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林子林子

林子林子

那天師父給了他一張單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敲着那張放在桌上的單子說:“小吳,你也差不多了,應該去考個資格證書什麽的,畢業了也就算正式上手了。”

資格證書一考出來,設計院百分百是要留人的,吳邪有些興奮,可看了眼表格心裏又有些遺憾,說:“師父我們明年才能拿畢業證書。”

師父喝茶的動作明顯停了停,放下杯子說:“哎?你們不是三年制的?”

“四年制的。”

“那就再等一年吧。”

師父看上去有些失望,也是,都快七十的人了還不能卸甲歸田頤養天年,吳邪知道,自己能上手的那天,也就是他師父辭職的那天。

看着師父滿臉皺紋和滿頭白發,對老人他是尊敬的,無論哪個老人,可師父意義又和其他老人有些不一樣,人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了,沒怎麽和父親呆一塊的吳邪多多少少在心裏上有那麽點依賴師父。

而且這種事情越早搞定越好,每當一到畢業時間,各種實習生和各種找工作的都紛紛投簡歷,特別是這種設計院,人都紅着眼想進來都沒機會的地方。

“我想想辦法。”辦法肯定是有,只不過得靠張起靈,說不上什麽心情,有些時候在這個社會上靠關系也是必然的,而自己的關系就是張起靈。

“也不是沒辦法,高中證書也可以考,但是畢竟等級會差很多,還是再緩緩吧。”老人還是為晚輩們考慮頗多。

吳邪也沒回答,現在自然是不能打包票的,自己都還沒想好,更何況張起靈也不是個沒原則的人,還不知道會不會為博紅顏一笑,甩證書呢。

為自己這種比方吳邪有點想笑,都把自己比喻成紅顏了。

回到家,難得的是張起靈已經在了,而且在廚房折騰,看着隔斷裏的背影,聞着米香,心裏說不出的踏實。

有時候他是真心覺得,老天對他真的不薄。

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張起靈,在他肩窩裏蹭了蹭,說:“呵,媳婦挺賢惠的,今天怎麽那麽早,不去健身?”後來他才知道張起靈是定期去健身的,難怪那麽瘦還有那麽多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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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張起靈到如今已經有三年了,二十七歲的年齡已經褪去了少年的那份青澀,取代的是成熟和內斂,雖然以前張起靈也成熟內斂,可是不一樣,怎麽個不一樣說不上來,可就是能感覺出來,他變得更迷人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更喜歡這個人也有關系吧,總覺得他什麽都好,什麽都迷人。

“嗯,本來是去的,不過……”似乎是在想應該怎麽表達,又在鍋裏搗鼓了幾下,蓋上蓋子轉過身正對着吳邪也摟住吳邪的腰,手在上面摸了摸說:“在停車場附近看到兩個乞丐,我就回來了。”

吳邪眨巴了下眼睛,疑惑的看着對方說:“乞丐?這和你回來做飯有什麽關系?”

張起靈笑了笑,半眯着眼睛顯得睫毛特濃密,也不說話就親了上來,不是欲望,他也沒撩撥吳邪,只是單純的吻,溫柔纏綿卻不帶欲望。

分開的時候吳邪擡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看了眼張起靈眼睛就避開看着他下巴,笑了笑說:“好好的,你怎麽了?”

張起靈不說話,看了會轉身關了火把菜盛了出來,端到外面,吳邪就跟在後面,總覺得張起靈今天有點怪怪的。

“小哥。”

“嗯?”

“你怎麽了?”

張起靈把飯盛好,又把筷子給吳邪,隔着吧臺揉了揉吳邪腦袋說:“以後我常回來做飯。”

吳邪莫名其妙伸手抓住張起靈在腦袋上的手:“喂……”

“剛才停車場附近,有個沒手沒腳的殘疾婦女在路邊乞讨。”張起靈收回手拿了盤子裏的一只蝦,他只會做點簡單的,白灼的,或者清炒的。

吳邪見張起靈開始說,也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其實每次去都能看到那個婦女,不是趴着就是在磕頭,雙手斷到肘關節,腿斷到膝蓋的位置,身上衣服已經髒的看不出什麽顏色了,以前總是當沒看到。

