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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7章誤會一場

星期一中午，木佳橙又去了那家奶茶店。

昨天，男人在看到了木佳橙之後，迅疾将臉埋進鴨舌帽沿間，又往裏走，和最裏側的員工換了個位置。

直到木佳橙拿上奶茶離開，男人始終背着身子低頭工作，看不到正臉。

今天是工作日，店裏沒那麽多人。

這會兒也只有五個員工在工作，高個子的男人沒在。

木佳橙問點單的小姐姐，“昨天，你們這裏最高的那個工作人員呢？”

小姐姐友好地回應，“你說我們老板啊。他出去進貨了。”

老板。

木佳橙先是驚訝，然後詫異。

“原來是老板啊，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

“他是什麽時候回來開這家店的？”木佳橙接着問。

“店是這個月的1號開張的。”這會兒不忙，小姐姐也耐心地回複。

“您怎麽知道我們老板是外地回來的？”小姐姐吃驚道，“您是認識我們老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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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佳橙抿唇笑了下，不置可否，繼續問，“他是桐城人嗎？”

木佳橙不加掩飾繼續盤問。

“是的。”小姐姐神色變得複雜，眼裏帶着戒備和謹慎。

找個借口避開和木佳橙的談話：“您先到那邊坐一下，好了我們會叫號的。”

“你們老板什麽時候回來？”木佳橙又問。

“這個我們也沒法确定，您是找我們老板什麽事嗎？我們可以幫忙轉達。”

“不用了，我在這等他。”木佳橙走到了其中一張桌椅上坐了下來。

奶茶好了，男人還沒回來，木佳橙坐在店裏邊喝邊等着。

店裏的其他客人陸陸續續離開，座位上只剩下木佳橙一個人。

店裏員工時不時向她投來審慎的目光。

木佳橙漸感到不自在，垂着頭遮蔽尴尬，全神盯着手機，假裝淡定。

等了許久，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店的外側。高大的男人從駕駛座上下來，副駕駛上緊随其後走下來一個女人。

女人自然地走到男人身邊。

木佳橙一動不動地看着并排走來的一男一女。

一些疑惑無聲無息間已有了眉目。

又一次看到木佳橙，邱俊惶恐萬分，提東西的手抖動了一下。

把東西遞給身旁的女人，“你先把這些拿進去。”

他徑直走到木佳橙面前：

“我們談談。”

——

木佳橙回到學校的時候，整個人意識還有些游離。

李潔梅急急忙忙喊她，“你去哪了？群裏通知班主任去開會，快點啦。”

“哦，好。”

木佳橙從桌面抽出本子往會議室走。

“我和她，已經分了。我年紀到了，家裏催得緊。”

“她近兩年，精神時好時壞的，壞的時候整個人會做出很多怪異的舉動，挺吓人的，一直靠藥物在控制。”

“小三給木勇軍生了男孩，母憑子貴，現在已經搬進了木家老宅。而她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偶爾回老宅，給小三添堵。”

“她說，‘木家是我女兒的’。”有蟲子飛過，邱俊眼簾閃了閃，“一直拖着不離婚，大概也是想幫你占着木家的財産吧。”

幫占着木家的財産。

木佳橙心底暗嘲。

她，怎麽可能？

“這些就是我全部知道的事情了。”

聽完邱俊的講述，木佳橙也該走了。

“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邱俊有些卑怯地懇求，自嘲地笑了下，眼神閃爍地飄向別處。

