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春節
年,一直是很隆重的節日,辭舊迎新。常言道一年之計在于春,過了這一天,便又是新一年伊始。
在臨近年關時,翠枝和王氏就把家裏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衣裳被褥也都漿洗過,準備迎接新的一年。
清晨,王氏偷偷摸摸去看了瑾瑜和冬青的床,看到床上淩亂的血跡時,心裏長舒一口氣,二狗果然不負所望。
二狗奪了冬青的貞潔,只要冬青是個正常女子,都不會再對二狗存有異心。
這樣她就能安心過個舒坦年了。
臘月三十這一天,所有人都停止下地幹活,一家人安心留在家裏,為晚上的年夜飯搭手。
過年旨在熱鬧團圓,李老漢和大伯一家雖然平日各過各的,來往甚少,但每年都會湊在一起過年。
本就人丁不旺,兩家一起也好添幾分人氣。
李老漢一家吃過午飯,帶上年夜飯的食材,去不遠處大伯家,跟大伯家的幾個兒媳一起準備年夜飯。
大伯是長房,人口也比李老漢一家多,當年分家時,大房子分給了大伯一家。
李老漢家現在住的屋子,不如大伯家寬敞,每年過年都默認在大伯家做吃。
大伯家有三個兒媳,再加上冬青和翠枝過去,趙氏和王氏也能搭手,做年夜飯的人手綽綽有餘。
瑾瑜給冬青打了招呼,左右用不上他,他準備去山裏看看他們的陷阱。
已經幾日不曾去看過,若是捕到野味兒,剛好可以拿回來過年。
冬青沒有什麽異議,拎着東西跟着翠枝去了大伯家。
未進院門,便能聽聞院子裏傳出孩童嬉笑聲,夾雜着幾聲婦人訓斥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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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翠枝和冬青二人到來,正在訓斥小兒的小趙氏住了口,上前接二人手裏的東西。
“你們來得早了些,先坐一會兒,豔芳和梅芳正洗碗呢。”
豔芳和梅芳是親姐妹倆,恰好年齡相仿,媒婆說親時,兩姐妹都說給了李家,嫁給大伯家的二兒子和三兒子為妻。
小趙氏接過東西,不着痕跡的看了冬青幾眼,雖然之前已經見過,再次見到,還是被冬青的容貌驚豔了一番。
不禁有些羨慕,一個傻丫頭罷了,卻擁有如此傲人的皮相,這副皮相若是長在自個兒身上,該是何種光景?
大伯一家剛吃午飯不久,大伯和三個兒子坐在院子裏剔牙曬太陽,大伯名叫李大壯,三個兒子分別叫李大牛,李二牛,李三牛。
跟李老漢家的大狗二狗異曲同工,據說孩子名字取得越賤,就越好養活。
冬青前些天倒是見過這些人,只不過還分不清誰是誰,至多能看出年長的那一位是大伯。
“大伯,幾位堂哥。”
翠枝上前叫了人,指着挨個給冬青介紹,“這是大堂哥,這是二堂哥,這是三堂哥,記清楚了,以後別喊岔了。”
“大伯。”“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
冬青十分乖巧,翠枝指了一人,便跟着叫一人。
倒是讓大伯一家驚奇不已,李大牛都站了起來,圍着冬青看一圈,“這弟媳傻的稀奇,說是傻子,翠枝你卻耐心教她認人,她也聽話的叫人,翠枝你是怎麽讓她聽話的?”
冬青昨日剛對李老漢一家坦白,大伯一家并不知道冬青不傻這件事,翠枝只得跟大伯一家說明一下。
“冬青昨日趕集回來,腦子莫名就好了,她現在不是傻子。”
“什麽!?”趙氏從堂屋跨出來,“不傻了?怎麽可能不傻?就算你們家積了德,二狗一個不傻也該差不多了,怎麽還能接二連三的傻子變成正常人?只怕是出了妖精吧!”
恰好王氏随後而來,跨進院子就聽到趙氏這般言論,頓時臉色黑了下來,“我們家堂堂正正,這麽些年總算是攢夠了德行,出妖精那也是好的妖精,但得當心着呢,就怕做了缺德事還不留口德,惡妖找上門,好的都能變傻了!”
