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原來你是……

原來你是……

可是等城市五光十色的燈閃爍的時候，我在沙發上，醒來了。

沒有關于那場相親的任何記憶。女孩的臉，甚至她的名字，她的聲音。

這讓我害怕。

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健忘了。這是一種病嗎？我應該去看醫生嗎？可是我覺得忘掉也挺好的。

司斂月……不是一直在關注我嗎？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要問他嗎？

不，不，還是忘掉吧。

是啊，忘掉……

可是……我根本記不清我相親了幾次，對方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

陌生的聊天記錄，一張可愛的笑臉表情包，已經在我眼裏變形，仿佛無情地嘲諷着我。

嘲諷我已經着了魔。

司斂月不是黑客那麽簡單了吧。難道他還能黑進我的腦子，消除我那些記憶嗎？

不知怎麽的，對未知的害怕，畏懼在我的心裏無限擴大，像潮水一樣幾乎快淹沒了我，我第一次感覺到無助，難得壘幾層被子将自己團團圍住，好像獲得了安全感一樣。

就像我曾經被辭退無處可去，言辭犀利的批評和自我的卑微一刻不停壓着我那時一樣，裹住自己。

一團亂麻，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幾乎麻木到難以對外界做出反應。

不知過了何時，我的手機屏亮了，放着一段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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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你像我的靈魂，一只夢的蝴蝶……”

又是一首詩，熟悉的詩。

我不知道為何，我笑了，嘴角咧出放肆的弧度，我哭了，眼淚決堤像要把自己淹沒，我握緊了手機置于心口，依舊蜷縮着我自己。

“我喜歡你……”我愛你……上隐了，戒不掉，一輩子。

等到再次醒來，只能看到整潔的房間，還有清爽幹淨的感覺。

眼睛幹澀，卻沒有多紅腫，就好像昨天又哭又笑蜷縮的我只是一場夢。

“別哭，我心疼。還有，我也愛你。”

手機裏多出來的錄音，我都不知道我聽了多少遍，哪怕上班路上都戴着耳機。

他愛我，消除了我的記憶又怎樣？這個想法冒出來，我覺得我是瘋了。

那也不是什麽美好的記憶，不是嗎？

我再次心安理得。

快樂到有些忘乎所以了。

我愛我此後生活的每一天。

過往的死氣沉沉完全消散，只剩下他贈予我的滿腔愛意，濃烈粘稠地像糖漿蜂蜜，黏住了我的心。

但我依舊無法把他的存在告知世人。我們在談一段地下戀情般。

他的平淡恬靜從未讓我覺得乏味無趣，像是細水流長的愛情，卻又讓我嘗到些許青燈古佛的孤寂。

“斂月，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回複這些消息……”

承認他是黑客是個簡單的事情，我看着手機上我不曾見過的聊天內容，錄下了這段音。

雖然我并不喜歡他這樣的行為，可是……

我握緊了手機，死死盯着屏幕看。

媽：怎麽回事啊你？給你找了那麽多優秀的姑娘，現在告訴我全都不合适？！

星：媽，這東西有緣無分，強求不來。

媽：你都快三十了！鄰居家的孫子昨天百日宴！

星：我知道我知道，但這事急不來，離婚多丢臉啊，第一次肯定要好好把握。

媽：……這周末我去看你。

星：好嘞，恭候大駕。

媽：相親幾次，嘴皮子倒是變溜了［捂嘴笑］。

我的手指滑動，上面的聊天記錄僅有我的嗯哦啊好的，和母親的訓斥，哪有什麽花言巧語。

“怎麽都不告訴我啊？”我嘟囔一聲，忍不住笑。

司斂月把我不喜歡的事情都解決了，更喜歡他了。

我看着房間裏雜七雜八的玩偶小東西，又開始忐忑起來。

這是不是不務正業，她又要開始唠叨了，還是趕緊收拾一下吧。

等我睡醒起來，已經是周一了。

東西都還在原來的地方，聊天記錄一片空白，就好像那一切只是我的一場夢。

“早安，我的涵星，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裏等你。”

熟悉的話語每天都要聽一遍，讓人安心和喜悅。

我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個夢分享給司斂月，最後還是作罷。

在愛人面前撕開僞裝的皮，露出鮮血淋漓無法愈合的傷口，他一定會比我更痛。

“歡迎回家，今天辛苦啦……”我在吃飯時點開了錄音，中間有一大段空白，之後才出現輕輕的聲音，“可能會有一點點痛哦，忍忍就會過去的，你相信我的吧，我很溫柔的。”

我的臉瞬間漲紅了，冒着熱氣，嘴裏的飯咽了也不是，吐了也不是。

他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我努力咽了飯，猛地關掉了錄音，把臉放在桌子上讓自己冷靜。

