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伏嶺鎮（十二）

第51章 伏嶺鎮（十二）

“......阿離？”

沈清淮拽住了她的胳膊, 手腕上傳來的冰涼溫度讓她停住了腳步。

“你要去哪？”

江離吐了口氣，緩緩轉身，語氣誠懇，“玖瑛這件事還沒結束, 我要去查明白。”

“顧書衍他們在查, 靈虛宗也一直在關注這件事，根本不需要你去。”沈清淮溫聲解釋, 手仍然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

一股氣就這麽莫名地升起來, 江離抿唇, 突然用力甩開沈清淮的鉗制。

靈力在空氣中爆開, 牢牢擋住了她的手腕, 把沈清淮從她旁邊彈開。

他沒有防備，一下子被這股靈力阻擋，正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江離抿唇, 壓下心裏莫名的火氣，努力保持聲音平靜, “你忘了, 青哥兒還讓我們幫他找劍尊，聽他說你還要找人，一直待在這裏有什麽意義？”

說到最後，她話裏也染上了火氣，仰頭盯着沈清淮。

兩人之間流動着莫名的氣氛, 凝滞良久, 江離聽到沈清淮說。

“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一直都是, 你應該早就猜到了。”

語氣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然而話中的意思卻讓江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她一直在避免的事。

一直以來，攻略沈清淮這個任務就像一條繩索緊緊地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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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行事，生怕被沈清淮發現她的本意。

而更害怕的是，她擔心沈清淮真的喜歡上她。

他一直以來要找的人是她，一直都是她。無論是之前的江離，還是現在的江離，都是她一個人。

但是......

江離低低地嘆了口氣，她還沒有搞明白發生的事，也沒有恢複之前的記憶。

二次穿越的原因是什麽，她為什麽之前來過？

兩次都是一樣的任務嗎，她是之前攻略失敗了嗎？

她之前對沈清淮是什麽想法？

無數的疑問在腦中盤旋着，江離完全沒有其他心思去想別的事，她只想快點找到系統。

“沈清淮，你認識的是之前的江離。即便你說我們是一個人，但是我沒有完全恢複記憶，那麽我現在就只是現在的江離。”

“我要去見玖瑛，找到自己身上的秘密。”

江離語氣鄭重，雙眸十分認真地看着他。

沈清淮心髒抽痛，這才發現原來江離如此陌生。她也會用這麽戒備、這麽敵意的目光看着他。

“...好。”他聽到自己開口，聲音沙啞無力，“我陪你去。”

-

仍是禦劍飛行。

只不過這一次，江離和沈清淮一人一只劍，誰也沒挨着誰。

江離已經可以很熟練地控制佩劍，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任由氣流在旁邊飛逝。

旁邊有熟悉的冰涼雪氣，離她不遠不近，又剛好在沈清淮的保護圈子中。

靈力流逝，順着氣流形成一道漂亮的劍光。

很快，他們就抵達監察司上空。

江離控制着佩劍緩緩落下，終于雙腳踩在土地上。

她早早就跟柳青清聯系好了，聽到他們今天到一大早柳青清就守在門口，等着他們。

看到來人，柳青清臉上一喜，急忙跑過來，“可算來了，等了你好幾天，黃花菜都涼了！”

她迅速跑過來，一把摟住江離胳膊，正想說起細節。

驀的，身旁冷冰冰的凝視讓她止住了腳步，面色一僵。

猶如毒蛇在背後觀摩，伺機而動。

柳青清遲疑地回望過去，接着驚訝地愣在原地。

——是沈清淮。

他的面色尤其不好，目光粘稠冰冷，正陰沉沉地盯着她。

“青清——”

江離叫了她一聲，語氣歡快。

接着，柳青清眼睜睜地看着沈清淮變了臉色。

就像冰雪融化，瞬間春暖花開。

她心裏遲疑，但江離已經站在旁邊，拽着她往監察司裏走，還絮絮叨叨地問着各種細節。

柳青清沒有時間去思量其中的變化，只能暫時按下心中詫異，跟着江離往裏走。

“最後認罪的是玖瑛。”柳青清先說結論。

“那書生名叫張敬，十裏八荒有名的才子，不過是在百年前，現在知道他名字的人已經不多了。”

故事确實如江離推測的那樣，俗套又狗血。

玖瑛狐妖離世後，張敬入魔，以魂體之身尋找玖瑛多年。終于，在伏嶺鎮他找到了玖瑛。

玖瑛身為九尾靈狐的後人，本身天賦靈力就不可小觑，即便在新婚之夜事發突然，她也存了戒備之心，迅速反應過來得以逃脫。

之後，玖瑛心死，張敬卻不肯放棄，終日伴在她身旁。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柳青清很氣憤，說起張敬來十分義憤填膺，“懦弱就罷了，死了還不肯安生，非要追着玖瑛。”