路上人挺多的,也是,要是人不多也不會在那裏乞讨,路邊路燈已經亮了,蛾子開始圍着那些燈打轉,天色沒有完全黑下來,外面的夜市倒是已經擺上了攤。是個吃飯時間,大部分人都是回家的或者去飯店吃飯的。

女人就在那裏磕頭,這個時候有個渾身髒兮兮的老頭拄着拐杖過來,那老頭看上去腿腳麻利,拐杖估計也只是裝裝樣子。

夜色裏,路燈下,人來人往串流的人群裏,只有他們兩個是靜止的,老頭拿着個解放時期用的大杯子,半跪在女人身邊,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婦女吃飯,女人微胖,男人很瘦佝偻着。

突然間就覺得,人世間渲染的那麽美好的愛情,真的還不如眼前這兩個乞丐,不虛幻,不飄渺,實實在在就在生活裏發生着。

張起靈突然就很羨慕他們,或許不是堅貞的愛情,也許是因為彼此淪落到這個地步也只能這樣,沒有更多選擇,生命裏只有彼此……他們的世界裏,只有彼此,其他都是路人,或者好心人。

剝完蝦殼沾了沾調料就放在吳邪嘴邊碰了碰,吳邪還愣在那兒,就那麽看着張起靈,也不張嘴。

“我很羨慕他們,不管如何都不會被打擾的只有兩個人的世界。”

“吳邪,不管未來如何……”停了停繼續說,“我今年二十七歲,或許說那些話還早了點,以後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陪你到白發蒼蒼。”

吳邪只感覺到自己心髒被人捂在手心裏,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是明白了,張起靈是在對他們之間做着某種類似儀式似的誓言,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誓言,沒有親友,沒有神父,可他就是覺得,這樣就夠了,比什麽都好比什麽都真。

吳邪把還放在嘴邊的蝦吃了進去,眼角都紅了,眨巴了下眼睛,抿了抿嘴夾了些菜到張起靈碗裏,看着張起靈說:“小哥,咱們要像那首歌裏唱的,白首不相離。”

張起靈笑了,點了點頭又“嗯”了聲,看得出,他是真的開心。

吃晚飯收拾完,各自又洗涮了下,吳邪背靠在張起靈身側各自用着電腦,電視也開着。

吳邪查了些資料,确實高中和大學畢業的學歷能考到的資格證書也是不同的,再等一年确實也沒關系,可他就是想快點。一是設計院不會就等他一個吳邪,越早拿出來越好;二是他确實有些忍不住想獨立了,平時用的是父親二叔三叔的錢,在這裏基本上是張起靈的花銷。雖然他不介意,可吳邪心裏清楚,他錢可以比張起靈賺的少,可不能不獨立,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假如他想給張起靈買一個生日禮物,用的不是張起靈的就是父親他們的,總歸不是個事,也許這八成還是自尊心作祟。

“小哥。”

張起靈沒有停下敲鍵盤的手,“嗯?”了一聲。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說着人就坐了起來,把腳放地上坐正了。

張起靈見他這樣,也停下手回過頭看着他說:“怎麽了?”

“我有和你說過,我在設計院有個師父嗎?他對我挺好的。”

“嗯,說過。”說完擡起手捏着吳邪的臉,還拉長了下,說,“你倒是到哪裏都有人對你好。”

“喂,放手,疼。”吳邪一邊去拍張起靈的手一邊說:“他……他都七十了你……”

張起靈放了手摸了摸他的臉說:“我知道,開玩笑的。”

“呵呵。”拜托,面癱開玩笑真的很像是真的好嗎?

“什麽事你說。”

“那個……呵呵,我們畢業證書什麽時候發啊?”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和跟看一傻逼眼神一樣:“……”

“我是說,能不能提早拿?”

“你要做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想去考個試什麽的得大學畢業學歷。”

“什麽試?”

吳邪動了動嘴差點說出口,又咽了回去說:“你不要問那麽多,工作上的事你不是不問的嗎?”

“……”

“行行行,我考出了告訴你成不?”這裏有點意思,前提是考出了告訴他,沒有畢業證書也就考不了,自然也就是不用說。

“什麽時候要?”

