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郎淵眼眸微垂:“……”

不會馬上死。

被食肉腐蟲咬了後, 傷口處就已經沾染了它排出的蟲卵。蟲卵見血,會迅速腐蝕血肉。

傷口會因此不斷腐爛擴大,直到最後整個人活生生爛死,成為蟲子的養分……

郎淵毫無波瀾的望着他, 整個人站在那裏, 就像一座失去了所有情緒的雕像。

饒是從小看人臉色的夏訊,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夏訊看過太多厭世的眼神了, 但是郎淵這樣随時都有可能消散的人, 真的……

看着就讓人擔憂,害怕,恐懼。

“你……”

夏訊驚慌的咽了咽口水, 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你跟我回去, 有什麽事我們面對面說, 說開就好了, 不枉我冒着生命危險來找你!”

“……他不想見我。”

“什麽?!”夏訊捂着屁屁,徒然拔高聲音。

難道是郎鳶那狗崽子把郎淵趕出來的!?

郎淵看出了他心裏的想法。

唇瓣微動, 最終還是忍不住替郎鳶辯解:“他沒有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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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郎鳶不肯接受他, 他沒理由留下來……

“那你們為什麽吵架?”

郎淵:“……”

夏訊“啧”了一聲:“那我換個問法,你們就打算死生不複相見了是不是?!”

“……”

郎淵垂眸沉默不言。

汗水順着他額角滑落, 隐入口罩中,消失不見。

他的皮膚常年少見陽光,本來就白。

現在在陽光的映襯下, 像是在發光。

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一陣暖風吹過, 郎淵擡起頭, 而後眼睜睜看着夏訊臉色慘白, 直挺挺倒了下去。

郎淵:“……”

完了,蟲卵釋放麻醉素, 開始入體了。

夏訊一條人命,現在顧不上有沒有理由見郎鳶的……

郎淵抿唇,一把将地上昏迷的夏訊扛起,大步走向他們落腳的房子,心裏卻莫名松了一口氣。

門口,郎鳶面無表情蹲坐在臺階上出神。

聽見動靜,一擡眼,與郎淵對上視線,眉頭微皺:“離家出走?舍得回來了?”

郎淵沒說話,徑直越過他,将昏迷不醒的夏訊放到冰塊上。

“這是怎麽了?!”

霍望驚呼:“他受傷了?!怎麽後腰上有血?!”

衆人連忙圍過來: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事了?在外面遇見怪物了?!”

郎淵語氣漠然:“被食腐毒蟲咬了……帶他去找治療系異能者。”

“被食腐毒蟲咬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到底出什麽事了?”

郎淵:“我給他下了光明法陣。”

傷勢不會擴大,蟲卵已經清理。

但是他不是治療系的法師,不會給夏訊拔毒治愈傷口,他只能去找治療師。

“在哪兒被咬的,我看看咬着哪兒了?!”

張羌連忙去扒拉他,想查看他的傷口。

郎淵:“……”

郎淵漠然轉身,大步往外走。

“站住!”

郎鳶雙手抱胸,冷臉倚靠在門框上:“誰允許你走了?!”

郎淵渾身一僵,站在原地。

小兔崽子,吵個架就敢給他離家出走,以後還得了?!

郎鳶心裏氣狠了,氣勢洶洶的盯着他僵住的背影,語氣森冷:“回來!”

“……”郎淵沒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得借着夏訊這個由頭回來一趟。

也許是為了最後再看郎鳶一眼,又也許是想給郎鳶一個挽留自己的機會……但是不可否認,郎鳶叫住他的這一刻,他死寂的心髒真的狠狠顫動了一下。

“回來!”郎鳶冷冷的,又重複了一遍。

“……”郎淵抿唇,低垂着腦袋緩緩轉過身。

偷偷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對上郎鳶兇狠的眸子,一頓。

郎鳶瞪他。

“……”

郎淵活像個抗争失敗,不情不願的大狗,埋頭挪回到郎鳶身後一米多遠處。

不再像以前一樣,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身側了。

郎鳶注意到這個細節,心髒酸軟,又心疼又生氣。

“這,不是,你倆先別吵了,夏訊這還昏迷不醒呢,我們怎麽辦啊?他會不會死啊?”

“之前到底發生啥事兒了?”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向郎淵。

郎淵面無表情。

“啧!”

郎鳶給了他胳膊一巴掌:“說話!”

郎淵:“嘶……不會。”

夏訊死不了,但是會受些罪。

畢竟屁屁身上少了一塊兒水泡大小,還挺深的肉。

郎鳶給他氣笑了。

現在是什麽态度?

不會說話,還是說夏訊不會死?

可目光觸及郎淵渾身寫滿抗拒的模樣,郎鳶心裏雖然有氣,但還是心軟了。

也許,郎淵最開始也只是想保護他而已,并不是刻意瞞。

他們倆現在導致現在這個場面,起碼有一半是他的責任。

他接受不了自己和郎淵是同一個人,他接受不了自己愛上了自己。

畢竟,至始至終,他都認為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

郎淵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好,他們只是稍微有些像而已……

稍微……

想到這裏,郎鳶又有點難過……

這樣驚世駭俗的開展,讓他怎麽接受?

“那我們現在要不抓緊時間去找治療師?”

