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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山沒什麽想和許家人說的,見他們也一個個面色僵硬強忍着怒氣, 便打了聲招呼回房休息了。他才一走, 許方氏就揉着心口氣道:“你瞧瞧他這是什麽樣子?就算我不是他親娘,你還是他親爹呢!打從他回來跟你說過幾句話?我看他這幾年在外頭是把性子磨野了,心裏沒這個家了。”
只要一想到許青山給那倆老太太花了六兩銀子, 她這心裏就直翻騰。可許老蔫卻體會不到她這層心思, 只怔怔地說了句, “興許五年沒見, 疏遠了吧……”
許青山耳聰目明,在房裏聽到他們這番話,輕輕勾了下唇角。他對他們其實沒有什麽報複心,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早已不在乎他們了。過去的那些傷痛,跟他這些年的經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不過村子裏有村子裏的規則,孝道就是一個跨不過去的坎, 而他這段時間需要低調, 需要不起眼,那麽最好就不要跟他們争吵不休, 僅僅是這樣就好。舒舒服服,安安靜靜。
許青山算是抓住了許方氏的軟肋,為了許青柏的安全和名聲,她再氣再反感都要維持好許家的平靜,甚至還要讓人看到溫馨的一面, 所以在許青山歸家的第一晚,他們奇異的相安無事,早早就各自回房了。
倒是阮玉嬌這一晚頭一次挑燈做針線活兒,是在給許青山做衣裳。
阮老太太躺到床上,一時也沒有睡意,看見她認真的模樣,心中一動,試探道:“嬌嬌啊,你覺得山子這孩子怎麽樣?”
提起恩人,阮玉嬌就笑彎了眉眼,頭也沒擡地回道:“表哥他人很好啊,心地善良、樂于助人、行事大氣,面對任何人都不卑不亢,好像不把一切放在眼裏,但又好像很樂意歸于平淡,總之,就是一個品性很好的人吧。”
阮老太太眨了眨眼,怎麽聽都感覺孫女這是看上人家了啊,不過考慮到倆人才剛認識呢,戳破此事不合适,她就沒繼續問。畢竟兩人如今是表兄妹,有莊婆婆在,日後少不了要常常見面,若提了兩人是否能做夫妻的事,萬一将來不成,豈不是平添尴尬?所以還是順其自然好了,她看看做了一半的衣裳,勸道:“明兒個早起做吧,都這麽晚了,仔細眼睛疼。”
“沒事兒的,我平時都很注意,這一次兩次的不影響啥。我看表哥也沒帶件衣裳,還是盡快做好兩件給他換着穿吧。”阮玉嬌看了她一眼,笑道,“奶奶先睡,別擔心我,我有分寸的。”
“那行吧,你記着早點睡啊……”
老太太話音還沒落,就突然聽見外頭有敲門的聲音,敲得還挺急的。祖孫倆都是一怔,阮玉嬌放下衣服就要起身去看,老太太連忙坐起來,道:“咱倆一起去,這麽晚了,今兒又叫人知道咱家有錢,還是小心着點。”
阮玉嬌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走在老太太身前,還在院子裏順手拿了鐮刀防身,到門邊謹慎地問:“是誰?”
“姐姐,是我。”
阮玉嬌愣了一下,連忙打開門低頭看去,又往四周看了看,神情頗為驚訝,“小壯?怎麽就你自己?這麽晚,你一個人跑過來的?”
阮老太太也急了,把小壯拉進院子上下打量,問道:“你爹娘呢?你咋突然跑來了?”
小壯神色不安地看着她們,小聲說道:“我早就想來了,他們不讓我來,還把我關在家裏叫三丫看着。我、我聽隔壁的哥哥說了,我爹娘和二叔、二嬸來欺負你們,他們、他們是壞人。奶奶、姐姐,你們會不會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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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老太太氣道:“這是誰在你跟前瞎說呢?你是奶奶的孫子,又這麽懂事,奶奶哪會不喜歡你?”
