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數周後,我順利通過選拔考試,如願當上刑警。妻子又做了一桌子的菜為我慶賀。我從來沒有告訴她我為什麽要當警察,她愛上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從警校畢業,成為警察理所應當。
我決定把石雄屹叫出來喝酒,當做是慶賀派對的下半場。
他說在市場口見,一處露天大排檔。我到得早了點,站在幾周前遠遠看包子鋪的同一個地方。我想起唯一送蔣芯蕊回家的那一晚。我們像是吵過架,其實又不是,三個人默默地騎車,幾封情書在蔣芯蕊的車筐裏颠簸翻面,大馬路上就只有信封磕碰金屬車筐的聲音。偶爾還有石雄屹試圖打破沉默的哼叫。
“喂!” 石雄屹到了。
我問他是不是故意把我約這來的。石雄屹只說他最近回來過一趟,看着這片的大排檔還在,就覺得我們應該再來。高中以後我和石雄屹甚至不在一個地方上學,他們家也搬離了市場口。這是塊字面意義上的 “老地方” 了。
石雄屹說,那間包子鋪以後不僅不做花卷了,整個鋪子可能都要關閉或搬遷。“這片老市場都要拆,可能會建成大商場,或者娛樂辦公共用的那種綜合大廈,帶商鋪、帶寫字樓、帶酒店、帶健身房、帶室內游泳池……” 我感覺石雄屹洞悉這個小城過去和未來的所有變化。
“她會喜歡這樣吧。能在離家這麽近的地方游泳。” 我遠遠望向假想中的高樓,那個游泳池或許可以建在天臺嗎?
“是吧。” 石雄屹也知道,既然來到了這裏,我們就不該再繞開她不談。
“她水性那麽好,還是她教的我們游泳。” 我說,“怎麽那天就不行了呢?”
石雄屹把啤酒瓶子給我一遞,讓我當刑警後少喝點。
“其實那天她興致很低,游去了深水區,那個男同學你還記得吧,一直跟在她後面。我當時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确定了關系,再加上你也沒來,總覺得氛圍很怪異。我說不清楚,你說為什麽那個男同學要約她游泳?” 看來石雄屹對那天也有很多疑問。
我猜想或許是他們的通信裏提到過,夏天會去河堤游水。那個男同學本身會水,約着游泳,可能只是想投其所好。但這些也都是我的猜測,我告訴了石雄屹,但也不能改變或解開謎題。“再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石雄屹聽完我的猜測後繼續說,“她不見了之後我就跑去她爸上班的單位喊人,留下那個男同學一直在找。”
再後來的事我也看見了,她爸抱着她跑去最近的衛生院。“她穿橘紅色的泳衣,我們後來在深水區看見那團橘紅色的時候,真是耀眼。” 石雄屹雙手枕住額頭,仿佛那團橘紅色正在他眼前,他不得不垂下頭,用手遮住。
“她一直很耀眼。” 我說。那團橘紅色既引人矚目,也讓人想要遮住雙眼不去看…… 盡管我們無法考證那天的事是意外還是…… 但我覺得我們這些人害死了她,生得耀眼的人,理應一直閃亮地生活着,成為外交官,成為旅行家,走遍世界,哪哪都因為她而耀眼。
石雄屹擡起頭,我知道他眼裏有淚光,但他此時卻要安慰我說,她會因為我當上警察而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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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為了她當的警察嗎?”
我想了想,“應該說我是因為她當上了警察吧。當年,是她說我适合當警察的。” 随後我想止住這場哀傷,笑他說他不也真的成了醫生?
“糾正啊糾正。我現在是法醫。而且在她出現之前,我就知道我是要做醫生的。”
我們互相看了看對方,氣氛确實好了點,眼裏含着的是欣慰的笑意。我想我們都活成了可以讓蔣芯蕊在天上高興的模樣。
“還有那個男同學你知道嗎?” 石雄屹在那之後,多少還是和那人有交集。“因為蔣芯蕊,他後來英語學得可好。現在在澳洲做律師了。” 真了不起。蔣芯蕊,你照亮了三個人後來的人生。
碰一瓶吧。
“她爸媽後面又要了個孩子。” 石雄屹說,“這你知道。”
“我知道。取名叫蔣乙,第二個的意思。”
“對對對,挺好。”
“是挺好呀,簡單。可比她的四顆心好。哈哈哈。”
石雄屹伸手要打我,“你笑什麽吶,你自己不也三個太陽。”
哈哈哈哈。還真是。都是紅豔豔、暖洋洋的。
酒過飯飽,兩個人共有的心結也解開了。我決定聽從石雄屹的建議,今後少喝點。于是兩人各自回家。
妻子已經睡了。拾掇好後我躺到她身邊,用臂膀圈住她。妻子翻身醒來,我仔細籌措着言辭,給她講了這段往事。至今我都不敢妄說我對蔣芯蕊的情感是什麽,但花卷和考試無關,我為何要做個警察,卻和她有關。橘紅色背景的夢,今晚再做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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