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般配

第7章 般配

還有不到十分鐘時間做數學小測,各組的組長開始把卷子發給小組裏的人。

丁思恬是一組的小組組長,負責跟課代表對接,她笑着接過試卷,“辛苦宋神。”

宋祈年皺了下眉,“叫名字吧。”

丁思恬沒過多在乎稱呼不稱呼,她說起另外一件事:“對了,鄒北說這周末校外圖書館開了,那邊有咖啡和奶茶,咱們幾個一起去?”

她微頓一下,笑說:“笙笙也去呢。”

宋祈年耷拉着眼皮,“再說。”

淮城一中是重點高中,晚上小測做完還剩一節晚自習,一直上到十點半才會下課。

才剛剛開學第二天,學生的心情仍是浮躁的,不少後排學生一得空就叽叽喳喳地說話。

“聽說沒,文科班的女狀元回來上課了。”

“女狀元……你說的是林笙吧?”男生把書立起來擋住腦袋,“她上學期生病修了一個月的學,連期末考都沒參加,我還以為這學期也不能按時到校呢,沒想到今天開學第二天就回來上課了。”

“那不然說人家文科女狀元呢。”

“也對,咱們理科有宋神坐鎮年級第一,文科就是林笙坐穩第一名。”男生嘻嘻笑一聲,“別說,這兩學神,還挺登對。”

林笙。

是淮城一中高三文科班的年級第一。

一中實行的是分開教學制度,文科一棟樓,理科一棟樓,二者之間每一層都用天橋連接,用以通行。但平時只有老師或執勤人員,學生很少兩頭跑,路太遠。

是以許柚這兩年多來,也就見了林笙這麽一兩回,印象不深。

似乎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說話溫吞。稍微算得上記憶深刻一些的,也就是她那瘦得風都能吹跑的身形。

病弱又瘦削。

其他的時候,許柚多半是在大考後聽班上人說她的成績——與宋祈年同為頂峰,一文一理。

宋祈年被人捧為宋神,林笙就被人取了個女狀元的外號。

也不知道取這倆名兒的人是想笑死誰,反正王黎那會兒聽到的時候,嘴裏的飯噴了江楠一臉。

右前方的兩個男生還在哔哔叨叨。

“這麽說來,林笙回來上學,咱們班的丁思恬有伴了啊。”

“那當然,丁思恬跟林笙以前初中同班同學,她們倆好閨蜜呢。”

“欸。”男生的聲音忽然變小,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意味。

“啥?”

“宋祈年平時都不怎麽跟班上女生打交道,偏偏就跟丁思恬加好友,還聊天……你說是不是因為林笙?”

“廢話。”

許柚筆尖在試題卷上暈染出一個黑點。

她垂眼看見後,将筆挪開,收回偷聽別人講閑話的耳朵,埋頭做題。

草稿紙上印出深深的筆跡。

一直到鈴聲敲響,她才停筆,收起書包回家。

-

許家老宅的別墅區離一中有些遠,許柚和許宴上了高中之後,就很少回老宅了,兄妹倆一直住在一中附近的別墅區,路程很近。

許柚有時候不會讓司機接送,自己跟江楠和王黎一起步行回去。

今晚她是一個人回去的。

家裏只有張媽一個人,打開門濃郁的雞湯香味充斥鼻腔。

“小柚回來啦,來來,張媽給你炖了湯,好好補一下。你前些天生了一場病,可不能把身體拖垮了。”張媽端着湯放到桌上,讓她涼一會兒喝。

“謝謝張媽,”許柚将書包擱在沙發上,“張媽最疼我。”

“慣會哄人。”張媽笑說,随後拿來一個藏藍色的包裝盒子,精致小巧,上面的英文字母可見是一個名貴大牌。

“今天許宴打電話回來,說你上次看中的那塊腕表給你買回來了,今天才送到家裏。你哥啊,就疼你這一個妹妹。”

許柚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只精致簡約的女士腕表。

“好看。”她說。

張媽最疼許柚,笑着摸摸她的頭,“我們家小柚喜歡的東西,當然好看。”

随後,起身去了廚房收拾。

許柚一個人在客廳裏,她解下左手腕戴了些時候的手表,重新戴上了這塊新的女士腕表。

腕表帶的寬度正好遮住下面那道疤痕。

遮住了,就看不見了。

至于喜不喜歡什麽的,她其實無所謂。

許柚把那塊沒戴多久的腕表裝進盒子裏,動作并不小心,跟扔一支黑筆進筆袋差不多。

一周很快過去了,轉眼來到了下周一。

周一的升旗儀式,照例是校領導發言,先打一波雞血,再是派一個學生代表上臺潑一盆雞血。

音箱裏擴音出演講聲,整個操場都在回蕩。

仲夏季節的淮城溫度高,熱的人頭暈腦脹,沒幾個學生認真聽雞湯,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臺上演講的人。

“林笙這樣漂亮學習成績還好的,應該不缺男生追吧?”

“有啊,但是人家名花有草。”

“什麽!說清楚!”