阮玉嬌看出小壯是有些吓到了,畢竟他還小,很多事都不懂,大人之間的争吵往往會給孩子帶來很重很重的傷害,尤其他們一方是他的爹娘,一方是他喜歡的姐姐,這就更讓他難受了。阮玉嬌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微笑道:“傻瓜,你又沒做什麽壞事,姐姐和奶奶怎麽會不喜歡你?姐姐今天去鎮上還給你買糖葫蘆了呢。”
小壯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真的,現在就在屋裏放着呢,走,外頭蚊子多,咱們進屋說吧。”阮玉嬌起身牽住他的手,和老太太一起進了屋。
待小壯真的吃到了糖葫蘆和糖人,臉上才露出笑來,高高興興地說:“奶奶、姐姐,我一定要快點長大,以後我保護你們,不讓爹娘欺負你們。他們說了,等我長大就讓我當家做主。”
阮玉嬌好笑地搖搖頭,“你知道什麽叫‘當家做主’嗎?”
小壯的眼神有些迷茫,說道:“家裏人都聽我的,不就是當家做主嗎?”
“那家裏人為什麽要聽你的呢?小壯,別人說的話都不一定靠得住,我們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自己有真本事,才能當家做主。”阮玉嬌問道,“你長這麽大還什麽都沒開始學,以後真能當家做主嗎?”
阮老太太點頭道:“你姐姐說得對,你瞧瞧你姐,她從小就跟我學針線活兒,學了這麽多年,又有天賦,就當上了錦繡坊的第一女工,在村子裏多風光?她有了本事,如今這個家裏啊,就是她當家做主。咱們小壯要是也想當家,那可得學一門本事,将來能撐起這個家。”
小壯從前跟着阮玉嬌的時候沒少聽她講故事、講道理,拿着糖葫蘆琢磨了一會兒就明白過來,“意思是當家做主跟男女沒關系,有本事就能做主?”
阮玉嬌又拿起衣裳縫了起來,聞言笑道:“錦繡坊的喬掌櫃就是女子,你覺得咱們村裏的男人有幾個比得上她的?”見小壯認真傾聽的樣子,她繼續說道,“不要聽別人說這說那的,前陣子你聽到村裏人說姐姐壞話,不就罵他們胡說八道嗎?可見不是人人都會說真話,你只要自己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應該怎麽長大,長大了幹什麽,那就行了。”
“那我長大了應該幹什麽呢?種地嗎?可是爹娘他們天天種地,應該算沒本事的吧?我覺得姐姐就很有本事,可是我也不能學做衣裳啊,怎麽辦啊姐姐?我一定要當家做主的!”小壯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能幹什麽,不禁就有些着急了,連糖葫蘆都忘了吃。
阮老太太都被他給逗笑了,樂呵呵地道:“你個毛頭小子才八歲,嚷嚷啥當家做主呢?至少要過個七八年再提這事兒啊,你急個啥?”
小壯認真道:“奶奶你不是說姐姐從小就學針線活兒了嗎?那我當然也得從小學點啥啊,長大了不就來不及了嗎?”
“喲,你還挺懂道理,那讓你姐給你出主意吧,奶奶這腦袋是不如你姐轉得快。”
阮玉嬌想了想,笑說:“小壯,你可以看看你覺得有本事的人都在做什麽,然後再看自己喜歡什麽。這頭一個肯定是讀書,讀書能學到很多道理,能得到別人的尊敬,還有機會考秀才、考舉人、考狀元,當上大官。但是你看村裏這麽多年也沒出過幾個秀才,就知道科舉有多難考了。再來就是腦子靈活,能發現賺錢的機會,能跟別人搭話牽線,遇見事兒能有很多辦法,這樣的人啊,到了鎮上自然有門路過好日子。不然還可以學門手藝,廚子、木匠、釀酒,都行,單看你在哪方面有天賦了,小壯,這是要你自己去想的。”
小壯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呆在那裏不停地想象自己将來會長成什麽模樣,最後他看了看阮玉嬌和阮老太太,問道:“當初三丫搶了姐姐的未婚夫,別人還怪姐姐不好,是不是因為……讀書人真的很被人尊敬?說的話也有好多人聽?”