木佳橙尋着望去，是剛才和他一起出去購物的女生。

木佳橙露出一個譏诮的表情，起身離去。

——

怪不得……

木佳橙點開微信，拉到信息列表最下面，找到了母親方卉的微信。

今年五月份開始，方卉就陸陸續續給她了不少消息，內容都是一些噓寒問暖。

當時，木佳橙只當是方卉是閑得慌了想起來外頭還有個女兒。

剛開始，木佳橙還會回應幾句。

方卉更加頻繁發來消息，依舊是噓寒問暖，還有些彙報日常的，活像是一個稱職的、友愛的和孩子分享的母親。

某晚，方卉半夜給她發來微信：

【佳橙，以前是媽媽對不起你，你原諒媽媽好嗎？】

【有時間給媽媽打個電話。】

又是那招百用不爛的苦肉計。

木佳橙了然于心方卉的套路。

對此冷處理。

兩個人的聊天信息也截止在了這裏。

邱俊的話讓一切都得到了解釋。

方卉在木家的地位受到了挑戰，想起來外頭還有個可利用的女兒。

低聲下氣來緩和兩人的關系，不過又是企圖拿去她來牽制住木勇軍和他背後那些財産罷了。

從頭到尾，自己不過是她對付木勇軍的一個棋子。

那些突如其來的關心無非又是糖衣炮彈。

失去了價值之後再給人致命一擊。

木佳橙早已習慣這樣的套路。

對于方卉的遭遇，她非但沒有同情還有點痛快。

可也沒辦法高興起來。

——

下班回去的路上，停好車，想起遺忘了東西沒買，又徒步走出小區。

小區樓下有家商店，是木佳橙慣常去的地方，店家是一對花甲老夫妻，白天那裏時常聚着一群老人在打麻将。

夜晚，路上很安靜。這兩天還是低溫刮風天氣，路側的樹呱呱作響，帶來冷意，木佳橙隴緊衣服外套。

店裏的兩位老人此刻正因為一些事情起了争執，奶奶執着認為是爺爺做錯了。

拌了一會兒，爺爺主動認錯。

得勝的奶奶更有理有據，“我都說是你，你還跟我争，這個東西本來就應該放在這裏。”

“我就是不想再聽你唠叨，才承認的，你還要繼續念多久。”爺爺十分無奈的語氣。

“就是你錯了，你還要争。”奶奶反斥。

“是是是，你念夠一個晚上去。”爺爺背着手出到外邊去。

木佳橙站在貨架邊聽着這段無厘頭的吵架，忍俊不禁。

直到孫子背着小書包進來，兩人才短暫休戰。

“洗完澡啦。”奶奶幫孫子卸下書包。

孫子乖巧點頭。

奶奶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發，一手的水，憂心道，“怎麽不吹幹頭發再下來？”

“等會風吹吹就幹了。”爺爺逮着機會唱反調。

“感冒了怎麽辦？”奶奶提高了音量，顯然是生氣了。

孫子也被吓得後縮了幾步。

奶奶拿出一條幹毛巾給孫子擦幹頭發，孫子微笑着接受奶奶這過分甜蜜的愛。

這樣喧鬧又溫馨的場景，木佳橙總會不經意間表露出豔羨，站在貨架後聽了許久。

不合時宜地又湧起一些與之相反的記憶。

面露苦色。

結賬時，老爺爺又用上過那個褪漆的算盤，流利的指法撥劃過一顆顆珠子。

和商店所處的位置一樣。

每一處都彰顯着寧靜的堅守。

走在偏靜的小道上，慢慢散步回去。

冷風灌過，沉澱了浮躁的心緒。

走着走着，木佳橙隐約察覺對面的花壇裏露出一道光點，那光點正對着她，緊跟着她的步伐移動。

猛然間，她想到了什麽，加快了腳步回家。

——

木佳橙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告訴他。

【我好像遇到狗仔了。】

木佳橙發完信息，整個人窩進沙發裏，抱着手機發呆。

電視還開着，聲音環繞在客廳。

逡巡一圈屋子。

大抵是夜深時分，腦子過分活躍。

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天，程嘉木待在屋裏的場景，喝水的模樣、餐桌上的身影……

又想到方卉。

邱俊說，她現在也挺可憐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她拿起手機，從微信裏找到方卉。目視良久，還是退出了聊天頁面。

木佳橙沙發上瞌睡過去，知道手機鈴聲響起，她才驚醒。

困意襲上的眼有些迷糊，木佳橙模模糊糊地看着上面的字。

抽起桌面一張紙巾擦了擦眼，又把眼睛睜大些再看了一遍。

頁面實實在在地顯示着：程嘉木。

—

“為，為什麽？”