張羌撓頭:“還不知道哪兒有治療系的異能者,我們一路走來都沒遇見過,要想找到一個能治的,恐怕還需要時間……”

“走走走!”霍望連忙招呼。

*

出了山溝溝村,翻越過一座山後,郎鳶終于受不了兩人之間死寂般的氣氛,率先別扭開口:“你對我怎麽看?”

郎淵漠然擡眸。

他們對視了一眼,郎鳶冷冷的移開視線。

郎淵沉默。

郎鳶不耐煩了:“說話,別逼我扇你!”

郎淵:“……什麽怎麽看?”

他沒聽懂,不知道他到底想問什麽。

是想問他怎麽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怎麽看待他們是同一個人這件事?

還是說,讓他審視一下自己,為什麽做得出這種傷天害理,愛上自己的事兒來?

郎鳶氣結,咬牙低吼:“我特麽是問你,你現在對我是什麽感情,怎麽看待我們現在的關系?!”

他不是沒長嘴的人!

他現在很清楚自己對郎淵的感情,但是他不知道郎淵是怎麽看他的。

他想知道這個。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必須了解清楚這個。

郎淵黑白分明的眼眸一錯不錯的望着他,薄唇輕抿。

正要開口,前面,夏訊悶哼一聲,被痛醒了。

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郎淵你個小癟犢子……肚子好餓……”

張羌把他往背上掂了掂:“喂,你別往我後背上流口水!”

“嗯?”

夏訊茫然擡頭:“芫荽?你要火鍋燙芫荽?嘶……為什麽我的屁屁那麽疼……”

張羌無語:“什麽芫荽,你要醒了就自己下地走,看路!”

夏訊茫然一看,他們已經在山路上了。

到處都是枯枝落葉,滿目蒼夷,遍地蕭條。

被曬得滾燙的石頭上趴着密密麻麻的毒蟲,空氣中熱浪扭曲。

“發生什麽事了……”

理智慢慢回籠,夏訊反應過來,“我草!”一聲,在張羌背上胡亂扭動:“郎淵!你丫人呢?!”

郎鳶面無表情扭頭看了跟在身後的郎淵一眼。

小兔崽子!

敢給他離家出走,還害得夏訊去找他受傷……

郎淵:“……”

夏訊着急:“郎淵那狗東西回來沒?特麽的,枉我冒着生命危險親自去找他!他回來沒,這次他要不叫我一聲哥他都說不過去!”

“行了行了,回來了,你別亂動!”張羌背着個死豬似的大活人走了一路,本來就累了。

夏訊那死崽子還亂動……

他直接一把将夏訊丢下:“看你生龍活虎這樣兒是沒事了,自己走!”

“嗷!”

夏訊猝不及防,扯到了傷口,慘叫:“我的屁股!你還是人吶?!”

“……那什麽。”

張羌摸摸鼻子,忽的有些心虛:“你不沒事兒了麽?”

“你大爺……”夏訊捂着屁屁瓣兒,疼得一瘸一拐,欲哭無淚。

瞅見郎淵的身影,夏訊又氣又能罵。

啰啰嗦嗦許久,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了一路。

傍晚,他們再次和之前搭夥趕路的李巡禮隊伍遇上了。

他們在一處陰涼的山腳駐紮下來,熱得滿頭大汗,個個離煮飯的鍋三米遠。

夏訊那記吃不記打的,用一個葉問蹲的扭曲姿勢炒菜,鏟子舞得風生水起。

李巡禮納罕:“前幾天斷崖式升溫之後你們跑去哪兒了?我們一直跟在你們身後,結果一轉眼你們隊伍就不見了。”

“你們……你們沒有進去那邊那個山坳吧?”小尋心有戚戚的朝他們隊伍出來的方向努努嘴。

“那邊的山坳怎麽了?”霍望好奇的湊過去。

他們就是從山溝溝村所在的山坳出來的,也沒遇見什麽恐怖的事兒啊?

頂多……就是氣氛詭異些?

“我們隊伍之前有個人是從那個山坳裏逃出來的,他說他們村裏有恐怖怪物,跟鬼一樣,在夜晚飄蕩,猩紅的燈泡眼,還有一張笑得滲人的大口……突然就會飄到你面前,把人直接生嚼……跟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沒什麽兩樣!”

“阿這……”

霍望眼珠子锃亮:“真的是鬼嗎,我們沒看見啊?!”

霍禧默默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他攬進懷裏坐好。

說來也奇怪,他們在山溝溝村裏待了兩三天了,确實沒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

除了深淵領主!

郎鳶扭頭看向郎淵。

郎淵坐在他身後一米多遠處,還維持着一開始的姿勢,面無表情,正襟危坐。

郎鳶:“……”

郎鳶磨了磨後槽牙。

白天問他的那個問題,郎淵還是沒回答他。

他們現在的關系,比一開始見面時還不如,冷冷淡淡,誰也不肯先開口服軟。

郎鳶盯着他看,越看越生氣。

心裏生起一股子無名邪火:“郎淵!”

他驀地一吼,聲音有些大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瞬間噤聲,齊刷刷看向他。

郎淵擡眸,眼底滿是空洞和茫然。

“……”

郎鳶心髒一抽,又疼又難受:“過來,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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