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八杯

第十八杯

這還用問，小孩心思較勁兒呢。周榆白才不承認：“壓背呢。”

舒嘉芙不戳穿，畢竟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兩人一道下了樓梯，周榆白聽見舒嘉芙洗了洗鼻子，很小聲，他側頭：“感冒了？”

舒嘉芙揉揉鼻子：“好像有點兒。”

周榆白說：“那要喝……”

舒嘉芙接茬：“知道你要說多喝熱水。”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好像一生病男人言辭的匮乏和出軌時一樣。

周榆白一頓，從牆邊繞到她的另一側，推開單元樓的鐵門：“不是，我沒想說喝熱水。”

他扶着門等她出來。

“那你要說什麽？”

周榆白說：“我是想說多喝藥。”

“……”

舒嘉芙忍不住給他豎了一個大拇哥：“絕了，這麽多年男人沒想通的事，被你給想通了。”

年底了，今年冬天到來的實感格外重，寒風撲簌簌的打落枯枝敗葉。

舒嘉芙看着周榆白只穿了個短袖加外套，忍不住說：“要不再上樓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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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榆白搖頭，側身擋着風口：“我不冷。”

倆人還在巷子裏外外走，舒嘉芙下巴朝經過的路人一點，說：“你看我們裏面都穿了多少，你就一短袖。”

“我火辣。”他擡起胳膊凹了了造型。

舒嘉芙沒忍住拍了他後腦勺一下。

她換了個方式問：“咱去哪？”

“釣魚去嗎？”

周榆白問。

她知道舒嘉芙喜歡釣魚，得益于最近跟着陳敘博來送洗，和舒伯聊天聊出來的。

舒嘉芙說：“行啊。”

她想上去把裝備帶上，舒爸也喜歡，設備有好幾套呢，再來幾個人一塊去也成。

周榆白拉住她：“不用拿了，不是普通的釣魚。”

舒嘉芙投來疑問的目光。

二十分鐘後。

站在民樂廣場上時，啥都懂了。

一個充氣池子裏，裝了水，有漂浮的海洋球，飛速游過的幾尾金魚，在陽光和水波折射下散發着粼粼的光。溜圈圍坐着一堆小孩，最大的估計也就六年級。一人手裏一根杆，旁邊放着個塑料小桶。計時收費，撈起的魚或小烏龜還得另外結算費用。

守着的大爺邊上架着個小木箱，裏面是魚食、撈網、小魚杆、小桶等物件。

周榆白走過來，手裏給她遞了份裝備。

舒嘉芙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釣魚？”

“對呀。”周榆白從容的坐下來，還拍拍身邊的塑料凳子讓舒嘉芙一塊。

“釣魚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像這樣。”周榆白架好位置，開始放任不管。

身邊小孩嬉笑聲起，比起釣魚，他更想釣另一位。或者被釣也行。

周榆白說：“打個賭呗。”

舒嘉芙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坐下來，接收到帶孩子的家長打量的目光，有些羞赧，問：“賭什麽？”

周榆白說：“賭咱倆誰桶裏的魚更多。”

他輸定了，舒嘉芙應戰：“輸了怎麽辦？”

周榆白說：“輸了我明天請吃飯。”

舒嘉芙笑道：“輸不輸你明天都得請我吃飯啊，不你生日麽。”

周榆白腳踢動了架魚杆的墩子，驚跑了一池魚，舒嘉芙也被殃及，擡頭就見周榆白有些受寵若驚的看着自己：“你還記得？”

舒嘉芙舔唇：“你會生呗，元旦伊始，一堆人等着跨年那刻，全中國的青年都醒着給你慶生。”

周榆白低聲說：“避重就輕。”

反正他都不虧。

誰也沒提賭注，周榆白重新架好杆子。

舒嘉芙坐在小孩中間，剛開始還有些羞恥，莫名就玩開了。

塑料紅的魚杆在她手裏一釣一個準兒。

逐漸找到了樂趣所在。

“好厲害啊。”

“又釣到啦！”

舒嘉芙笑眯眯接受小孩的誇贊。

一堆孩子也不釣了，圍在她身邊數桶裏的小魚，然後配合的在又一條魚上鈎時鼓掌尖叫。

周榆白不服：“你找援軍來這擾亂我軍軍心。”

舒嘉芙說：“那你試試讓他們過去呗。”

旁邊舒嘉芙的鈎子一釣一個準，他這邊就是沒有魚來。

又等了一會，五歲小孩拍這手說：“哇！一百條！”

周榆白臉上從容的神色有一瞬間破裂。

側目去看，那小桶怎麽可能裝得下一百條，池子裏也不一定有一百條。

他無語看了眼謊報軍情的小鬼頭一眼，怎麽還使詐呢。

舒嘉芙看他慘淡戰績，也決定放過他，不讓他輸得太慘，收了杆，教一群小朋友數數。

他們稚嫩的報數像是得勝歸來的将軍清點戰利品。

周榆白不服，叉腰起身。

一分鐘後。

舒嘉芙看着那個網兜直接上手的周榆白：“不是說要有耐心嗎？”

周榆白伸手撈起來一條，沖隔壁的小孩狠狠炫耀：“對啊，要有耐心，等沒耐心了，就可以開始撈了。”

