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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呼……
和這種大人交涉實在是一件耗費心力的事情。
梨芽走出學校,有點疲憊地揉了揉臉頰。
即使這邊學校的高層和家裏有些淵源,但也要注意說話的語氣和分寸,如果真的被認為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一定會收獲對你生活的指手畫腳。
有點讨厭。
一想到明天還要去咒術總監會那邊,梨芽就感覺到一陣壓力。
“要買水嗎。”
禪院甚爾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聽你們講話都感覺累。”
“嗯……”梨芽點點頭,确實感覺喉嚨有點不太舒服。
然後看見一只恐龍寶寶朝自己跑過來。
“梨梨!”
狗卷棘跑到她跟前,擡頭看着她笑,眼睛彎成一個小月牙,踮起腳,把熱乎乎的奶茶舉到她的面前。
“梨梨。”
梨芽愣了一下,然後蹲下來親親他的額頭。
“我們家棘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鲑魚鲑魚。”
狗卷棘用力點頭,抱住她的小腿,又有點好奇地看向大塊頭禪院甚爾。
“海帶!”
“這是在和哥哥你打招呼的意思。”
“哦。”禪院甚爾對小鬼沒什麽興趣,只是擡頭看向右前方。
五條悟站在校門口不遠處,正倚着牆低頭玩手機,墨鏡稍微垂下來,露出零星一點藍色,像是恒久璀璨的鑽石。
路過的人忍不住盯着他看,少年神色淡漠,全然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仿佛和這個世界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叫人不敢上前搭話。
直到梨芽也看過來,他才擡起腦袋,就好像能從人群中精确地分辨出她的視線。
他走過來,禪院甚爾于是和她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五條悟牽起她的手,搓搓她的頭發。
“先喝水啦。”他不讓她講話。
“嗯……”
喝過奶茶,感覺嗓子舒服了很多。
一只手被五條悟牽着,完全被包裹起來,另外一只手被狗卷棘牽着,小家夥現在只能握住她的食指。
就這樣,在東京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散着步。
不同于京都狹窄、古樸的街道,東京的路要更加寬敞,能承載的人也更多,只是許多行人都神色匆匆,沒有京都小巷子裏遇見鄰居,于是幹脆停下來聊一聊天的悠然感。
梨芽觀察着這座城市,看看絢麗的街燈,看看天上的晚霞,身邊的兩個家夥看見什麽都想買,她回過神,看着和棘争論冰淇淋到底要加幾個球的五條悟,輕輕笑起來。
看着他們的笑容,就好像心裏所有的疲憊感都消失了。
“悟感覺學校怎麽樣?”
三個人在沒人的公園角落坐下,梨芽問:“老師和同學還好相處嗎?”
“完全就是鄉下啊。”
說起學校,五條悟就源源不斷地抱怨起來。
“別說甜品店了,周圍連個車站都沒有,我回來接你都要坐好幾個小時的車欸,超不方便。”
“欸,這麽遠嗎?”
聽見這樣的話,梨芽想了想:“那悟還是住宿舍比較好吧,如果周末有空的話再回來。”
“哈?”
五條悟停下來看着她。
周末,有空的話,再回來?
從小就住在一起。
後來即使分開睡,也只有一道牆的距離。
哪怕她去上學,回來也要第一時間趕來見自己。
到這種程度,就連身體裏面的細胞、呼吸所需要的氧氣都已經交纏在一起,完全、無法分開了吧?
明明來東京之前都說好了不是嗎,買個房子,住在一起,過上旁邊沒有一大堆仆人,也沒有老師老頭盯着,真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生活。
所以,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你認真的?”他問。
“對呀。”
她看過來,圓圓的臉上浮現困惑,就好像不明白他現在為什麽不高興。
“但是,學校的宿舍超破啊。”
五條悟忍耐着在體內胡亂游走的咒力,扁扁嘴巴。
“沒有空調,裏面全是灰塵,要我自己打掃欸?還有啊,床也超級小,我躺上去估計腿都沒辦法伸直,我才不要住那種地方。”
“沒關系的,這些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
聽見他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不想住宿舍,梨芽笑了笑。
“我們可以請人改善一下宿舍的環境,打掃的話請鐘點工就好,距離遠就給多倍的酬勞,悟覺得家具不合适的話,找人定制再送過來……”
啊?
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
為什麽小時候還黏黏糊糊一秒鐘都分不開的人,現在會說這種話啊?
五條悟搞不太明白。
在他看來,脫離長輩來到東京,沒有那些煩人的規矩之後,他們變得和小時候一樣親密,甚至更進一步,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那這樣的話,說不定我一個月、兩個月、一整個學期都沒空過來找你欸。”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臉,像是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看見的表情。
“這樣也沒問題?”
