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擺攤
冬青将點心分類,用幹淨的幹紗布打包,裝在竹背簍裏。
為防止行走途中點心相互擠壓,冬青放了一種點心在竹簍底後,從上面竹簍的縫隙橫穿棍子,将竹簍分成幾層。
賣東西依然要趕早,不過今日瑾瑜沒有跟着去。
家裏忙着春耕,好不容易才将所有土地翻土耙松,現在已經二月下旬,二月過完之前,要把土豆種下去。
今日趕集便是翠枝與冬青前去,幸而點心算不上太重,兩人一人分擔一些,背着上路不算費勁。
日頭炙人得緊,兩人喝了半罐子水才走到集市上。
坐在陰涼處歇了片刻,往賣吃食的巷子走去。
尋一處空地,背簍放下後,看着左右擺攤兒的小販,翠枝有些發愁,“冬青,我們沒有架子,雖然帶了一塊木板,可這吃食,總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吧?路上人來人往的,離地面近了,讓人看不過眼。”
冬青尋思了一下,将背簍裏的點心盡數拿出來,遞給翠枝提着。
翠枝用盡全力才勉強拿住所有點心,“你這是作甚?”
冬青眉梢彎彎,“嫂子別急,先拿一會兒,我們現做一個攤子。”
只見冬青說着,手上把兩個背簍翻過來,大口朝下,再放上木板。
摁住搖了搖,還算穩當,便接過翠枝手裏的點心,一一擺在木板上,掀開半邊紗布,各露出幾塊。
“如何?咱們這不就有個攤子了麽?”
翠枝好笑道:“就你機靈!”
“嫂子過獎,這下咱們坐着等客人上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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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想着今日要在集市擺攤,要的是耐心,卻也不能白白守着個小攤兒,沒客人的時候就浪費時間。
于是把繡畫像的繡布給帶上,等候的時間便能繡上一繡,早日把活給交了,又是一筆進項。
冬青在旁邊找一個石墩,用手絹掃淨灰塵,招呼翠枝,“嫂子,過來坐,咱離攤子不遠,有人過來看得着。”
翠枝想了想,道:“你只管繡就是,我在這吆喝着。”
冬青還未接話,翠枝就吆喝開了。
翠枝這一吆喝,倒還真陸陸續續過來些人,不過有些個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才賣出去十餘斤點心,翠枝略有着急,對冬青道:“這點心是不是價格定高了?我看那邊的點心鋪子人比咱們這兒多,咱要不要便宜些?”
冬青繡花的手停住,擡眼道:“不能便宜,我算過成本,這個價位才能算賺錢,點心鋪子時間開得長,有穩定客源,我們比不得。”
“而且咱一次也就能做出三四十斤點心,現在還不到正午就賣出去十八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賣完的。”
這些點心金貴人家常吃,外形精致有新意,用料雖說不上稀罕東西,也不算特別便宜。
冬青早晨把點心各都稱了稱,艾窩窩八斤,豌豆黃六斤,驢打滾六斤,條條酥九斤,棗泥酥十斤,攏共三十九斤點心。
其中用料,糯米芝麻花生十餘文一斤,核桃仁蔗糖紅棗高達二三十文一斤,面粉八文,再加上紅豆黃豆豌豆蔗糖和油。
除去水的比重,林林總總的加起來,這次做點心成本在五百文上下。
拉扯着算下來,艾窩窩和棗泥酥成本每斤十四文,豌豆黃每斤成本五文,驢打滾和條條酥成本每斤十二文。
冬青定價不算高,艾窩窩棗泥酥出售價二十文一斤,豌豆黃十二文,驢打滾與條條酥十八文。
每斤也就賺幾文錢,這一個上午陸續賣出去十多斤,晌午過後街上人潮更多,想來不用到散場就能賣完。
不怪翠枝第一次這般上街賣東西,平日賣的糧食都是整批賣給糧油鋪子。
這慢悠悠的守着賣,不免少了些耐性,得冬青安慰,覺得在理,又靜下心來好生守着。
午飯就水吃了帶來的苞米餅,日頭開始往西邊去,卻越發熾熱。
陰涼處已經随着日頭移走,冬青拭去額頭滲出的汗珠,眼前有些發黑。
轉身背對着日頭,以身體遮住繡布上的陽光,緩了緩才繼續繡制。
旁邊鋪子裏賣燒餅的大娘瞅着點心攤兒好一會兒,轉眼覺得冬青刺繡的法子甚是稀奇,忍不住湊到旁邊。
“大閨女,你賣的點心我沒見過也就罷了,怎麽繡花的手藝也如此稀奇?這些橫橫豎豎的線是做什麽用的?”
冬青将瑾瑜說的原理告訴了大娘,大娘啧啧稱奇,“那照你這麽說,我是不是也可以對照着繡出花樣兒來?”
冬青已經給畫像中李湘棉面首填上了色,大娘歪着頭仔細瞅了瞅,“嘶……你繡這人怎麽瞅着這麽眼熟?”
