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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陳商一愣,這下,也沒辦法繼續對郁初保持沉默了。

他只是在怨自己沒有及時發現,也沒有及時出現,沒有盡到一個長輩該做的,讓郁初經歷了這些事。

所以才一直沉默不語。

“你的衣服在哪兒?”郁初身上穿的這身工作服,陳商看着都覺着礙眼。

這家酒吧未免也太藐視未成年保護法,還有那個男人。

想到這兒,陳商回頭看了眼。

男人現在被他朋友扶了起來,他的朋友們看起來并不想趟這趟渾水,純粹只是當看客,就算男人在那哀嚎,他們也只是坐在那兒坐成一圈,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而本來陪在這兒的幾個女生全被老板喊走了。

郁初腦袋暈,但還有點意識,他耳朵貼在陳商胳膊那兒,聽清楚了陳商說的什麽,咳了好幾聲才勉強說出一句話:“更衣室。”

更衣室在裏面,陳商剛才來的時候在這兒找郁初,亂轉了一下,看到過更衣室的标簽。

他攬住郁初的肩膀,“能走嗎?”

郁初腿軟,腿疼,哪兒都疼,但能走,當然能走。

他要是不能走,就沒人帶着他走,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幫他走。

郁初沒說話,比陳商走得還快一步,不過那一步還沒落下去,他就差點摔了,腳下跟空的一樣,整個人往後倒,但沒倒下去。

陳商趕緊把他摟得更緊了點,扶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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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秦方旁邊的時候告知了秦方一聲,問他一個人能不能應付過來。

秦方比了個ok的手勢。

老板眯了眯眼:“什麽意思這是?”

男人是大客戶,在他店裏被打了,他自然得負責,但他店能開成這樣,不可能沒點靠山,也不可能輕易讓這兩人走了。

秦方搖了搖手機:“等着被查封的意思。”

老板笑了:“你真覺得會有警察過來?”

秦方當然明白他什麽意思,“那你就等等看,不過你要是再不看看你客人的胳膊,他可能要痛死了。”

不過這種人,斷他一條胳膊已經算是輕的。

秦方無所謂地讓酒吧的保安按住了自己。

-

更衣室裏,郁初坐在沙發上費勁地低頭去解領結,這個領結打上去都花了他不少功夫,這會兒他手抖,更加解不下來。

陳商就蹲在他面前安靜地看着他,見他表情越來越暴躁,實在沒忍住,“不然我幫你?”

郁初眼皮很輕地擡了一下,堅定地拒絕:“不要。”

說完,又咳了起來。

陳商本來該遵從他的意願,但是郁初現在這樣不知道自己換個衣服要換到什麽時候,濕衣服穿太久容易生病,沒辦法,陳商只能親自上手,他握住郁初的手腕,郁初反應遲緩地擡頭看了他一眼。

“我幫你,你的濕衣服得盡快換掉,不然會感冒的,郁初。”

“不要。”郁初還是拒絕,但卻沒像平時一樣甩開陳商。

但這并不值得慶幸。

郁初身上都是酒味,他應該是醉了。

這并不好受。

陳商一下就把領結解了下來,然後在郁初一會兒眈眈一會兒又無法聚焦的眼神裏幫他把上衣給脫掉,馬甲和襯衫全是濕的,脫下衣服,郁初身上也是濕的。

男生身上之前的傷還沒好,都是淤青,陳商眉頭緊皺,拿紙巾幫他把身上擦幹。

碰到脖子的時候,郁初縮了下,“癢死了。”

陳商只能盡量安撫他,“馬上。”

更衣室裏有空調當然不冷,但是郁初身上的皮膚也燙得有點過分了。

幫郁初擦幹身上,陳商拿手背貼了下郁初的脖子。

郁初已經有些不耐煩,他感覺自己很熱,很暈,有時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有時候又不知道,一會兒想給陳商來一腳,讓他別貼自己那麽近,一會兒又想陳商在幹什麽,幹嘛在自己身上碰來碰去的,神經病一樣。

他蹙起眉,還沒來得及讓陳商滾開,陳商的手背就離開了郁初,郁初脖子的溫度确認了陳商的想法。

郁初發燒了。

不能再在這裏耽誤下去,陳商連忙把郁初自己的毛衣給他套上,期間郁初嫌太熱還掙紮了一下,陳商沒法,只能一只手抓住郁初亂動的手,一只手給他穿衣服,又把自己的外套裹在郁初身上,背過身去蹲到郁初面前:“上來。”

讓郁初自己走,太慢。

郁初歪了下頭。

陳商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實在是太大了,幾乎把他整個人裹在了裏面,但很暖和,也很熱,郁初想脫掉,又不想脫掉,一直在糾結這個,還沒想好要怎麽辦,他的腳腕被抓了一下,然後是腿,腰,然後他整個人懸空了幾秒,被迫趴到了陳商的後背上。