“嗯……”
雖然會有點想念悟,但如果真的這麽忙碌的話,還是學業最要緊。
梨芽點點腦袋,說自己這邊完全沒有關系。
“沒有我的話,也完全、沒有關系?”
少年重複了一遍她的話,看着她,見她猶豫着點了點腦袋,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那這樣的話就試試看好了。”
說着,他松開她的手,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鲑魚子?”
啃着冰淇淋的狗卷棘看着五條悟的背影,露出困惑的表情。
“……?”
這是梨芽第一次被五條悟丢在原地。
她無措地看着五條悟離開的方向,好像只是眨了眨眼睛,他就消失不見,完全找不到了。
悟怎麽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沒有等到他回來,呆呆地沉默了好久,才感覺到狗卷棘正搖晃她的手指。
“大芥……”
狗卷棘擔心地看着她。
“沒事的……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吧,哥哥說不定是有什麽急事走掉了。”
這麽想着,梨芽拿出手機給悟打去了電話。
鈴聲在她身後響起來。
“說什麽沒關系的傻話呢。”
回過頭,少年原來就站在她的身後,嘴角彎起來,像是很滿意她的反應。
“這不是我才離開不到幾分鐘,你就開始找我了嗎?”
“……那是因為悟在吓唬人。”
見少年又因為她這樣的話而抿緊唇角,梨芽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悟還很孩子氣,她不應該和悟争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
“是的……”
于是她扯住他的衣角,認真地說道:“梨芽完全離不開悟,所以以後不要這樣吓唬梨芽了好不好?”
好可愛。
又一次得到妥協了。
但是內心還叫嚣着不夠。
五條悟看着她。
因為好像做什麽都會被包容。
因為好像對她做什麽都可以。
因為有一種無論怎麽樣,她都不會生自己氣的這種篤定感。
所以內心總是會有陰暗的想法不斷翻湧上來。
他是咒術師。
咒術師的身體裏,藏着無窮無盡的、黑色的淤泥,而她像是澄澈溫柔的海水,不斷不斷安撫着他的靈魂、他的內心。
對于他來說,這種包容是好是壞?
他很想回報給她更多的愛,但是同時,又有很多瘋狂的念頭不斷冒出來。
光是克制就已經,很吃力了。
所以五條悟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梨芽等了一會,擡頭看,又看見了那種眼神。
興奮的、充滿進攻性和侵略性的、好像要把她一整個吃掉、連帶着氧氣全都剝奪的眼神。
一個是過于強大的咒術師,一個是普普通通的十幾歲少女。
五條悟正克制着咒術師瘋狂的本能,以免自己做出任何傷害她、冒犯她的動作。
但他只是這樣看着她,就已經足夠叫她臉色蒼白,手指顫抖了。
那是一種,出于生理本能的恐懼,就像是弱小的食草動物被大型的肉食系動物的眼眸鎖定住——一種無法抗拒的逃生本能。
她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悟不要這樣看着我好不好?”
“啊、”
五條悟好像這才回過神。
“所以別再說了?‘沒有悟也沒關系’這種話,這輩子聽一次就夠了。”
她慢吞吞地點點腦袋,看見地上的影子動了動。
像是小巨人一樣的少年走過來,寬大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
梨芽聯想到前幾天他說的話,真的産生了一種他稍微一用力,自己就會被捏碎的恐慌感。
她下意識想要把手抽回來。
五條悟動作一頓,擡眸看她。
“在害怕?”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直覺告訴他,現在必須把她好好安撫下來。
“聽見那樣的話一時間太生氣了,咒力全都溢出來了,你也知道的吧?我身體裏承載着這麽多咒力,到處鑽來鑽去,超麻煩的啊。”
“不過你在害怕什麽嘛,明明你身上全都是我的殘穢,我的咒力才不會傻到去傷害自己,不光是咒力,還有我。”
臉頰被捧起來,五條悟把臉湊過來,摘掉墨鏡看着她。
“哪怕你砍掉我的腦袋,我也絕對不會對你使用任何手段進行反擊啊……這一點你明明應該清楚的吧?”
“嗯……”
有了合理的解釋,梨芽的內心安定了許多,看着悟熟悉的臉,忽然又有點愧疚起來。
她怎麽可以害怕悟呢?
這明明是世界上除了奶奶以外,她最重要、也絕對不會傷害她的人。
即使他再厲害、再強大,也絕對不會把那種力量用在她的身上的。
“對不起,悟,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也不該輕易地害怕你的……”
她握住他的雙手,長長的睫毛顫抖起來,輕輕說:“因為悟是強大的咒術師,體內藏着叫人恐懼的力量,那些咒力也總是給悟添麻煩,跑出來吓唬人,所以梨芽最近才會總感到害怕的吧?”
“梨芽不要做膽小鬼。”
她朝他笑,認真而又堅定地說道:“為了不掉在悟的後面,為了和悟成為永遠的好朋友,梨芽會變得更加、更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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