字說出口的？睡覺皇後誤人！妖妃江行起該多委屈？

手被輕輕從臉上拿下來，江行起舉着他的手在他面前揮揮：“看什麽？”

宋澤擡頭看他：“你車呢？”

“停在那邊。”他得逞了。

“你不生氣？”

“我不敢。”江行起笑了下，摸到他微涼的手：“去換件衣服？”

他身上的睡衣在十二月的室外确實單薄，宋澤沒有聽江行起的話，直接抱住他，往他外套裏鑽了鑽：“不冷。”

江行起微微張唇，似乎還想說什麽，可是宋澤已然順勢仰頭吻上，把他要出口的話語怼了回去。

身體被自然地圈住了，情人見面，自然怎樣都感覺不到冷。糾纏萦繞半晌，宋澤才緩緩将他推開一點，面紅耳赤：“你可以生氣。”

“真的啊？”江行起跟他确定，見他點頭後才開口：“那我說了？”

宋澤再度颔首，認真地傾聽。

江行起：“你主動親我的時候，阿姨在你後面看着。”

宋澤：“……”

江行起：“我剛想喊阿姨早安，你就啵啵我了。”

宋澤：“……”

宋澤小幅度地試圖回頭，他不怕爸媽不親近爸媽并不代表他會不害羞。

“不用擔心，阿姨早就走了。”江行起補充。

都在家門口被撞見了，不見家長便怎麽也說不過去了。但宋澤從江行起身上感受不到那種被抓包的窘迫，回到房間換衣服洗漱的時候，他後知後覺品出來，總覺得對方不僅不尴尬，甚至可能還有點開心。

等他換完衣服下樓時，父母和江行起還在互相了解情況的階段，問起學業，聽到他回答已經取得了博士學位後，父母眼裏露出明顯的肯定。

宋澤走到江行起身後，問他：“你吃早餐了吧？”

江行起回頭看他：“嗯。”

“我現在去。等我十五分鐘。”

等宋澤從餐廳出來時，話題又自然而然地轉換到他身上。果然，他聽到父母在跟江行起溫聲細語地解釋，說他性格獨立，他們都拿他束手無策。宋澤站在不遠處，靠着家裏的綠植靜靜聽着。

江行起聽着他們平和的話語，垂眸思考着，宋澤覺得，他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了，要袒露什麽了。

可是沒有，下一秒他微微擡眼，看見了宋澤，而後露出一個笑容：“阿姨和叔叔，謝謝你們能跟我說這些。”他的目光落在宋澤身上，道：“請你們放心，我和澤澤對待這段感情，一樣認真。”

——

相比更多人的社交場合，宋澤還是更喜歡只有他和江行起的私人滑雪場，他實在不喜歡有別人來打擾他們，比如下午泡溫泉的時候，他就很滿意。

可是現在有了。

“行起。”一個着裝幹練的女人，看着約莫三十到四十歲左右，靠近來跟他問好：“好久不見呀。”“麗姐。”江行起回問：“在這吃飯？”

麗姐點點頭，又看向宋澤：“這位似乎有點眼熟。”

宋澤聞言看向她，而江行起則是盯着她，清晰答：“我男朋友，宋澤。”

“嗯？”麗姐挑眉，似乎疑惑：“可是我記得上次看到他，是在攸寧身邊。”

江行起似乎不想他和這位說話，幫他答了：“都是朋友，正常。”

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澤，那是一種打量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收回了，讓人難以發作：“原來這樣。”

“當然。不過我男朋友這麽好看？讓你目不轉睛。”江行起卻直接問了出來。

“怎麽會？”她答：“只是有點好奇，什麽樣的男生會讓你們年輕人都這麽喜歡。”

雖然語氣尋常，但能聽出來，她把宋澤當成了什麽人。

“優秀的人自然招人喜愛，沒辦法的事。”來者不善，江行起自然也不再客氣：“不過聽說姐最近有點周轉不開？情感問題也要在生活無虞的情況下才能關心吧。”他當即叫來侍應生：“這位女士今晚的消費記我賬上。”

“那就謝謝行起了。”麗姐還是維持着完美的笑容：“也謝謝你的關心，不過就在來跟你打招呼之前，我的問題已經解決。”

“恭喜。”江行起微微颔首，并不驚訝。

她再次看了宋澤一眼，附在江行起耳邊說：“撿鄧攸寧不要的鴨子，什麽貨色都看得上，江行起，真會給你爸長臉。”

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宋澤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只看見她嘴唇張合間，江行起的表情好像破了一瞬，又很快被補上。

“麗姐，放尊重些，有的話你能說，但負不起責。”他笑裏藏刀：“回去好好讀讀人權觀，再有這種發言就不是說說而已的事了。”

女人嗤笑一聲，并未回答，很快離開。

待她離開後，江行起沒有什麽大變化，只是臉上沒了笑容而已。但可以看出，他應該還是生氣的，呼吸深了些，眼睫都在發抖。

宋澤不解道：“她跟你說了什麽？”

江行起叫自己平心靜氣些、語氣也再溫和些，完完全全恢複了常态，好像剛剛的模樣是宋澤眼裏的錯覺：“沒事。”

宋澤問：“她和你是什麽關系？”

沉默一瞬，他才答：“她是我爸的情人。”

被送回家洗漱後，宋澤原本打算休息，甚至人都已經躺上床、蓋好被子，頭發也在床上滾亂了。

但江行起今天的狀态又浮現在他眼前——看似沒什麽問題，仿佛全然沒有受到那女人的影響，但眼底明顯在想別的事，今晚他也許連覺都睡不着。

而宋澤想要知道更多。他起身拿起那張房卡，去了酒店。

他沒有猜錯，江行起今晚果然沒回家，住在酒店裏，房裏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把他開門的聲響都掩蓋。

“我說了。”

和平時截然不同的。

“誰給她的資金？誰敢？”

憤怒的。和平時的溫柔天翻地覆。

“我不管你怎麽玩，只有一點。不準讓我媽知道。”但是漸漸的，那個語氣溫和下來：“再有下次，我絕對會殺了他們，一個都別想跑，包括你。”

暴力的。恐怖的。威脅的。失去理智的。

還有……恐慌的。無助的。

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大概是砸了什麽東西。桌子？花瓶？擺設？宋澤不得而知，他走到書房門口，見到江行起背對着一切站在窗前。

房內沒有開燈，環境昏暗，全靠外界投射來的光。地面淩亂，窗前是繁華不息的熙城，四十層的高度看得見很多很多景物，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宋澤從來沒有一次，覺得他看起來是這麽的寥落。

一會兒，他有了動作，側身拿起桌上的煙，取一支随手放入嘴中，可在即将點燃的那一刻，好像想到什麽，他又把嘴裏的煙拿出扔掉了。

大概吧。大概此時玻璃的反射能看到他自己的臉，因為宋澤看見他把手指按在落地窗上，輕聲問，像是在念咒語。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須臾，他輕輕笑了一聲，嘲弄地回應了自己：“是江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