郁初這才反應過來,陳商是要背他。

但是陳商背他幹什麽?他又不是不能自己走。

郁初抿緊唇,沒等他讓陳商把自己放下來,陳商就站了起來。

成年男人和未成年男人的體型力量重量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更何況郁初很瘦,陳商背得很輕松,但他怕郁初亂動,又抓住郁初的手讓他抱住自己的脖子。

陳商記得自己上一次背人還是背家裏最小的那個侄子,五歲,還不是很懂事。

“你放我下去。”郁初覺得很奇怪,他從來沒被人背過,從他懂事開始,就沒人背過他,他也不樂意誰背他。

視角太高、眩暈、還有莫名其妙的親密感……讓郁初很想立馬就跳下去。

但他的大腦和肢體現在已經分開了。

大腦怎麽想的,肢體根本不會照着做。

陳商步子走得很穩,他趴在陳商後背上,沒幾步就開始有點犯困。

剛打開更衣室的門,良哥就站在門口,見他倆出來,良哥瞥了眼很虛弱的郁初,手一伸指了個方向:“後門在那兒,警察來了,前面現在很亂,你們最好從後面走。”

“多謝。”陳商換了個方向,人都走出去兩步了,郁初還扭着頭回頭看良哥,盯着看了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說:“他說他十八歲,看起來不像。”

他還是很懷疑良哥的年紀。

陳商腳步頓了下,“你要是在這兒待上兩年,十八歲的時候也會跟他一樣。”

一樣被蹉跎,被迫提前老去,被迫提前圓滑事故。

諵諷 還有,像良哥一樣,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掩下眼底的羨慕。

“十八歲。”郁初重複陳商的話,就是有點腦子轉不過來,太困了,轉了好久,又突然冒出來一句:“你放我下去!”

陳商安撫他:“馬上就到。”

他車停在門口,從後門繞過去要走一段路。

郁初腳蹬了兩下,又安分了片刻,突然道:“等我十八歲,我一定能打過你。”

陳商:“……行。”

這小孩兒,居然到現在都還記着打架。

陳商失笑。

到了車上,一坐到副駕駛,郁初就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是沒什麽力氣了。

陳商看了他一眼,才去回秦方的電話,知道他倆已經走了,秦方也放下心來,說他跟那邊打個招呼,等郁初好了再去補筆錄都行。

至于酒吧,以後也不可能再開門了。

郁初迷迷糊糊聽見陳商很輕地說了句什麽,然後就直接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郁初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眼皮很重,這一覺睡得很沉,好像還沒睡夠,但他還是努力睜開眼睛。

他讨厭消毒水的味道。

一睜眼,一片白。

又是醫院。

下意識想走,人還沒來得及坐起來,肩膀就被人摁住了。

陳商那張讨厭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你還挂着水,不能亂動。”

郁初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插着針,上半身還被綁了板子,他愣了一會兒,表情冷下來,忍着一陣一陣的頭痛問:“我為什麽會在這?”

他只記得自己去了酒吧,然後和人鬧起來了。

陳商挑了下眉,耐心給他解釋:“醉酒加營養不良引起的發燒,板子是我讓醫生給你綁的,你裂掉的肋骨到現在都還沒怎麽恢複,之前就應該給你做固定。”

郁初一只手抓住被子,“你又為什麽在這。”

“因為是我送你過來的,記不起來了嗎?”陳商說着就用手背去貼郁初的額頭,只不過剛貼上,郁初臉一扭,又回到壓根不讓他碰一下的時候了。

陳商失笑,“我只是試一下你有沒有退燒。”

郁初壓根不想看他,他記得自己多狼狽,被人潑了酒,工作也沒了,但不知道怎麽會是陳商送他來醫院的,他還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那兒。

見他歪着腦袋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陳商也沒有再逼他,拿起放在床頭櫃的保溫桶,放進微波爐裏再熱一下。

等他加熱好了再轉過身來,郁初已經整個人埋進了被窩裏,一只手死死摳着被面。

被子底下,郁初睜着眼瞪着被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突然全都想起來了。

不管是陳商打了那個男人,或是他喊了陳商一聲哥,或者是陳商給他換衣服。

這些記憶,全都一下子回來了。

郁初腦袋一陣一陣抽痛。

他沒事喊陳商哥幹什麽?

瘋了嗎?

手斷了嗎?不能自己換衣服嗎?

“你是都想起來了?”陳商似乎猜到了什麽。

郁初硬聲:“沒有!”

“那就是想起來你喊我哥了。”雖然是那樣的情況下。

陳商忍不住笑了聲。

“沒有!!”郁初聲嘶力竭。

陳商說:“沒事,我知道你心裏認了就行,你可以起來喝點東西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一直沒進食。”

“你他媽……誰他媽心裏認了。”郁初氣得手抖。

“你啊,你當時醉了,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喝醉時候說出來的話才是最真實的內心想法。”

郁初:“……”

郁初想死,現在就一頭撞死。

但陳商不讓,陳商抓着他的被子非要讓他把腦袋從被子裏冒出來,兩個人眼對眼。

如果眼神能殺人,郁初現在已經把陳商殺了千百次了。

偏偏陳商還笑着,“先吃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跟我吼。”

郁初:。

餓死自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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