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傅心一晚上沒睡。
她出現在傅厲和楚谙華眼前時,頂着顯然的黑眼圈,眼中有些微疲憊的紅血絲。她臉色不太好,有種即将要發脾氣的樣子。
傅厲和楚谙華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昨晚不是讓她早些睡覺、好好休息嗎?為何她是這般模樣?
傅厲連忙走上前,擔心道:“心兒,你這是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楚谙華關懷出聲:“師妹,你是擔心今日揚劍大會的事,所以沒休息好嗎?”
傅心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而後再睜眼,她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但疲憊感仍舊在。
她道:“我沒事,不必擔憂。”
傅厲卻說:“心兒,今日之事要緊,可不能逞強。若是身子有所不适,不必強撐,好好休息便可。”
傅心下意識要再說出口“我無礙”,可轉念一想,揚劍大會肯定很無聊,自己這樣去了,萬一睡着了,反而會丢霄雲劍派的臉。
反正她也不需要流雲山莊的劍,去不去,影響也不大。
于是傅心改口道:“既如此,那我就再回去睡會兒,若有要事,父親派人來告知一聲,我會立即趕過去。”
“行。”傅厲拍了拍她肩膀:“你先回去再睡會兒,有事我就讓人來喊你。”
“嗯。”傅心點頭,向傅厲拱手行禮後,很果斷的走回自己房間。
楚谙華看着她漸行遠去的背影,不由皺起眉頭,仍覺得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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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厲道:“谙華,我們走吧,讓心兒好好休息。”
楚谙華斂回視線,點頭道:“是。”
傅心回到自己房間,關門後大步走向床鋪,然後躺了下去。
她舒展四肢,以她覺得舒坦的姿勢躺着,眼睛卻盯着房梁,似有幾分生氣之意。
都怪邬元昨晚來的那一出,把她搞得有些懵,腦子亂糟糟的,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多次,偏偏就是睡不着!
若說之前在家裏時,邬元突然跑過來是因為逍遙巅上自己強吻他的事,他親回來也無可厚非。可昨晚……
昨晚他為何要親自己?!
他是不是有毛病!他為什麽要突然親自己!!
一想到昨晚的事,傅心就開始暴躁,不只是腦子裏亂,心裏也是亂七八糟的,充斥着這樣那樣的事,讓她糾結,讓她煩躁。
她翻了個身,想到什麽,擡手将發髻上的黃梨木發簪拔下來,作勢就要丢出去。
可手才擡起來,還沒來得及将發簪丢出去,卻又突然頓住。
她緊抿了下唇,又慢慢放下手,将發簪放了下來。她看着發簪上雕刻的小花,手指指腹輕輕按上去,有點粗糙感,還有點……醜醜的。
她撇了撇嘴,自嗓間發出一聲沉悶的哼聲,翻轉過身,再次平躺在床上。
但想起邬元,她還是來氣。
她朝半空蹬了蹬腿,氣急顯然。可惡的邬元,下次見到你,我一定要狠狠扇你!
你個占我便宜的登徒子!!
傅心對空氣發洩暴躁的脾氣一番,然後無力的垂下手和腿,無力的躺在床上。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側翻身,背向外。她身體微微蜷起些,雙手抓着被褥,閉上眼慢慢睡過去。
睡夢昏昏沉沉,仿佛置身一片漆黑的深淵。她看不清楚周邊的一切,伸手不見五指,只覺得眼前所見都是虛假,不真實。
身上似有人替她蓋上東西的動靜,她試圖去看清楚那是誰,可眼皮卻好似黏在一起,怎麽也睜不開。
她緊皺起眉頭,忽有些不安,本就抓着被褥的雙手不自覺使上力氣攥緊,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泛起一層白。
她腦袋微動,掙紮着想要從黑暗中掙脫出去。可她越是掙紮,卻好似越發深陷在黑暗裏,怎麽也拔不出身來。
“傅心?”有人在喚她。
“傅心,你怎麽了?醒醒。”耳邊的聲音有些熟悉。
“傅心!”
她被人抓着肩膀扶起來,然後用力的搖晃了幾下。
傅心被晃了一陣,腦袋恍惚了下,而後猛地回過神來。她眼睛緩緩睜開,帶着些疑惑看向周圍。
邬元的面容随即出現在她眼中。
她愣住,疑惑的情緒散去。她看着邬元的臉,右手習慣性的擡起,然後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邬元愣了下,随後露出笑:“還有力氣打我,看來沒事。”
傅心眯了眯眼,右手有些無力的垂下,後知後覺的感覺到有些頭疼,不自覺皺起眉,腦袋往旁邊偏過去。
邬元伸手托住她腦袋:“頭疼嗎?”
傅心臉頰被邬元托在他掌心中,臉上皮膚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暖意。她眨了下眼,眼睛直直注視着邬元:“你怎麽會在這兒?揚劍大會呢?”
“揚劍大會一個時辰前就結束了,”邬元解釋:“現在都天黑了。”
“你一直沒出現,我有些擔心,所以趁你父親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來看看你。然後發現你好像在做噩夢,就把你弄醒了。”
“……這樣啊。”傅心慢慢直起頭,自己做好。
邬元收回手:“做什麽噩夢了?”