“若是有人這麽畫上,您一定也能繡出花色的。”冬青的語氣裏,透着她不曾察覺的自豪。
“唉我聽你說半天都還懵着呢,誰能給我畫這玩意兒?你這是誰給你畫的?讓他給大娘也畫一個試試成不?”
冬青還未說話,大娘一下又咋呼開了,扯着冬青的衣袖,手往不遠處指,“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你繡的人?我就說怎麽這麽眼熟,那不就是李員外家的幺女嘛!”
大娘是個大嗓門,這一咋呼,附近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冬青此前一直低着頭刺繡,如此一來,衆人都看到在人堆裏很紮眼的冬青。
不禁好奇,什麽時候明山鎮有這麽個清麗的新面孔,膚色細白玉骨生香,整個人都透着絲絲兒的清雅,看穿着卻又不像富家姑娘。
冬青正熱的面色通紅,猝不及防被衆人注視,臉好像更熱了一些,忙低下頭去。
翠枝眉頭一皺,不着痕跡把冬青攔在身後,擋住那些肆無忌憚的目光。
之前她不讓冬青上前吆喝,就是怕冬青細白的模樣太打眼。
這明山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常年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少不得有那麽幾個。
蒼蠅它不咬人但煩人,而這些二流子不僅煩人還咬人。
若是冬青這個模樣叫他們盯上,安生的日子只怕是到頭了。
好在附近大都是來買吃食的過客,至多忍不住多看冬青幾眼,實在被攔住視線也就作罷,收回視線離了去。
有幾人卻直直往這邊過來。
李湘棉領着丫鬟,跟着自家兄長,從點心鋪子買了些糕點出來,本悠哉悠哉走在路上,卻突然被人點了名。
循聲望過來,只看到一抹黛色與精致的側臉。
李湘棉與李言卿俱是呼吸一頓,不過兩人一頓的原因不盡相同。
李言卿是眼前一亮,在這明山鎮,還很少能見着如此麗色。
李湘棉則有些不忿,不禁将自己與冬青做了一番對比。
她方才聽點她名的聲音說,這個女子在刺繡,而被繡在布上的人,是李家幺女。
明山鎮有幾個排得上號的李家?李家幺女不就是她李湘棉?
李湘棉提着裙角往冬青走去,她倒要看看,這女子為何敢把她繡在布上,且繡得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翠枝見李湘棉來勢洶洶,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李湘棉已到了跟前。
“給我看看。”李湘棉口吻毋庸置疑,不等冬青反應,就把冬青手裏的繡布拿了過來。
待看清布上的花樣,李湘棉一瞬有些驚訝,“這不是君然哥哥給我作的畫像?為何你在繡制?”
金線坊的月娘告訴她,她的活被接下了,不出一月應該就能給她裱起送過去。
沒想到,今日能在大街上看到只繡了頭的半成品。
冬青起身,端莊給李湘棉行了一禮,“見過三姑娘,這是我在金線坊接下的繡活。”
心裏暗自計較,聽月娘說過,這畫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為她作的畫,才會讓繡娘繡作繡品珍藏。
方才聽李湘棉說君然哥哥,能作出此畫又喚作君然,能讓李湘棉傾心的,只能是陳君然,不會是巧合。
李言卿一直跟在李湘棉身後,饒有興致看着冬青。這小女子不僅長得出挑,還繡得一手上好的刺繡,舉止大方得體。
冬青故意忽略了李言卿滿是戲谑的目光,對李湘棉道:“不知李三姑娘可還滿意?”
李湘棉左看右看,她都記不清那副畫像上有什麽細節,但這繡布上的面孔确實與她十分相似。
紅唇一撅,李湘棉輕哼一聲,“勉強過關吧,你仔細繡着,莫要偷工減料。”
“三姑娘大可放心,我既接下這活,自會盡心繡制。”
李言卿已繞上前去,與正在稱點心的翠枝說起了話。
李湘棉一轉眼,看到前邊小攤上的點心,全是她沒有吃過的。
便不理冬青,也湊到旁邊,“這些都是什麽?好吃嗎?”
翠枝心思一轉,各取了一點遞給李湘棉,“三姑娘您嘗嘗,合胃口再買。”
李湘棉也沒有客氣,接過吃了下去,不住的點頭,“嗯……不錯不錯,來哥你也嘗嘗。”
“嗯,确實不錯,香味濃郁,甜而不膩。”李言卿嘗着點心,看了冬青一眼,長嘆一口氣。
李言卿以為冬青是翠枝的小姑,想着找翠枝敲敲門,讓他把冬青帶回家做個貴妾,少不了翠枝的好處。
結果大失所望,這姑娘竟然與女子是妯娌,早已嫁了人,可惜啊可惜,這等身段樣貌,做個農婦實在是暴殄天物。
一旁李湘棉舔舔唇角,“剩下的都給我包上,我要讓爹娘也嘗嘗鮮。”
“好勒!”翠枝喜形于色,把剩下不多的點心盡數包給李湘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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