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漫漫歲月(三)

不一會兒,便到家了。

許戈一打開門,念念就迫不及待地從他懷裏下來,跑進屋,“媽媽!”

女人亦跟着他進了門,環視四周,不由竊喜,沒有女主人。

念念打開每一扇門,進入每一個房間。一番尋找無果後,跑到許戈面前,稚嫩的臉龐上有了幾分戾氣,“媽媽呢?你把她藏哪兒了?”

許戈訝異地看了看身邊的女人,這不是麽?

女人瑟縮着後退了一步。

未等二人反應,念念又跑了,把家裏的櫃門,抽屜全都翻了個遍。一時間屋子裏如被洗劫一般。

沒有,沒有,沒有。

念念看到主卧緊鎖的儲藏室,捏起拳頭開始砸門,“媽媽,開門,開門!”

“咚咚”地聲音如敲在許戈心上,讓他心生莫名的恐懼。

“念念!”許戈想要阻止她,卻被五歲孩子一把推倒在地。

“轟”念念一個大力,在四道驚恐目光下,儲藏室門轟然倒地。那一張張甜蜜的結婚照展現在眼前。

“媽媽!”念念抱起一張葉雨嘉單人照。

許戈看着眼前那小臉,與照片上的人有着七分相似,心頭一陣發冷。

念念邁開小腿,在狹小的空間裏四處尋找,這兒也沒有媽媽。也許藏在箱子裏?她一拳砸開整理箱,這個沒有。又一拳,這個也沒有。再一拳……,最後一個還是沒有。

箱裏的東西散了一地,有念念的小衣、玩具、折疊好的小床;也有許戈與雨嘉兩人間的書信;有許戈送的小禮物;有被做成标本的玫瑰;更還有那一對不知何時無人再戴的婚戒……。

“媽媽呢?我的媽媽呢?”念念臉上冒起黑氣,一雙眼睛變得漆黑黑深不見底,對着早已淚流滿面的許戈,厲聲質問,“是不是你把她趕走了?!媽媽寧願在這兒陪着你,也不要我。如果不是你趕走她,她怎麽會不在家?”

“她離開了。她說‘她要回去了’。”許戈無力的道。

聽到“離開”二字,念念臉色瞬間變得暴戾。待聽到“回去了”轉身就往外跑,媽媽等等我,我們一起。

“念念。”許戈向外追去,看着急速下降的電梯,果斷轉入樓道,拼盡全力向下跑。

待他跑下樓,念念已跑到小區門外。

“念念,別走!”

待許戈沖到小區門外,已不見念念的身影,望着前面密集的車流,他焦急地逡巡着。

忽然前面車流彙集處有一個小小熟悉的身影,他邁開步子就要跑上前去。身後一雙細長的手拖住了他。

“不要去,危險。”那女人不知何時也跑了下來,死死抱住他,“不值當,太危險,那個不是你的孩子,是我在三個月前撿來的。”

許戈用力推開她,是我的孩子,只一眼我就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如今更是知道那是我和雨嘉的孩子,是我和雨嘉多年來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的孩子。只不過不是你的孩子而已。

許戈跑入車流,引起一陣急剎車的聲音,也召來了無數司機的咒罵。他不管不顧,急切地尋找。

從早到晚,整整一天都沒有找到,念念不見了。

女人又悄然來到,“別找了,那個孩子怪得很,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出現的。脾氣不好卻精明的很,什麽都懂,出不了事的,一定是回自己家了。她哪裏只有五歲,而是八歲了。”

念念八歲了啊。真快,八年了,物是人非。許戈看着周遭,光影間一切都那麽地不真實。

女人在三個月前欠了大筆賭債,許戈給的生活費已遠遠不夠還債了。更何況那個代孕生下來的孩子,早就死了。當時她迫切地想要錢,服了違禁藥品,提高了人工受孕機率才一次便懷上了孩子。也正是因為那些藥品讓孩子生下來就是畸形不過幾天便死了。

她為了拿到錢就撒謊說孩子好好的。好在許戈雖說有了孩子但從未親自來看過,最後竟然還讓她撫養。這便讓女人有了可乘之機,以撫養孩子的名義騙取生活費。

正當她被賭債逼得走投無路,絞盡腦汁地想着如何從許戈那裏再詐上一筆錢償還賭債時,一個蹲在她家門口瘦小女孩引起她的注意。

女孩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瑟瑟發抖,口裏喃喃自語:“媽媽要跟爸爸住在一起,我只要跟爸爸住,就能和媽媽住在一起了。我要找爸爸,找爸爸……。”

女人覺得這孩子有些神志不清,心裏卻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形成了。再看這孩子,像是只有五六歲大的光景。

“小朋友多大了?”

