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君不負卿

君不負卿

不知道過了多久,易肖白的事情已經被文武百官拿到臺面上說話了,易肖白只好同意了皇帝的提議。

很快就在他的宰相府張燈結彩,鋪滿了喜事,易肖白一遍又一遍的摸着自己的婚服,想象着李銘燊穿上的模樣。

“銘燊呀。”

“我的新娘子很美……卻不及你萬分。”易肖白聲音沙啞,面露苦澀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上面的紋路。

随後再一次拿出自己的畫卷,撫摸着上面正在沖鋒陷陣的人。

忍不住流下的一滴淚落在了上面,卻不想暈開了了一個墨跡,明明已經寫了有一段時間,卻還沒幹涸。

他的銘燊也還未歸。

他知道以他現在的流言蜚語是不可能有那家小姐願意自降身份的,可是如今這個新娘子只不過是圖他是當今宰相。

他的婚禮開始了,瞞着李銘燊悄悄的進行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

這時屋外有了動蕩。

院內突然響起了打鬥聲,易肖白擡頭看去,看到了場上的人一陣的躁動,口中在說:李将軍要造反了。

李将軍!李銘燊他提前回來了!!

易肖白丢下手中的牽紅,趕緊沖了出去,正好撞見了身披铠甲的李銘燊走進門,他的眼神淩厲,手中的刀沾滿了血跡,好像是剛從地獄來的使者。

“銘燊!”易肖白愣在原地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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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已是吾妻,怎麽可以和其他人成親呢!”

李銘燊已經來到他的身邊,粗糙的大手拂過易肖白的臉頰,還好是溫熱的,他沒有在做夢。

易肖白的臉色一變,他看見了李銘燊的帶兵趕來的,那麽這一切都糟透了,就算沒有叛變的心,別人也會說成是叛變的。

“跟我走,去贖罪也好,我要去質問當今聖上。”李銘燊大手拉過易肖白的手,摟着他翻身上馬,兩個人朝着皇宮那個方向駛去。

新婚夜上,一個将軍搶走了新郎官,那是當今宰相。

“砰。”李銘燊把一個血袋扔向了殿內,一臉兇神惡煞的瞪着坐在臺上的那個人。

“塔族族長的首級就在這裏,皇上,将功補過,我要把易相帶走,你不會阻攔吧!”李銘燊緊緊地抓着肖白的手,就是死都不放開。

“李銘燊!”臺上的皇帝龍顏大怒。

“你可知帶兵入殿是死罪!為何要犯!難道就是因為他嗎!”皇帝指了指一旁的易肖白,氣得有一些手抖。

身着婚服的易肖白突然冷靜地擡頭看着臺上的皇帝,這還是他輔佐了八年的皇帝嗎?為什麽此刻那麽陌生呢?

“是,他是吾妻,他是我的愛人,可是皇上你硬要把我們拆散。”李銘燊想起當日他得知的事情,就非常的動怒。

當今宰相即将大婚?呵,笑話,他的夫君正在戰場上殺敵,何來的大婚!

後面他知道了是皇帝的時候,他的心寒了,他知道皇帝已經清楚他和肖白之間的事了,可他這麽做就是他的不仁,那就別怪他不義了。

“荒謬!世間女子如此之多,朕不可能讓你們在一起的。”皇帝偏偏不如他的意,當下流言四起,滿朝都是在讨論他們之間的醜事。

他不可能一錯再錯下去。

‘砰啷’李銘燊将手中的佩劍扔在了地上,然後松開肖白的手跪在了地方。

“是我,把一切都賴在我的身上,但是你別動他!”

