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斷背山下

與子相依 斷背山下

似乎敲了對面側卧的門,然後不知道說了什麽,拖鞋拖在地上的聲音,然後就又陷入了安靜。

側卧有人?那應該是陳墨了,把被子拉了上來,悶住自己頭,頭疼,最好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想是最好了。

悶着悶着竟然也有些迷糊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床一沉,張起靈回來了,臉上的被子被拉了下來。

“來,喝點水。”溫潤帶了點沙啞。

吳邪張開眼看向他,半撐着身子就坐了起來,接過水,一坐起來才發現腦袋有多沉:“我昨天……昨天沒做什麽吧?”

按照胖子他們的說法,其實自己酒品還不錯,不哭不鬧,頂多罵罵咧咧幾句就完事了。

“回來就說要洗澡,洗了還不肯穿衣服,也不讓我穿衣服。”吳邪看張起靈劉海有點濕,臉上也還有沒有擦幹的水滴,手上還是潮的,臉上還有些疲憊神色,不說也差不多知道去幹嘛了。

“我……我不記得了,有說什麽嗎?還有昨天……昨天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明明那種話是自己說出來的,正常人也都會覺得那是在和對方撇清關系的說辭。

張起靈嘆了口氣,看吳邪喝掉了水就就把杯子接過來放在床頭,又取出電腦開機,熟悉的開機聲就傳了出來。

“沒什麽。”

“嗯?”不明白他是回答自己有沒有說什麽,還是在說昨天那事。

張起靈身子靠在床頭,坐了進來,頭稍稍一側看向吳邪,吳邪也正在看他:“吳邪,你讓我怎麽對你?”

是了,對自己好,又說不像朋友,等他退到正常朋友交際的狀态,又覺得失落不被關注,自己到底是要怎麽樣?

吳邪避開張起靈的眼睛,看着被子上的圖案,和上次來已經換了個花色,卻還是暗色,淺咖啡格子,格子似乎并不太适合張起靈,他适合純色。黑的或者白的,或者那車子似的藍色,絕對不是格子。

“我覺得,自己挺奇怪的,說不上來,可我并不想你把我當尋常人那樣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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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太貪婪了。”說完也不看向張起靈,打算鑽進被窩繼續當他的鴕鳥。

張起靈拉了拉他的手臂:“先別睡,我叫了飯菜,等下就過來了。”見吳邪停住動作看向他又說道,“我從來都沒把你當尋常人看待。”

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也不敢往深的地方想,想了想又瞥了眼張起靈,見他還在看着他,好像是一個自己認識了很久的友人,或者是哪個親戚家,原本還有些拘束,可對方說沒把他當外人看,放在秋千上蕩來蕩去的感覺也終于落了下來,可又有點意味不明的東西,要是細細咀嚼的話可能還能嘗出點其他味道,不過他不敢,是怕還是怕失望,沒敢細想。

看着張起靈就突然笑了起來:“小哥,那我們算不算和好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氣了。”

張起靈見吳邪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笑了起來。他的虎斑,還需要時間消化。

“我不敢生氣,不然會被咬死。”說着這話嘴角确是勾着的。

吳邪見張起靈也笑了起來,心情大好,之前的悶堵和不快也都一并消失,吳邪明白,張起靈已經不能算是尋常朋友了,他的一舉一動一個态度都會牽動他的情緒,不似老癢,不似胖子,會感覺到悲傷。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自己到底要如何自處?

擡眼又看向張起靈,他已經打着電腦開始工作,視線落在張起靈側臉,側臉也很好看,皮膚很白就突顯出眼睛和頭發尤其的黑,有時候那麽黑白分明,有時候又像是化不開的墨汁,看似在眼前卻怎麽撈都會漏走。

有些許的胡渣在下巴,不覺得邋遢,有種成熟男人的味道,沉穩內斂,斯文溫柔,也許這才是真的張起靈。昨天那個,昨天那個也是他吧,他到底在想什麽?謎一樣的人。嘴唇抿着,就是那副面無表情時候的樣子,他不是有書房嗎?怎麽坐在被窩裏工作?

“看什麽?”張起靈回頭看向吳邪。

吳邪沒有穿衣服,這樣對自己誘惑太大,剛就差點失控,如果真那樣的話也許自己的計劃就會失敗,可又不舍得離吳邪太遠,這種矛盾使他不得不找點其他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可對方卻嗅不到危險氣息,盯着他不放。

吳邪搖了搖頭,掀開被子側身朝地上看去,又半起身朝床尾方向找,房間光線不太好,不過地上有沒有東西還是很清楚的,不過沒有。

“怎麽拖鞋呢?”

“在我這邊。”張起靈不去看他,繼續打着字。

吳邪就不吱聲,半蹲着身子打算從張起靈身上爬過去。一直腳剛跨過去,就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擡頭就看到張起靈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幽黑,和早晨醒來時看到的竟是一模一樣,這樣的姿勢也确實暧昧,迅速把另一只腳跨了過去,動作一動卻看到張起靈脖子上一個東西就怎麽也移不開目光了。

那是個牙齒印,還很新,不會是……

還沒細想就把手摸了上去,用拇指輕輕地摸了摸,還有牙齒咬上去是時候的凹凸感,咬出血了,已經結了血痂子,沒錯了肯定是自己咬的:“小哥,疼不疼?”

張起靈就那樣盯着他,盯得都讓他有些臉紅,然後手被拿了下來,張起靈捏了捏吳邪的手就放開了:“不疼。”

怎麽可能不疼,記得以前中暑的時候胖子給他掐,後頸還好,脖子側面揪一下就疼的死去活來的,何況是用牙齒咬。

“要不要去打下疫苗?”

