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的涵星,我一直都在

我的涵星,我一直都在

“好的,涵星——”你真可愛。

這是早上我發現的便利貼,後面的字跡被整個塗黑了,根本看不清ta到底寫了什麽。

我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探究某樣東西,反反複複看了很久,試圖剖析出橫線條裏的字。

無果,我也只好收起便利貼。

我們的雙向交流開始變多,不再是ta單方面慰問着我。

“涵星,書房裏我可以放書嗎?”

“可以。”

“涵星,雖然你周末喜歡睡覺,但飯菜還是要吃的啊。”像一只慵懶的貓咪,好可愛。

“謝謝你。”有時候便利貼上會出現大段塗黑,我也不想探究什麽了。

就像是撤回的消息,既然撤回,那還是別再過問。

我很好奇我的書房裏多了什麽書,是一排詩歌。

是啊,ta是會喊我先生的人,感覺挺有涵養的。

我不是能靜下心看書的人,我只是會問ta,書裏寫了什麽。

“我可以每天寫給你,我的涵星。”

這是ta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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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星,我的涵星,這是兩碼事了。

我覺得有些臉熱,不知道該怎麽回複ta,ta為我做了很多,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沒必要讨伐吧。

就像我默認了,以後的便利貼,寫的稱呼,也全都是“我的涵星”。

“我的涵星。你最可愛,我說時來不及思索,思索過後還是這麽說。”

“我的涵星。而在流浪的歲月裏,我為你走盡了天涯的旅途。”

“我的涵星,你像我的靈魂,一只夢的蝴蝶。”

……

說不上來是誰先開始的,可能是我想知道書裏的內容,可能是我默認了那個稱呼,也可能更早,是我同意TA使用我的書房。

我知道,在越來越多次期盼回家的時刻,築起的堡壘已經開始坍塌。

哪怕沒有我的回複,ta也依舊問候着我,像是等候在門口的狗狗,每天,每周,每月……搖着尾巴,不厭其煩,習以為慣。

孤獨,好像在蔓延,剝開了曾經已經結痂的傷口,鮮血淋漓得往心裏擠,試圖紮根。

縮在房間的小角落裏,我把收集來的便利貼往頭上一灑,就好像獲得了一個滾燙而炙熱的擁抱,讓我貪婪的火焰越燒越旺。

“你叫什麽名字?”

“我的涵星,如果不知道我的名字,你會叫我親愛的嗎?我只是開一個小玩笑,我叫司斂月。”

司斂月,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男人的名字還是女人的名字。我也想寫給ta:“好,親愛的斂月。”

但,我只是想想,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什麽。

我和ta相處了近8個月,除了名字,依然對ta一無所知,讓我覺得虧欠。

“你……有什麽喜歡的嗎?生日是什麽時候?”我開始問ta。

至少在ta離開前,我想彌補虧欠,讓自己心安理得。

便利貼上是塗黑的一排,僅僅留下了末尾的一顆愛心。

我就這樣看着,看着,疑惑不解。ta沒有回複我的問題。

世界上真得有這種人嗎?無條件地對你好,甚至你的一丁點回報都是因為考慮你的內疚心才接受的。

窗臺多了一個花瓶。裏面每天都換一種花。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滿天星,還有時候,是我不認識的,但很漂亮。

家裏也變得越來越溫馨,越來越有了煙火氣,不再和以前一樣,冷漠。

所有我為了現實生活而放棄的绮麗童趣的小物件和裝飾品,都出現了。填滿了我的心。

明明感情是相互的,但我不理解為什麽ta可以這樣一心一意的為我付出,甚至不要求任何回報。

還是說我其實陷入了一場夢裏。夢裏我過着期望中的生活,有着期望中的家。

但是我從來沒有細想過,期望中的ta是什麽樣子的,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未曾見ta一面。

可是很痛。痛覺告訴我,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我自從那時候起,再也沒跟ta對過話。

我是一個膽小鬼,是一個吝啬鬼,我不敢面對ta,卻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付出。

我想長此以往,ta應該倦了吧?應該就會離開我了吧。我的生活應該就會回歸到所謂的正軌了吧。

不久之後的早上,我發現肩膀附近多了一個紅痕,像是被蟲子咬的,又像是在哪裏蹭傷的,可是不痛不癢。

以後的我看到這可能會覺得可笑,那時的我還沒有任何的情感經歷,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麽。