從接到這個電話開始，木佳橙都處于極大的震驚之中。

在聽到程嘉木這句意外的道歉時，她意識還有些飄忽，故而，條件反射地反問。

世界被馴化了一樣，一群人都來跟她道歉認錯。

是哪位高人在暗裏點撥了這群人嗎？

程嘉木突如其來地就是一句道歉，這讓木佳橙誤會他是不是撥錯號了。

“沒有。”程嘉木說。

“那為什麽，要道歉？”

“為我過去所做的林林總總。”程嘉木回答。

“？”

這家夥是受到了什麽威脅。

——

在這之前，程嘉木糾結了很久。

一向孤高驕傲的男人，讓他低頭折腰，承認錯誤。

天方夜譚。

但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牽制着他∶男子漢大丈夫，坦蕩擔當，承認自己的錯誤有什麽可丢臉了。

臉面惡魔和正義天使在他身體裏打了幾天的架。

直到今晚，收到木佳橙消息那一刻。

天使戰勝了惡魔，找到了契機，他一鼓作氣，擺脫忸怩。

雖然脫口而出時，臉上不自然地紅了一片。

但也算是直接真誠地面對了自己。

——

“那些新聞是假的，我會處理幹淨。”

“過去的已經沒法挽回，我能做的是現在和未來盡可能的彌補，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從現在開始，認真地相處。”程嘉木将組織好的話說出來。

他認真思考過∶與其去糾結過去，不然将目光放在當下，命運既然選擇了将他們兩個人捆綁一起，那應該是去接觸、去融合，而不是擺出一副受害者委屈的姿态，拒人千裏。

當然，他也顧慮，萬一人家已經……

——

這是在承諾？

木佳橙不可置信的，竭力控制激動情緒。

随即，是緩緩上揚的嘴角和眉眼。

"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她擡頭看向窗外，月朗星稀，如果明天有太陽，應該會從西邊出來吧。

可随即的一番話，又讓她剛升起的感動摁了下去。

“當然，我尊重你的想法，不會勉強和幹涉你的決定，”程嘉木停止片刻，繼而抛出那個讓他臉上挂不住彩的“秘密”，“如果你目前……已經心有所屬，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搞了半天，重點在這呢？

木佳橙怒極反笑。

“你到底想說什麽？”

——

“？”程嘉木被問得一頭霧水。

“說了這一大堆，你是在懷疑我出軌，還美名曰尊重我的想法。”木佳橙面無表情地反問，“還是說，是你累了、想斷了，給自己找個合理的方式。”

木佳橙反客為主，“和明琪是掩人耳目，那應該是另有其人。沒關系，你大膽坦白，我很大度，會給你騰位置的;嘴巴也嚴，會保密的。”

“？？？”

程嘉木一時憋屈上頭，本來是想心胸開闊，正人君子一番，還弄巧成拙了。

“我是個有操守的人，”他咬牙切齒地為自己辯解。

“我覺對不會幹背叛這種龌蹉事，”他極力自證清白。

猶豫幾秒，坦白說：“那天，樓下那個男人，我都看到了。”

——

原來是這個。

差點忘了這茬。

木佳橙哭笑不得。

“你還會吃醋啊。”

“我……”程嘉木臉色鐵青。

木佳橙笑道：“那如果是真的，你會怎麽樣？”

半響，程嘉木用很低的聲線問，“真的？”

“那是我同行，住一個小區而已。”

然後，她聽到對面讷讷的一聲：“哦”。

——

時針偏右，進入新的一天。

和過去不一樣的是，這是嶄新的一天。

最後，木佳橙也沒得到答案，程嘉木為什麽突然做出這樣的轉變。

外面依舊是寒意逼人，木佳橙洗漱完便鑽進了被窩。

身子裹挾進厚厚的被子裏，暖意遍布全身。

躺在被窩裏，回味起剛才那番話，心情是那樣舒暢和愉悅。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出聲。

備忘錄給她發了提示，她恍然驚醒。

慌張忐忑地點開微信，準确定位到聯系人。

切開聊天頁面，在輸入框上斟酌良久，鄭重地打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