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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11章 “公開我們的關系”

辦公室已經聚了好多老師，大家坐一起聊天。

“你們班的孟敏怎麽回事？最近上課都不怎麽聽課了，不擡頭，也不做筆記。”

“是的，我也感覺到了。她這狀态時好時差的，有時候還一節課都在跟同桌聊天。”

“十三班我都放棄了，物理課沒有幾個人在聽，趴到一大片，看得我都困了。”物理老師又cue到木佳橙，“佳橙，你們的學生很活躍哦，講課都有激情一點。”

木佳橙正在玩手機，被提及，有些反應不及，仰起頭來，唇邊的笑意未收，“那挺好的。”

物理老師調趣說：“什麽事笑得那麽開心？”

木佳橙笑着胡茬：“看到一些比較好笑的段子。”

看到贊賞，木佳橙很開心地回了“謝謝”，心裏源源冒出甜蜜的泡泡：原來他也在看啊。

暮晨：【腳怎麽回事？】

他怎麽會看出自己的腳出問題了？

情緒一時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

是感動、是滿足嗎？

亦或兩者間雜，并不止于此。

木佳橙聯系起上學時收集的作文素材裏，有這樣一則新聞：大概是一位演員拍的一副海報，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演員飒爽的姿勢，而只有他母親看到了兒子身上的傷疤，滿眼只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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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佳橙一時間鼻尖酸酸的，問他：【你怎麽知道我的腳受傷了？】

暮晨：【眼睛看出來的】

鮮果粒：【哦】

鮮果粒：【已經處理過了，修養幾天就好了】

暮晨：【注意保護】

鮮果粒：【嗯嗯】

開心不過三秒，頁面又彈出新的消息，【只是，這突然引起我的一些擔心】

木佳橙不解問：【擔心什麽？】

暮晨：【我們家這藝術基因】

木佳橙從左往右看過去，心裏開心，唇邊一直夾着笑意，還沒有閱讀完消息，低着頭靠在桌子上，咬住下唇，兩頰撐得鼓鼓的。

疑惑片刻才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又想起些往事，更加明白了程嘉木的擔憂。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們可以在孩子很小就抓他的藝術，要是有些實在沒有的也不必去強求……”

木佳橙還在編輯着消息，頁面就跳出來新的。

暮晨：【不過我還可以救一下】

木佳橙拆穿他：【喔，原來你這麽自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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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最後一周只上了兩天課，學生們便可以歡歡喜喜回家了。

元旦放三天假，周六補一天課，星期天晚上回來，下周一就是期末考試。

好快，一年就這樣糊裏糊塗過去了，一個學期也即将結束。

31號那天晚上，木佳橙吃完飯就在客廳裏工作，電視裏正播着H衛視的跨年晚會。

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都興致淡淡，埋頭工作。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她才放下手中的工作，擡起頭來，靜靜地欣賞着。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跨年晚會。

他的穿着偏休閑潮流風，色彩豔麗的外套很好地吸引了觀衆的眼球。

程嘉木的節目是唱歌，這讓木佳橙為他捏了一把汗。

程嘉木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幹淨，富有穿透力，但唱歌時卻并不這樣了。

木佳橙仍記憶猶新，當年音鑒課上他展露的那兩下，令全班的同學都捧腹大笑。

印證了那句，上帝給予你一些東西，适當的也會從其他方面拿走一些。

然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程嘉木一開口，木佳橙便驚愕不已，不能說無可挑剔，但每一句都在調上，高音也很流利輕松地上去了。

或許是在這種競争激烈的環境裏，倒逼着每個從業者十八般武藝樣樣涉獵。

想起昨天他那“自戀”的話，原來也是有底氣的啊，木佳橙忽然愧疚起來，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直到熱搜上出現“程嘉木假唱”的詞條，一下子否決了木佳橙的猜想。