“是啊,但這個讀書人必須自己立身正,不然的話,像張耀祖那般人品,你等着瞧吧,他早晚要摔跟頭叫人瞧不起的。”阮玉嬌知道未來的事,自然也知道張耀祖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也是她從來不跟阮香蘭計較的原因。畢竟這對男女早晚遭殃,她還費勁去對付他們做什麽?有那工夫還不如給自己找點開心的事做。
小壯又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握着拳頭道:“那我就去讀書!姐姐你等着,我一定能考上秀才,到時候村子裏就沒人欺負你了!”
阮玉嬌聞言一愣,擡頭看見小壯堅定的表情,心裏就暖洋洋的。她笑着摸了摸小壯的頭,鼓勵道:“我相信你,你肯定會用心的,姐姐等着你長大了給姐姐撐腰。”
阮老太太看着他們姐弟倆感情這麽好,心裏有說不出的觸動,很欣慰,很高興,她只希望他們的感情能一直這麽好下去。那樣等她沒了,孫女還能有一個真心待她的親人。
小壯趁夜偷跑出來,過了這麽久終于被阮金多夫婦發現了,立即就驚得大呼小叫,把二房一家子也給吵了起來,拉着他們到處找。還是大柱想到之前聽的那些閑話,提了一句阮玉嬌的家,阮金多夫婦這才急匆匆地跑到村西頭來,焦急地喊小壯的名字。
阮玉嬌往外一看,說道:“你爹娘來找你了,走吧。”她牽着小壯往外走,口中叮囑道,“以後想來就白日裏來,千萬別再這樣偷偷跑了,就算在村裏,也是有壞人的,你這樣,被誰抱走了賣掉都沒人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安全在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姐姐。”
阮玉嬌低頭看了看小壯,回想從前小壯那番小霸王不講理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是兩個人一樣。但她帶了小壯那麽久,最清楚這孩子的改變,家裏一件事接一件事的發生,真的影響到孩子們了。大柱、二柱因陳氏的教導同她有了幾分疏遠,而小壯,似乎對她心懷愧疚,對自己的爹娘、親姐感到羞恥,反而同她的關系更好了,這真是誰都預想不到。
阮玉嬌開了門,劉氏立刻就撲過來抓着小壯的肩膀上下打量,生怕他怎麽樣了似的。阮老太太冷哼一聲,等着阮金多道:“自個兒的兒子都看不好,你還能幹點啥?難道就能欺負老太太、小姑娘?我這些年教你的,你一句也聽不進去,總覺着我說啥都錯。可你看看,嬌嬌就是我一手帶大的,她現在不比誰都強?你要是早聽我的話,指不定現在也成了村裏第一富戶了呢!”
說到富,現在連裏正也不敢跟阮玉嬌比,雖說阮玉嬌手裏就一畝地,但人家賺得快,這就是全村人都比不上的。阮金多聽了老太太的話猛地一怔,第一次正視起這件事,阮玉嬌還真是老太太獨自教養大的,而阮玉嬌成了村裏最有出息的人!
他從小被奶奶寵得無法無天,更是覺得這個娘只是繡花給他賺銀子花的人,從來沒半點恭敬。如今想來,他奶奶寵他十幾年,什麽也沒叫他學,他娘叫他學的時候,他奶奶還會罵他娘是故意讓他挨累吃苦,所以他從小就跟奶奶更親。可如今想來,他若早聽親娘的話,如今是不是就比阮玉嬌還厲害了?
阮老太太看到他這副模樣更是心煩,左右她也不樂意再管了,便揮揮手往外趕他們,“以後看好孩子,感覺領孩子回家去。”
阮金多和劉氏還要說什麽,小壯先不耐煩了,催促道:“奶奶叫你們走,你們咋還不走?你們不聽奶奶的話,等我長大了也不聽你們的話,這都是跟你們學的!”