小女孩擡起頭看向她,有些迷惑,“好久了。”

孩子又仰頭看了看高懸在空中的太陽,打了個哆嗦,“好像應該說是八歲了。”

女人露出和藹的笑容:“小朋友家住在哪裏呀?”

“沒有家,我要找到爸爸才有家。”

等女人問明白這孩子除了知道自己叫念念,今年八歲外,其它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她就已經确信這是個傻孩子了。

“阿姨帶你回家,幫你找爸爸好嗎?”

“好!”孩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念念被女人帶回家後,出奇地乖,不哭不鬧,十分聽話,讓她打電話給許戈,她便按着女人的事先教好的說詞,叫着許戈爸爸,無一絲違和,聲音甜甜的,連站在一邊的女人也要被萌化了。

不過隔了一天,從未露面的許戈便破天荒地來看望她們了。

于是她也知道了這個叫許戈的男人不僅事業有成,還頗有家財。幾次見面,她便嗅出了這個男人與自己妻子的關系并不熱絡。嗅出這絲玄機之後,這區區的生活費已滿足不了她了,想要的更多了。

許戈地到來,像為她開了一扇康莊大道。女人軟語溫存,噓寒問暖三個月,終是憑借着孩子乘着醉意留住了人。如今的她似乎已站在這道路的入口。

女人流着懊悔的淚,對着呆坐在地上的許戈,哽咽道:“五年前,我們的孩子生下來不過三天便去世了,我知道你特別想要一個孩子,為了不讓你傷心我只好謊稱孩子還活着。”

女人帶着蠱惑柔聲說:“我知道你妻子不能生孩子了,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給你生。我身體很好,說不定前天那次,我們就有了。”

“呵呵呵”許戈頭埋進膝蓋,一陣笑,笑得嘶心裂肺。

笑完後,站起身扯着女人去藥店買了一盒緊急避孕藥。

女人看到執在許戈手中的白色藥片臉色也變了,“我不計較名份的,你怕失了家財名聲不離婚也沒關系,我會好好地替你養孩子,決不會打擾你的。”

這是她唯一可能的倚仗,怎麽能輕易放手,看着目光冷然的人,她說:“我知道你不愛你妻子了。”

聽了這話,許戈目光驟然迫人,“你憑什麽知道!”

“你的車裏沒有你妻子痕跡。”

來來往往的車輛裏,不乏有夫妻。有些相談甚歡,妻子正把自己的喜愛的歌曲載入車中與丈夫一起分享;有些妻子随手将用過的口紅随意地扔在了車廂裏;有些車子裏挂可愛的情侶娃娃……。而許戈車裏,這些都沒有。八年來,他載着雨嘉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近二年來更是一次也沒有。

“你的家裏也沒有你妻子痕跡,甚至連你的也很少,這更像你的一個旅館。”

雨嘉已經走了,留下一堆錢,收拾得幹幹淨淨地走了。而他在這近一年,回家也越來越少了,經常徹夜不歸。還不跟留在家裏的那個人打聲招呼。許戈想,在他不歸的那些日子裏,雨嘉是不是還會像以前一般一直等着他。

許戈雙眼通紅,暴虐地扣住女人咽喉,令她發不出聲,不能再控拆他的種種罪狀。女人的臉由紅變紫,眼睛漸漸突出。

兩人站在藥店門口側面陰暗的角落裏,原本就稀少的行人,都沒有發現此處的異常。

女人漸漸無力向下滑去,許戈這才松開手,冷冷地看着她。

好一會兒女人喘過氣來,恢複神智後的第一時間,便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藥片吃下。

看着她吞下藥片,許戈快步離開。

望着遠去的背影,女人撫着咽喉,心有餘悸,性虧前幾天騙他說是替孩子看病欠了不小的債,他已替她還了債,不算太虧。只是這人以後少惹為妙,怕是和那來歷不明的孩子一樣,是個瘋的,難怪他妻子要離開。

許戈去了警局報案,在監控裏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越過幾個馬路便失了蹤跡。

當值的劉警官問清楚念念的身世後,不由地對他有些另眼相看,只告訴他,那孩子很有可能受刺激回自己家了。但他們也會盡義務幫他好好找的,讓他回家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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