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第10章  很漂亮

政治的發展觀裏有一句至理名言∶前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中學學到這個部分時，木佳橙不以為然，那時的她覺得人生無論是當下或者将來都是被曲折纏繞的。

毫無曙光。

直到多年後，真理才在她的身上應驗。

所有默默付出和等待都是會有回應。

木佳橙又默默地倒戈：真理就是真理，能夠經受時間考驗。

木佳橙這幾天的好心情都寫在臉上，連帶着排練的時候也更賣力了。

雖因身體缺陷跳得還是不好，可也不像之前那般懈怠了。

未來的無限光明坦蕩。

她決定往後都要做好日常裏的每一件事，從當下每一件小事起，認真對待。

于是，這幾天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她都積極又認真。

——

時間沒有感情地往前走，一年又走到了尾聲。

教職工群裏剛發了期末的考試時間和寒假的放假時間。

Advertisement

考試日期在1月8日至1月10日，1月11日開始放寒假。

木佳橙問歷史科組長：“啊廖，我們期末考試的範圍出了嗎？”

“哦，九年級上冊。”

“不考綜合啊？”

此前，木佳橙還以為這次期末考要按照中考的要求實行，考試範圍覆蓋初中全部得課本。

“下學期吧。”阿廖說。

英語老師緊張：“天吶，我課還沒上完。”

化學老師則淡定道：“那些不考的內容讓他們自己看得了。”

手機“叮”的亮起，有新的消息進來。

看到發信人的那一瞬間，木佳橙眉梢不自覺地微揚。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卻也能讓人一掃之前的陰霾：

【早安】

這幾天他們的聊天比之前頻繁了。

程嘉木會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她的工作。

木佳橙靠在辦公椅上，抱着手機望向天空，是那樣的清澈湛藍。

一切都那麽明媚清爽。

好心情地轉動起椅子，哼起了歌。

李潔梅經過，士別三日地望向木佳橙，“佳橙，你是不是買了哪支彩票中了？”

“沒有啊。”木佳橙呆呆地搖頭。

昨晚兩個人聊了許久，後面程嘉木應該是處理事情去了，很久沒有動靜。

早上起來，木佳橙才看到回複。

鮮果粒：【昨天睡着了，沒有及時看到消息。】

鮮果粒：【那就祝你早安吧。】

還有兩周就放寒假了。

好快啊。

也不知道今年他回不回崇江過年。

希望吧！

木佳橙開始隐隐期待着。

——

元旦晚會正式演出前進行了一次彩排，安排在29號晚上。

彩排六點四十開始，正是晚自修的時間，坐在教室裏的學生大多都按奈不住躁動的心，偷跑出走廊來看。

木佳橙因為下午出去辦些事耽誤了些時間，來學校遲了些。車子剛開進校，就聽到校廣播嚴厲的聲音。

是值日領導拿着話筒在喊話，顯示讓學生回教室學習，後又說：“各班班主任到班維持紀律。

打開手機看一眼班級監控，果不其然，班裏此刻就像一群掙脫束縛的野牛，吵吵嚷嚷，有一部分座位是空缺的。

木佳橙火氣直竄，通過手機訓話：

“你們還在幹嘛？現在上課多久了。”

憤怒的聲音從監控裏傳出，班裏安靜了幾秒。

“他們就是這樣的，無時無刻都需要有雙眼睛盯着。”

李潔梅也是剛從教師宿舍下來，逆着光。

模模糊糊中，木佳橙發現她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你們班第幾個出場？”兩人一同往舞臺那走，李潔梅問。

“第五，你班呢？”

“18。”

光線漸漸明了，木佳橙終于看清李潔梅的變化。

“去燙頭發啦。”木佳橙笑眯眯說。

李潔梅身子一頓，然後誠實地“嗯”了一聲。

“怎麽突然想去燙頭發？”