阮金多和劉氏同時愣住,想到他們在家偶爾提起老太太那不屑的語氣,不由得有些心虛,忙對老太太扯出個僵硬的笑來,狀似孝順地說:“打擾娘休息了,那我們就回去了,娘你趕緊睡去吧,進屋吧。”
老太太也沒跟他們客氣,直接當着他們的面就把大門關上了,讓阮金多和劉氏又是一陣不舒服。小壯也不理他們,直接就帶頭往家裏走,兩人怕孩子出事,只得跟上。一路上劉氏問這問那,但小壯可是從小就不慣着他們,當然不會好好回答,想說就說兩句,不想說就說他們煩,最後阮金多只能叫劉氏閉嘴,省得惹兒子不高興。
小壯一邊留意他們的情緒,一邊琢磨他們常挂在嘴邊的男丁比女娃重要,最後得出個結論,只要他們這輩子只有他一個兒子,那他在他們面前絕對就是橫着走的,根本不需要客氣!想通了這一點,小壯應對起他們來更是如魚得水,仿佛突然開了竅,對将來也有了很多設想。
回到阮家,他把幾根糖葫蘆和糖人分給了大柱他們,翻着白眼說道:“便宜你們了,不去看姐姐還有的吃。這是姐姐從鎮上給你們帶的,姐姐還記着你們呢,不像你們,幾天不見面就不理姐姐了,哼,白眼狼!”
小壯說完也不等他們回話,直接就跑回屋裏睡覺了。留下大柱、二柱氣鼓鼓的,偏偏又反駁不了什麽,拿着糖葫蘆都沒心情吃了,不知道自己聽了娘的話,到底做得對不對。
人與人的緣分玄妙不已,分家之後,關系變複雜了,有的親近、有的疏遠,其實也是人之常情,雖然有時候會多想,會瞎琢磨,但最終也還是順其自然了。
之後三日之內,判給阮玉嬌的賠償就被送來了。聽說玉娘一家賣房子賣地,變得十分落魄,甚至連他們村裏人都有些不能接受他們,日子過得很是艱難。王麻子一家也沒什麽錢,賠償之後,他媳婦就卷了剩下的存款跑了,留下他老娘和幼子,相依為命凄凄慘慘的。
許青山得了消息之後還特地來看過阮玉嬌,就怕她小姑娘一時心軟,對那些凄苦之人心生愧疚。誰知阮玉嬌見到他還樂呵呵的,拿出兩套衣服說是新給他做的,還忙忙碌碌地做了好吃的菜給他吃,根本一點事都沒有。
當時他忍不住好奇問了問,結果阮玉嬌只是愣了一下就笑起來,回說:“我同情他們,誰同情我?如果這次不是壞人伏法,我恐怕會受盡屈辱、生不如死,我的一輩子毀了,就等于我兩位奶奶也毀了,莊奶奶若是傷心難過,表哥你也會悶悶不樂。看,多可怕?所以這就有點你死我活的意思了,那我當然高興自己能平安無事的好好活着了,表哥你說對不對?”
許青山事後想起,還是會覺得奇異。這樣一個會救陌生婆婆,會關心異母弟弟的小姑娘,居然骨子裏也有如此冷漠的一面。不過就是這樣才好,對仇敵心軟是最沒用的情緒,那些人罪有應得,他們的家人是無辜也好、同夥也好,其實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把他們的事兒攬到自己身上才是有病。
就像他在戰場上殺敵,也從來不會考慮對方的家人一樣,誰讓那些人侵犯他的國家呢?他只管守衛國家,其他的,跟他就是沒關系。可他奇怪的是,他能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在戰場那種冷酷的地方磨煉出來的,對這些都看透了。可阮玉嬌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是經歷過什麽才會如此呢?
