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似是故人

春去秋來，幾度寒暑，經過火焰山那次連着的大難後，我們後來的路都挺平穩的。路上小精怪也難不倒大家，這麽順風順水地竟是過了兩年。唐僧一介凡人，對着四季輪回總會感嘆一番，但該吃吃，該喝喝，偶爾也與我們玩鬧。

自女兒國那一難後，他倒是更加通透豁達了。

這兩年來沒什麽妖怪能難倒旅游團，我居然一次天上都沒去。不過我是不會和唐僧一樣對着流逝的歲月感嘆，畢竟一年彈指一揮間嘛，換成天上時間算，也就兩天時間。哪吒考慮我的事情，大概也就兩天半。

嗯，我是個好人，我決定給哪吒多一點時間考慮，所以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對于我的賢惠表現，猴哥取笑我，說我是沒種，不敢聽答案。我才不受他激将法，反正他無聊了，就會拿我和豬八戒打趣。

有時候隊伍扯淡，我們還會聊起六耳，想着他和彌樂的情況。這中二大神開始奶娃後，連愛豆都不追了，這都過了兩年，彌樂也該兩歲了吧！幹脆等啥時候有空去找找那父女倆？沒想到的是，我這想法居然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唐僧沒見過彌樂，知道是六耳生的孩子，下巴都要驚掉了。

然後唐僧瘋狂偷瞄猴哥，大概是覺得他和六耳像，所以借着猴哥的模樣想象彌樂的樣子。直到猴哥用手沖他做了個戳眼睛的動作，他才默默地回頭和我唠嗑。

初夏時，旅游團翻過一座小雪山後，我們順着山腳下的小溪來到一處村鎮，名喚駝羅莊。還沒走進村口呢，猴哥用手指刮了下鼻頭，朝着空氣中嗅了幾下，說道：“此處有妖氣，不重，但腥。”

騎着小毛驢的唐僧也學着猴哥聞了聞，“你們怎麽每次都能聞到妖怪的味道，為師現在只聞到花香，飯香，酒香，還有胭脂水粉的氣味。”

猴哥笑：“師父要是能聞出妖氣了，還要俺們作甚。放心吧，這妖沒什麽本事，就是來了，也就俺一棒子的事兒。”

唐僧哦了聲，下了驢，整理了衣冠，精神抖擻道：“打妖怪你們來，讨飯師父來！”

已經默認化緣是讨飯了麽，小唐？

在唐僧偉光正的形象下，我們借宿到了一戶李姓人家。李老頭家挺有錢的，一開始只是出于客氣才招待我們，但聽到猴哥自誇自己通天本領後，李老頭當下來了精神，不遺餘力地拿出好吃好喝地伺候，态度十分殷切。

果然，在夜裏我們準備睡時，李老頭提出了一個請求，想讓我們降伏一條蛇精。說是這蛇精每年都要來莊裏吃掉幾百頭家畜，豬牛羊雞鴨魚，連狗都不放過。這開銷實在是太大一筆了，如果每年就吃幾十頭倒也好。

猴哥一聽打妖怪，眼睛都亮了，正好給他解悶，當下就答應了。

月黑風高夜，拿着棒子的猴哥，拿着金瓜錘的我、拿着雙劍的小白龍，就門神一樣站在莊子口。這麽過去了一夜，妖怪并沒有來。回去吃早飯，李老頭說不應該，因為這幾天就是妖怪來的日子，對方總是按時到的。

Advertisement

我打了個哈欠，吃着饅頭，說：“這好辦啊，今晚繼續守着呗。”

猴哥：“今晚換成八戒和老沙跟俺守。”

我和小白龍連忙搖頭，我就說：“都無聊呢，我和小龍再守十個晚上也行啊。”

确實是閑的蛋疼，這夜裏，我們三分別在不同的方位守着。我占據南面，磕着瓜子，望着繁星點點的夜空，揣測着哪吒在幹啥。

忽聞東面傳來兵器相交聲，我振奮精神，丢下手中瓜子殼，縱雲飛去。遠遠看見一條猩紅色的巨蟒，如小山丘般龐大，猴哥比我到的更早，已經和對方交上手了。我看到小白龍坐在一邊，滿臉紅疙瘩，忙着給自己擦藥。

得了，又是個女妖怪。

随身攜帶過敏藥已經成了他的良好習慣，我跑到他面前一米處停下：“小龍，還好嗎？”