張起靈愣了下:“不用。”

吳邪覺得似乎自己也說錯了什麽,撓了撓頭就起身向門口走去。

這個年紀還沒多少肌肉,即使有也是薄薄的一層,不過已經相當有力量了,還在成長,腰很窄,臀部不大卻挺翹,兩條腿細長,走動的時候可以看到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張起靈又把目光移到顯示屏上,動了動喉結又覺得不妥便開口說道:“吳邪。”

等吳邪回頭看他,又說道:“穿了衣服再出去。”

對方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穿衣服,宿舍裏随意慣了,自己就沒放心上。走到衣櫃邊打開在原來找到睡衣的位置找到之前穿過的那套就出了門。

房門一開一合,在張起靈臉上也是一明一暗,看着顯示屏上亂七八糟打着的內容,他總是這樣能輕易讓他心神動搖,伸手摸了摸那個牙齒印,已經結疤卻還感覺是滾燙的,不由勾起了嘴角。

吳邪挺開心,因為昨天自己說錯的話導致張起靈對他冷淡,今天又恢複原來樣子,這是最好不過了,要是還是那樣的話,自己今天是應該卷鋪蓋走人呢還是繼續留着?留着不是更尴尬,那肯定是要回宿舍的。

客廳要比房間亮堂許多,特別是窗戶裏照進來的亮光,照得人得眯着眼睛才能适應。

“哈——”大大的哈切聲,看到陳墨只穿了件緊身的黑色背心整個人陷在沙發裏,随着打呵欠的聲音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早。”吳邪進廚房拿了個杯子一邊倒着水一邊打招呼。

“呃……小三爺早……”眼睛從吳邪身上移到窗戶那邊,這夕陽就快西下了。

喝了水又進洗手間,洗洗涮涮出來的時候張起靈也已經在客廳,吧臺桌子上已經放了飯菜,睡着不覺得,看到吃的就感覺自己真的餓了。

自從自己從洗手間出來,就感覺陳墨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雖然隔着個墨鏡,可視線這種東西也許人是有感應的吧,更何況那家夥嘴角還噙着笑,一直在笑。

“過來,吃飯。”張起靈對着吳邪招了招手,“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喝粥,吃點菜。”

對這種安排吳邪沒有意見,油膩的自己也吃不下,腦袋還疼着。

揉了揉太陽穴就坐下喝了起來。

“嗤~”

吳邪擡眼看向陳墨。

“……”

又“嗤”的一聲,吳邪就沒忍住問了:“你笑什麽?”

陳墨沒有回答看向張起靈,張起靈自顧自的吃飯沒有理他,可能覺得無趣又看向吳邪,然後嘴角就笑的更深了。

吳邪被看的心理毛毛的:“你是中獎了還是抽瘋了?”

“小三爺,昨天你好生威武啊。”

吳邪感覺自己臉燙了燙,可又不知道為什麽要臉紅就轉頭看了下張起靈又趕緊看自己碗裏,不是說昨天沒發生什麽嗎?不過沒什麽的話那牙齒印是怎麽來的。

“我……昨天……昨天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墨瞥了眼張起靈,沒看出不高興就繼續看向吳邪:“有個人,酒喝多了,化身為吸血鬼。”

“我是吸血鬼你就是衛生巾。”操,怎麽就離不開大姨媽了,“後來呢?”不想也知道自己把張起靈給咬了,可為什麽要咬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後來啊,後來嘛,某只吸血鬼把某人給咬了。”而且被咬的那個還笑的開心,整一個變态啊。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墨沉默了下又看了眼張起靈,沒表情也沒有眼刀,那應該是不反對。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

吳邪覺得無奈,話題明明是他挑起來的,可現在又賣關子,

“不過我錄下來了。”這個世界誰敢罵張起靈,也就他這位小三爺敢,這種本世紀最精彩的橋段不錄下來做紀念那真的太虧待自己了,又要當電燈泡還得當和事佬,不拿點本回來就不是他陳墨。

張起靈擡眼看了下他,顯然也沒想到他會錄下來,不過沒說什麽,反正最重要的一句話自己是聽見了,他肯定聽不見。

那個時候覺得,大街上人潮湧動,廣告牌即使白天都亮着霓虹燈,路上車輛來來去去各種顏色映襯着黑色的泊油路,紅綠燈閃了又暗,顏色之間跳來跳去的,喇叭聲滿耳都是還有那些喋喋不休的中年阿姐,埋怨着種種家長裏短,過馬路的時候左邊是車子右邊也是車子,說不出來的堵,跟着人潮走了段路,斑馬線刺眼地橫在那裏,對面人潮裏走來一個人,看似漫不經心可卻死死抓着他的視線,他就走了過來,在馬路中間抱住了他,對他張了張嘴,聲音很輕,可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喇叭和人群吵雜聲就這麽一瞬間沒有了,心裏又安靜又激動的要命,到底是激動還是安靜連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他就說着:我的心給你,你要不要?

他想說要,可心裏知道那人酒多了,現在說些東西醒來後未必記得,就不吱聲了。

“手機裏?拿出來給我看看。”吳邪放下筷子作勢就要站起來去找陳墨身上的手機,還沒想完就已經把手探了過去,又發現他穿的是一件背心,就站了起來繞過吧臺來到陳墨身邊手就去摸他的牛仔褲。

“哎?喂!小三爺,我說小三爺,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非禮勿摸!”

“去去,都是帶把的什麽非禮不非禮的,你拿不拿出來。”雖然沒說真的來脾氣,其實也很少來脾氣就是頭疼的也沒什麽好口氣。

吳邪開始一邊拉着陳墨來阻止的手,一手探向褲子口袋,後面看一眼就知道沒有了所以得摸前面的。

陳墨一邊阻止一邊看了眼張起靈,對方已經停止吃飯的動作,漆黑的眼睛就那麽盯着他,沒有話語也沒有波瀾,可他卻在那副黑的沒有情緒的眼神裏讀到了“你想死我成全你”的信號。

暗暗在心裏操了聲,都怪自己感應比老鼠見到貓還靈敏。

“不在身上,在房間……”還沒說完吳邪就拖着拖鞋噼裏啪啦地進了側卧。

房間窗簾還拉着,空氣中是不熟悉的味道,應該是陳墨的,有些事情就是那麽奇怪,一個房間就會擁有這個房間主人的味道,即使不吸煙喝酒不塗香水,它還是會有它主人特有的氣味,人和人也是這樣吧。

