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

十六

從屋頂跳下來的,一個穿着黑衣服、手握彎刀扛在肩上,另一個穿着白衣服、手裏拿着一把扇子輕輕搖動。此刻,他們臉上帶着找到獵物的笑容,眼神亦有些激動。

顯然,并不難分出他們誰是誰。

黑衣服的是奪命鬼,白衣服的是采花賊。

傅心和邬元走下門前臺階,步入院中。一片幽深漆黑中,只有此處院中尚且點着燭火,分外明亮。

四人兩兩對面而站,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各有不同的情緒生出。

白衣服的采花賊看着傅心,笑容越發明顯,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她。而後他向身邊黑衣服的奪命鬼開口:“大哥,這個漂亮小娘子就交給我了。”

“行。”奪命鬼将肩上的彎刀放下來:“既如此,這個臭小子就給我祭祭刀了,我的刀可是好幾天沒沾血了。”

話音落下,奪命鬼疾步向邬元沖過去,眼看手中鋒利的彎刀刀刃就要碰到邬元的臉,邬元不為所動,淡淡然的眨了下眼。下一瞬,從旁伸出一把劍,将那彎刀擋下。

傅心側身而上,趁彎刀被打開的同時一腳往前踹過去。

奪命鬼不備,被踢中一腳,後退好幾步。

驚訝時,邬元閃身快速沖上前,自奪命鬼身邊經過,拿着手裏的雞毛撣子朝不遠處的采花賊打過去。

采花賊一驚,連忙擡起扇子格擋。奈何邬元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左右上下來回的打,沒一會兒他就沒能抵擋住,邬元的雞毛撣子毫不留情的打在他左右臉頰、頭頂和下巴上。

力度不大,或者說,每一下都很重。

采花賊吃痛,被迫退出去好幾步,臉上火辣辣的疼,已清晰可見的紅腫。

他有些氣急敗壞:“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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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小子,我要剝了你的皮!”

邬元聲音淡淡:“感覺你應該沒有那個本事。”

奪命鬼下意識要過去幫忙,傅心卻提劍擋在他身前。

他緊蹙眉,臉色顯然不悅。他握緊手裏的彎刀,周身散發着顯然的殺意。

傅心絲毫沒有懼怕之意,坦然淡定的站在那裏,眼神平靜得不像話。

這樣的小姑娘,奪命鬼也是第一次見。冷靜得太出奇,反而給人一種背後涼嗖嗖的陰冷感。

但此時,他也顧不上太多,拿着彎刀便沖上前去。

傅心沉着應對,将那一招一式全部擋下。本來還以為,有着“奪命鬼”這種外號的人,會是個厲害角色,沒想到打起來,感覺也就那樣。

傅心覺得甚至還不如和邬元的比試有意思。

她失了興致,動起手來也不再留有餘地,速度也比之前更快。她躲開彎刀襲擊的同時,劍端迅速更改,劃破奪命鬼的血肉。

一下接連一下,一次更比一次下手重。

很快,奪命鬼有些體力不支,身上被劃開的傷口流着血,滴落在地面上。

另一邊,邬元将采花賊一把丢了過來,對方沒站穩,摔倒在地,擡起頭的時候,已然是一張被打得無比紅腫的臉,和方才見到的仿佛都不是同一個人。

邬元走回到傅心身邊,順帶瞥了眼受傷的奪命鬼:“你下手挺重。”

傅心淡然:“還行。”

奪命鬼和采花賊眼看情況不對勁,想要逃跑的時候,傅心和邬元卻好似早已經猜到他們可能會有那一步的行動,先他們一步反應,飛身而上擋在前,将人給一并踹了回來。

兩人重重摔落在地。

邬元取來繩子,将他們兩個綁在院中的柱子上。

躲了半宿的司馬亭聽外面的動靜停歇了,才慢悠悠從房間裏出來。看見有兩個人被綁住,周邊也沒有別的危險了,才走過來看了看。

傅心看着奪命鬼和采花賊,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這兩個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弱不少。

還以為可以好好打一場……

看來,只要殺的人夠多,名聲夠臭,名號就能傳的遠。這和傅心預想中的江湖可不一樣。

真是無趣。

司馬亭走過來,他瞅了瞅對方的臉,突然驚喜。他從懷裏摸索出兩張折疊好的紙,小心着打開後,赫然顯示着兩張通緝懸賞令,上邊畫的人像,就是此時被綁在柱子上的這兩個。

“我們要發財了!”司馬亭激動出聲:“這兩個人在國都殺人越貨,之後逃跑不知蹤跡,懸賞三千兩黃金呢!”

“不過……他們的名字怎麽和現在的不一樣?”

邬元湊過去司馬亭手上的通緝懸賞令,又轉頭看了看被綁着的奪命鬼和采花賊。

傅心悠悠出聲:“自然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她看向司馬亭:“你怎麽會有國都那邊發出來的懸賞令?你是從國都來的?”

司馬亭愣了下,笑:“不是。我是從桑林城的告示欄裏撕下來的……你想啊,我一個人出門在外的,要是不知道這些壞蛋長什麽樣子,萬一碰上他們,我豈不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我記得他們長什麽樣,要是不小心遇到了,我就能趕緊跑路啊!”