小白龍哭唧唧：“是女、女蛇精啊！她一下子就用舌頭纏住了我的手腕，好、好涼、好肉麻！化成人形的時候她還想咬我！好可怕！”

“淡、淡定！猴哥和我都在呢，不會讓她咬你的！深呼吸，別總是想那觸感，你就當是一條蛇！”

“那也是雌蛇啊！”

“……”

我真是愛莫能助了，也不能幫忙給他上藥。只得扭頭看天上正忙着打架的猴哥，我盯着那條紅蟒看了又看，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這紅色鱗片，這身手，這花紋，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見過啊。

我開始摸着下巴思考，只聽一聲哎呀，一大坨巨蟒被猴哥從空中敲落，直直砸在地上，壓出一個巨坑。

揮開煙塵，我跑上去圍觀，那紅蟒化了人形，是一個月容花貌的女人，我定眼一看，驚喜出聲：“毒舌蛇精！”

這條紅色大蟒就是我在李天王寶塔裏受過時遇到的小姐妹啊！當年一起八卦花癡哪吒，雖然她總是給我潑冷水。見到故人，兩百多年前的記憶一下子浮現出腦海，我趕緊讓猴哥停手，跳下坑将人給扶出來。

蛇精本來想不客氣地推開，仔細一番辨認，也亮了眼神，驚訝道：“花癡石妖！”

于是我倆抱作一團，猴哥杵着金箍棒嘴角抽搐，小白龍也是一臉懵逼。

“哎呀，是這樣的。這是我朋友，以前我在李天王塔裏受過時遇見的，蛇精先我一段時間出來，我們還有好幾個小姐妹呢。現在都離開塔走了！對了，這個就是我猴哥哦，大名孫悟空，大鬧天宮的那個。還有這個，是小白龍，叫敖烈！”

我很是熱情地将三人做了個介紹，猴哥收斂了脾氣，只問：“既然也是在李天王寶塔裏蹲過的，怎麽出來還要作惡！”

蛇精彎月眉一蹙，不服氣道：“我哪裏作惡了！我明明是在守護這村莊！我一個人都沒吃！”

猴哥：“是，你沒吃人。你就吃了人家幾百頭家畜，還一年一次。”

蛇精：“你個猴頭，好不講理。我千辛萬苦守着這村子，吃點貢品怎麽了。”

猴哥：“呵，你守護？老子現在問問土地老，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兩個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我和小白龍站在中間想勸，猴哥擡腳一跺，此處的土地公就冒出來了。然後猴哥就被打臉了，土地公說蛇精确實是保護着這村莊，在此處修行，不過就是胃口大了些。

因為之前也有幾個吃人的妖到過這裏，想要抓人吃，是蛇精将其趕走，此後便一直待在這裏了。

猴哥聽了，無話可說，哼了聲。蛇精卻沖着他吐舌頭做鬼臉：“猴頭還不給我道歉！”

我趕緊當和事老，拉着她的手晃：“哎呀，別生氣了，我道歉還不成嘛，我替猴哥賠不是啦。”

蛇精嫌棄地看我一眼：“幾百年沒見，你還是這蠢樣。想來也沒泡到那蓮藕小子吧。”

喂！為什麽忽然在我心口紮刀！猴哥你笑什麽！我是替你道歉才被吐槽的！

蛇精一直保護着駝羅莊，所以覺得吃莊裏人一些家畜也沒什麽。然而不明真相的李老頭及村民就不是這麽想的了，這完全就是一個誤會。這晚，我們帶着蛇精回了李老頭家裏，還把村裏的人都吵醒聚集了過來。

這樣一番宣揚解釋，起初大家不信，可想着村裏确實十來年都沒有妖魔來叨擾，又不由得信了些，再加上人形的蛇精看着楚楚可憐，哪裏讓人狠的起心。

誰再和我說顏值不重要，我就打誰！

村長作為代表站了出來，先是對着蛇精一番感謝，而後為難地說：“一年一次供奉沒有問題，可、可您看這數量能不能減少點。咱們村莊總共才五百多口人，再這麽吃下去，可如何是好。”

蛇精：“啊？那你們不早說！這樣的話，我就去別地兒找吃的。”

村長：“……”有一句粗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個長達十數年的誤會，如今終于解開，結局自然是皆大歡喜的。