“……”

他說：“我說的是桶裏多的勝，可沒說釣得多還是撈得多哦。”

舒嘉芙早過了争強好勝的年紀，随他：“行。”

老板是最開心的那個。

周榆白把撈起來的魚都買了。

一點，舒嘉芙桶裏：18，周榆白桶裏：19。

險勝。

他們提着小桶去吃飯的地方。

舒嘉芙問：“我輸了，你想要什麽？”

他接得很快：“想要你以後別不理我。”

太直球了，舒嘉芙都不知道怎麽接。

觸及周榆白的視線，舒嘉芙只能點頭，承諾道：“不會了。”

有周榆白同行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這個年紀的男生臭屁是一層，腦子裏天馬行空裝的東西稀奇古怪，時不時接的話能把舒嘉芙逗得笑半天。

她不得不承認，她挺喜歡和他待一起的。

等殘霞卷起半邊天，夜色悄現，舒嘉芙收到了舒爸的一則消息。

意思是遠房親戚住院了，他和舒媽得往那邊去一趟，明天才能回來。

舒嘉芙開始還沒往心裏去，直到時間越來越晚，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急忙往包裏摸，裏裏外外翻個遍，一臉菜色。

周榆白問；“怎麽了？”

舒嘉芙攤手：“鑰匙沒拿，在另外一個包裏。”

周榆白拉開車門的手一頓。

過了會，他說：“去我家嗎？”

說完，周榆白別過眼。

今晚沒有月亮。

被厚厚一層雲遮住，霧蒙蒙的。

舒嘉芙本來想着訂個酒店湊活一晚，但鬼使神差，同意了。

周榆白沒想過她會答應，聽到“好”的時候目光中的不可置信顯而易見。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

舒嘉芙打了個哈欠，周榆白說：“要不回去了？”

舒嘉芙說好。

周榆白把車鑰匙接過去：“我開吧。”

他前幾天剛拿到，補了考試兌了中國駕駛證。

舒嘉芙沒拒絕，周榆白走了兩步，說讓她等等，他去買點東西。

他說很快，舒嘉芙就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沒幾分鐘，人就提着一袋洗漱用品出來了，他徑直走向副駕駛拉開車門，和舒嘉芙四目相對，他說：“我開。”

舒嘉芙沒動：“是你開啊。”

周榆白一手撐着門：“你不下來我怎麽開。”

舒嘉芙看看自己的位置，又看看旁邊：“困了？”

周榆白這才注意到，駕駛座在旁邊，國內外反着來的，他剛回國打出租就犯過迷糊，拉開駕駛座的門，和司機四目相對，尴尬蔓延。

他“噢”了兩聲，關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舒嘉芙打趣道：“要不我來開吧。”

周榆白信誓旦旦，打火，“相信我，技術好着呢。”

她調整了個位置，窩在副駕駛，扯閑天：“什麽時候考的駕照。”

“17歲拿的摩托車駕駛證，隔了兩年考的汽車駕駛證。”

舒嘉芙手虛空擰了擰：“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

周榆白斟酌着說：“我會的挺多的，不過你應該不感興趣。”

她又打了個哈欠，估計真困了，說：“你怎麽知道。”

周榆白心說，你喜歡乖的，追求穩定和安穩，怎麽會喜歡這些追求刺激的項目。怪了，性格南轅北轍兩個人，他就是喜歡她。

他調了空調溫度：“你睡會兒，到了叫你。”

“好。”

舒嘉芙頭歪向駕駛座，餘光瞥了眼，入目是好看的側臉，鼻梁的弧度接上幾縷不聽話的小卷毛，她喊了聲：“小白。”

“嗯？”他在開車，沒回頭。

舒嘉芙說：“晚安。”

周榆白一愣，笑着回：“晚安。”

周榆白一停車她就醒了。

萬嘉公寓的樓很新，舒嘉芙下車，周榆白提着東西跟過來。

18樓，電梯數字跳動，舒嘉芙心頭湧上一抹不知名的古怪，周榆白輸密碼毫不避諱，舒嘉芙卻是将頭轉往一邊。

他笑了下，聲音不大，剛好能被她聽見：“密碼是你生日。”

舒嘉芙笑着拍他：“一天天跟哪學的。”

他笑嘻嘻讓舒嘉芙進門，從超市的購物袋裏翻出來拖鞋，讓她先換上，剩下的東西順手往玄關櫃子上一放。

舒嘉芙說：“謝謝。”

她往裏走了兩步，走出玄關就是一個恒溫酒櫃，廚房設的半開放，緊緊挨着，然後是客廳、陽臺，三間關着門的房間，不知道是幹嘛的估計是他的卧室、客房和書房。舒嘉芙說：“你喝酒？”

周榆白走過來了，他說：“裝叉用的。”

這種坦然，舒嘉芙被堵得不知道接什麽。

客廳的壁挂鐘時針分針合并了，舒嘉芙問道：“我睡哪？”

周榆白揚揚下巴指着陽臺緊挨着的那間房：“睡我房間。”

“啊？”

舒嘉芙微張着嘴。

這句話和你跟我睡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