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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公元2980年伊始,全球淪為一場喪世狂歡。
*
郎淵醒過來的時候,渾身劇痛。
撕裂的皮膚一點一點愈合,清晰可感。
“呃嗯……”
他動了下,意識還不算清楚。
搖搖晃晃站起身,恍惚間,仿佛全世界就僅剩了他一個。
但是郎淵清楚的記得——他已經死了。
死了兩次。
上上一世,他戀愛腦,在末世來臨的第一年就被未婚夫蕭逍夥同他的情婦害死了。
而後他穿越異世,憑着怨氣和怒意,成了那個世界的魔族王。他厭世,毫無生機,一味只顧着修煉,所有人和魔獸都怕他。
于是自诩正道的人不肯讓他活下去,群起而攻之。
他不想滅世,放棄了,于是他又死了。
再穿到的這裏……是哪裏?
“找死啊,臭乞丐,兩只眼睛長頭上了不會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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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郎淵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
踉跄幾步,他終于清醒過來。
陰郁的擡眸一看,郎淵登時愣在原地。
這裏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別墅區大門口。
小天使尿尿的标志噴泉,珍貴的百年老柏樹,進進出出的豪車以及,矗立在山邊風水最好最昂貴的那間紅瓦別墅——
這裏,是他家。
郎淵原本毫無波動的內心徒然生起一抹多年不曾有過的激動來。
“嘿!”
穿着華麗大腹便便的大漢不樂意了,嚣張的推了他一把:“你什麽東西,撞到人不會他媽的道歉?你哪裏來的死乞丐,穿着不倫不類,cosplay呢?也不睜大你那狗眼瞧瞧,這兒是你能來的地兒嗎?”
男人不依不饒:“垃圾,知道老子這一身值多少錢嗎,就是把你這腰子都嘎了你都,賠,不,起!知道嗎,傻缺?”
郎淵面無表情,扭頭看他。
“嚯咦!”
剛才還嚣張跋扈的大漢被他醜陋的臉吓了一大跳,連忙後退幾步。
“你,你那是什麽眼神,你特麽到底是什麽東西,臉上那麽多刀疤……”
“走走走,我們快走,別跟不要命的湊一起。”
“晦氣!”
郎淵沉默的看着他們走遠。
扭回頭,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回來了,他想回家去看看!
父母還在不在,一切還來不來得及……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直接拔腿就跑。
郎淵激動得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可是到達紅瓦別墅院子前,他卻又猶豫,不敢進去了。
許多年沒回來,莫名有一種近鄉情怯感。
他在院外徘徊許久,打量着院子裏馥郁芳香的花草,小巧的假山造景,餘光瞥見馬路上路過的身影,渾身一僵。
上上一世,他被蕭逍害死,是身穿。
上一世,他被正道人族弄死,依舊是身穿。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
那麽這個世界的他,還存不存在?
如果這個世界有他,那麽現在的他又算什麽?這個世界的家,還是他的家麽?
郎淵沉默片刻,把視線從匆匆路過走遠的蕭逍身上收回來,沉默的按下指紋,輸入密碼。
“咔噠。”
大門開了。
郎淵的心髒跟着大門打開的聲音一顫。
深呼吸一口,他猛地一把推開門,快步踏進屋裏。
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房子裝飾還是他熟悉的模樣。
曾經他生活的痕跡,父母去世前留下的痕跡,一切都保存得很好。
客廳到處都沒有落灰,也預示着,這裏一直有人生活。
郎淵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理,在意識到這個房子有人住之後,立馬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慌不擇路的逃進一條大街上,四周人來車往。
每個世界都熱鬧喧嚣,但是仿佛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唉惹,這人臉上怎麽那麽多傷疤,吓人惹……”
“走走走,快走,離他遠點,這種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這麽高大,穿着破破爛爛,還滿臉傷,不會是什麽神經病吧?”
路過的行人對他指指點點,紛紛議論着走遠。
郎淵無動于衷。
垂下頭,布滿刀疤傷痕的臉沒什麽表情,碎發遮擋下,眼神陰郁。
他在街道死角站了好久,聽見有熱鬧的廣播在宣傳:【生化喪世第六季大電影,重磅回歸……】
恍然想起,2980年,新年伊始,就是喪世的開端。
他死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
郎淵心髒猛地跳漏了一拍。
腦子裏掠過【他已經被蕭逍和他那情婦妹妹害死過一次了,難道要讓這個世界的自己再死一次麽?】。
郎淵心髒猛跳。
再回過神來,他已經再次闖進了紅瓦別墅,氣喘籲籲。
彼時,郎鳶正好洗完澡,腰間系着一條白色浴巾,還沒擦幹的水珠順着他性感的喉結,一路滑過白皙的胸口和八塊腹肌,最後隐入搖搖欲墜的浴巾裏消失不見。
“不是,哥們兒你誰啊?”