一旁的易肖白驚住了,李銘燊盡忠職守,把所有事情攬下了也不肯造反,他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過。

“銘燊。”易肖白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愛人,蹲下伏在他的身旁,輕輕地喚道。

臺上的皇帝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守衛将李銘燊扣了起來。

“皇上,讓我陪他!”在守衛擒住李銘燊的手臂時,易肖白在一旁跪了下來,他不可能扔下李銘燊的。

就是這樣,兩個人一起押進了大牢。

李銘燊攬下所有謠言的事已經被傳開了,只不過是換了一種說法。

是李銘燊逼着易肖白的,與他無關。

一下子誰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是把目标轉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嘲笑聲和謾罵聲一下子蔓延到了皇宮,大家都認為這種思想敗類留不得,必須趕盡殺絕了。

他們忘記了,他們口中謾罵的李将軍,不久前救了這個國家,還給大家一片安寧,可如今卻被他們反咬一口。

真的是世态炎涼呀。

皇帝來監獄裏探監了,他說如今謠言四起,必須有一個人為此付出代價,李銘燊當然是攬下的全部責任。

他還把一旁奮力阻攔的易肖白打暈了。

“皇上,求你,別動他。”李銘燊跪在地上祈求着他,他一生為國,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太多,如今他希望這個國家的君主照顧好自己的愛人,僅此而已。

皇帝看着眼神堅定的李銘燊,點了點頭。

他們好像立刻就需要一個借口為這件事作出回應,李銘燊便是這個借口,他們不管你是誰,你為他們帶來不良的影響,無論之前做過什麽功績,這一刻你是罪人,只是罪人。

易肖白立即就被貶為庶民永不幹政,李銘燊第四天在法場上安排的死刑。

上一刻他還是個英勇殺敵的将軍,這一刻卻是罪惡滔天的死囚。

今天法場上聚集了格外多的人,其中有個人緩緩的撥開人群,不在意他人的不滿,擠到了最前面。

易肖白穿着一身的黑衣,手中攥緊了兩把劍,盡量拉低了帽檐不讓周圍的人發現,他冷靜的看着自己的愛人戴着木枷走了上來,腳上挂着沉重的鐵鏈,手上也被牢牢的鎖住,易肖白現在就想動手把他救下來。

他心中怨恨,他們沒有傷害任何人,為什麽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李銘燊冷靜的看着臺下的人,他們的嘴裏都在說着:殺了他。

他也在想,他做錯了什麽?

定眼一看,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最熟悉的身影,他的愛人來了,可他出口無聲的對他說。

別來。

易肖白紅了眼眶愣在原地,他咬着牙攥緊了手中的劍,他不知道他們一生為國是為了什麽,這個天下又不是他們的。

皇帝問他還有什麽話說嘛,李銘燊掃了一圈還在謾罵的子民們,他突然想開了,原來他們沒有錯,他們只是愚昧而已,他開口解釋了一切的事情,也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他可是戰功赫赫的李将軍呀,此刻怎麽變成了階下囚!

“斬!”皇帝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事情,擡手把這個帶了斬字的令牌扔了下去。

劊子手擡起刀,正準備落下的時候,易肖白忍不了了,他彈了一個石子過去,打落了他的刀,然後在他們的錯愕之際來到了臺上。

“銘燊!”易肖白來到李銘燊身邊,扶他起來後,砍斷了他手中的束縛,還有腳上的鐵鏈。

“肖白,你!!”李銘燊緊蹙着眉頭看着他。

易肖白緊握着他的手,遞給他一把劍盯着他說:“我是你的妻子,我不允許你死,你要為我活着!”

侍衛趕緊上前對抗易肖白,深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臺下的群衆散了一些,卻還有人不怕死的在看戲。

“我們相愛做錯了什麽!你們為什麽要趕盡殺絕,少一個将軍對你們來說有什麽好處!”易肖白抵着劍質問着臺下的人。

他受不了他們的愚昧。

臺下的人面面相觑,他們本來有所動容,可是被人打破了。

“斷袖之癖便是錯,你們是在扭曲我們的思想!”臺下不知道是誰在起哄,接着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示威了。

呵,愚蠢!易肖白在心裏冷笑一聲。

與他面對面的士兵向肖白攻擊了,伴随着兵器之間的摩擦,易肖白的耳邊充斥着示威的聲音。

他眼神看見了那個坐在臺上不敢靠近的皇帝,被那麽多人護駕,他值得嗎?

