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春游

春游

時元一覺睡到九點多，醒來呆呆靠在床頭坐了會兒，終于想起自己被兩杯紮啤放倒，在祁景年面前散德行的事。

昨晚薛雨真先問他喜歡祁景年什麽，那時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舌頭打結，腦子一團亂，什麽話都答不上來。

然後薛雨真問為什麽不喜歡她，這個問題時元答了，說自己不喜歡非主流。

再然後他和薛雨真抱頭痛哭。

最後是怎麽樣來着？

好像是學長把他送回來的？天哪，好丢臉啊！！！

時元瘋狂揉搓自己的頭發，縮進被窩裝鴕鳥。

哎呀算了，就這樣吧，臉已經丢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出門。

時元放過自己的頭發，趁着寶寶睡得正香，輕手輕腳下床，打算出去找點吃的，結果一開門，正撞見薛雨真。

薛雨真扭扭捏捏地站在門口，喚他：“哥哥。”

“嗯。”

昨晚上這個小姑娘不停纏着自己問東問西，雖然都是酒話，但時元依然生出一些尴尬，畢竟他一直當對方是個小屁孩，沒想到她會那樣問。

薛雨真醒過來十分後悔自己的耍酒瘋行為，可話已說出口，沒有回收的餘地，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前來痛快追擊：“哥哥，我昨天說的不是酒話，我真的……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你把我當小孩看，對我沒那方面的意思，但我會努力變成熟的，你不要急着拒絕我好不好？”

剛要拒絕的時元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話。

薛雨真觀察時元的表情，心裏更沒底了。

兩人相顧無言，時元思慮再三，主動打破沉默：“雨真，我……”

“等等，拒絕妹妹卡和好人卡。”薛雨真比了個叉。

時元壓下她的手，認真說道：“不是好人卡，我們不合适。你還年輕，我對你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就不說契合度的問題，我帶着孩子，是過日子，是柴米油鹽，和戀愛不一樣。”

薛雨真搖頭：“我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是想問，你不肯接受，是因為還喜歡他嗎？”

他自然是指祁景年。

這次時元的沉默更久，久到薛雨真已經知曉了答案，結果聽見時元說：

“不是。”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緩緩地說：“我發現……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我要上班，要照顧寶寶，真的沒時間考慮其他事，而且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态，不想改變。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他回以歉意一笑，開門退回去。

窗簾沒有拉開，房間裏漆黑一片，時元倚在門邊，望向寶寶的位置。

喜歡祁景年嗎？當然。

但時元沒有說謊，他發現自己确實有些問題：他沒有喜歡別人的能力。

對某個人全身心關注，肆無忌憚去喜歡，再到毫無保留地交托自己。包括現在的祁景年，他甚至沒有勇氣邁開第一步，問問對方過去五年間過得好嗎？還在生他的氣嗎？

他整個人就像爐中的炭火，随着時間持續燃燒，只剩一點忽明忽暗的火星，再怎麽燒都迸不出巨大的熱量。

他早就不是原來對一切都抱有熱情的自己了，而這樣的自己，也不值得任何人喜歡。

如今，他可以時時見到祁景年就算很好了，時元沒勇氣，也不想打破這微妙的平衡。

門外，薛雨真嘆氣，拖着沉重的步伐氣餒離開，路過拐角，發現祁景年倚牆而立。

對方低着頭，額前的碎發垂下遮住了眼睛，看不出在想什麽。

薛雨真緊張得不行：“你、你怎麽在這兒？”難道被他聽見了？

祁景年走出來：“路過，無意打擾你們談話。”

切，我還得謝謝你沒出來讓場面更尴尬是吧。

薛雨真撇撇嘴，準備繞過祁景年回房，走出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倒退回來，挑眉：“所以哥不喜歡你那句也聽到了吧？”

祁景年默認。

“那就打平咯~”薛雨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鬥志昂揚離開。

等到她走遠，祁景年才輕輕說了一句：“是嗎？”随後踱步到時元的房門前，組織好措辭，擡手敲門。

“哪位？”

“是我，祁景年。”

門後沉默幾秒，很快打開一條縫隙：“學長早，請問有事嗎？”

祁景年：“他們準備去附近爬山，想問問你一起來嗎？”

