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快五點的時候,酒吧裏才陸陸續續來了人。

郁初換好了良哥給他的衣服,渾身都不自在。

就是那種服務生穿的制服,郁初人瘦,這衣服尺碼不合适,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但也還好,剛換好出來的時候,良哥繞着他走了幾圈,說還得是看臉。

冷着一張臉,郁初一下午都沒說話。

等到了五點,人就很多了,酒吧也開門了,但暫時還沒生意,也沒人在意郁初,良哥也去忙了,他看起來是個小領班,誰見到他都會跟他打招呼。

客人少的時候,誰都沒去管郁初,客人多了,有人急匆匆把一瓶酒放到郁初手上,“20號桌的。”

饒了幾圈,郁初才找到20號桌。

他費勁地擠出一個笑,那桌的客人頭都沒擡,郁初直接放下酒,斂起笑,走了。

下一桌,25號桌,是個年輕的男人,正舉着手機拍。

鏡頭對準郁初的時候,郁初不自覺皺了下眉,但那個人很快就把鏡頭挪走了,不知道在跟對面說着什麽,也沒看郁初,但知道他過來了,直接示意郁初把酒放他手裏。

秦方把視頻發給了陳商,又給陳商發了條語音消息:“你別說,風鎮雖然小,但這家酒吧還挺大,你真不想來玩一會兒?”

秦方今天過來處理付平他爸的事情,忙了一天,好不容易空下來想出來和陳商吃一頓飯,陳商卻沒空,說有事兒。

他就只能自個兒改道酒吧。

不過他知道陳商肯定不會來酒吧這種地方,上學時候陳商就是他們一群人裏最安分的那個。

幾分鐘後,秦方收到了陳商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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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商發了張他剛發的視頻截圖,然後直接給他打了電話。

“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裏面實在太吵,秦方還特意出去接電話。

陳商語氣有些着急,“這個服務生,你幫我看好他,你把酒吧地址報給我,我現在馬上過來。”

陳商早上出門的時候給郁初放了早飯在門口,他今天約了中介看房,看完房已經是下午,回家卻發現郁初門口的東西一動沒動,問小賣部老頭,老頭說,郁初一大早就出去了,但是去哪兒就不知道了。

他給郁初發消息沒人回,打電話,提示已經關機。

本來不該這麽着急,但恰好付平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他擔心付平父母會對郁初下手。

去學校找了,人沒能進去,郁初他們學校家長沒有登記過進不去,但門衛對郁初實在記憶深刻,把郁初的照片給門衛看了眼,門衛就說人沒來過。

“你認識?”把酒吧地址報給陳商,秦方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個服務生的樣子,看起來年紀不大,陳商在這兒認識的人,也就那麽一個,瞬間就明白了,“這是那個孩子?”

陳商嗯了聲,懸着的心落下。

不是被付平父母下了手就好。

也是他粗心了。

之前小賣部老頭提起郁初去小飯館找工作的事情,他以為郁初至少要等身上的傷好了以後才會繼續找工作,沒料到這麽快。

還是酒吧這種地方。

一個成年人在這種地方都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更別說還是個沒成年的。

“那我現在就進去看着。”秦方也沒再多廢話,又回到了酒吧裏面。

裏面人多,服務生穿的又是統一着裝,秦方并不熟悉郁初,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人。

郁初冷着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客人。

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人比較胖。

但目光卻很裸露地落在郁初身上。

“陪我們喝一杯而已。”他們這一桌好幾個人都是男的,每個男的身邊都有女生在,郁初記得那幾個女生,是他們酒吧的員工。

眼看着男人的手要抓住郁初的手,郁初一下子躲開了。

他冷着臉,一句話都沒說。

那個男人就笑,自顧自給郁初倒了杯酒,“面生,新來的,不知道吧,我是這兒的常客,你陪我喝一杯酒,能拿你一天工資,有什麽不高興的?”

桌上的其他人就笑着看着這一幕,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男人說着,把酒遞給郁初。

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郁初告誡自己,在這裏打人,肯定意味着丢掉這份工作。

他垂眸看着男人遞過來的酒,盡量壓着脾氣說:“不陪酒。”

也确實沒有要求他陪酒,老板只跟他說讓他當服務生,并沒有說還要陪客人喝酒。

但是這兒的服務生,似乎都默認了這一條。

郁初剛剛看見良哥也在陪客人喝酒。

他語氣硬邦邦的,也絲毫沒有掩飾厭惡,聽得男人倒是更來了興致,“那就陪我玩一會兒。”

酒吧很久沒來未成年了,還是個長得好看的,他現在當然不會輕易放郁初走。

他說完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人立馬就起身,站到了郁初身後,堵住了他的去路,郁初想要後退,卻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差點往前摔倒,也順勢的,那個男人握住了他的手。

胃裏翻上來一陣惡心。

中午沒吃什麽東西,胃裏根本沒東西,但現在就是很想吐。

“就喝個酒而已……”