木佳橙忙裏偷閑刷了一下微博，一眼就看到登頂熱搜榜的詞條。

雖然廣場裏都是調侃居多，但看到這些不利于程嘉木形象的詞條，木佳橙心裏也并不好受。

她在一條言辭激烈的評論下停留，猶豫着想隔着網線對戰幾句，可又放棄了

電視屏幕裏已經在跨年倒計時。

零點一到，煙花聲砰然綻放。

爆竹聲從電視熒屏延伸到現實，玻璃窗上映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星光。

木佳橙扭頭看向窗外，一簇一簇的煙花在空中綻放。

一切都在變好吧。

新的一年一切都順利。

木佳橙靜靜凝望着燦爛的煙火，有些發幹的嘴唇翕動。

刷新一下微博好友列表，最頂端的就是程嘉木新發的微博。

程嘉木發了一條賀元旦的微博。文案是美好的祝願，樂觀積極，看起來并沒有受熱搜的影響。

沒幾秒，下邊的評論就刷刷過千了，可想而知都是同一時間很多人都守候在微博前。

木佳橙停留了幾秒，也跟着隊形，發了一句：元旦快樂！

評論如潮水湧現，木佳橙被淹沒在其中。

零點剛過，有不少好友已經在微信上發了祝福。

木佳橙一一回複。

吉吉國王：【佳橙，你上次問我的問題，我想了好久，大概就是，總得有一方需要勇敢吧。】

是李潔梅發的，上次元旦晚會彩排現場，木佳橙羨慕又真誠地向李潔梅求教經驗：“你們是怎樣維系關系的呀？”

李潔梅一時間也沒法給木佳橙答案。

勇敢？

木佳橙盯着屏幕上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彙發呆。

她最勇敢的舉動莫過于那一次了吧。

失神的瞬間，李潔梅的電話打了進來。

“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了，不陪你男朋友嗎？”木佳橙上來就調侃她。

“得了吧，今天逛了一天，累死了。你在幹什麽呢？”

“窩在家裏呗。”木佳橙拎起杯子起身去打水。

“他們在外邊聊天呢？給你聽一下聊天的內容。”

隐隐約約聽到一些交談的聲音。

“你們确定日子了嗎？”木佳橙問。

“還沒，只是見過面了，還得等他們家那邊找人算日子。”李潔梅有些羞赧起來，“不過，應該就是今年了吧。”

“恭喜啊！”木佳橙道。

李潔梅忽而又感慨：“好快啊。”

木佳橙：“怎麽啦？”

“一眨眼我們居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有時候還總覺得自己是那個玩着泥巴的孩子呢。”

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總喜歡在夜深人靜的午夜拖着疲憊的身體回憶往昔。

木佳橙深有同感。

電話裏的李潔梅話語間都是甜蜜和對未來的美好暢想，木佳橙也被深深感染，誇贊一句：“真好。”

李潔梅害羞起來：“婚姻這樣神聖的事情肯定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人呀。”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願找到兩情相悅的人啊。

窗外又是一簇煙花綻放，吸引了木佳橙全部的目光，神色淡淡的。

李潔梅猶疑道：“橙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啦？”

木佳橙沒有多加掩飾，赤誠地“嗯”了一聲。

李潔梅搖身變成個資深者：“喜歡就要勇敢去争取呀，我跟你說......”

認真聽完，木佳橙發自內心佩服，真誠慕嘆，“你真勇敢。”

那是她極度匮缺的東西。

大學舍長美娟一年一度地率先在□□群裏發出新年祝福，其他舍友也聞訊趕來，宿舍群又熱鬧起來。

當年宿舍裏的兩個小冤家在群裏又因為一些話題吵了起來。

隔着屏幕，木佳橙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在宿舍裏坐在一旁觀戰拱火的日子。

這是她很珍重的一個集體。

那些堆積的痛苦和仇恨，也是在這個和樂溫馨的集體裏開始得到了治愈。

在這寧靜的深夜，不由得又懷念起大學那段美好的日子。她找到了大學的班群，翻翻群相冊回憶往昔。

她從來都不是勇敢的人，性格內向，也不是那種人群中一眼驚豔的類型。大學時每一次班級活動集體照上，總是習慣躲在攝像頭捕捉不到的角落，以至于回看相片時，她仿佛像個局外人一樣，從來沒有出現在這些集體活動上。

她習慣了這樣，一個人默默躲在角落，懦弱又平凡地活着。

——

接到程嘉木微信電話時，木佳橙凝視了好久才點下接聽。

木佳橙清了清嗓子，溫聲開口：“喂，怎麽啦？”

那邊沒有立刻回應，似乎在醞釀着，過了幾秒才回應，聲音喑啞，“在幹嘛？”

木佳橙集中注意力聽着，很快地回答“看電視。”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木佳橙腦海裏思索着話術，開心地誇贊：“今天很帥。”

話一出口，那邊一聲輕嗤，自嘲道：“是只剩下帥了吧。”

木佳橙斂起嘴角，懊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木佳橙輕聲詢問。

電話裏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氣。

木佳橙抿了抿唇，像個知心姐姐一樣，安慰道：“如果你有什麽不開心也可以和我傾訴的。”

木佳橙震驚于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或許是受了李潔梅的鼓舞，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邊低笑一聲，像是聽一個孩子說着天真的話。