阮玉嬌的态度讓許青山好奇,但村裏的其他人就不是這種感覺了,他們都突然覺得阮玉嬌有點可怕。因為玉娘那些和阮玉嬌作對的人都下場凄慘,顯得阮玉嬌很厲害,很不好惹,甚至肯定有錦繡坊掌櫃的撐腰,在鎮上很混得開。又因為阮玉嬌表現出來的平淡,對那幾人的家人毫無同情,使得村民們莫名就感覺到一股冷意,似乎只要惹到阮玉嬌,她也決不會看在是同村的份上手下留情的。
阮玉嬌再在村子裏走動的時候,就發現大家都對她客氣了很多,她從前偶爾會聽到的閑話也全都沒有了。她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這樣的氣氛還是挺不錯的,至少不會遇到影響心情的破事兒了。而這幾天,那些有親人當兵再沒回來的人家,都紛紛找到許青山詢問起那些當兵的人,可惜最後的結果沒什麽變化,那些人确實已經犧牲了。
本就沒報多少希望的村民,哭了一場也就慢慢放下。而許青山也因為是唯一一個健全歸來的人,讓衆人覺得有些神秘,紛紛猜測他必然很有本事,才能這麽安然無恙的回來。不過讓大家疑惑的是,許青山除了沒兩天進山打點獵物,在家什麽也沒幹,倒是讓大家猜不透他往後到底還能不能有出息了。
莊婆婆也惦記這事兒呢,她把許青山叫道跟前,認真地問:“山子你跟外婆說實話,你往後到底有個啥打算?不能還以打獵為生啊,冬天的時候咋辦?再說容易遇到危險,刮風下雨都沒法去,咱不能拿這個當正經活計啊。”
許青山點點頭,“外婆別擔心,我就是喜歡山裏的環境,喜歡打獵,所以才時常進去轉轉,肯定不會往危險地方湊的。至于往後幹啥,您別急,我肯定得有正經活計,不過我這五年在外頭挺累的,暫時想先歇一歇。”
莊婆婆一聽他這麽說就只剩下心疼了,自責道:“看我,這是着什麽急呢,你能平安回來,我就燒高香了,就算你往後只知道混日子,我也知足了。”
阮玉嬌都被她給逗笑了,在旁邊道:“莊奶奶您覺得表哥是混日子的人嗎?您也別對他要求太低了,不然表哥都沒動力打拼了。”
阮老太太倒是笑道:“嬌嬌你不懂,對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啊,看到你們小輩兒平平安安就心滿意足了。惦記你們的生計也是怕你們往後會吃苦,總想讓你們有個穩定的收入。不過你倆都是好孩子,我跟老姐姐怕是白操心了,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許青山看着就是個穩重可靠的樣子,所以既然他說自己有打算,那莊婆婆她們自然就真的不擔心了,全憑他自己拿主意。而阮玉嬌因為手裏有了銀子,又過繼出來當家做主,自由了很多,自覺不管許青山想幹什麽都能做他的退路,便也不替他的前程操什麽心了。
可她們這麽想,許家人卻不是這麽想。在許家人看來,許青山這次回來簡直就是回來當大爺的。地裏的活兒不幹,砍柴、打水也不幹,兩天打一次獵,沒多少獵物不說,還要給莊婆婆那邊送去點,說什麽那是這些年沒孝順外婆的補償。這和五年前許青山在家裏的情況可真是天差地別,許方氏忍了好幾天,在許青山又一次只拎了一只野雞回來的時候,徹底爆發了!
“老大!你到底咋回事兒?對家裏有意見是咋地?天天不幹活不說,打獵也不好好打,你這是要混日子呢?你咋不想想這一大家子咋過?”
許青山疑惑地看她一眼,“家裏怎麽了?我這五年不在,家裏還不是一樣過?從前能過,如今有什麽過不下去的嗎?”
許方氏被他一堵,氣得七竅生煙,“好哇,你還敢頂嘴?!你看看這家裏人哪個不幹活?你二弟比你小三歲,你弟媳婦也一樣天天下地,你也在這個家,憑啥不去?”