郎鳶被突然闖進自己家的流浪漢吓了一大跳,扣緊了險些掉落的浴巾,不滿皺眉。
“趕緊出去,私闖民宅,我報警抓你了……”
郎淵擡眸定定望着他,素來沒有情緒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碎光,抿唇不語。
郎鳶看清他的臉,眉頭一皺:“……你是不是有點眼熟?”
相視無言。
沉默片刻,郎鳶系緊了腰間的浴巾,蹙眉問:“你是我同父異母還是同母異父的兄弟?我家那去世的老頭兒還是老太太出軌了?你直說,我受得住。”
聞言,郎淵緩緩勾起唇角。
許久沒做過什麽表情的臉有些僵,但還是能看出他心裏的愉悅。
這時候的自己,還沒遭受過喪世的毒打,還是天真善良的。
他一步一步走向郎鳶,擡手撫摸他潔白無瑕,美得雌雄莫辨的臉,眼眸幽深與他對視。
郎鳶站在原地,對他突如其來的靠近沒生出一絲一毫的警惕,就仿佛對面這人就是自己,他打心眼兒裏對自己不設防。
郎鳶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眉頭微微皺起。
“我咳……”郎淵眼眸幽深的望着他,咳了一下:“我叫郎淵。”
太久沒說過話了,聲音發啞,有點不适應。
郎鳶眉頭皺得更緊了,往後退了一步,撇頭躲開他的手道:“你叫郎鳶?哪個郎,哪個鳶?你跟我同名同姓?”
郎淵想說我們就是彼此,當然同名同姓。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這種驚世駭俗的話,無論哪個正常人聽了都不會信。
包括接下來的喪世即将到來。
除非郎鳶親眼所見,否則他也不會信。
郎淵眼底的光暗了暗。
郎鳶下意識伸手撫上他滿是傷疤的臉:“你這是什麽表情,我就問問,你傷心什麽?”
傷心?
郎淵一怔,擡眸看他。
孤獨麻木太久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連自己的情緒都感覺不到了,怎麽還會傷心?
不過,畢竟是郎鳶感受到的情感。
郎淵偏頭,閉上雙眸,用臉蹭了蹭他溫暖的手心。
郎鳶剛洗完澡,身上滿是桂花的香氣。
手心裏的桂花香暖暖的,淡淡的,帶着安撫人心的缱倦。
“不是哥們兒,你到底怎麽回事?”
郎鳶連忙抽回手,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麽狠心的話來:“莫名其妙闖進我家……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你家在哪裏,你有家人麽?”
“深淵的淵。”郎淵認真地看着他,突然無厘頭的說了句。
郎鳶愣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剛才的問話。
他們同姓,名同音,但是不同字。
郎鳶無奈:“好,要我送你回家嗎?”
郎淵搖頭。
他沒有另外的家,這裏就是他家。
郎鳶見有溝通的餘地,連忙問:“那你是怎麽闖進我家裏的?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也成,實在不行,我只能報警讓警察叔叔幫你了。”
郎淵抿唇看着他許久,問:“我沒有別的家,我不能跟你住在一起麽?”
“開什麽玩笑?”
郎鳶抓了一把腰間的浴巾,有些煩躁:“你要不好好說,我把你趕出去了!”
誰家好人會莫名其妙收留一個突然闖進自己家,還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陌生男人住下?
他瘋了麽,這麽不要命?
“……”
郎淵後知後覺一想,也對。
郎鳶對自己警惕才是正常的。
郎淵沉吟了一瞬,選擇扯謊:“其實,我是老爺子戰友的兒子。我父母去世,沒有家了。以前,老爺子說能投奔你。”
郎鳶聽着與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聲線,忍不住抓了抓癢癢的耳朵,狐疑道:“我怎麽信你?你這一身……”
郎鳶上下打量他:“怪可疑的,活像個在大街上乞讨的流浪漢……你都臭了!”
老爺子的戰友再窮,也不至于混到這種地步吧?
郎淵原本穿着古樸昂貴的魔王法袍。
但是和正道那群人無天無夜的對戰,他的衣袍早已經被劃得破破爛爛。
現在就像一條混着血汗的爛床單披在身上,散發出似有若無的腥臭味……
郎淵沉默了一會兒,組織好語言正要說話,郎鳶的手機響了。
特殊的鈴聲節奏,郎淵皺起眉頭思索了一陣,想起來了。
這是他未婚夫蕭逍非要設置的專屬手機鈴聲。
郎淵緊皺的眉頭染上一絲冷意。
看着郎鳶抛下他,屁颠兒跑去接了電話,開口就是,“喂,蕭逍,有什麽事嗎?”
熟稔的語氣。
帶笑的眉眼。
看得郎淵怒從心頭起。
箭步上前一把搶走郎鳶耳邊的手機,郎淵冷聲道:“蕭逍,退婚!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未婚夫!”
說完,他“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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