房間不亮堂,可還是一眼就看到放在床頭櫃的手機。

吳邪喝醉了,連走路都走不穩,看上去應該是剛出電梯,在房間門口的走廊上,有些暗看不清楚,然後突然就亮了起來,應該是走廊聲控路燈亮了,張起靈把吳邪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

“我沒事。”要是不看畫面的話,聲音倒是不像喝醉了,很平靜不哭不鬧的。

“就要到了。”張起靈說的,路燈打下來的光被頭發遮住,看不清眼神也看不清表情,只是聲音在走廊上有些悶悶的回音,卻又聽得很清楚。

進了門就是換鞋子,自己往門邊靠了靠,要松開張起靈,張起靈卻不讓,就怕他摔倒,最後好像還是吳邪脫離了張起靈,還對他擺了擺手嘴巴裏說着:“我沒事。”

嘴巴是很硬,脫鞋子脫的也很溜,就是穿拖鞋的時候一只腳擡了老半天就是沒穿進去,嘴巴還念叨着:“你丫別跑,不讓小爺穿就把你撕咯。”

好像終于穿進去了,嘿了一聲,說了句“這才乖”。

鏡頭抖動了幾下,應該是陳墨笑抽了,吳邪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熱,丢臉真的丢到外婆家去了。

更丢臉的是自己被自己脫下來的鞋子給絆了下,張起靈還是上來扶了問了他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別留小爺,小爺喝不下了。”動作是踢了踢腳邊的鞋子。

鏡頭又狂亂地颠簸了下,這回陳墨是笑出聲了。

好像是回過神來,對着張起靈看了又看:“你個混蛋張起靈,終于肯理老子了,你幹嘛不理老子。”

說完把本來扶着的張起靈一把抱住,抱住他的肩膀,過了會又松開他看了會:“你不要?你不要你試試看,我……我……我咬死你。”

這樣一口就撲了上去,就聽到張起靈悶哼一聲卻沒有推開他,反而反手把他環住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就一把抱起他去了洗手間。

畫面也就到了這裏,就覺得自己挺丢臉,完了到底自己說了什麽張起靈說了什麽倒是全沒記住,還有個問題是,看來澡是張起靈幫他洗的了。

張起靈吃着飯,看了看放在旁邊喝了一半的粥,吳邪的調羹還放在裏面,要是不拿出來等下估計就得掉裏面了,想着就動了手,把調羹拿了出來放在旁邊的碗上,又把粥往裏面推了推,要是等下吳邪毛躁坐下來估計會打翻。

陳墨看着張起靈的一舉一動,不由得扯起了嘴角:“喂,啞巴,你的網可是漏洞了。”

“……”當然這是張起靈不想回答的回答。

“他昨天和你說了什麽?你就放棄你那個逼迫計劃,不像你啊,喂喂,你說話,你這樣下次我就不做和事佬了。”

這回有反應了,就是多看了他一眼,就沒有然後了。

“啧,我說你,對着我就沒話說,對小三爺倒是說得順暢,啊喂,你就不怕我吃醋啊!”

“我要是說,我舍不得了,你信不信。”

陳墨搖頭的動作做了一半又點頭,可又覺得不對勁又想搖頭:“你舍不得?你……他對你來說就那麽特別,那麽重要?”要若真的是,那張起靈的執念真的太可怕,他不是沒見過張起靈的狠絕,為達到目的的那股狠勁和聰明勁,可在之前可真沒見過中途計劃變了又變的,理由卻是“舍不得”。

張起靈停止吃飯的動作,不過也沒有回答,時間好像被他禁锢了,連呼吸都感覺是罪過。過了許久才看向陳墨,漆黑的眼裏盡是肯定:“想來,我似乎真的沒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了。”

那十年是靠着跟蹤吳邪才找到些樂子的,看着照片裏的人或開心或失落的樣子,自己的心也沉沉浮浮的,看着怒目而視,或者緊張不安的樣子自己心裏覺得好奇,這麽一個人怎麽會有那麽多表情。

看着路邊的流浪狗流浪貓露出溫柔的神情,看到路邊的浪人發愣同情的眼神,都讓自己恨不得就是他所注視的那些貓貓狗狗或者那些浪人。

有時候他都懷疑過,是不是那個私家偵探攝影功夫太好,為什麽眼前從孩子變成少年的吳邪,竟然一次次讓自己心裏不得平靜。

最後當那個原本是意氣風發的私家偵探再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眼角竟然已經有了皺紋,笑起來的模樣也已經沒有當初的羞澀,可他并沒有在意那些,只是突然害怕自己無法承受的一些東西就那麽到來了。

可究竟是為什麽,看到那幅照片他就明白了,他沒有想過要是吳邪有了心上人,或者以後成家了他是否也是這樣一直叫人跟蹤他?

現在是知道了,可知道的似乎已經晚了,在國外那麽多年,足夠獨立的自己卻在那一刻陷入了心無所依的空虛。

看着那落下的一吻,他知道他見不得他心裏有別人,可畢竟不是自己的,也控制不了更不想傷害,所以就當是把自己的小寵物給放生了,不在自己的視線也就眼不見為淨。

可誰知道呢,看到類似的臉類似的表情,不自覺地又想起他,既然無法得到,那便找些替代的,也許這輩子都要這樣過了也說不定。

真不知道是該絕望還是該開心,應該開心吧,為自己得到新生而開心。

可不管如何努力,如何找相似的人,心裏總是空着,空的都不知道自己與這個世界到底是否有無聯系?

應該是沒聯系的吧,心裏沒有人,要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突然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因為自己不會覺得別人會發現,所以也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陳墨也不出聲了,能讓張起靈說出這樣的話,那肯定就是這樣了。

吳邪在房間裏坐了會兒,又去拉開窗簾,帶着點秋天涼意的微風就吹了進來,好像清醒了一點,臉也沒那麽熱了,可回過神來就不知道要不要出門。其實還不如不看,不看還能坦然自若點,主要是自己說了什麽是不記得了,可張起靈現在的反應來看自己應該是沒有惹他生氣,那就應該不是什麽壞話。想到這裏,也就松了口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呵呵,小三爺怎麽樣,吸了別人的血可是要負責的哦。”

吳邪坐在位置上悶頭喝起粥來,臉紅到了耳根子,沒敢去看張起靈,嘴巴裏喝着粥含糊的說:“我那會說了什麽?”