許青山更疑惑了,“家裏的人都要出一份力,我出了啊,我不是去打獵了嗎?難道打回來的獵物沒被娘拿去賣錢?那錢不算我出的力嗎?這跟隔壁時不時去扛大包的勇哥掙得差不多吧,你們不是說他很能幹嗎?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當然是因為這點錢連以前的五分之一都沒有!從前許青山每次進山都打一堆獵物,那能賣不少錢呢,當年他們家起新房子都有不少是許青山掙回來的。可如今這麽點獵物也就平均每天十文左右,一個月的總數确實跟那大勇掙得差不多,畢竟扛大包又不是每天都能扛,總得有在家歇歇的時間,不然就該累壞了。
可許青山明明能掙得更多,他憑什麽跟隔壁的大勇比?他們誇大勇能幹,卻說許青山沒用,這、這能說嗎?
許方氏準備了一肚子話想罵他,卻還沒等開始就被他給堵得啞口無言。許青山這麽明目張膽的偷懶,可她能明目張膽的罵回去嗎?她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啊!
這一場争吵無疾而終,讓本來想從許青山身上撈銀子給許青柏去應酬的算計直接泡湯了。許方氏好幾天沒睡好覺,就覺得這次回來的許青山是她卡在喉嚨的一根刺,除也除不掉,難受得要命。
而第二天許青山在村裏閑逛的時候就問了不少人,問的都是大家夥兒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大家不明白他啥意思,但大部分人也都說了,有反問他的,他自然如實回答,說自己打獵一個月能掙三百文,全上交給家裏了。
如此一來,僅一天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這件事了,還有不少羨慕許家的,說這死了的兒子又回來了,還每個月上交三百文,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樣呢。許方氏聽了卻心裏發苦,怕人說她貪錢,只能放出消息說這錢是給許青山攢着的,留着給他娶媳婦用,面前維持了一個好名聲。
她也不敢再說許青山什麽了,生怕他再跑出去跟村裏人亂說,影響了許青柏考秀才的事。想逼他當牛做馬的計劃就這麽失敗,讓許青山清淨了不少。
莊婆婆聽說這些事兒,高興的不得了,連聲說外孫變聰明了,變厲害了。對許青山回許家的事終于徹底放心,她還巴不得許青山把那一家人氣出個好歹來呢,最好氣死了才好。
許青山的日子如他所願,一點波瀾都沒有,十分的平凡,幾乎和其他村民一般無二。漸漸的,村裏人也不那麽關注他了,甚至還會嘆息他可惜了,出去見過世面還沒學着啥有用的東西,最後還不是和他們一樣成了個山村野夫?
也正因為這樣,原本觀望着打算給他說親的人家全都沒動靜了,僅有的幾戶家境不好的,還被許方氏客客氣氣地婉拒了。婉拒了兩三家,就有一些不好的聲音冒出來,說許青山在外走了一圈,眼界高了,看不上她們這些村裏的丫頭了,這下子就更沒人上門說親了。
許方氏得意洋洋地以為打擊到了許青山,結果許青山還是照樣該吃吃該睡睡,一點反應都沒有,根本就不在乎這種事,讓許方氏感覺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這個事兒許青山是一點沒插手,任由她去搞小動作,因為他确實對村裏那些小姑娘一點想法都沒有。許方氏這一舉動反而還幫了他,很快那幾個時不時跟他偶遇的小姑娘就不見了,倒省了他自己動手解決。
在他這邊極力過上普通日子的時候,阮玉嬌已經設計好了錦繡坊新一批衣服,一經推出,風靡全城!甚至還接到不少京城的訂單,多招了一批女工才加班加點的按時發貨。錦繡坊生意火爆,大家都有些跟風的心理,不管買啥都喜歡去錦繡坊轉一轉,生意就更加好了,樂得喬掌櫃合不攏嘴,直誇阮玉嬌是福星呢!