對方言語模糊，時元以為是集體活動，問道：“幾點出發？”

祁景年：“十點半，聽說上面有河灘，很适合露營野炊。”

時元想起昨晚的事心裏仍有點別扭，不過這是集體活動，應該不會太尴尬吧？而且寶寶一定想去，便應下來：“我知道了，會準時集合的。”

見時元沒有拒絕，祁景年笑笑：“好，那我先回去準備了。”

等時元關上門，祁景年的笑容更大了。

打平？

呵。

*

到了約定地點，時元發現只有祁景年一個人，感到奇怪：“張助理他們呢？”

“他改去爬那座山了。”祁景年臉都不紅，指着不遠的一處山說，“我們本來想去這邊的山澗，平緩一點，老板說另一邊比較高，更合适爬山，他就去那邊了。我想臨時改目的地不太好，帶着寶寶又不方便，不如我們就去旁邊的河灘吧？”

遠處是有一座高山，旁邊的山相對矮些，樹木郁郁蔥蔥，風景秀麗，考慮到寶寶，确實這邊合适。

時元沒異議：“好，就去河灘吧，寶寶，我們走。”

寶寶很開心，一蹦一跳的：“寶寶可以去河裏捉小金魚養嗎？”

時元當然不能讓他自己下河：“不行哦，寶寶想捉小金魚，金魚媽媽也等着捉你，所以你不能去河裏，只能站在岸上。”

寶寶聽了果然害怕，忙去牽祁景年的手求救：“叔叔可以去嗎？金魚媽媽不會捉走叔叔吧？”

祁景年失笑：“不會，但山裏應該沒有小金魚，等會叔叔捉別的小魚給你好不好？”

“好呀~”寶寶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叔叔，高高興興地向目的地出發。

剛出大門，迎面碰見老板娘擡着一筐西紅柿往回走，見到客人熱情打招呼：“出去玩吶。”

祁景年微笑點點頭：“嗯。”

“一家三口出來玩，真好，注意安全，咱們晚上六點開飯。”老板娘笑眯眯撂下一句離開。

聽到這句，時元臉上的溫度急速上升，祁景年口中含糊嗯嗯應着，只有寶寶不明所以，用稚嫩的聲音數數：“一、二——”

“三！”

“嘩啦！”

清涼的河水沒能降低時元臉上的溫度，依然被老板娘那句“一家三口”弄得通紅，降溫無果，他幹脆放棄，蹲在岸邊撩起河水給寶寶洗手：“涼不涼啊？”

寶寶：“不涼~”

時元放心，替寶寶換上拖鞋，挽好褲腿，叮囑：“只能在邊上踩踩水哦，不許往河裏走。”

寶寶的目标是捉到小魚就行，聽話地站在岸邊，翻動淺水處的石頭尋找。

河裏的魚不少，一翻石頭，就有一條黑色的魚飛快蹿到深處隐藏，寶寶驚奇地叫起來：“魚魚！爸爸幫我捉！”

“好好，等一下。”

換完鞋，時元犯了難。一時興起的事兒，壓根沒準備盆啊碗的，用什麽捉？

時元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萬能的祁景年，祁景年接收到信號，低頭看向桌布上的一攤東西。

*

時元和祁景年面對面坐着，專心致志消滅食物。

寶寶焦急的小眼神在兩個大人之間轉來轉去。

祁景年找了半天，想起帶了用一次性飯盒打包的食物，這不就是現成的捉魚工具嗎？于是兩個大人為了騰出空間，正往拼命解決肉松蛋黃包飯。

寶寶覺得爸爸叔叔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太不靠譜了，自發坐在旁邊當監工。

早飯吃得晚，時元沒那麽餓，消滅進度十分緩慢，但寶寶盯得實在緊迫，他受不了，拿起一塊塞給寶寶，試圖堵住寶寶的嘴。

寶寶拒絕：“吃好多了，爸爸快吃！”

時元：“爸爸在吃了，好歹是你要捉小魚，分擔一點吧？”

寶寶有理有據：“可是寶寶的肚子也是寶寶啊！”