柳青清向來很反感這種事，對這種男人心裏更是不屑。

江離無奈搖了搖頭，在她這般情緒激烈的訴說下，一連幾日因為沈清淮而生出的情緒也漸漸消散。

她挽着柳青清的胳膊，輕輕撞了撞她的身子，調侃道：“以為誰都跟顧書衍似的，眼裏只有你？”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兩人距離修成正果就差臨門一腳。

如果可以的話，她不介意幫上一把。

果然，柳青清臉頰泛紅，往常銳利高傲的雙眸水光潋滟，波光粼粼地煞是好看。

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嬌羞地撞了撞江離。

“阿離！瞎說什麽呢！”

就這麽吵鬧着，兩人一路到了地牢。

這還是江離第一次來監察司的地牢，之前每次任務結束後，都是沈清淮善後的。

地牢并不恐怖，甚至十分整潔。若不是上面挂着巨大的牌匾，上面明明白白寫着地牢二字，她恐怕會以為來到了什麽主題扮演的旅館。

“就在前面，她很安靜。”柳青清輕聲細語，湊到江離耳邊說。

江離點點頭，表示知道。

她并不關心玖瑛和張敬的過往，對他們殺人的意圖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玖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說不定裏面就藏着她穿越的秘密。

“玖瑛，我們來看你了。”

牢房裏的紅毛狐貍一動不動，似是沒有聽到。

江離蹙了蹙眉，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遍，玖瑛這才動了動身子。

灰撲撲的狐貍毛抖了抖，狐耳也跟着顫了顫，但是接着她又一動不動地俯下身子，連回頭看江離一眼都不願意。

“......”

感覺到她的敵意和厭惡，江離皺眉，細細回憶了一番過去的接觸。

她也沒記得自己得罪過玖瑛啊？

隔着牢房鐵門，地上還是殺傷力極強的陣法，即便是江離也沒法輕易靠近。

“我不是來譴責你安慰你的，我只想問你一句，你說的那句‘沈清淮愛上了一個終究無法愛上的人’，是什麽意思？”

江離直入主題，也不問她那個人是誰，直接說這是什麽意思，相當于已經承認了那個人就是她。

她心知肚明，卻又冷靜旁觀沈清淮的墜落。

玖瑛絨絨的狐尾抖了抖，在地上耷拉着。

“你是沈清淮的同族，應該知道許多關于他的事。他雖然看着冷酷無情，對什麽都無甚所謂的樣子，但實際上是我見過最心軟的人。”

“你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玖瑛了，她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眨眼間，一對怒氣橫生的紅瞳出現在江離眼前。

隔着鐵欄，江離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差點兒跌倒。

“人類是不是都如你這般陰險狡詐，總愛把自己的目的藏在對別人的喜愛中。”

翻譯一下，說她虛僞卑鄙。

江離無聲地笑了笑，眸中的善意瞬間消失了個幹淨。

“人類怎樣我不清楚，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需要你評判。”

她沒了耐心，直接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知道我是誰，最起碼你知道我來自哪裏。”

玖瑛赤紅的雙瞳顫了顫。

江離抿唇，心裏已經做出判斷，那塊一直懸浮在心中的巨石終于徹底落了下來。

她吐了一口氣，面上重新浮現出溫柔和善的笑意，“最後一個問題。”

“斷橋一役身死的青玄劍尊，你見過吧。”江離用了肯定句，語氣也十分肯定。

玖瑛默不作聲。

江離就當她默認了，接着她繼續說，“去哪裏可以找到她？或者說一些線索。”

“作為回報，我也可以幫你一次。”

玖瑛沉默了很久，就在江離心裏失望可能失敗時，她開口了。

“玄清門，去那裏找吧。”

“最後奉勸一句話，好好待他。”

江離抿唇，接着躬身行了一禮，“張敬關在你的隔壁。”

說完，她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牢房內重新恢複了安靜，掉針聲清晰可聞。

“謝謝。”

低啞破碎的青年聲音在空中響起，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現出身形。

玖瑛甩了甩尾巴，赤紅雙瞳閃過些複雜思緒，又夾雜着莫名的庇護後輩的慈善。

“這消息你早就查到了，即便我不說你也會告訴她的，不必謝我。”

“九尾靈狐只剩下你一個在世間活動，要小心為上。”

玖瑛細細地囑咐了很多，說到最後，她遲疑着看着牆壁上映出的人影，開口勸道。

“你和那孩子......”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算了，怎麽喜歡怎麽來。”

這都是年輕人的事了。

不撞南牆又怎麽會醒悟呢，她當初是，沈清淮的母親也是，他現在又是。

九尾靈狐一族，都是這樣的命數。

地牢外，太陽久違地從雲層中探出頭，暖融融的陽光撒了下來。

江離眯了眯眸子，深呼吸一大口，原來已經是春天了啊。

沈清淮的生辰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