這下子是真正印證了阮玉嬌的重要性,別的可能村民們不會判斷,但最新款他們都買不起的衣裳是阮玉嬌想出的樣式,阮玉嬌給錦繡坊帶來的利潤是一目了然的,這就讓所有人都看出阮玉嬌在錦繡坊的地位了。若說之前玉娘他們入獄,讓大家夥兒對阮玉嬌有一點怕,那現如今,他們對阮玉嬌就不自覺的有了幾分敬意。那是對有出息有本事的人本能的敬意,見到她都會下意識地恭維幾句,讓阮玉嬌徹底迎來了全村對她的改觀,包括那個最初嫌棄她的“前婆婆”。
阮玉嬌偶爾會去河邊撈魚,這東西有營養,肉也好吃,她還挺喜歡吃的。這天她往河邊走的時候就碰到了要去洗衣服的幾個婦人,葉氏也在其中,自然是笑着拉她說了幾句話。幾人正說着,就看見張母端着一盆衣服過來了。張母看見阮玉嬌明顯一怔,接着臉色便差了幾分,招呼都不打就轉身走了。
有人想讨好阮玉嬌,嗤笑着說道:“看她什麽樣啊?一聲不吱,還沒當上秀才他娘呢,就高傲得看不起咱們了。”
“就是就是,她不是一向嫌棄村裏人嗎?總是挑三揀四的,那會兒她還挑過嬌嬌呢,說嬌嬌好吃懶做,她得找個能幫家裏能幹活的媳婦。啧,如今也不知她後不後悔。”
“嬌嬌啊,要是張家回心轉意,想回頭娶你做秀才娘子,你同意不啊?”
阮玉嬌淡淡一笑,“怎麽可能?張家不會那樣做,我也不會答應那麽荒唐的事。而且是不是秀才娘子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未來的夫家好啊。再說嬸子、嫂子們都知道,我可是要一輩子帶着我兩位奶奶的,不同意這一點的人家都跟我沒關系。”
張母什麽德性,大家心知肚明。張母就算為了面子也不可能回頭求娶阮玉嬌,但阮玉嬌對張家真的這麽不屑一顧,還是讓她們詫異了一下。轉念想想,其實也沒啥想不通的,阮玉嬌如今日子過得多滋潤啊,條件高點也無可厚非,何必嫁得不痛快給自己找罪受呢?
葉氏聽着阮玉嬌的條件,玩笑道:“你這要求啊,恐怕是招贅最合适了。到時候家裏還是你當家做主,只奉養你兩位奶奶,都不需要管男方的爹娘。你說是不是最和你心意?”
阮玉嬌眼睛微微一亮,葉氏見了忙說:“诶,我開玩笑的啊,你可別聽我胡說八道,招贅哪是那麽好招的?當心招個山中狼回來,這樣的悲劇可不少。”
阮玉嬌笑笑,“我知道,哪有這麽輕率?你們別打趣我了,這種事我一個小姑娘又不懂,有我兩位奶奶給我做主呢。等什麽時候緣分到了,順其自然就好了。”
旁邊湊熱鬧的幾個婦人倒是眼珠子轉了起來,招贅?可以啊!家家戶戶孩子都不少,有的把男丁當寶,那有的兒子多了就當成草啊,特別是家裏窮一點的,要是嫁個兒子給阮玉嬌就能攀上這門親事,指不定還得樂呵呵地把兒子送來呢!
這麽一想,她們的心思就活泛開了,惦記回去跟相熟的親戚說道說道,最好能幫忙撮合,間接當上阮玉嬌的親戚,所以一個個都找了借口,着急忙慌地回去了。
葉氏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扶額嘆道:“我這嘴真該管管,這回給你惹麻煩了,我看上你家說親的人肯定會多起來,都是說上門女婿的。”
阮玉嬌偏頭一笑,“那也挺好啊,如果有合适的,招贅又何妨?”
許青山正在村子裏閑逛,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直接愣住了。表妹這話的意思是……她要招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地雷和營養液,大家晚安啦,麽麽噠!
米酥扔了1個地雷
歌盡.扔了1個地雷
讀者“天晴無雨”,灌溉營養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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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