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蔣芯蕊在我和石雄屹六年級的時候,降級到了我們班。在那之前,幾乎全校人,尤其是男生,都知道蔣芯蕊這個人。
她漂亮,皮膚白皙,有一頭少見的、帶光芒的大波浪卷發,後來我有諸多機會近距離地看她,她那撲閃的長睫毛,讓她自身帶着醇厚的混血風情,更關鍵的是,她早熟,身體已經凸顯出了曲線,除此之外,男生間還傳聞有更多關于她的信息,她降級的原因似乎也和這些傳聞有關。
是的,她比我們都大一歲,在青春期伊始,女生一歲的年齡之長,可是要成熟過男生很多方面。和蔣芯蕊同級的同學,全在那個秋天升入了中學,她被強制留在小學,像是她的家長想要扼制或延緩她的早熟。
正好我那時候是獨自一人坐一桌,六年級開學第一天,班主任把蔣芯蕊領進教室,朝我這一指,蔣芯蕊就成了我的同桌。石雄屹回過頭來沖我呵呵傻樂。
在那之前,我沒少和石雄屹一起讨論學校的女生,我們正懵懂地向着青春期的門檻邁步,蔣芯蕊當然是我們讨論過的女生之一,甚至占據話題的不小比重,畢竟那時候像她這麽顯眼招展的女生不多。所以當她坐到我身邊時,我緊張得不敢回應石雄屹的笑,我低頭斜眼看向蔣芯蕊那邊,白色長筒襪裹在一雙塑膠羅馬涼鞋裏,這種搭配在那個年代可是稀罕,再往上一點,她穿碎花連衣裙,膝上枕着書包,書包上兩只白皙的小臂垂放着,纖細的手指在不停地和書包背帶打圈圈。突然她把書包往桌肚裏一塞,沖我的方向說話:“我叫蔣芯蕊,今後是你同桌了。”
我擡頭,四目相對,回應她:“同桌你好,我叫藍昌昊。”
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學過六年級的課程,老師在課堂上提出的問題,蔣芯蕊經常能主動回答對。這多少激勵了我認真聽課——總不能在蔣芯蕊回答問題時,老師投射過來的目光裏有一個睡覺或開小差的我吧。近朱者赤,連石雄屹都積極聽起課來。
但後來我們發現,蔣芯蕊是真的聰慧。秀外慧中,蘭質蕙心,說的就是她。很快,她和我們熟絡起來,還會輔導我們做作業,石雄屹更是占着地利之勢,晚上會上她家做作業。我心生嫉妒,卻又無可奈何,我住得離他倆都太遠,爸媽絕不可能讓我放了學後還出門。我偷偷問過石雄屹,他們有沒有做除了作業以外的其他事,石雄屹白我幾眼之後說:“你可能不知道,她特別愛讀書,最近在讀四大名著,我們除了做作業,就是她給我讀幾段《紅樓夢》。”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
“你喜歡蔣芯蕊?” 石雄屹直接問我。我反駁了回去:“難道不是你喜歡嗎?”
但我們很快就同時意識到,早熟的蔣芯蕊,或許有其他喜歡的人。
懷疑的對象首先鎖定在她過去的同學中,也就是已經成為中學生的某個少年;其次,我們想到了每天早晨擠在學校小食堂裏吃現燙湯粉的鄰班男孩,因為蔣芯蕊也幾乎每天都去小食堂吃早點,過去我們就是在那裏第一次見到她。
因為漂亮得過于耀眼,蔣芯蕊難以與女同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即便她身邊有着那麽幾個和她相處得不錯的女同學,也都帶着一定的嫉妒或自卑心理,不敢與她過從甚密。這便不由得大多數願意親近她的同學多為男生。在我和石雄屹之前,她就與原本同級的幾個男生關系親密,這也是她身上總有傳言的原因,愛在學校小食堂裏用早點的那幾個鄰班男生,很多時候也和蔣芯蕊同一個桌子吃湯粉。後來蔣芯蕊發現我和石雄屹會在教室裏吃花卷,就有幾次自己在市場口的包子鋪買了花卷和我們一起吃,邊吃邊聊音樂或動畫片,有時還會幫我檢查昨晚的作業,在交上去給老師前,救回我幾道數學題的分數,當然石雄屹的作業早在前一晚就已經被她檢查過了。班主任開始表揚我和石雄屹作業有進步,得虧蔣芯蕊,整個六年級我們學業呈突飛猛進之勢。
這種持續、積極的影響,讓我和石雄屹在小升中考試時發揮超常。
那天早上,石雄屹像往常一樣給我帶來花卷,蔣芯蕊也沒有去小食堂吃湯粉,我們三人像是在進行一場儀式般,各自吃完兩個花卷,将空塑料袋合并在一起,揉成團,由石雄屹鄭重地扔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裏。