李潔梅以往是一頭烏黑的直發，劉海撩起紮成一束馬尾，看起來幹脆利落，像那種職場女強人。

現在頭發染成了淡黃，尾部卷曲，條條分明地披散，剪了個齊眉的短劉海，平添上了一種溫柔、恬靜的氣質。

李潔梅的反應也和這氣質相稱，羞澀。

“元旦我男朋友來我家。”忸怩了半天，李潔梅溫聲細語地全盤托出。

木佳橙早已經猜到了幾分。

“這次也是兩家人坐在一起讨論我們的婚事。”

“真的？”消息來得突然，木佳橙的反應很激動。

“恭喜恭喜啊。”像自己嫁女兒似的，心花怒放。

李潔梅和男朋友是高中同學，高中畢業之後确立的關系。從此，倆人就開啓了漫長的異地戀，一人北上去讀軍校，一人留在本省讀了師範。工作之後依舊是分隔兩地。然而他們的感情非但沒被長期的分隔而消磨，反而在漫長的考驗中變得愈加堅固。

在彼此的鼓勵和陪伴下，他們攜手從校園走到了社會，也即将從年少走向年老。

李潔梅臉上是滿滿的幸福，“你也要啊。”

木佳橙沖李潔梅笑笑，然後轉過頭去。

黑暗中，木佳橙垂着頭，把玩手中的手機，想到這段時間兩個人細微的變化，低低笑起。

她也會的。

——

晚上要拍夜戲。

劇組還在搭景，演員在旁邊補妝、休息，程嘉木找到一光源充足的地方，找好角度安好馬紮，安靜看劇本。

旁邊是幾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

“哪個是你弟啊？”

“黑色衛衣這個。”

“我噻，圓圓，不錯啊，咋家弟弟可謂是唇紅齒白，氣宇軒昂呢。”

一妹子犯起花癡來。

“啧啧啧，你看着身高腿長，這流利的下颚線。”

圍在中間的圓圓聽到這些驚人的誇贊，謙虛道：“也就一般般吧。”

手機裏傳出潮流酷炫的音樂。

一曲作罷，伴随着一陣熱烈的掌聲，主持人洪亮的聲音響起：“下面，是我們的特別節目。”

主持人的報幕還沒結束，又傳出一陣沸騰的吶喊聲：“老楊、老楊......”

“小美、小美......”

此時的同城九中，各班的應援聲高亢嘹亮，沖破天際。

在一片嘶聲裂肺的應援中，主持人宣布：“下面，是九年級教師組為我們帶來的舞蹈串燒，‘沖鴨、沖鴨’！大家掌聲歡迎”

主持人報幕落地，尖叫聲接續響起。

表演人員走上臺，熟悉的面孔出現，氣氛組更加熱血沸騰，聲音要穿雲裂石。

看到本班班主任也在隊伍裏，1720班的學生終于激發了興奮因子，揮舞起手牌，沸騰歡呼：“橙子、橙子......”

“佳橙，佳橙，你最美……”

“佳橙，佳橙，你最酷……”

程嘉木握着劇本的手一頓，擡頭，尋聲看去。

幾個人還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看着直播。

木佳橙一個小時前在朋友圈轉發了個直播鏈接。

程嘉木滑動屏幕，找到鏈接點進去，頁面很快跳轉進一個直播間。

沸騰的氣氛還在繼續，傳出了一陣陣震耳發聩的叫聲。

那幾位工作人員齊目看過來，程嘉木窘迫地低頭關掉音量。

舞臺上，按順序排成了三排，教師們服裝是整齊的白襯衫加黑西褲，頭戴兔子發箍，正經加調皮的打扮略顯滑稽，手裏還舉着兩根長條的大蔥。

舞臺調暗了燈光，鏡頭離得遠，屏幕外只能看到第一排演出者。音樂來到了高潮，隊形有所變化，後兩排的教師舉着大蔥走上前來，全部人呈一字形排開。

程嘉木四下搜尋，終于在隊伍最右邊的位置上找到了那張的熟悉臉。

木佳橙紮着高馬尾，劉海梳了上去用毛絨絨的兔子發箍夾住，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兩頰紅撲撲的，帶着嬰兒肥的臉蛋挂着盈盈笑容，靈動可愛。