蛇精以後還要在此地修煉，自然是不會與我一同取經游玩，她還告訴我，一百年前她見過怨靈姐姐的轉世。我聽了很驚訝，作為和我相處最融洽的怨靈姐姐，她的過往最是辛酸悲慘，當時她離開寶塔就說要投胎了。

我一時有些惆悵，就追問：“那你百年前看到怨靈姐姐，她過得好嗎？”

蛇精甚少有這些多愁善感，快言快語道：“那一世是個清苦家的小男娃，被綁匪帶走，我無聊，看了她的前身才知道是怨靈姐姐。從強盜手裏救下後，打發了銀錢送他回家了。現在百年已過，怕是又輪回了吧。”

“這樣啊，不知道我還有機會遇見怨靈姐姐麽。”

“有緣就會見啊，你感傷什麽。要我說，還是妖精好，快活自在。”

“那你修煉個啥。”

“切，我又不修煉成仙，只想當個呼風喚雨的大妖怪。我覺得猴頭那樣就不錯，不過我不會像他那麽作死，去打天宮。”

大概是聽到了自己名字，猴哥飛過來一記眼刀，蛇精連忙将後腦勺甩給他。

在莊裏逗留兩日，等到小白龍的過敏症狀消退後，我們決定走了。李老頭給我們備好了糧食與水，村裏的人和蛇精一起來送我們。

“你真的不和我們出去溜溜？”我又邀請了一次。

“算了吧，那猴子，我和他說不上三句話就要吵。我還吵不贏，煩死。”

“那是，你爺爺當初在天宮鬧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在哪裏耍哩。”

“以大欺小混賬爛猴子。”

“不知天高地厚賴皮蛇。”

“……”冤家，無解。

再次踏上旅途，見到了舊友，我心情很美妙。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遇上其他小姐妹，稍微多了分期盼。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隊伍跋涉過一片小沙漠。又費了些時日，前行了百裏，走上了較為平坦的官道。隔着老遠的距離，就能看到遙遙天邊祥雲籠罩，猴哥前去探路回來，說是百裏外有一處名為祭賽國的國家，那國中有一處高塔名為金光寺，頂層佛塔供奉着一顆佛舍利。

我一聽，琢磨着就思考出了情節，不就是舍利被九頭驸馬偷走的故事嗎。可依照猴哥的說法，這會兒舍利還好端端的呢。

我以為佛舍利沒被老龍王的女婿偷走就萬事大吉，卻沒想到，一時疏忽，唐僧從我眼皮子底下被順走了。這天我們又朝祭賽國行了一段路，但距離入城還遠得很，猴哥帶着小白龍去化緣，沙僧去河邊洗澡。

留下我和豬八戒守着唐僧，豬八戒倒頭就睡，我沒睡。然後我遇到了一位翩翩公子，一襲月牙長袍，長身玉立，只是看起來性子有點着急。他來與我問路，我本着欣賞美男的态度，友好親切地告訴他路線。他說自己路癡，非要我引着去，我想着楊戬的路癡程度，也就帶他走了一段。

就是走開這一會兒，唐僧不見了。

猴哥回來知道了很生氣，我和豬八戒畏畏縮縮地坐在地上，不敢吭聲。

“吃了睡睡了吃，要你何用！”

“大師兄，我錯啦！”

“還有你！你啊你，花癡多少年了，還這樣！哪吒看不夠是不是！”

“這，猴哥你看啊，美人也有很多種啊，欣賞而已嘛。而且我是有陣子沒見他了。”

猴哥聽了簡直要來擰我耳朵，另外三只趕緊來勸，說當下應該先去找小唐。

我想了想，就把萬聖龍王、萬聖公主與九頭蛇驸馬的事情告訴了猴哥，這裏估摸着該有一座亂石山，山裏有一處碧波潭，就住着這一家。就算佛舍利沒被帶走，也不排除他們想吃唐僧肉的情況。

豬八戒聽我說了一通，不太信：“你又沒來過這，你怎麽知道。還不如問土地公呢。”

我擺出一副沉思者的姿勢，深沉道：“信我，沒錯。我可是掌握着取經命脈的女人。”

猴哥一爪子掐住我的臉，擰了一圈：“還皮！”

裝逼失敗，我哎哎喊着：“疼疼疼，對不起，我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取經的順序早被我打亂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