“說的很輕,我聽不到,喂,你就一點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喝多了。”

陳墨确實沒有聽到,不過肯定是好事:“那啞巴幫你洗澡,你也不記得了?”

“咳!”喝粥也能嗆到,吳邪擡起眼卻也不知道到底要去看誰,可能誰都不敢。

醒來時候的樣子和身體的反應都還歷歷在目,還有落在額頭的吻,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就是不讨厭,不讨厭的話……才是最要命的吧。

“我……我吃好了。”又匆匆跑開,始終沒有去看張起靈,跑開到轉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不看還好,看了就看到張起靈一直盯着他看,眼裏黑沉沉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然後張起靈就把眼神移開,沒有再看他。

站在中間,一邊是張起靈房間,一邊是側卧,他想出去問問陳墨還要不要睡或者晚上還要不要住着,可他不想出去問。

側卧的門還開着,自己的包就放在椅子上,包口開着,有些淩亂的布料露在外面,是自己帶來的衣物,似乎除了內褲,其他的都沒怎麽穿過,都是張起靈拿給他的,那要是現在回去的話,回去的話也不需要怎麽收拾了,也不用去陽臺收衣服什麽的,現在走不會有大動靜,不收衣服不疊衣服,張起靈進了房間,自己拿起東西想走就能走。他發現不了,發現了那也是第二天的事了。

好像是躲在家房子附近的角落裏,一直等到天黑了,就是沒人來找他,那天媽媽走了就沒有回來過,爸爸就喝酒抽煙,有時候自己肚子餓了爸爸就給他錢自己去買吃的,能買什麽吃的,話都還說不靈清呢,那就搖搖擺擺地拿着百元大鈔蹲在角落,想着就掉了幾滴眼淚,用手背抹了抹,天都黑了,總會被發現還沒回去,然後可能爸爸會來找他或許還會叫上媽媽,等找到自己後就又可以和以前一樣了吧。是被關心的被關注的,不是棵小草無人問津的。

可畢竟是長大了,不會再幼稚了不是?

走進張起靈的房間,還是睡在裏面的位置,和衣平躺着拉起被角蓋好,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感受着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痛,其實更像是心跳,也許是因為心跳血液一停一動才那麽疼,那到底是心疼還是頭疼?分不清了還是睡吧。

大概是清楚的,這種心情和上次在解家老家那次離家出走不一樣,一個是渴望自由,一個是期待被找到被關注,倒是和期望父母能和好是一樣的心情。

迷迷糊糊也就睡了過去,很多夢穿插着出現,醒來後更累,還不如不睡,頭倒是不疼了,看了看身邊沒有人。

開門走了出去,客廳也是一片漆黑,開了側卧的門,開燈,沒有人。

可能是剛起床的關系,心跳的有些快,隐隐地帶着點慌亂。

轉身看了眼書房,有燈光從門縫裏鑽了出來,走進還能聽到聲音,隔了門聽不清楚,應該是英語,也是,現在是晚上了,可地球的某處還是早上或者中午,找到了就安心下來。

回到張起靈的房間開了燈看了眼手機,11點多了,想到了什麽,就朝廚房走了過去。

冰箱裏只剩下那天買的雞蛋和幾個西紅柿,翻了翻儲物櫃,有幾盤面,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這種面只要沒有發潮發黴應該是可以放很久的,想着就動起了手。

把兩碗面放在吧臺上,碗上架上筷子就走到書房門口,聽到裏面沒有聲音了猶豫了下還是敲了門。

門開了張起靈就站在了門口,兩人距離貼得很近,眼神也黏在了一起。

剛處理了麻煩事,表情還沒從工作中緩和過來,看到吳邪一身他的睡衣,翹的老高的頭發,隐隐還能聞到家裏沐浴露的味道,看了就松了表情,說出的聲音也變得溫柔而低沉:“怎麽了?”

“哦。”才反應過來兩個人貼的有些近,退後了一步,“晚飯是不是沒吃?我煮了面出來吃點。”

張起靈眼神閃了閃,點了下頭跟着走了過去。

說實話面的賣相真不怎麽樣,上面漂了層紅色混着油花的不明物質,湯也有點渾渾的,拿起筷子撈了撈面,大概是清楚了,那紅色的是番茄汁,還有雞蛋,味道倒是意外的好吃。唰唰沒幾下就吃掉了大半。

“吃慢點,餓了怎麽不去吃東西?”撈起面呼呼地吹了幾下。

張起靈看着眼前的吳邪,面吃了進去嘴巴就鼓囊起來,這幅樣子看着就覺得可愛。

“忘記吃了。”在房間裏吳邪在身邊做不好事情,就去了書房。

吳邪點了點頭,他想說這個習慣不好,不過沒說出口,兩個人就聽到唰唰的吸面條的聲音,張起靈的很快見了底,湯也被喝完了:“你還要不要?分你點?”

張起靈把手疊着放到吧臺上,看着吳邪就笑了笑:“飽了,你吃。”

這些日子似乎過的都有些不太真實,就像是睡多了,現在晚上他倒覺得才剛是早上,這會是清醒的,張起靈笑起來也特別好看,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其實也确實沒發生什麽事情,可自己的心情卻是山路十八彎。

“小哥,你應該多笑笑。”又喝了口湯,“明天我們自己做菜吃吧,叫陳墨過來吃。”

“他明天有事。”低頭看了眼自己碗又說道,“大概這幾天都不來了。”

“哦,那就我們倆吃,小哥你喜歡吃什麽?”應該是個很随意的問題吧,怎麽自己感覺在探張起靈的隐私?

“可以吃的都吃,不挑,你拿手做什麽就做什麽。”

“呵呵,挺好養。”

張起靈點了點頭,看吳邪吃完就收拾碗筷,拿到廚房洗了起來。吳邪也去洗手間洗涮了下。

出來的時候張起靈在看電視,就在他邊上坐下:“你要不要去睡覺,很晚了。”

張起靈回過頭看了看吳邪:“你呢?”