“我是認真的。”木佳橙急促地補充道。

“和這個沒關系，我都習慣了。”  程嘉木語氣有些疲倦。

“最近怎麽樣？”程嘉木忽然冒出一句，像唠家常一樣。

木佳橙認真思考起來，認真彙報了一些自己最近生活和工作上的情況。

程嘉木靜靜聽着，直到木佳橙講完，評價一句，“那還挺忙的啊。”

木佳橙狠狠點頭。

“如果……”程嘉木猶豫着說，“如果因為我的緣故，需要你配合着我做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不小的影響，你願意嗎？”

或許說，已經造成影響了。

“什麽事情？”木佳橙忐忑問。

---

酒店的陽臺上，剛結束一通和吳強的電話，程嘉木心煩氣躁地點了支煙。

“這些狗仔真的是吃到一次甜頭就源源不斷地拿着這個來敲詐，現在已經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架勢了。”

前幾天，程嘉木團隊剛買斷了一份拍到程嘉木在桐城工作時進出秀水小區的照片，以及幾張木佳橙上下班的照片。

木佳橙的照片很糊，看不清楚正臉，但是在這個網絡發達的時代，只要處理一下并配上文字，一定能夠引起一番風波。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上次那只是狗仔發出的一個“警示”：你的秘密我們都已經掌握了。

今天，又發過來了一份說服力更強的證據，是兩個人結婚登記注冊，以及木佳橙和程母逛街的圖片。

狗仔拿着這些威脅向程嘉木要出了一個“天價”，又給了他幾天的考慮時間。

還占據高地在網上發了預告。

逼迫意味明顯。

程嘉木明白，這就是個無底洞。

“但是，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情感問題對你的事業肯定是會影響的。”吳強嚴肅地告訴他。

手機忽的跳出一條微信消息。

木佳橙：【元旦快樂（撒花）】

手機已經熄屏，程嘉木繼續眺望遠方，沉默地抽着煙。

煙已燃盡，程嘉木才重新點亮屏幕，頁面停留在和“鮮果粒”的聊天頁面。輕點微信頭像，撥打了語音通話。

——

說出那番話殘忍的話之後，程嘉木就後悔了。

聽着電話裏的人和自己吐槽工作，聊着生活裏的趣事，程嘉木瞬間只想死死地隐瞞住，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攪亂這一番平靜的生活。

如果不是當初的意氣用事，他現在應該也是擁有着平靜而自由的生活，朝九晚五的工作，可能還是沒法逃脫聯姻的命運，但久而久之也會慢慢接受，就像如今一樣，感情不算濃烈，卻也相敬如賓，慢慢靠近。

他從來不是那種适合生活在聚光燈下，接受無數雙眼睛審視的人。從小到大，他最讨厭被束縛和規劃，總是叛逆地和父親對着幹，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向父親抗衡，能夠擁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可頑固古板的父親，卻變本加厲的事事操控着，一切一切都逃脫不了掌控，他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畢業那年，當被告知父親已經安排他出國讀研時，他怒氣沖沖地走到父親面前，和父親交涉。

父親只是擺出一副堅決和毫無商量餘地的态度，并用冰冷地語氣提醒他，“分了吧，該收心了。”

程嘉木心瞬間沉入海底，臉色冷峻，一樣強硬地放下狠話：

“想都別想。”

這時，吳強找到了他，表示他的形象很符合娛樂圈的審美，大有發展前景，有意願簽下他。

正與父親說完決裂話的程嘉木沒多思考便同意了。這樣也好，依舊可以和她保持在同一頻率上。

出乎意料的，後來一向固執已見的父親只是憤憤地罵了一句“混賬東西”，也默不作聲了。

他大概是命中帶緊箍咒吧，這個沖動之舉對他來說只是從魚缸進入了鳥籠，附上更多的束縛：各種營造出來的人設，寸步不離的攝像頭，真假參半的議論。

被束縛中的生活常常讓他無可奈何，卻也在慢慢地削弱他的鋒芒，磨練了耐性。

可有些東西是收不住的，他一如既往地讨厭被牽着走。

——

“公開我們的關系。”

在沉默的時間裏，程嘉木心裏只瘋狂冒着一個念頭：

不要答應。

“好啊。”

溫柔堅定的女聲通過無線波傳進耳朵，程嘉木懊惱地揉了把臉。

“其實你可以拒絕的。”

“我聽你的。”

程嘉木神色一滞，再次确認木佳橙的答複，“不後悔，你要考慮清楚以後你的生活會因此變得……”

“不會。”木佳橙打斷了他的話，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