男人說着,把酒杯塞進郁初手中,還沒來得及把郁初拉到自己身邊,郁初神色一凜,手上用力,從男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手一擡,就把手裏那杯酒倒在了男人頭上。

他動作太快,周圍人都沒反應過來。

空杯子也被一并砸在了男人臉上。

堵在郁初背後的人最早反應過來,立馬從背後按住了郁初的肩膀。

本來肋骨的傷就還沒完全愈合,這人又人高馬上力道很大,幾乎是被壓住的那一瞬間,郁初就感覺肋骨那兒痛得他連氣兒都喘不上來。

面色瞬間變得蒼白,郁初費勁地讓自己換氣,呼吸,緩過那陣疼痛,他才冷冷地盯着那個現在臉上都是酒水,還被酒杯砸出淤青的男人,一字一字地罵他:“傻逼。”

工作丢了就丢了,還能再找。

其他人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樣,面面相觑。

男人也被氣笑了,直接沒了好臉色:“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走出這兒?”

被人壓着,肋骨那兒又疼得厲害,郁初根本沒辦法掙紮動彈。

頂多死在這兒,被人打死。

郁初一動不動,直直看着男人,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陳商擱那兒很虛僞地說什麽無條件相信他的話。

他死了就死了,但是,他還欠陳商人情。

他要是死了,就還不了了。

郁初的腿動了動,正想試試能不能跑,一整瓶酒突然從他頭上倒了下來。

濃烈的酒精味瞬間充斥了他的鼻腔。

大腦瞬間清醒了很多。

郁初被酒嗆得只能用嘴巴呼吸,喉嚨也難受得厲害,嗆得他不停地咳嗽,一咳嗽,肋骨就跟被人生生敲斷了一樣疼。

但不止是一瓶酒。

還有第二瓶。

眼睛裏也進了酒,郁初依然睜着眼睛。

男人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你要是現在求饒,我可能還會對你溫柔一點。”

郁初一個勁兒地咳嗽,理都沒理他。

“行。” 男人伸手,“既然你不想陪我喝一杯酒,那就把桌上的酒都喝完。”

郁初的胸口劇烈起伏着。

他不會喝酒,這麽多酒倒下來,進入他的鼻腔和口腔,酒的苦味已經在嘴裏蔓延開了,連帶着腦袋都有些醉酒一樣的發暈發熱,讓他渾身沒什麽力氣,又疼,又犯惡心。

眼皮也慢慢搭下來,眼睛也很難受,有些撐不住了。

視線裏男人的手慢慢地在靠近他,咬着牙,郁初偏過頭,那只手也跟着他轉了方向,在即将碰到他的時候,男人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緊接着,他的手腕被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折過來,疼得男人叫了一聲。

“欺負小孩兒?”

然後是砰的一聲。

秦方一腳把桎梏着郁初的那人給踹開了。

陳商一手把男人摁在面前的桌子上,把他的胳膊直接扭到了背後,雖然很吵,但還是聽見了咔嚓一聲。

秦方哇哦了聲,“你把他胳膊卸了?”

邊說着,邊扶住了沒能站穩的郁初。

男人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桌的其他人立馬尖叫起來,變得一片混亂。

陳商沒說話,扭頭去看郁初的情況。

男生的上衣都濕透了,頭發和臉上都是濕噠噠的,面頰緋紅,眼神迷離地看着他。

表情看起來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郁初眼前有些霧蒙蒙的,被酒給遮了眼了,但他感覺自己現在自由了,下意識手肘往後捅。

秦方立馬哇了聲:“別別別自己人。”

雖然郁初落到他身上的肘擊根本沒有一點力道。

郁初喘了口氣,費勁地眨了眨眼,感覺到臉上被覆上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他擡起眼皮,看見陳商那張熟悉的臉。

陳商正低着頭,拿紙巾給他擦臉上的酒。

外面很冷,要是郁初現在這樣濕噠噠的出去,被風一吹,肯定會感冒。

他力道很輕,但郁初還是躲了一下。

但并沒有被觸碰的那種惡心的感覺。

郁初并不明白那是什麽感覺,甚至都不明白,他是個男生,那個男人為什麽這麽執着于要自己陪他喝酒,還要抓他的手。

他一躲,陳商的動作就頓了下,擡起眼,和郁初對上視線。

郁初眼睛都是通紅的。

他抿緊唇,張了張嘴,又立馬閉上,沒兩秒,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酒吧老板這才姍姍來遲,秦方立馬把人還到陳商懷裏,攔住老板,“有什麽事兒我來和你談。”

反正搞親情這套他不行,但搞法律他行。

陳商攬住郁初,郁初這會兒倒不像平時那樣硬邦邦的,但還是很不自在地小小掙紮了一下。

陳商沒說話。

明明附近很吵,但郁初覺得太安靜了,他腦袋又暈得厲害,站不穩,只能把力道放在陳商身上,一只手抓住陳商的衣袖,張嘴,虛弱又沙啞地吐出來一個字。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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