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回來了(一)
A市,已是年未,一群人醉熏熏地從酒店包廂走到大廳。
程硯叫來數輛出租車,囑咐好司機将這幫人一一送回家,這才松了口氣,回頭看向這僅剩的最後一位夏初。
夏初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若不是她迷離地眼神,根本看不出來人已經醉了。此刻她瞪着迷蒙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程硯,不知道看了多久。
程硯朝她走來,她眼睛慢慢地變亮,欣喜呼之欲出。
又進來數位客人,大廳自動門打開,雪花卷着冷風,從外面飄了進來。
初夏被這冷風一吹,打了個哆嗦,神色清明起來,眼神漸漸灰暗,再漸漸灰敗,無力地閉上眼。
“走吧,我送你。”走到跟前的程硯輕聲說,生怕驚到她。
夏初還是像吓了一跳,突然站起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叫車回去。”說着快步向外走去。大門開啓,寒風撲面而來,夏初卷了卷身上的大衣,愣怔地望着漫天的鵝毛大雪,雪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她跟前,車窗打,露出程硯的俊臉,“上車。”
醉意讓夏初思維有些鈍,呆愣地看着他。
“嘀!嘀!”後面等着接人的司機有些不耐地按響了喇叭。
“快。”程硯催促。
容不得多想,夏初退後半步打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人剛坐穩,車便平穩地向外駛去。
己是近晚上十一點,又是風雪天,路上的車很少,但因為雪太大,程硯的車開得慢,透過倒車鏡,他看見夏初靠在窗邊,望着窗外。張了張口想要說點什麽,可總覺得夏初似乎并不想聊天,于是閉了嘴。
兩人沉默一陣,他伸手欲打開音響,卻擡眼瞟見,坐在後面的人,己睡着了。
看着她臉色微紅的睡顏,程硯摸了摸胸口,那顆心又撲撲地燥動不安起來,看了看右側空着的副駕駛座,不由地嘆了口氣。
三個月了,他每往前一步,她便退後一步,卻不離開,只這麽不遠不近地看着他。
他清楚的記得三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夏初的情景。
那天他在為自已的新思曼公司招專業研發員,面試了數人都達不到要求。
新思曼是二年多前他由投資業轉行後,新開的做小型人工智能産品的公司。公司主要研發一些家用小型機器人,如家電控制機器人,陪伴機器人。
研發員本就稀缺,他那又是新開的小公司,盡管開出了高薪資,也招不到合适的,唯一的那幾個也是他前年直接從其它公司挖來的。
新思曼可以說是從零開始,至今還在賠錢,如今舉步唯艱。
這對于以前那個做投資唯利是圖的程硯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他居然以極大的熱情,完全不顧賺錢與否,不計後果地去做這個公司。
程硯送走了最後一個面試的人,靠在椅子上,疲累地透過單向玻璃窗戶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
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映入眼簾,一身卡其的風衣,長發微揚,正愣愣地盯看着公司的招牌看。
程硯忽然間心跳亂了節奏,他深深吸氣,努力安撫這顆雀躍的心,生怕它跳得太快,自己承受不住。屏聲靜氣間,他感覺到自己自己心頭的那朵花,随着姑娘飛揚的發絲,緩緩綻放。
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卻是這樣的意境。
眼見姑娘要離開,他從椅子上躍起,奔出門外,攔住她。
姑娘在看到他的剎那,不由地瞪大了眼。
程硯回過神對于自己當街攔人的行為有些尴尬,搜腸刮肚才結結巴巴地崩出一句,“要來新思曼上班麽?”
“嗯?”
“是做人工智能的公司。”他指了指身後的公司。
“好。”
出忽意外,二句話,姑娘便應了聲好。
當姑娘的簡歷放在他桌上時,他糾結了。
姑娘名夏初,今年二十六,A市人。小學,中學都在A市,C大畢業後,直接進入一所著名美國的金融學院,碩士畢業。
若是在三年前,這樣的人才他求之不得。可如今擱在新思曼完全無用武之地,屈才啊。
看着簡歷上的照片,他實在不明白夏初為何會說那聲:“好。”難道她對自己也是一樣的一見鐘情?