邬元點了點頭:“有點道理。”

傅心擡眼看向邬元:“你是白癡嗎?這你也信?”

邬元眨眼:“司馬兄說的很有道理啊。”

傅心抿了下唇,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暫時忍了下來。

司馬亭笑着拍了拍邬元肩膀:“邬兄,還是你信任我。這份懸賞令給你了,他們可是三千兩黃金啊!”

邬元道:“國都發出的懸賞令,賞金得去國都拿吧。”

司馬亭點頭:“是的。”

“那就不必了,還是給你留着吧。”邬元反過來拍了拍司馬亭肩膀:“我們不去國都。你拿着懸賞令、帶着這兩個人,去國都吧。”

說着,邬元走到了傅心身邊。

傅心卻轉身回去房間,邬元一愣,想跟過去的時候,又看見傅心毫不猶豫關上了房門。

邬元:“……”

司馬亭探頭看過來:“她生氣了?”

邬元點頭:“顯然是的。”

司馬亭不解:“她為何生氣啊?”

邬元搖頭:“不知道。”

司馬亭挑了下眉,甩了甩手裏的懸賞令,感慨出聲:“女人心啊,海底針,真是摸不透、猜不着。”

他話音落下的剎那,房門被打開些許,一只茶杯從裏丢出來,直直砸中司馬亭的腦門。

“哎呀!”司馬亭痛喊出聲,捂着額頭蹲了下去。

邬元道:“司馬兄,你又多嘴了。”

司馬亭:“…………”

女人心,就是海底針!!

夜漸深,邬元讓司馬亭回房間休息,待天亮後将這奪命鬼和采花賊送到衙門去。

今夜,就由邬元守着,以免發生意外。

司馬亭也回房間後,房中燭火熄滅。傅心房間的燭光也在片刻後熄滅,周邊幽暗,只有邬元身邊還燃着一盞燭火。

他站在院中,仰頭望着幽幽夜色,眼中倒映着夜幕星河。

周邊有鳥雀而起,撲騰幾下翅膀後,飛向邬元。

邬元認出來那是迎風劍派飼養來傳送消息的白雀。他伸出手,白雀飛過來停留在他手指上。

邬元将白雀腳上綁着的小紙條取下來,上面有十個字:

你未回,師伯生氣,速歸山。

是師兄秦涯的字跡。

邬元眨了下眼,将白雀放飛出去。看來師兄他們已經回到長柏山。

而自己沒有跟着回去、師傅會因此生氣的事,早已在邬元預料中。只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想回去。

他才不要回長柏山,待在那無趣的山上日複一日的練劍!

邬元轉身,面向傅心所在屋子,眼神深深,眼底有些微異樣情緒浮現,往周邊緩緩擴散蔓延。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成拳,若是回了長柏山,要想再見到傅心,得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後了。

所以,他才不回去!

絕不回去!!

可他不回山,定然會有人出來尋他,到時候真遇上了那些人,可就不太好辦。畢竟同屬一門,出手打傷他們總是不合适的。

還是避着些更好。

邬元腦中思緒運轉,而後靈光一閃。他定了定神,邁步走向傅心房間,推門而入。

他去到床邊,抓起傅心的手用力晃了下:“傅心,我們改道去國都瞧瞧吧。”

剛睡着沒一會兒的傅心被他吵醒,睜眼時眼裏仿佛都帶着些殺意。她甩了下手:“大半夜的,發什麽神經?”

“還有,誰讓你跑到我房間裏來的?滾出去!”

邬元好似沒聽見那些話,依舊緊抓着她的手不放,甚至又晃了晃,帶着些委屈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傅心,我還沒有去過國都呢。之前沒去過,現在也沒去過,總不能留下遺憾……”

他順勢在床邊坐下:“傅心?傅心傅心!傅心傅心傅心!!”

“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

本來被吵醒就有些煩,還被他這樣一折騰,更覺得煩躁。

傅心氣急之下,猛然坐起身,毫不猶豫擡手就甩過去一巴掌。邬元巋然不動,躲都不帶躲一下。

“啪——”清脆的耳光聲響,甚至連外頭都聽見了。

傅心皺着眉:“有完沒完?你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邬元完全不在意她說的狠話,也不在意臉上的疼,反而抓住她的手,眼睛直直注視着她。

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傅心抿了下唇,依然有些生氣。

而後道:“我們先去趟國都,然後你再打死我。”

傅心:“……”

她嘴唇微張,正欲拒絕的時候,邬元突俯身湊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愣住,眼神一瞬訝異。

“你幹嘛?”傅心推着他肩膀:“大半夜的你非要挨一頓打才肯老實是吧?”

邬元緊緊抱着她不松手。他下巴抵在她肩上,聲音輕輕落入她耳中:“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一起去國都……”

“你不去的話,我今晚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傅心一頓,嘴角輕抽了幾下,近乎咬牙切齒的開口:“你耍流氓是嗎?!”

邬元眨了下眼。

稍許後,被綁在院子裏的奪命鬼和采花賊看見邬元從房間裏沖出來,身後跟着個手握劍往前劈砍的傅心。

邬元飛身上屋頂,傅心緊追過去。

随後漆黑夜色裏傳來一聲暴喝:

“邬元,我今晚就宰了你這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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