“不知道,”傅心擡手拍了拍腦袋:“感覺自己在一片黑暗當中出不去,越是着急越出不來。”
邬元不解:“那你為何一醒來就扇我耳光?你的噩夢跟我沒關系啊。”
“……”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傅心就想起來昨晚的事。
她臉上倦倦的表情瞬間消失,繼而浮現出的,是看向邬元時帶着些不悅之意的目光。
邬元默默往後傾靠了些:“為何這樣看着我?”
傅心一把揪住邬元的衣領:“你昨晚為何親我?你占我便宜,吃我豆腐!登徒子!!”
邬元一愣,反應過來傅心是因為昨晚的事打自己。
可沒記錯的話,昨晚她似乎已經扇過自己了……怎麽?她是突然想起來還是覺得生氣,所以看見自己時又忍不住動手了?
邬元眉頭輕挑了下。
傅心又道:“還有,你進我的房間怎麽那麽随意?我還沒嫁人呢!傳出去了多不好!”
邬元坦然:“你嫁給我啊。”
“……神經病!”傅心伸出另只手用力捏着他的臉:“誰要嫁給你?我只是想打敗你而已!”
邬元眨了下眼,眼神倏忽黯淡了些,眼底浮現出些微失落之意。他扭了扭頭,模樣委屈,帶着點別扭之意,随後哼了一聲。
傅心使勁扯了下他的臉:“你哼什麽哼?”
邬元努了下嘴:“哼!”
傅心:“……”
房外有腳步聲靠近,隐約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傅心聽了出來,是傅厲和楚谙華的聲音。想必是時間太晚,他們來确定自己的情況。
她松開抓着邬元衣領的手,壓低嗓音道:“我父親和師兄來了你躲到床底下去。”
邬元無奈:“又躲床底下?”
傅心瞪他一眼:“你躲不躲?”
“……躲。”邬元聽話的站起身,然後去到床旁。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鑽床底這樣的事也不例外。他彎腰趴下,而後往前一溜,鑽進了床底。
傅心站在旁邊,擡腳踢了踢他的腳,輕聲提醒道:“腳還在外面,膝蓋彎一點,把你的腿收進去。”
邬元聽話的彎起膝蓋,将露在外的腿收進床底。
敲門聲随即響起:“叩叩叩——”
傅厲的聲音傳來:“心兒,你醒了嗎?身體可好些了?”
傅心定了定神,擡手拍了拍臉,恢複至尋常表情後,才走過去打開門。
她露出笑容看向門口站着的傅厲和楚谙華:“父親,楚師兄。”
傅厲點了點頭:“你身體好些了嗎?”
傅心道:“多謝父親挂懷,我已無事。”
她問:“今日揚劍大會可還順利?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嗎?”
傅厲笑:“順利。”
他笑着:“今日葉莊主獻出的三把寶劍,迎風劍派邬元拿到一把,你楚師兄也拿到一把,還有一把,是清泉山莊少莊主尹雲秋得到了。”
“就是可惜,你身子有所不适,不然,以你的身手應該也能拿到一把才是。”
傅心笑了下,而後看向楚谙華:“恭喜楚師兄。”
楚谙華笑得溫柔:“多謝師妹。”
他将手中劍舉起至傅心面前:“這把劍,劍身雪白而細長,乃是玄鐵打造,師妹可還中意?”
傅心一愣,眼神微詫:“師兄何意?”
楚谙華将手裏的劍往傅心面前伸了伸:“送你。”
傅心訝異,連忙搖頭:“不,這是師兄自己努力所得,我不能要。”
楚谙華說:“只要師妹喜歡就行。”
“不必。”傅心将他遞過來的劍推回去:“劍是師兄的,師兄自己拿着,我不要。”
楚谙華還欲再說什麽時,傅厲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她不要,你就留着吧。”
而後他又說:“心兒啊,這次沒拿到流雲山莊的劍,等回去後,我讓你祖父把他收藏的那柄青雲劍送你。那把劍,應更适合你。”
傅心眼睛一瞬亮起:“真的?好!謝謝父親!”
青雲劍!祖父收藏的青雲劍!
相比較這些寶劍,還是祖父的青雲劍她更喜歡。
傅厲笑着:“好了,該與你說的就這些了,明日,我們就啓程回天川城,你好好休息。”
傅心點頭:“好。”
臨走前,楚谙華看了眼傅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傅心确定他們離開後,關上門。
往裏走去時,邬元從床底慢慢鑽出來。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而後從懷裏掏出一把比手掌長一點的銀色匕首遞給她。
傅心愣了下,沒接。
邬元牽起她的手,将銀色匕首放在她手中:“給你的。”
“這是昨晚替葉家兄妹保守他們潛入我們房間這事,他們給的補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你沒參加揚劍大會得到寶劍,總不能空手而歸,這個,就當是你在流雲山莊的所得了。”
傅心看着邬元,眼神微微閃爍着。
她抿了下唇:“你、為何對我這麽好?”
邬元坦然:“我喜歡你。”
“喜歡我?”傅心眉心微蹙,不解:“為何?”
“沒有為何,”邬元轉而握住她的手:“就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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