啊啊啊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第二天一早就聽到了他帶着輕笑的早安，“我說真的，你相信我吧，還會繼續……愛我的吧。”

會會會。我難以用語言回複，寫了一張便利貼。

明明已經成年了，可心卻像小孩子，一個糖果就能泛起天大的波瀾。

“哎呦，你不對勁哦。”公司茶水間，張啓程對我擠眉弄眼，撞了撞我的胳膊，湊近了小聲問道，“戀愛了？“

我往咖啡裏放糖，紅着臉含糊應了一聲。

“啧啧啧，好看不？多大了？咋認識的啊？什麽時候好上的？”他來勁了。

我不記得我是怎麽回複他的了，反正工作結束，我滿腦子都是回家。

我們一定是快要見面了。

“你……長什麽樣子啊？要……要準備衣服什麽的嗎？”我小聲問着。

“和你一樣帥氣。”

“我帥氣？別開玩笑了。”為此我特意跑去照鏡子，明明總能看見的臉，在此刻像春心萌動的少年泛着紅，莫名有些……可口？

可能總是和司斂月玩鏡子游戲的緣故，又因為他的這一句話，我忍不住遐想，也越來越期待和他的相見。

“我還是想重複一遍，我的涵星。會有一點點痛哦，忍忍就過去啦，我真得很溫柔的。之後我們就私奔，怎麽樣？”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紅着臉嘟囔着回複，卻忽略了他說的私奔。

我沒有勇氣。

說不定見到他我就有勇氣了呢。那種真實的，面對面相視而笑的滿腔愛意。

——

所有安慰小孩子的話都是這樣，就像醫院裏打針，父母對着哭鬧的小孩子說：“疼一下就好了，你看還有糖吃。”

我明明不是小孩了。

說不速之客或許對她來說不太合适，她是我的母親。

我的家宛若進了賊，遍地狼藉，東西碎了滿地。

沒有歡迎回家——迎面而來的風，清脆的聲音，臉上火辣辣的疼，顫栗的瞬間雙膝撞擊在地面。

她的怒火應該在我回家前，都借着家裏的東西發洩完了。

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連眼淚都忘了流淌，看着她摔下來的手機畫面。

那個鑽進廚房，從裏面拿出飯菜擺在桌子上的人，絕對不是“我”。

他換好原來的衣服，留了便利貼出了門，不一會兒，一個帶着笑的我就進來了。

我想過無數次司斂月的模樣，帥也好，醜也好，平凡也好，少也好，老也好，我都能接受。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他是……

我在和我自己談戀愛。

真蠢啊。

“我看你是瘋了！”尖叫聲如利刃劃破我的耳朵，昭示着她的憤怒。

眼淚在這一瞬間就要流下，我瞪大了眼睛也無濟于事。

她拿起了沙發上自己的包，轉身似乎要走，我猛地抓住了她的褲腳，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錯了……媽，我錯了……”

包砸在了我的手上，她皺着眉俯視着我，像是看着什麽髒東西，“跟他一個樣！哭哭哭！沒出息！”

“砰！”

門關上後，世界都清淨了。

已經沒有什麽能砸的了，我叫不出來，任眼淚流淌，右手手指狠狠劃過左手的手背，留下鮮明的痕跡。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我在心裏瘋狂質問。

不清楚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我再醒來，就是在火車上。

“不是答應過我的嗎？以後不會讓你這麽疼了，我的涵星。”

我猛地把這張便利貼撕碎了。

滾開！我不需要！我在心裏吶喊。妄圖驅逐我一切不堪懦弱可笑可憐的表現。

我努力保持着我的意識，可卻無法完全清醒。

這火車好像永遠駛不到目的地，朦胧裏我什麽都看不見。

可猛地一睜眼，耳邊是熟悉的鬧鈴，我從我的床上起來，外面是熟悉的晨曦。

一切都是最初的空蕩蕩模樣，仿佛我只是做了一場荒誕離奇的長夢。

可等我看向鏡子的時候，我忍不住的幹嘔，無法直視。

憤怒，第一次。

我抓起了我的剃須刀，猛地砸碎了鏡子。

中間往外一圈圈裂開，像漣漪。可是漣漪最終都會消失，它不會，它靜止在那裏，一個破碎的我。

鏡子裏的我一塊一塊的，我說不清是感覺好了還是仍舊難受，說不清我在憤怒什麽。

“休息幾天就好了。”露出大大的笑容，我試圖讓自己安心。

生活是灰色的，像烏鴉的啼哭。除了兩點一線，我什麽都沒有，哪怕魔方沒上色的一個小角落。

作者有話：月：我真得很溫柔的（此地無銀）。

月是EN型的，星是IS型的，大概。

月是戀愛腦（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