“就說你們2G網,咱班的女狀元可跟理科班的宋祈年是一對,不過是現在沒畢業就留層窗戶紙沒捅破而已。”

“真的假的?”女生滿臉擺着不信。

“我作證,這是真的!開學前暑假我還看見兩個人走一起呢,宋祈年的衣服都披在林笙身上,看着就很熟。還有人說宋祈年前不久,為了林笙還跟別人打了一架……”

許柚擰着眉,手裏的檢讨詞捏地皺巴巴的。

忽然,肩膀被人從後拍了一下。

她倏地回神,轉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男生。

“許柚同學是吧?”

男生長得标準三好學生模樣,白色校服穿得沒有一絲褶皺,紅色衣領整齊幹淨,笑起來溫柔和煦,“我是路煜,三班的班長。前兩天生病請了假,你可能沒見過我。”

路煜在一中也算得上一號人。

成績在年級前十,長相帥氣,最惹小女生喜歡的是他如春日暖陽般的笑容。一笑,連夏日的酷熱都清涼了幾分。

許柚:“路煜同學好。”

路煜一笑:“叫我班長吧,大家都這麽叫,我也習慣了。”

“有什麽事嗎?”

“老班說......”路煜盡量換了個說法,委婉道,加入疼訓群爸一寺八依六玖六傘,每日更新漫畫廣播劇和曉說哦。“你得上去說幾句話,等文科班的林笙下來,你就要上去了。”

“.......”

原來是來提醒她做檢讨的。

許柚笑了一下:“謝謝班長。”

路煜搖頭笑:“沒事。”

主席臺上的話筒聲音不知何時已經結束,許柚将左手的腕表整理了下,确保腕表不差分毫地箍在手腕間,才往主席臺走。

一轉身,突然對上了宋祈年那雙淡漠的眼睛。

他素來肆意妄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此刻站在男生隊伍的最後一排,視線看着她跟路煜的方向。

見她回望過去,少年随意地扯了下唇,揚起的唇角帶着一絲戲谑,眼神波瀾不驚。

許柚頃刻間攥緊了手指,心口處悶得難受,她轉過頭,不想再看。

等許柚上臺後,路煜才算完成老班交代的任務,重新走回男生隊伍裏。

只不過,目光還停留在女孩的背影上。

路煜肩膀猝不及防被人輕撞了下,他扭頭,看見的是單手揣兜往外離開的宋祈年,神色淡淡睨了他一眼後,繼續步履往前。

“撞了人你應該道歉。”路煜推了下眼鏡框,目光霎時變冷。

宋祈年眼神冷淡,不曾開口。

氣氛一時僵化,三班的男生有些摸不着後腦,不明白怎麽一個暑假過去,班上的“老好人”班長跟素來不愛管閑事的宋神突然不對付起來了。

這兩個人,平時交集很少。

路煜拍了拍肩膀,像是要把上面的髒東西給拍掉。他不說話不怼人,但動作裏侮辱人的意思倒是挺具象。

“喲,肢體語言還挺豐富。”

鄒北最見不慣的就是路煜這副雙面的樣子,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裝什麽大尾巴狼。

路煜:“比不得你們交際用語豐富。”

白話就是,你們兩個會罵人。

鄒北:“那是那是,我們罵人是明着來,身正不怕影子斜。哪像有些人吶,打架打不過,就專門做些背後捅刀子的事情,背刺佬。”

背刺佬,是發生那件事後鄒北給路煜取的外號。

路煜不語,扭過身站好。

耳側忽然刮起一陣風,帶着少年身上凜冽的寒意,“喜歡看人就回家照鏡子看個百八十遍。”

“我只是提醒新同學上臺檢讨,你管不着。”路煜頓了一下,笑的諷刺。

他道:“還是宋同學就是這麽熱心腸,剛摻和進林笙的事進去,現在又來招惹許柚?”

氣氛陡然凝滞,劍拔弩張。

宋祈年掀開眼皮,壓迫感十足:“看來你是上次打還沒挨夠。”

-

升旗儀式只有二十分鐘,林笙演講完後只剩下五分鐘不到,許柚還沒念完幾千字的檢讨,臺下的學生開始有序退場。

她剛要停,旁邊的吳元海幽幽飄來一句:“你給我接着念,長記性。”

“.......”

許柚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主席臺上念檢讨,聲調平平,偶爾擡個頭在人群中找尋某道身影。

“如老師所言,學生應該勤奮學習,備戰高考,而不是樂不思蜀地去廣播站等地方違反校紀校規......”許柚念着念着,聲音不由頓了頓。

她的眼神定格在人群末尾,呼吸都輕了,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一絲絲的揪着微疼。

宋祈年和林笙并排走在大部隊的最末梢,距離不遠不近,兩人似在說話。

少年單手揣兜,氣質冷恣,偶爾勾唇笑,一副年少輕狂的模樣。

旁邊的女孩兒身形清瘦,即便隔着一些距離,依稀能看到她那蒼白虛弱的臉色,時而捂唇咳嗽兩下。待好一些後,便偏過頭笑着跟宋祁年搭兩句話。

熟稔又自然。

這是許柚第一次在升旗儀式時站在主席臺上。

也是她第一次看見這一幕。

原來在她過往看不見的地方,宋祈年身邊的人,遠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少年恣意,少女溫柔。

倒真如那些人所說的那樣,般配極了。

只是,為什麽非要讓她在無法逃離的高臺上撞見,甚至連難過都要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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