這只“蟲子”黏上我了,有時候咬手臂,有時候咬腿,可是不痛不癢,對我來說無需在意。

——

落葉堆了滿地。很難得的,我在休息日沒有睡一整天。

我享受着踩在落葉上發出的脆響,享受着風拂過我的臉龐,也享受着寒冷的氣溫。

我在渴望一個擁抱,ta的擁抱,足夠溫暖可以挨過冬天的擁抱。

可我現在才意識到:我不配。

人怎麽能奢求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東西?那是違法的吧。

“我的涵星……”我輕聲低語,想象着ta的呼喚,明明像掃去了所有陰霾,卻陡然下起了雨。

我不想ta離開。

“我的斂月……”我悲傷地喚着。

回到了家,桌子上貼着張便利貼,ta大概趁我出去又進來了。

“點開錄音機,我的涵星。”

我疑惑着,點開了手機錄音機,原本空空如也的白色裏,多了一條命名為“第一次”的錄音。

“我的涵星,我一直都在。”裏面傳來男人低沉帶笑的話語。

一瞬間我欣喜若狂,可蓄謀已久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往下淌。

我不知道我聽了多少遍,我只知道我很開心,好像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哪怕他是男人,哪怕他似乎黑進了我的手機。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擺弄我的手機,想着該回複他點什麽。

他知道我的行蹤,一直在暗處觀察着我,默默守護着我。他一定是察覺到了我的不安,邁出了一步在安慰我。

下定了決心,可當錄音開始的那一刻,我卻忍不住哭了。

我從來沒這麽哭過或者說我從記事起就沒哭過。

男兒有淚不輕彈,流血流汗不流淚,人們不是都這麽說。

可明明我生來不像他們一樣有堅硬的外殼和大大咧咧的心,我只能包裹起自己的敏感脆弱生活。

我把泣不成聲的錄音删掉,哭累了,睡了。

——

鏡子上像見鬼般多了一個淡色的唇印,把早上剛睡醒的我都吓到了。

可平複之後,我的心砰砰直跳,忍不住舔了舔唇。

是司斂月留下的嗎?是……某種暗示嗎?

在一番激烈的掙紮裏,我像是一條忍不住上鈎的魚,把唇印在了鏡子上唇印的位置。

冰涼堅硬的觸感刺激着我的神經,促使我一瞬間被潑了冷水般清醒,猛地彈開了。可腦海裏閃過我湊向鏡子糾結又含情脈脈的臉,內裏的溫度猛然飙升。

他會知道嗎?

我心虛地把鏡子擦了個幹淨,注意到了臺子上多出來的一只唇膏。

伸過去的手一瞬間因為鬧鈴的響起縮回,我去上班了,第一次這麽匆忙。

“我回來了。”

一如既往,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

“歡迎回家,我的涵星。風中的松樹在以他們絲線般的葉子,唱你的名字。”

一如既往,送我一句我不明所以的詩。

但我們時常聊天,盡管回複很慢,但總會抵達。有時候若不想回答,就重新展開新的問題。

司斂月,跟我一樣大,是被父母寵愛着長大的。

他的父母都是慈善家,甚至會為了別人的孩子放棄自己。

我覺得那樣很傻。

人都是為了自己活着的。

“我是為了你而存在的,我的涵星。”他這樣說到,像是小人虛僞的甜言蜜語。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會感動的,我在心裏默默道。骨感的現實和虛幻的童話是截然相反的。

“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我存在的價值。”他道。

這話會讓我開心,理所當然。

因為他的言行一致。

但當我想要去滲透他的生活的時候,他是拒絕的。

我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子,想知道他家在哪,想約他一起出去玩,看電影。

他通通都否決了。

他的聲音都是僵硬的,勉強的:“我的涵星,原諒我不能答應你那些要求,這是我的原因,并不是你的原因,都是我的錯。我覺得我們還需要時間。請不要胡思亂想。”

他低聲下氣地跟我道歉,而我也無可奈何。

好像愛上了一個虛拟的戀人,但現實又告訴我他存在。

我和他經常玩鏡子游戲,鏡子上留下他的唇印,至于我……用任何部位貼上去都可以,這是我的自由,又讓我隐隐愧疚,畢竟他無法選擇,對我百依百順。

所以我也開始留下我的印記。

我看不到他的回複,就像他看不到我的回複一樣——鏡子被擦得幹幹淨淨。

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有時候我會想。可是他從未吐露一個愛字,我也從未告白我的內心。

所以我躊躇地等待着,等待着他口中的“那個時間”的到來。然後我們相見,相擁,在大街上手牽着手,一起吃飯看電影游玩,在摩天輪最高處接吻。

我等得起。

可是一直盼望着我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母親呢。她能接受他嗎?她等得起嗎?我有那個勇氣,讓她允許我等嗎?

我至今都還記得她從父親手中搶下我之後高興得意的臉,像是取得了一場戰争的勝利,而我是一件戰利品。

更确切地說,勝利必須由我的優秀來延續,她才能一直快樂自得。

這個聖誕節,她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想讓我去見她。

“你覺得,我要去嗎?”我對着鏡子自言自語,留下我的唇印,一個告別的印記。

我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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