木佳橙排在邊邊不是沒有理由的。本該是靈活輕盈的身形，但跳起來每個動作都是那麽僵硬，甚至很多都跟不上節奏 ，眼睛還時不時往旁邊瞥。

“最右邊的這位老師是在劃水吧。”同樣在看直播的工作人員齊笑起來。

屏幕外，程嘉木也被木佳橙笨拙的舞蹈逗樂，笑意漸深，甚至忍不住發出了聲。

可看着看着，程嘉木笑意漸漸收斂，臉色越發陰沉。

---

音樂聲止，老師們做出收尾的動作。其他人都氣喘籲籲的，唯有木佳橙呼吸平穩，以至于她羞愧地低頭竊笑。

過度努力的後果就是，她的腳受傷了，就在臨晚會的前一天。

一個需要跳起來轉體的動作，木佳橙想跳好，于是努力練習了很多遍。後邊漸漸體力不支，在一次跳躍時不慎摔了下來，扭到了腳。

傷勢不重，卻也足夠影響演出的效果。

已經努力了這麽久，她不想放棄，咬緊牙關完成了演出。

無論效果怎樣，1720班的死忠粉還是那樣熱情給力，盡情地為木佳橙呼喊。

工作人員又搬上來一張桌子，老楊緊随其後登臺。

場下的學生又熱情地喊了起來。

雖然老楊平時管理學生嚴厲，但是性格幽默和善，私下裏和學生們相處得和諧。

老楊熱情地朝大家招招手，學生們更激動地回應。

布置好裝備，老楊熟稔地握起毛筆，沾墨，在卷軸上揮灑幾下，一氣呵成，自我欣賞一番，得意挑眉，把毛筆擱放在硯臺邊上，站直身子。

兩個老師上前幫忙把卷軸展開。

随着卷軸的緩緩展開，四個金燦燦的大字逐一顯現——

金榜題名。

這個初三年級組的老師為學生們準備的“禮物”，這些天老楊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木佳橙也是今晚的時候才得知這個環節。

初三教師代表充當背景板，“金榜題名”的卷軸立在中間，老楊拿着話筒高聲呼叫，“初三的同學們，你們在哪裏？”

“這裏！”學生們配合着。

“同學們啊，我們距離中考還剩下最後的半個學期，我希望在最後的備考過程中，我們要有兔子的速度，也要有烏龜的毅力……”

老楊絮絮叨叨了一番，最後帶領初三教師組高聲祝福：“祝九年級的同學，2020年中考，馬到成功，金榜題名！”

場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那個時候的我們，還在興高采烈地慶祝，互相祝願，滿懷希望期許地憧憬着未來。

那時的我們并不知道，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來臨的路上。

走下舞臺，木佳橙長舒一口氣。

她向來不習慣站在聚光燈下，成為衆人的焦點，接受他人審視。

算起來，這是她第二次上臺表演。

第一次是在大一時，學院的舍歌比賽。

當時，腦殘學院規定大一每個宿舍都得出一個節目。她們宿舍在全員音癡的“高格逼”陣容之下，直接放棄治療，上了一首高難度歌曲。在海選的那個中午排練了一小會兒，所有人都臨危不懼地站上了舞臺。

最後，在海選現場出盡了風頭。

看完本班的演出，木佳橙便偷溜回辦公室。

觀衆席外，零零散散分布着學生，有在玩耍的，有在趁着這美好日子拍照紀念的。

在學校綜合樓大廳下，偶遇了班裏剛演出結束的學生，他們正在組織着拍照。

看到木佳橙，學生們熱情地圍上來跟她合照。

木佳橙笑着應允，被纏住許久才得以抽身。

剛才下去的時候，她将手機留在辦公室充電，這會兒打開，微信已經堆積了不少的消息。

打開微信，滿屏的紅點，木佳橙目光緊鎖在排在中間的那條：

【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