無法反駁。

早知道不吃早飯了，好噎。時元嘴裏有一塊沒咽下，寶寶又不肯接，這塊包飯尴尬地懸在半空。

“給我吧。”祁景年從時元手中取走包飯。

Alpha指尖不下心蹭過手指，時元觸電般縮回來，低頭猛找濕巾。

那裏像是沾了熱油一樣燙，他擦了好幾下，怎麽都擦不掉這股熱意。

最後還剩一塊。

祁景年和時元面面相觑。

我來？

兩人齊齊伸出手，沒拿到包飯，手先碰到了一起。

時元飛快縮回手，剛接觸的地方再次滾燙。

你來？

這下兩人誰都沒動。

寶寶受不了他們幹瞪眼：“爸爸？”

爸爸可真不是說當就當的……好吧，為了孩子！

時元艱難向餐盒伸手，抓了個空。

祁景年把餐盒往自己身邊一抽，将包飯捏散塞進喝完的牛奶瓶裏：“不吃了，我想起來可以當魚食藏在水裏，應該能捉到魚，我們試試。”

謝天謝地，他再也不想看到紫菜包飯了。

時元揉揉撐漲的肚子，拿起好不容易清空的餐盒去清洗。

洗餐盒的功夫，寶寶發現這裏不但有小魚，還有小螃蟹蝦米，于是要求大人捕捉的物種範圍擴大一圈。

螃蟹藏在石頭縫裏，要一個個掀過去看，非常不好捉，時元看着興奮的寶寶，嘆了口氣，認命去河裏翻石頭。

祁景年固定好牛奶瓶，過來加入捕撈隊伍。

轉了好久，兩人都沒發現螃蟹的蹤影，寶寶在岸邊急得大喊加油。

“哎哎哎，那兒！”時元終于發現一只，捏着餐盒把小螃蟹往祁景年身邊趕。

祁景年對準位置扣過去，被狡猾的小螃蟹跑了，反而被自己的動作激起水花，飛濺一臉河水。

顧不上擦水，時元指着他後面：“跑那邊去了！”然後三兩步踩過來圍堵。

兩個餐盒扣在一處，河沙揚起，河水頓時渾濁不清。

祁景年：“抓到了吧？”

時元：“應該？”

等到沙子沉澱些，時元嵌開一個小縫，打算摸摸裏面有沒有東西。

小螃蟹趁機逃生，給他們留下一道殘影。

時元追出去，不小心踩中一塊凸起的石頭，失去重心。

祁景年從後面接住時元，兩人一齊跌坐在河裏。

“你沒受傷吧？”祁景年焦急詢問。

“我、我沒事！”時元七手八腳地爬起來，又因為腳軟，再次跌回原處。

河水有膝蓋深，跌倒後半邊身體泡在水裏，單層的衣褲早已濕透，接觸的的地方存在感特別強。

他坐到哪兒了？

時元的臉又開始發燒，燒到他暈頭轉向，連怎麽被祁景年扶起來的都不知道。

“真的沒受傷？”

“沒有沒有！”時元趕緊找借口和祁景年錯開，“我我我去撿盒子。”

兩個餐盒剛才脫手了，幸好水流緩慢，還在不遠的河面緩緩漂浮。

時元撈回盒子，只聽寶寶在岸邊呼喚：“爸爸！看我！”

寶寶正舉着一只小螃蟹炫耀。

時元快懷疑人生了：“你怎麽捉到的？”

寶寶天真：“就在石頭下面呀！”

祁景年面無表情：“我覺得……讓他自己來比較快。”

時元木然地點點頭：“我看也是。”

兩人捕撈半天，戰績為0，最後靠牛奶瓶裏的小魚勉強在寶寶面前挽回一點大人顏面。

下午兩點半，兩個大人在岸邊排排坐，伸直腿曬褲子。

午後的陽光正烈，時元腦袋被曬得發暈，看起來蔫蔫的，褲子濕噠噠貼在腿上，很不舒服。

祁景年往前挪挪，背後的陰影正好籠住時元上身。

前面吃的紫菜包飯全部消耗殆盡，完全沒力氣找小魚小蝦了，加上他們這副造型，像是逃難來的，這讓時元想起一件事，擡頭去看祁景年，恰好Alpha此時回頭。

兩人目光碰撞，看着對方狼狽的樣子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