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靈虛宗（五）

第38章 靈虛宗（五）

沈清淮停住腳步, 他閉眼沉入靈府，看着原本牢牢桎梏着他的伏妖鎖層層斷裂，從纏繞的經脈上碎掉，而後漸漸化作虛無。

靈氣和妖魔之氣重新流動起來, 沒有了伏妖鎖的鉗制, 兩方的對抗之勢也更加明顯。

沈清淮睜開眼，恍然大悟。

伏妖鎖原來是這麽回事。

只要他動用了魔氣, 伏妖鎖就會在魔氣影響下斷裂開, 靈虛宗宗主就是借着伏妖鎖來監控他是否動用了魔氣。

而最無奈的是, 他遲早會用上魔氣。

他在等他化魔。

沈清淮閉了閉眼, 遮住了眸中的情緒, 再睜眼時已是一派冷靜。

他偏頭看了看背上的人，然後擁緊了些。

縱然前路崎岖，他也要過去。

妖魔之氣環繞着他們, 雪花靜悄悄地飄落，周圍十分寂靜。

很快, 沈清淮背着江離出現在結界邊界。

不出所料, 他看到等在結界外的兩人。

——靈虛宗宗主和江離的師父，靈渺劍尊。

沈清淮沒有吭聲，冷着眸子淡淡得掃了一眼，然後背着江離穿過了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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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結界這次并沒有和進來時溶解，它在抗拒他的靠近和離開。

沈清淮不為所動, 灰黑的妖魔之氣湧出, 硬是在其中破開一大道口子，足夠讓兩人出去。

結界搖搖欲墜。

宗主沒有忍住, 揮手補齊了破損的結界，看着沈清淮走進。

靈渺劍尊不像他這麽能忍, 看到沈清淮背着江離出來，表情已經難看起來。他急沖沖過來，伸手想要接過江離，“阿離這是怎麽了？”

然而，沈清淮躲了過去。

他背着江離，然後閃身，眸光清淩淩的，生生讓靈渺劍尊停住了動作。

“你...”沈清淮身上的妖魔之氣更加濃郁，噴湧着意圖侵吞他們。宗主這下也鎮定不了了，語氣驚訝，“境界又漲了...”

這種熟悉的波動讓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震驚。

沈清淮現在已經到了合體期巅峰，距離突破只剩下一個臨界點。

靈虛宗宗主很快收斂了表情，恢複了從容鎮靜的模樣，平靜的眸中嫌惡的情緒一閃而過，“靈虛宗留不下你，念在幾年的師門情誼上這次不殺，當然也因為你母親，下次再見只能是死敵。”

他表情冰冷，語氣幹脆。

沈清淮臉色不變，對這種結果早有預料。

再加上，伏妖鎖斷裂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宗主的打算。

——他就是想要看着他入魔。

沈清淮往上托了托沉睡的江離，背着她繼續往前走。

“給阿離的丹藥用上了沒有？”接着，靈渺劍尊攔住了他，皺眉打量，“算了，一看你們這狼狽模樣就是半點沒用。”

“丹藥的治傷效果很好，還能去魔氣，怎麽就不用呢。走走走，看着阿離沒事了你再離山。”

他想上前扶一把，又被沈清淮躲過去。

“江離和這些恩怨無關，你們卻利用她逼迫我。”擦肩而過時，沈清淮語氣平淡，嗓音中聽不出喜怒，“對我可以，別牽連她。”

這才是最讓他生氣的點。

後背貼過來的溫熱皮膚，還有那一道嶙峋的巨大傷口，都時不時地在眼前閃現。

雖然已經愈合了，卻仍然讓沈清淮覺得心慌。

如果再晚一步，江離會變成什麽樣。

他根本不敢想象。

下山的路格外平緩，沈清淮沒有收斂身上的妖魔之氣，也沒有更加外放。他只是護着背上的江離，然後往寶玉閣而去。

一路上，能聽到隐晦的讨論聲。

熟悉得就像當初，他因為那次任務被種下伏妖鎖，然後滿身血地跑回去。

那條路明明走過了很多次，唯有那一次，他覺得那麽長那麽久，那麽艱難。

沈清淮抿了抿唇，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偏頭看了眼背上的女孩。

她在旁邊，他不覺得難捱。

只是，他不想江離也經受這麽莫須有的罪名。

她應該在靈虛宗內快快樂樂地生活，在宗主和劍尊的庇佑下遇到很多朋友，每日都是歡鬧，而不是跟着他一起遭受這種苦難。

沈清淮推開寶玉閣的大門，把江離抱到血玉上，看着她臉頰上漸漸恢複了紅潤，終于放下心來。

他坐在一旁，靜靜地看了一會，終于耐不住體內po文海，棠廢文更新都在南極生物群四貳二貳捂舊義死泣洶湧的力量，坐到一旁打坐。

在他身上，靈氣和妖魔之氣同時泛起，時強時弱，糾纏在他周圍。

-

江離睜眼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只有壁燈散發着微黃的光。

她等了很久才慢慢回過神來，眼前恢複了清明。

“師兄...？”她輕聲問。

等聽到自己喉間發出的聲音，這才發現自己嗓音嘶啞。

她揉了揉額頭，有些難受地撐起身子。

淺薄的靈氣在眼前亮起，像一盞燈一樣照亮了周圍。

這裏是......

寶玉閣。

江離揉了揉眉心，她怎麽在這？

她跟師兄一起去了後山，在那裏遇到了當初的魔頭，然後......