“我?我感覺現在還是早上,你別管我去休息吧,我看會兒電視。”

“我也不困,那邊有碟片你去挑喜歡的一起看。”

吳邪走了過去,背對着張起靈,在書架上翻了翻,倒是有很多大片,不過塑封大多還在,這買來不看買了幹嘛?

好像是分門別類過,有一欄是《美少年之戀》《藍宇》《斷背山》《春光乍現》之類比較老的同志片,吳邪拿起《斷背山》看了看包裝都還在,聽說過是一部很經典的片子就拿了過去。

“看這個,你看過嗎?”

見張起靈搖頭就把片子塞了進去。

張起靈起身把燈關了又把靠枕拿了下來放在沙發腿邊,兩個人靠着靠枕吳邪還抱了一個。

當傑克抱住恩尼斯的時候,張起靈看了看吳邪的側臉,他沒有轉過頭來看他,吳邪看的很專注,電視的光亮打在吳邪的臉上,随着鏡頭的切換一明一暗,還能看到眼睛裏也是一明一亮的,張起靈想,要是吳邪現在回過頭來,他一定會親下去,氣氛太好,人太美。

羊是上帝在伊甸園裏最美好的動物,而他們正在偷食的是禁忌的果實。

愛情在初遇時總是美好的,不管怎麽樣的感情在兩人之間都會或多或少的經歷些坎坷,或許這些坎坷在別人眼裏并不算什麽,可在當事人中,确是要死要活的存在,不管經歷怎樣的經過,結果只有兩個,要麽大團圓,要麽悲劇收場。

在恩尼斯與妻子結束關系,傑克反駁了岳父,悲劇這種充斥着矛盾的氣氛顯得尤為明顯,傑克知道恩尼斯離婚興高采烈地過來找他,以為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時候,卻被恩尼斯拒絕,“為什麽我們總是在最寒冷的地方相聚?”傑克的愛表露無遺,而恩尼斯卻還在思想的枷鎖裏。

悲劇已充斥了整個空間。傑克死了,恩尼斯大概知道他應該是被人打死的,就如小時候父親帶他去看的那個死在土坡下的人,他去找他的父母,在傑克房間裏找到了自己當時在山上丢失的襯衫,披在襯衫外面的是傑克的衣服,這一刻他深深的感受到傑克愛他愛的是多麽深刻。

張起靈心裏有些悶,又側頭去看吳邪,眼裏有些濕潤,連帶着睫毛也有些被打濕,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這樣的片子,簡單的場景,簡單的人,簡單的關系,可是內容太大也太深,看進去了看明白了,哭是正常的。

故事還在繼續,恩尼斯生活在了一個小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在一個房間裏,女兒告訴他要結婚了,他祝福了她,女兒走了,他走到櫃子前,打開,門的內側挂着他和傑克的衣服,這次是他的衣服包裹在了傑克衣服的外面,上面粘着斷背山的明信片,他噙着眼淚說“Jack I swear”就像是婚禮上的誓言,述說的是彼此的篤定。

結局是這樣說不清楚的悲傷,又帶着強烈而濃厚的感情,最後的最後張起靈腦海裏盤旋不去的是當兩人下了山,不得不各奔東西,傑克的車子随着揚起的塵灰揚長而去,恩尼斯跪倒在角落,捶打着地面傾瀉出野獸般的哀嚎。

他懂這種感受,卻也不完全懂那種矛盾的心态,他看着吳邪,他還發着愣看着屏幕,也許吳邪懂,可他并不希望他懂。

他擡起手,摸了摸吳邪的頭發,另一只手抽走他抱着的抱枕,動了動身子,跪坐在吳邪面前,那只手還放在吳邪腦袋上,傾身靠了上去,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抱住他,這樣自己就包裹住了吳邪。

懷裏的人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來抱住他的背拍了拍:“怎麽了?想到不開心的事了?”

聲音帶着點鼻音,在斷背山片尾音樂裏顯得尤為讓人揪心。

張起靈沒有回答,他想說的想做的總有一天這個人會明白。

見張起靈不回答,吳邪笑了笑:“早知道,不看了。”

松開了他,又摸了摸他的頭,對着他扯了扯嘴角:“挺值得看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座斷背山。”

不管曾經是如何,美好的或者是受傷的,總有那麽一件讓你深刻到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便是你內心的斷背山。

“說的好像你有多滄桑一樣,那你心裏的斷背山呢?”應該是那個沒有得到後來放生了的那個人吧。

張起靈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沒有回答,突然間的安靜,電視也已經顯示THE END,他感覺自己像似被什麽東西蠱惑了一般,移不開眼神,說不出話,連身體都忘記要去呼吸,只能那樣咫尺間看着張起靈。

“小哥……”不知道要做什麽反應,最後掙紮出來的卻是呼喚張起靈。

張起靈愣了愣,坐回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有,我的卻是在前方。”是前方,不是曾經,他不會讓他成為曾經。

電視上面還是那個大大的THE END 播放器外機閃着紅色的光源,誰都沒有動,也許是回憶着曾經,也許又是回味着電影情節,不管哪樣似乎都不是多麽愉快的事情。

“你就真不打算結婚?張……你爺爺不催嘛?”張家畢竟也是需要繼承人的。

張起靈“呵”的一聲笑了出來,有些自嘲又有些諷刺:“催我?那還不如催婚姻法修改案來的容易點。”

摸了摸茶幾下面,是利群,拿到吳邪面前,他抽了一支走,自己也抽了一支,先給吳邪點上,然後是自己,火光亮起的時候,吳邪的手攏了過來,在外面這是個很正常的手勢,護住火苗不讓風吹滅,不過現在不在室外也沒有風吹過,安靜的火苗竄了竄,他的手,自己的手,黃色的光亮都在兩個人的手裏。

教堂裏,人多或者人少,都沒關系,他有伴郎那個人是陳墨,吳邪被胖子他們簇擁着走了過來,穿着與他同款卻不同色的西裝,手裏拿了束花慢慢向他走來,神父在上面念念有詞,他并不介意他講的什麽,他會把所有目光和注意力都在吳邪身上。

宏偉的建築烘托的是這個少年,面帶着溫和的微笑,嘴巴一張一合,他看到了也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詞——“I swear…”

吳邪看了看張起靈叼在嘴裏的一點紅光,狠狠地亮了下又有些暗了下去,然後煙就被夾在兩指之間,隐隐能看到有煙霧從張起靈嘴裏吐了出來,很快,空間裏彌漫了股煙草味還有張起靈的味道,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張起靈身上特有的。

“你,你還真的挺固執,不過這種事情誰都沒辦法。”确實,張起靈似乎什麽都不在乎,又怎麽會去在乎他爺爺怎麽想的,所以,陳墨說的其實并不是騙他的吧。

想去彈煙灰,卻沒有發現煙灰缸,吳邪看了張起靈一眼:“你不抽煙的吧?”