“砰。”李銘燊斬斷了前來阻攔士兵的武器,都是他的同僚,他不想傷害他們。

他見肖白抵不過對方,便趕緊來幫他。

阻攔着臺下平民的栅欄被踢翻了,他們憤懑不平地湧了上來,嘴巴裏念念有詞。

“殺了這兩個不要臉的!殺了他們!”

易肖白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原來這是他這麽多年付出的回報。

“肖白,不要傷害他們!”李銘燊制止住了易肖白蠢蠢欲動的手,然後拉着他越過了障礙物。

他們逃離了法場,現在他們兩個人好像已經被通緝,成為了那個千古罪人。

追兵在後面追殺着,李銘燊拉着易肖白越過重重障礙,卻被守城門的士兵攔截了下來。

他們的四周都圍上了人,就連那些百姓都重新包圍了他們,依舊是讓他們死。

是不是死了,這一切就結束了?

李銘燊護着易肖白,眼神死盯着撥開人群的皇帝。

“你答應過的,做得到嗎!”

他盯着他的時候在想,皇帝會不會讓他這麽多年的付出都白費了。

“朕答應你。”皇帝臉色平靜的盯着李銘燊。

李銘燊咧開嘴輕笑一聲,他轉過身輕吻了一下肖白的嘴唇,在易肖白錯愕之際很快就分開了,然後沖着那些還在示威的人群喊道:“如你們願了!”

他推開肖白轉過身,刀起刀落,快的易肖白來不及阻止。

血直接濺得易肖白滿身都是,李銘燊居然在他眼前自刎了。

易肖白看見他的銘燊倒了下去,霎時間他也腳軟的站不住,跪在地上撫摸着他被血染紅的臉,一聲聲的喚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再也叫不醒他了。

他終究還是負了他,只是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拼了命去守護的百姓手中。

他的心被這一刀下去的絕情抹殺了。

皇帝見了這一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甩了甩衣袖轉身就離開了,既然答應了他,那就不管了吧。

易肖白的李銘燊再也不會來哄他,他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啊!”易肖白壓抑不住情緒的痛哭着,都是他們殺死了他的愛人。

周圍的百姓一陣唏噓,他們佩服李銘燊的果斷,可是他們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人群漸漸的散去了。

易肖白摟緊了逐漸冰涼的李銘燊,他抱着一具屍體痛哭着,直到眼睛幹澀地哭不出來。

他的命是用李銘燊的命換來的,所以他不能去死,可是最痛苦的也是他了,李銘燊從來沒有想過留下來的那個人會有多痛苦。

我的銘燊呀,我們什麽時候可以為了自己而活着?

李銘燊用他的死換取了他的活,怎麽可以那麽卑鄙。

易肖白沒有尋死,他會遂了他的願活着。

只是,他離開了這個傷心地,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只是帶走了一具屍體離開了。

一晃八十年過去了,在一處鳥語花香的草原上有兩座墳墓,可以看到其中一座墳上面長滿了花草,而另一座還是厚厚的一層土,好像是剛填的吧。

館長看着正在痛哭的易肖白忍不住想要安慰,卻找不到要說的話,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在痛哭?

易肖白知道了一切,可是他的銘燊呢?現在在何處?

他會等着他嗎?

臨走前,館長遞給了肖白一本沾滿了灰塵的手劄,肖白不明的問道:“這是什麽?”

“感覺你與這座墳有緣,拿去看看吧,這段歷史應該會被塵封,不會被公開,就當是我送給你了。”

易肖白接過了手中的本子,封面上有着斑駁的字跡,好像是一個人的日記本。

他謝過館長後,就拿着本子走了。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校車的最末尾,他翻開了這個本子。

藍隕十六年正月辰時思君

藍隕十六年端月巳時思君

藍隕十六年初月午時思君

……

藍隕十六年仲月辰時君歸

易肖白突然壓抑不住的想要哭泣,他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然後将本子壓到胸前,因為那是最靠近心髒的位置。

他當然知道這些是什麽東西,是他在等他回歸的日記,每天不落的寫,沒有一次是落下的。

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

當年,如果當初有人仔細一看的話,可以發現那片綠洲上有兩只蝴蝶在交織着翩翩起舞。

不畏世俗,不畏強權。

他等到他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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