兩家人早已經習慣這兩妯娌,一見面就明嘲暗諷,呈口舌之利,好似誰少說一句就落了下乘。
屋裏洗碗的兩姐妹已經完事,擦着手站在竈屋門口,兩個長輩的事兒,她們也不好插嘴。
冬青豁然一笑,她并不在意旁人怎麽編排她,過去十年,比這難聽的話她聽得多了,麻木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我們把肉先煮一下,把菜處理幹淨切好,到了時辰架鍋炒菜,也不至于事情都擠在一起做。”
說完冬青默默擇菜,王氏和趙氏也就順着臺階下了,都是些小打小鬧,畢竟她們還是一家人,鬧大了只會讓外姓人看笑話。
下午瑾瑜從山上回來,拎着一只瘦小野豬和一只野雞,算是一次大豐收。
動物也要過年,冬天地裏沒莊稼,山上沒有青草,活扣裏那兩顆玉米,對這些苦于生計的動物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瑾瑜過來拿鑰匙,把野雞留在大伯家過年吃,野豬拿回家,改天拿去換錢。
大伯一家對瑾瑜如何抓到這些野物很是好奇,特別是趙氏,這些野物在她眼裏,那就跟嘩啦啦的錢沒甚分別。
旁敲側擊想從瑾瑜口中問出個法子。
瑾瑜自然嚴防死守,若是讓別人知道他放陷阱的方法和地點,那他就別想再有這麽好的收獲。
趙氏自此記恨上了瑾瑜,還是傻的時候不招人嫌。
她就知道這一家都跟王氏一個德行,有好處只會自己藏着。
臉上卻沒什麽異色,幫着把野雞處理了炖着,加上兩家準備的肉,應該算是個圓滿的年。
晚上的菜是冬青掌勺,簡單的菜色,硬是讓她做出了格調,讓人看上去就胃口大開。
衆人看冬青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這個女子,仿佛與窮山溝格格不入。
冬青并未沾沾自喜,她所會的一切,都是因為二姑娘。
二姑娘口味刁鑽,為了讓二姑娘好好吃飯,她只有費盡心思,變着花樣給二姑娘做吃食。
她能有現在的手藝,全是因為伺候了二姑娘十年,一點一點磨出來的。
幾個堂哥看瑾瑜的眼神都變了,從最初的不屑,到現在帶着一絲絲豔羨。
試問,哪個男人不想擁有像冬青這般花容月貌,廚藝了得,看上去逆來順受的妻子?
雖然冬青并非瑾瑜真正意義上的妻子,感受來自四周羨慕的目光,瑾瑜心裏還是有一股淡淡的自豪。
吃完年夜飯,收拾完殘局,一行人坐在一起守歲。瑾瑜和李老漢因為明日一早要趕路去湘廊,遂提前回家歇息。
幾個婦人湊在一起拉拉家常,王氏總是有意無意提起自家兩個兒媳,趙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兩家人湊在一起過年,除了熱鬧,免不了一些攀比之心,一整年過去了,過年時總是暗自較勁,看看誰家更勝一籌。
趙氏很樂意李老漢一家到自家過年,是因為自分家這麽多年,李老漢一家從未占得過上風。
每年這個時候,她都可以看到王氏越來越難看卻不好發作的嘴臉。
開始分家時李老漢家就分得不多,後來兒女長大了,趙氏又開始拿兒女壓王氏。
她們家閨女嫁到鎮上條件好的人家去了,給了好幾兩白銀做聘禮,而王氏沒有生閨女。
她們家這一年又娶進門一個媳婦兒,而李二狗是傻的,根本娶不到媳婦。
她又抱上了一個大孫子,而翠枝進門三年肚皮也沒個動靜。
每年王氏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翠枝明事理又賢惠,今年她不僅能把翠枝搬出來,還能把二狗夫妻也搬出來。
揚眉吐氣之感充盈,這麽多年了,她終于扳回一城,王氏看冬青越看越順眼,果真是他們家的福星。
冬青想回去做沒做完的鞋,起身準備離開,王氏見出氣出得差不多了,索性也懶得逗留,領上兩個兒媳回了家。
瑾瑜回家沒有抄書,而是把昨日抄寫的拿出來仔細讀上幾遍,确認沒有忘記其意,便放下書強迫自己入眠,養足精神才好趕路。
冬青回到家裏,輕手輕腳把鞋樣拿出來接着做,她要先把鞋底納好,再來繡制鞋面,最後把鞋面鞋底縫合。
納鞋底很傷手,山路砂石滿布,鞋底要足夠厚才能不被輕易磨破,十餘層布料重疊,黏作布殼縫合。
以至于納鞋底時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才能将針紮進去。
因為沒有頂針,冬青昨晚使出吃奶的勁兒,才納了半只鞋底。
冬青在角落點上燈,看到桌上放了一頁紙,紙上還壓着一個什麽東西。
拿起來一看,卻是一枚頂針,一枚木質雕刻的頂針,內側磨得光滑,看樣子是剛做沒多久。
紙上面有瑾瑜獨特的臨摹字體,“看你昨晚紮得艱難,今日上山突發奇想,為你打磨頂針一枚,你且試用,若不合适,丢了便是。”
冬青忍不住彎起嘴角,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将頂針慢慢戴在手指上,竟說不出的合适,不松不緊。
拿起針線試了試,雖然有些笨重,但也比之前徒手使勁好上許多。
冬青直做到蠟燭燃盡,終于把兩只鞋底做好,剛想歸置針線上床睡覺,蠟燭已壽終正寝,燈芯倒在了蠟液裏,屋內歸于一片黑暗。
這一截蠟燭,應該是這個家裏唯一也是最後一支,瑾瑜白日下地夜裏念書,斷然少不得蠟燭。
冬青摸黑爬上床,尋思着明日交代瑾瑜,回程時買上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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