我想,多年以後妻子所認為的在重大考試前要吃花卷的 “習俗”,便是因為那天早上,她看到我們三人如此認真地對待這個吃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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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石雄屹的小升中考試成績非常理想,要與蔣芯蕊一同去念小城最好的中學了。
那個暑假我們無憂無慮,喜歡跑到離我家不遠的河堤玩。只有蔣芯蕊會水,在她的教領下,我和石雄屹一個下午就學會了游泳,原本只是赤腳在淺水灘奔跑,逐漸就變成赤膊在水裏嬉鬧。
不管是誰的家裏人,都不知道那個夏天我們三人在水裏玩得多麽酣暢淋漓,常常正午的陽光打在水裏,讓河水帶上了溫度,也讓我和石雄屹的皮膚慢慢曬成金棕色,而蔣芯蕊還是那麽白,就連我都嫉妒她那不會被陽光曬壞的肌膚,浪裏白條,不只是形容蔣芯蕊的泳技,更是在诠釋她那在金色陽光裏耀眼的白膚。
但接下來,石雄屹從蔣芯蕊那裏聽說,她要提前去學英語,一個中學英語老師在我家附近開了個暑期英語啓蒙班。石雄屹也想去,非要拉着我一起。我征詢了我爸的意見,得到了他強烈的支持,又因為離家近,他很迅速地幫我去那位英語老師家裏給我報了名、繳了費,石雄屹也在報名截止的前一天,從他奶奶那裏得到了報名費。
我們從基礎的英語國際音标學起,每天下午學習兩到三個小時,到啓蒙班結束,可以學習到簡單的英文單詞和一些基礎會話。蔣芯蕊格外認真,在我們學習各種常見職業的單詞時,老師問大家以後想從事什麽職業,只有蔣芯蕊勇敢地回答了老師,雖然 “外交官” 和 “旅行家” 這兩個職業,都沒有出現在老師教的英文單詞中,但她向大家表達的意思很明确,她要學好英文,去更大的世界。
那天課後,我們三人留在教室裏聊天,說是教室,其實只是那位英語老師占用的一個單位的大會議室,黑板甚至還是一塊木門刷上黑漆後,臨時放在會議室前面的,課桌是條會議長桌,一排坐五、六個人,常常是我們三人坐一起。
會議室在二樓,樓外種有一棵柳樹,有風時,柳枝會飄進窗裏,那天蔣芯蕊就是一邊把玩一段溜進來的柳枝,一邊很認真地問我們将來想做什麽。我說,我爸搞藝術的,也許他要培養我成一個藝術家,或者舞蹈家?石雄屹倒是斬釘截鐵地說要做個醫生。
我看着蔣芯蕊用手指卷動着柳枝,綠色的細葉繞在她纖細修長的指頭上,跟她說,其實她比我适合做個藝術家,彈鋼琴或者繪畫什麽的,她身上有藝術家的氣質。蔣芯蕊聽着笑了:“什麽氣質不氣質的,” 她把柳枝送回窗外,繼續說,“我倒是覺得你平時認真觀察周圍的樣子,挺适合去當檢察官或者警察,上中學後多打打籃球什麽的,把體能練上去。” 我若有所思,點頭應答。
也是幸運,升上中學後我們三人還在一個班,但開始男女有別了,我沒有和蔣芯蕊同桌。中學教室會在中間連着擺三個課桌,讓三人坐一塊,石雄屹和我中間隔着一人;靠窗和靠走廊那兩側則兩桌并排,蔣芯蕊坐窗戶邊上的那一列,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右側後腦勺,應該說是可以看到右半邊臉和長睫毛,因為她的披肩卷發常常別在右耳後。
由于我們的英語已經被啓蒙了,中學裏這一新科目對我們而言實屬簡單,不知道是不是遠大的 “外交官” 和 “旅行家” 理想在指引蔣芯蕊,我發現她對英語課情有獨鐘,其他的物理、化學甚至數學,她都不是很積極應課,我常看到她在這幾門課上眼神飄向窗外;化學和生物倒是石雄屹的強項,他吸收這些新知識的能力讓我對他刮目相看;而我只求每門課都能很好應對,保證不偏科。總之,我們三人順利地打開了中學之門,并穩健地步入。
已經有人開始初戀,我和石雄屹都毫不懷疑其中包括蔣芯蕊。當然各自也心有不快,畢竟深知她的初戀對象不是我倆中的任一個。
蔣芯蕊每天都收到情書,甚至有人托我或石雄屹幫忙遞信。雖然不敢擅自截留這些情書,但我和石雄屹還是決定讓蔣芯蕊給我倆說個清楚。
那時候由于石雄屹和蔣芯蕊還是住離很近,他們放學會一起騎自行車回家,尤其是下晚自習後。石雄屹竟然跟我發誓說他從沒見過別的男生送蔣芯蕊回家,或者哪怕只是遠遠陪着。所以我決定,就在一個晚自習結束後,讓蔣芯蕊和石雄屹都先別走。
我把當天收到讓轉交的情書往蔣芯蕊的車筐裏一扔,開門見山問她:
“交的哪個男朋友?”