“嗯。”看了眼吳邪的煙,“明天去買個煙灰缸回來。”

吳邪笑了起來:“你不抽幹嘛學着抽,對身體不好。”

其實說對身體有害,即使包裝上也有說吸煙有害健康,可還是那麽多人在抽,不見得都死在煙下,更何況他也只是偶爾,就随口說了句:“我無所謂。”

手上的煙突然就被奪走了,他看向吳邪,對方眼裏似乎還夾雜着某種怒意,如果是為了他生氣的話,如果是的話還是會很開心的吧。

“做什麽,把煙給我。”說完就擡手去拿,吳邪在他的左邊,他往旁邊伸長了胳膊煙就在那手上,“我随口說說的。”

只能坐起身子去拿,其實他要真想抽完全可以再點一支,只是想和這只虎斑玩玩,他從來沒和人這樣玩過。

“你別搶我跟你說,我還受着傷知道麽。”說完還瞪了下張起靈。

張起靈又像剛才那樣跪坐在吳邪面前就伸手去拿,倒是笑了起來:“呵呵,你給我。”

吳邪一面伸長了手一面推着張起靈的肩膀:“不給。”有了幾分認真。

這樣一來張起靈就收回了手,回頭看着吳邪:“怎麽只準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呢?”

看了會張起靈的眼睛,看到那裏有幾分期待就別開眼睛,手推着張起靈的肩膀,雖然挺有肌肉的,可觸感卻有些單薄,也許只是自己這樣覺得,事實并非如此。

“反正……反正你不要抽煙,也不要不吃飯。”說出來的話自己都覺得別扭,就紅了臉,還好沒開燈也看不出來是不是臉紅。

聽着吳邪帶點怒意又有些賭氣的話,要是燈亮着的話應該能看清吳邪的表情,應該是鼓着腮幫子臉紅到了耳根吧,只覺得心裏是真喜歡,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卻又有些不死心地說了句:“這個,好像是媳婦管的。”

聽了這話吳邪心裏就有了把邪火燒了起來,重重推了把張起靈,他悶哼了聲茶幾也移動了幾分,應該是撞到了,吳邪站起來的動作愣了下,好像動作是大了點。不過嘴硬:“你愛聽不聽。”轉身跑進了側卧,關上了門。

張起靈坐在地上,看着關上的房門笑了笑,心情很好。站了起來取了碟片關了電視,早知道就不讓陳墨走了。

吳邪坐在床邊,看着手裏的煙,自己做什麽那麽在意張起靈那句“我無所謂”竟然還真的有點氣,走到窗邊,把紗窗也打開,在窗臺上把煙掐了,丢了下去。

對面還有三三兩兩亮着的燈,馬路上也是一排溜的橘紅色路燈,照的馬路更為寂涼,偶爾有幾輛車拖着長長的車尾燈經過。已經沒有行人了,空氣沁涼。

掏出手機調了個鬧鐘,說好的明天做飯,九點起來應該差不多了吧。

沒有開燈,窗戶裏有光灑了進來,倒映出那方輪廓,抓了抓腦袋把頭埋進被子裏,悶了會兒又鑽出來,嘆了口氣,怎麽睡都不舒服,閉上眼都是那個人漆黑印着亮光的眼睛,不正常。

眼睛瞄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拿了過來,翻到“悶油瓶”,剛推的那下應該沒什麽吧,他說“媳婦管的事”就沒忍住推了出去,他不認為張起靈會把他當無以為報的對象,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自己在氣什麽?

吳邪吳邪,你又自作多情了。

底下的門縫,不知是客廳還是走廊的燈漏了進來,那一條亮的特別明顯,偶爾暗了一下又亮了回去,是張起靈還在外面活動,很晚了。

手機上面劃了幾下,發了出去。

沒一會手機就震動了,短短的幾個字,吳邪轉頭去看底下的門縫,已經暗了下去,還聽到一聲關門的聲音。

“怎麽還不睡,很晚了。”

“就睡了,晚安明天見。”

吳邪又把腦袋悶進被子裏,反反複複一直沒有睡意,大概是白天睡多了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睡不着卻非得閉着眼睛以為自己睡着裏時間概念很模糊,以為過了很久,看了眼時間卻才過了幾分鐘,吳邪翻身嘆了口氣,睜開眼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腦子裏盤旋的卻是張起靈,白淨的臉龐,漆黑的頭發,同樣漆黑的眸子,含着亮光,就那麽看着他,感覺上似乎是有很多話要說,很多情緒要發洩,可他就那麽看着,自己會為他一個動作,一個微笑,一句話,就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張起靈對他好,他知道,嘗試過那種只是朋友的對待,他不想那樣,可自己到底想怎麽樣?張起靈也問過他,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在他身上,自己真的別扭的緊,被胖子他們看到,估計會以為鬼上身了吧。

自己向來不是那種舉棋不定的人,更不是對不該有的東西會有期待的人,所以,在張起靈身上,自己太不正常。

在乎他的情緒,在乎他的健康,在乎他的眼神是否在自己身上,這種東西還需要自己去逃避嗎?

是喜歡張起靈的吧,可他呢?還是只是在尋找一個“無以為報”的對象?