江離睜大眼睛，一瞬間全想起來了。

身上沒有一點傷，只是伸出雙臂的時候隐約能感到背後的牽拉感，但已無大礙。

江離一腳蹬上鞋子，開門想出去找沈清淮。

也不知道他身體有沒有問題。

“砰。”

她結結實實地撞上了門，捂着門看着前面的人，有些惱怒。

“師父，您走路都沒有動靜的嗎？”江離揉着額頭，看着靈渺劍尊，還有站在他身後的宗主。

突如其來的疼痛過去後，看到兩人一本正經地站在她面前，江離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些緊張。

“......怎麽了？”

“我師兄呢？”

江離忽然反應過來，這麽長時間她都沒見到沈清淮。

按照往常的習慣，他基本上都會在旁邊等着的。但是現在，等了這麽久，她卻始終沒見到沈清淮的影子。

靈渺劍尊面有難色，胳膊怼了怼他師弟。

最後是宗主開的口。

他把發生的事簡單講了一遍，看着江離變得蒼白的臉色，最後安撫道：“你和他本來就不是一條路，他有他的，你有你的。”

“阿離，要信命。”

究竟什麽是命？

江離腦中只有這一個荒謬的念頭。

沈清淮做錯了什麽要被這樣對待，從小時候的坎坷到現在的不被待見，這真的是男主的待遇嗎？

她眼前發黑，時不時地覺得暈眩。

“師父，師叔。”

“師兄去哪了？”

她問。

空氣安靜了片刻，只有雪花飄落的細微聲響。

最後是靈渺劍尊開的口，“他沒有和我們說，自己離開的。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

沈清淮修為高深，如果有意隐藏的話，這一天一夜她要從哪去找他？

江離胸口發悶，眼圈泛紅。她忍了忍，最後看向宗主，“師叔，你之前說我丢失了很多記憶，是哪些？我能找回來嗎？”

她真的想拿回這些記憶。

不管是她的還是原身的，裏面一定有沈清淮出現的影子。

只要有他，她就能知道很多有關沈清淮的事。

那些痛苦的過往，也就不是他一個人承擔了。

可惜的是，宗主搖了搖頭，目光平靜，“阿離，需要機緣的。”

機緣，機緣，又是機緣。

修真界離了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活不下去了是吧！

江離心裏氣氛，然而生氣過後那種巨大的無力感又狠狠地包裹住她。

她什麽都做不了。

無法讓別人接受沈清淮，也沒有辦法向別人證明沈清淮的好。

他那麽好，卻人人嫌惡。

江離倚在門框上，渾身酸軟無力，她無精打采地看了自己很久。

餘光瞥見兩人嚴嚴實實擋在身前的模樣，只能主動回屋，“我不走，傷還沒好我出不去。”

兩人不吭聲，也不離開。

江離無奈，終于回去重新躺回血玉上，讓上面的靈氣淡淡滋養她的經脈。

兩人在門外站了片刻，終于離開。

江離看着他們走遠，但是沒有動作，只是閉眼感受着身下的暖意，心裏卻一直在思索。

要離開，還要不驚動他們離開。

離開之後還要去找到師兄。

就這麽胡思亂想着，江離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逃出了靈虛宗，也終于見到了沈清淮。但是她去晚了一步，等她追去時沈清淮又不見了。

如此，往來了好幾遍。每次都是只差一步，他們擦肩而過。

江離醒來的時候還沉浸在那種失去的錯覺中。

僅僅一步之遙，她卻沒有見到沈清淮。

這種失去感太重了，江離想要見到沈清淮的念頭也更加迫切。

她翻了翻儲物袋，把能帶上的東西一并裝了進去。

同時，為了掩人耳目，她還溜去練武場和弟子們切磋了一番。

練武場的師兄弟溫文爾雅，師姐妹可愛俏皮，江離和他們相處得很和諧。

終于，天徹底黑下來。

江離背着小包袱，偷摸走出寶玉閣。然而，還沒走幾步，就被靈渺劍尊抓了個正着。

“阿離，天這麽黑了你要去哪？”

江離心裏一緊，雙手牢牢捏着肩上的包袱帶子。終于，在師父的逼視下，她無奈地把包袱展開，語氣無辜，“我想去廚房做點甜糕。”

包袱裏裝着精細的面粉，還有各種小模具。

靈渺劍尊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彈了江離一個腦瓜崩，“數你饞，大晚上的去做甜糕。”

話音一轉，他又說：“做完給師父送點兒。”

“好嘞。”江離笑眯眯應下，重新背上小包袱，一溜煙往廚房方向跑。

她是真的要做甜糕。

沈清淮嗜甜，對各種甜品愛不釋手。然而，修真界的甜點種類實在是太少了，雖然好吃但很容易吃膩，江離打算做些這裏沒有的。

就這麽一鬧騰，外面天已經蒙蒙亮了。

又黑又亮的天空，遠處出現了淡淡的紅光朝霞。

江離把最後一盒裝好，心滿意足地把小包袱裝進了儲物袋。接着，她換上一套簡便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格外利落。

出門前，江離看了看留在案臺上的兩盒甜點，最後還是伸手畫了個府。

——師父，師叔，阿離敬上。

你們有你們的宗門，也有你們的大義，可是沈清淮什麽都沒有。

她要去找他。

江離系好儲物袋，轉身邁入清晨山霧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