神使鬼差地,他打了一位在華爾街做風投的老友老王電話,不過一日,夏初在美國的簡歷便發在他的電子信箱裏。
夏初一到美國入學沒幾個月,便成了全球聞名的操盤手洛克邁的第三助理。二年後獨立操盤,成了華爾街炙手可熱的年輕操盤手。半年前畢業後,放下一切事務不顧一切地回了國。
程硯五味雜程,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抵不住心魔,讓人留在公司裏,做了一名行政助理,并把自己部分資産交由她打理。果然是專業的,不過三個月間,便增值不少。
一個多小時後,車才慢慢地駛入夏初住的小區,麗景花園。
保安小王将這輛陌生的車攔了下來,程硯打開車窗,小王有些尴尬,“程先生,這麽快搬進來了?您的車還沒登記,所以得麻煩您今天先在車輛出入本上簽個名。”
說着小王遞過一登記簿看着程硯簽了名,轉眼瞥見後座有一個年輕女人,“這不是夏小姐麽。”
車窗嗖地關上,車子起步離開。
程硯将車使入11號樓的地下車庫,停在2801車庫前,裏面數個車位都空着,只有一輛黑色的豪車靜靜地停在正中間,居然和自己這輛二年前買的是同一款。只是這輛已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許久未動過了。
程硯細心地掃視了車牌,默默記下。将車停好後,回首看夏初,睡得正香,輕喚一聲,“夏初”,人未醒。
心念一動,打開車門,輕手輕腳地将人抱起,走進電梯間,似是被這番動靜吵到了,夏初微微睜開眼,恍惚中喚了聲,“阿硯”,頭朝着他胸口蹭了蹭,又安然睡去。
程硯一顆心如遭電擊,瞬間的停頓後又飛速跳個不停。這也是将他放在心中了嗎?自己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看着懷中一無所覺熟睡的人,穩了穩心神,才摁下電梯。
電梯是專用的,直達28層。
在走進電梯的剎那,程硯便渾身不自在,有種被人盯着看感覺。
“叮咚”終于到28層了,電梯門打開,一扇大門出現在眼前,2801到了。
按響了門鈴,吱一聲,門禁上攝像頭,由上至下,從左到右,不停地掃視,掃到夏初時明顯有些混亂,一遍遍不停地重複掃視。
福至心靈,程硯将夏初的臉面朝攝像頭,它這才停了下來。
“咔嚓”門緩緩打開,溫暖的燈光下,一個智能機器人出現在門口,圓柱形的身軀,半圓形的腦袋,上面按着兩只感應器電子眼,約有一點五米高,胸口上是一個電子顯示屏,下面裝了四個滑輪。
在看到程硯的剎那,程硯幾乎以為它愣了愣。
機器人向程硯伸出機械手臂,這是想要從他懷裏接過人?太扯了吧。
程硯直接無視它,徑直抱着人往裏走。
屋子奇大,打通了整個28樓。裏面燈火通明,布置十分溫馨。
程硯循着自己的感覺,打開了一間房間,夏初的卧室果然是這間,裏面還挂着她的衣物。
将人放入床上,機器人跟過來,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夏初手腕上,胸口的顯示屏上立即顯示,“體溫37度心跳89”,接着又把感應手放在嘴上,“醉了”,機器人作出了判斷,屏幕一陣閃爍之後,出現“監測、睡一覺”幾個字。
機器人扶起夏初,笨手笨腳地替她脫下外套,蓋上被子後輪子一滾出去了。
出于職業敏感,程硯好奇地跟它後面。
見它沿着走廊一直往裏走,走廊的盡頭出現一扇寬大的電子移門,門在指令下緩緩打開。
程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裏面赫然是一間……怎麽說呢?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稱什麽合适。
裏面放滿了各種先進的電子儀器設備,有好些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機器人走進裏面玻璃隔間,程硯視線裏随之出了手術床,和無影燈。看到這一切的他認為這裏可以稱之為手術室,一間功能齊全的手術室,不僅可以為非活體的機器做“手術”更可以為活人做手術。
機器人手裏面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人體監測器,就出來了,門也随之關上。
兩人再次來到夏初的卧室,機器人把監測器戴在夏初的手腕上了。輪子一滾,到了程硯面前,“出去!”居然還加了個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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