有點像在游泳,一個剛學會了狗爬式的人不小心游到深水區,知道自己浮在上面可想到身處在深水區的時候還是不由的心慌。心慌什麽?怕被淹死還是未知的恐慌?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拿起來看是張起靈發的“睡了?”

想什麽來什麽,看到的時候心還是不由地抽了下。

撥弄了幾下,發了出去說自己還沒睡,很快又收到“要不要我過來?”

想了想,還是算了,張起靈不像自己睡了一天,就回過去“我睡太多了才這樣,你早點休息。”

張起靈沒有回消息,應該是睡了,莫名的有點失望,搞不懂自己。

過了會門輕輕地被敲了幾下,很輕可他還是聽見了。

吳邪知道是張起靈,坐床上穩了穩情緒,整了整睡衣又捋了捋頭發,開了門。

房間走廊都沒有開燈,張起靈就站在那裏,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放在身側,見吳邪開門就擡起頭來看他,黑暗裏僅憑着窗戶外面不知道是地上路燈還是天上的月光灑下來的亮光,還是看到了他眼裏的亮光。

“小哥?怎麽了?”讓開了點身子,讓張起靈進來,順手把門關上。

還是沒有開燈,是怕洩露自己的情緒還是什麽,還是不要開燈的好。

張起靈站在他面前就不動了,看他的眼神又亮又溫柔,可以溺死在裏面,吳邪有些心虛,垂下眼不去看他。

“睡不慣?”擡起手摸了摸吳邪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收到短信就回房間睡了,卻怎麽也睡不着,也許心情還沉溺在《斷背山》的某種悲傷裏,回憶起來的時候總想着吳邪,和電影情節無關,只是想他,想看他,想抱下他,只是這樣。

一邊摸着一邊把臉轉向自己,吳邪就看了過來,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大部分時候透出來清澈卻稍稍帶了點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笑起來總是彎彎的,有感染力。

現在裏面透入出來略帶濕潤的光澤,摸着臉頰,又摸到眼簾,都沒有出聲,吳邪也沒有躲避。

也許是電影餘留的記憶,也許是剛才的擁抱太過溫柔,也許吳邪的關心讓自己有些安奈不住,又也許……眼前的人太動人,慢慢靠近,沒有小心翼翼,因為他問過他“我的心給你,你要不要。”

也許是因為那句話,自己就有些肆無忌憚了吧。

兩個人的臉慢慢靠近,呼吸吹在臉上,滲進每一個毛孔裏,吳邪閉上眼睛,感受着不受控制的心跳,呼吸也慢慢變得有些急促,是期待的可也猶豫,捏了捏拳頭,也許這種矛盾又刺激的情緒這輩子都不會有了,各種矛盾着卻也渴望着,有放不開的,有想不通的,也有害怕的。

張起靈這個人,他看不透,卻像是毒藥,會上瘾,離不開,傾家蕩産也無所謂。

柔軟的觸感,帶着微涼的溫度碰在嘴唇上,耳邊卻傳來那陣陣刺耳煩躁的蟬鳴,炎熱而又寂寞,害怕失去的情緒漸漸在漲滿整個胸腔,然後,很快,那種柔軟的碰觸只是輕輕碰了下,馬上就離開,以至于還沒回味過來就已經結束。

睜開眼睛,對上那副溫柔帶了點期待的眼睛。臉上張起靈的拇指還在輕輕觸摸着,他有些明白,甚至從這個動作裏他能感受到張起靈內心有些緊張。

他都是這麽溫柔的吧?即使對待以前那些人。

“讨厭嗎?”吳邪還很單純,想什麽都寫再臉上,眉頭上,眼睛裏,有些東西抹不去,他沒辦法。

他搖了搖頭,眼神向下看向張起靈的嘴唇,沒想太多,伸出手抓住停留在臉頰的手,向前走了小半步就和張起靈貼在了一起,唇也印了上去,生澀地去吻那對薄薄的唇。

張起靈愣了愣,心裏的澎湃不是說就能說的出來,有種東西哽住了喉嚨,酸了鼻腔,熱了眼眶,甚至覺得現在很不清醒,一切都還在夢裏。吳邪拉着他的手,吳邪和自己貼在一起,吳邪吻着自己,這些都只是夢裏才有的,但願這不是夢。

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吳邪只是舔着他的唇,動作不娴熟還有點笨拙,心裏有東西翻滾了下,滾燙着就激動起來。

雙手摟住他的腰,向自己拉了過來,吳邪反射性的将手摟住張起靈的頭。

張起靈側了側頭,這樣的角度可以讓吻變得更深入些,就着吳邪親吻的動作也吸允了會兒他的嘴唇,撬開牙齒舌尖探了出去,碰到吳邪的,又松開,稍稍離開了下,看了眼眼前的吳邪,距離太近,顫抖的睫毛遮着半睜着帶着迷離的眼睛,光是抱着的人是吳邪,已經夠讓他激動了。

親了親嘴角,又覺得不夠,牙齒輕輕咬着他的嘴唇,很軟,他知道為什麽那棒冰要叫綠舌頭了,軟軟的,濕滑的,可他的要比綠舌頭好吃很多,不僅僅是好吃。

重新吸住吳邪的唇,舌頭再次探了進去,當舌頭和舌頭癡纏的時候再也安奈不住那種激動,手用力收緊着,吻也漸漸變得激烈,呼吸已經很重也不再穩,他像一個初出人世未體驗過激情的小青年,渾身都開始輕顫,空間裏只剩下親吻時響亮的“啧啧”聲,還有就是兩個人亂了的呼吸。

還是吳邪輕輕地推開了點,他有些不明白之後應該要怎麽做,不是接下來的事情,而是以後的相處。

嘴是松開了,張起靈還摟着他的腰,窄窄的腰這樣抱着身高身材都剛剛好,他很喜歡,還有吳邪身上的味道,和香水不同。雖然曾經一度認為那種味道是最接近吳邪的,可真人抱在懷裏,側臉貼着側臉那種觸感那種氣息,不管用什麽特殊的香料都是配不出來的,心裏獨一無二的存在。

“吳邪。”

耳邊傳來的是張起靈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他就是這樣,什麽都好,連聲音都好聽,是真好聽,這樣的人人見人愛吧,見過第一眼就能把人迷住。

“嗯?”