情書的出處衆多,我和石雄屹摸不準到底誰入了蔣芯蕊的眼和心。那時我和石雄屹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蔣芯蕊,有什麽資格在下晚自習的晚上問她那個問題。
蔣芯蕊轉過身問石雄屹他那裏今天沒有嗎?石雄屹說今天沒有誰拜托他。然後我們從她口裏聽到了否定或說是落空的答案。
“誰還都不是。” 這回答可真是模棱兩可,既讓人滿意,也讓人貪心。
我和石雄屹對望一眼,覺得不如就此作罷。但蔣芯蕊繼續說道:“我覺得你們和其他人都一樣,和我爸媽也一樣,你們總覺得我應該有點什麽。” 那刻我意識到她生氣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道歉。
石雄屹想快點結束這一尴尬局促的場面,催着我和蔣芯蕊說:“走吧,回家吧,今天讓藍昌昊也一起送你回去。” 然後敦促壓根不順路的我調轉車頭,往他們家的方向騎。路上誰也沒說話。
那天我突然意識到,蔣芯蕊的名字裏帶有四顆心。
自那晚以後,我總感覺蔣芯蕊有意無意在疏離我。石雄屹當然認為我想多了。據說蔣芯蕊少有的幾封給人的回信,都是英文寫的。這說明她的确沒有真的和誰談戀愛。我估計換我也難懂她英文回信的意思吧。我望向了窗邊的她,她正低頭寫着什麽,在用英文回信嗎?她的大波浪自然卷越來越長了,像是要延展到更廣闊的空間去。
中學第一年就這樣流走。我果真愛上了打籃球,在初一的下學期加入了校籃球隊,每天早上都會練球,石雄屹照舊給我帶花卷當早點,偶爾有幾次換蔣芯蕊。她到球場前,總愛用手捂住花卷保溫,不像石雄屹,往運動器械籃邊上的水箱上一扔就走,她還會默默等我練完一段,從籃板下走向她,接過花卷吃完,才去教室。
那一小段時間裏我們往往都沒什麽對話,或是我忘記了,倒是籃球隊其他同學有時會看向我們,說點八卦。我從不在意這些閑話。在我和蔣芯蕊之間,我能感受到一種溫度。不是蔣芯蕊手暖的花卷的溫度,心的溫度吧,四顆心的溫度。
後來是暑假。有天中午石雄屹往我家打電話,說蔣芯蕊找他去河堤游泳,讓我也一起。我問是蔣芯蕊讓我一起還是他讓我一起?石雄屹支吾了很久才說,是另外一個男同學約的蔣芯蕊,蔣芯蕊沒有拒絕,但是她想讓我倆也一起,而且我家離得近。
“哪個男的?” 我有點詫異,“是給她寫過情書的?”
石雄屹給了肯定的回答,說是上一級的,和蔣芯蕊原本就是同班同學。我們六年級猜測過的蔣芯蕊喜歡的對象。
“這我不确定。” 石雄屹只知道在蔣芯蕊降級來我們班前,那個男同學就喜歡她。沒料到蔣芯蕊沒跟他一起上中學,情書寫好了,很艱難地交付到了蔣芯蕊手裏。蔣芯蕊早知道他的心意。等過一年,蔣芯蕊上了初一,他的情書開始密集,蔣芯蕊也來來去去給他複信好幾封。那男生有用功學英語,後來都用英語寫情書。
說到這我惱了。我認為那個男生的信都是石雄屹幫遞的。我不想直問,我有什麽資格?上一次直問蔣芯蕊,已經把她問到生氣。于是只跟石雄屹說我不去。我決定睡個午覺,把郁悶給睡去,睡到下午,等熱頭過了,再起來找籃球隊的同學練球。
家附近的河堤,每年酷暑都會引來諸多大人小孩游泳,小城沒有游泳館,都在野河裏逐浪玩水。我被吵嚷聲弄醒,還不到五點,太陽還挂着,往常都是近了黃昏,才會有小孩在路上興奮地大喊大叫。吵嚷聲像悶重的氣壓,湧進屋裏,鋪滿還沉在放空中的大腦,最終逼我起身。
我去陽臺往外望,這點蔣芯蕊和石雄屹他們應該早就從河堤那邊出來了,我等會就去打球。陽臺正對着去河堤的必經小路,稀稀拉拉竟然擠了幾十個人,吵嚷聲就是由那片人群制造的。
突然人頭攢動,從小路盡頭的拐角,沖出來一個哭天搶地的中年男人,胳膊裏環抱着一團橘紅色,白裏泛綠的四肢從橘紅色泳衣的荷葉邊裏耷拉出來,濕漉漉的長發也在空氣裏飛。後面還跟着兩個男孩。有一個是石雄屹,他邊跑邊朝我家陽臺望,我知道他看見了我。
我飛奔下樓,在大院門口追到了石雄屹。蔣芯蕊被那團橘紅色包裹着,那麽小只,那麽單薄,一點一點飄離了我們的世界。再後來,只會出現在我的夢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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