少年特有的聲線軟軟地傳進耳朵,張起靈抱得更用力,怕等下的話讓眼前這個人就跑了,雖然他不怕他跑。

“我們,試試看在一起吧。”還是說出了口。

吳邪不知道要怎麽反應,點頭?推開?逃跑?腦海裏掙紮了起來,是慌亂的,他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往下沉,深水區裏,那個做在高高椅子上的教練都沒發現這邊有人溺水,是自己太安靜連撲騰都沒有撲騰就往下沉了。

眼睛看着張起靈肩膀,咖啡色的睡衣領子邊還是露出了他的牙齒印。

“是我喝醉了說了什麽?”喝醉了把自己心裏不小心滲出的秘密說了出來?

張起靈輕輕地嘆了口氣,手環得緊緊的,右手上下撫摸着吳邪的背,臉在他臉上蹭了蹭,吳邪有點癢可也不敢動,現在的張起靈感覺像個孩子。

“和那個沒關系,我早就喜歡你了。”

“你……”其實想問,是不是也把他當成無以為報的對象了,問不出口,怕問出去了就變了,什麽都不是了。

“嗯?”

“你讓我想想。”

張起靈松開吳邪,面對面,點了點頭,又在吳邪唇邊啄了下,就伸手去開門,門開了,步子也跨出去了,可還是回頭看了看吳邪,忍不住又親了上去。

“我……我晚上留在這裏睡吧。”

這種說辭,能讓人想到什麽?吳邪當然也想到了,就瞪大眼睛看他。

張起靈看着吳邪瞪大的雙眼,是了,像吳邪這樣乖乖的樣子大部分時間還行,要是惹到了也是會炸毛的,炸毛的樣子很可愛,不過不能急,急了就得動爪子了。

“我什麽都不做。”

吳邪從張起靈認真的臉慢慢往下移,都是男人,何況胖子也說了男人和男人之間互助下也沒什麽,人家部隊裏還有呢。看着張起靈支起的帳篷,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夢裏想過,早晨也體驗過,是張起靈确實沒有錯,剛才貼那麽近,有點反應也是正常的吧。

吳邪想了想,其實他自己也不是非常保守的人,又不是女人。

走了過去,張起靈就在門和自己之間,身高差不多靠上去就能吻上,這種東西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麽,張起靈自然是懂的。

只是他還是吃驚了,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他也沒資格有什麽滋味吧。

雙手捧住吳邪的臉,固定住,分開了點:“吳邪,我認真的。”

被固定住,不能亂動,睜開眼看到張起靈眼裏的認真和坦誠,他想信,可又不敢:“別說話。”

大概已經不管張起靈說的是什麽,只是自己的事了,想清楚了也就沒什麽好猶豫,從來就是這樣,要是決定在一起的話,也順便做好了死的準備,要是拒絕的話,估計自己以後也不會再見張起靈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看着吳邪眼睛裏閃過的決絕心裏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吳邪從來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乖順。

他怎麽可能讓他選擇離開,心裏泛酸就親了上去,不同于之前的溫柔,吻上就咬住了他整個嘴巴,吳邪咿唔了一下也就不反抗了。

手還捧着他的臉,從為了固定慢慢變成輕輕的撫摸,也因為吳邪的不反抗這個吻也慢慢化成了溫柔和深入。

“怎麽?”

“嗯?”埋在吳邪脖子上親着,手解着他身上睡衣的扣子,露出一大片胸口。

“怎麽是我在下面。”

中間不可描述省略

吳邪回過神來想說些什麽,卻被張起靈的嘴巴堵住,親了一會松開:“噓,別說話,要麽說點好聽的。”

張起靈看着那副不知道要往哪裏看的表情,只覺得吳邪可愛,心裏也是滿滿的喜歡,何止是喜歡。

擡起他的頭,讓他看向自己:“吳邪,我是認真的。”

在兩個人都動情的時候他沒說,那時候男人說出來的話沒幾句可以信,現在不同,宣洩了欲望後的宣言才是心底最真的。

吳邪避開眼睛,不去看張起靈:“你讓我想想。”

親了親吳邪的唇,感覺很好,光看着就想親上去,狠狠吻住的沖動,看着開開合合,雖然說出的話不那麽動聽,可他就是喜歡,喜歡的要命。

吳邪的顧慮只能他自己去解決,要是可以選擇,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還會遇見他,他是不會去找那些人。他就會等着,等着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

張起靈眼神暗了暗,擡眼看向吳邪認真地說:“嗯,我等你。”

張起靈俯下身子,自己的身子貼着吳邪的,觸碰到吳邪有些反應了的家夥時愣了愣。不過還是翻身下來了,把吳邪攬進自己的懷裏,吳邪也随他抱着,喜歡的,怎麽抵抗得了,可有些事情得自己決定。

張起靈親了下吳邪的額頭,又用臉蹭了蹭,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就是和原先的想法和任何時候的感覺都不同。

“吳邪。”

“嗯?”

張起靈又用臉蹭了蹭吳邪的額頭,好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尋求安慰。

吳邪手擡了上去攬過張起靈的腰,在他背後輕輕的撫摸着,無言的安慰吧,即使他不清楚張起靈在委屈什麽。

“我想,我大概是想錯了,我舍不得去打斷你的腿,你想來就可以來,想走……要是你覺得那樣會開心點的話,我不攔着你,我等你,多久都等。”頓了頓,伸手擡了擡吳邪的下巴,讓他和自己對視,“不過,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動了和別人在一起的念頭,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低下頭吻住吳邪,這是個極其霸道的吻,有宣告着占有,也有宣告着不允許的逃離。

心被狠狠地抽着,被重視的被需要的,其實挺幸福的,幸福得心裏泛着疼,輕輕地拍了拍張起靈的背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雖然很輕,有點像似自言自語的呢喃,可張起靈還是聽到了,說不上滿意但至少自己的決心已經被接納。接下來的事,他可能也只能看着。

再次吻住吳邪,翻身上去,溫柔的纏綿的,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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