吳邪回憶了下表格上的截止日期,說:“半個月內,必須是得有效的,不能去外面挎着小包的老頭那辦假的。”

張起靈還是瞥了他一樣,依然是看傻逼一樣的眼神,說:“我需要去辦假的?”

吳邪笑的狗腿起來,忙跪在沙發上給張起靈按肩膀,這邊捏捏,那邊捶捶,張起靈被他弄的又好氣又好笑,沒法,只好把電腦放在茶幾上,轉過身正對着吳邪,扯了扯嘴角眯着眼說:“我有什麽好處?”

說完手還在吳邪腰上摸了摸,意思再明确不過了,這事要是順着張起靈意思走,那他就輸了。

“你……我……行,讓……讓你見識見識大爺的本事,看我的降龍十八掌,乾坤大挪移,吸功大法。”

伸着爪子去撓張起靈癢癢,張起靈躲了躲。

省略不可描述。。。

張起靈回過神來看着胸前和小腹上的一片狼藉也愣了愣,随後笑了笑說:“那麽舒服?”

吳邪沒看他也沒去理他,就把頭埋進肩窩裏蹭了蹭,張起靈就抱住他肩膀往自己這邊倒下來:“還害羞了?”

吳邪頭還埋在那兒,說出來的話也有點悶聲悶氣的:“害什麽羞都老夫老妻了……”

兩個人都喘了會,等着餘韻過去。

過了會吳邪擡起頭就對上漆黑的眸子,黑的發亮:“怎麽了,臉上沾到了?”

張起靈擡手摸了摸吳邪的臉,又去撥了撥因為汗濕的劉海,說:“沒什麽。”拉了下吳邪的胳膊,對方也會意就繼續趴到張起靈身上腦袋枕他胳膊上,兩個人一個靠枕,張起靈也側了側頭親了親吳邪嘴唇,也就親了親,又轉過頭閉上眼睛,用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真要提前拿證書?”

吳邪也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舒了口氣說:“嗯。”

“真不說去幹嗎的?”

吳邪笑了笑,其實那麽多年相處下來,張起靈想什麽他大抵也能看的出來,他是希望自己什麽事都會告訴他,好的不好的,開心的難過的,都行,工作上的事他不太會來過問,只在乎你待的開心不開心。吳邪自己也一樣,工作上這幾年打算做預算沒告訴他,其實證書拿出來正式錄用了就說的。

“成了告訴你。”這樣說着輕輕推了推張起靈:“去床上睡,我去清洗下。”一邊說着一邊下了沙發。

“嗯。”

嘴裏說着嗯,手卻拉住了吳邪的手臂,等吳邪回過頭來說:“你知道不知道你越來越招人了。”

吳邪覺得莫名其妙看着半撐起身的張起靈眨巴了下眼睛說:“明明是你招我,借着畢業證書招我。”

張起靈笑了笑,不置可否繼續說:“你知道不知道,原則都是除你之外的。”

這話有點拐腦子,吳邪也沒細想,親了張起靈一下就進了洗手間,洗涮的時候才回味過來,張起靈的意思大概是提前拿畢業證書本身就是不合規矩的,而他幫他拿了也是破壞了自己的原則,可張起靈卻為了他破壞自己的原則,為了他,他可以沒有自己的原則。

就像他說的,照顧他到白發蒼蒼,他想要的,張起靈會盡其所能去做到,即使是破壞自己原則的。

張起靈辦事還是很牢靠的,一個禮拜就幫他拿來了證書,吳邪在辦公室裏填表格的時候,師傅又把老花鏡拉了點下來,看了眼那畢業證書,說:“哎呦,小吳啊,看來蠻有後臺的麽。”

吳邪就擡頭扯了扯嘴,沒說什麽,按着以前,有人和他說這句話,心裏估計還會堵着點什麽,現在卻也沒有,估計是因為選擇這份工作有為張起靈的成分,也有可能真的是被張起靈寵壞了,覺得住張起靈吃張起靈用張起靈的越來越順手了。

填完表格就拿出手機給張起靈發了條短信說:“老子真的被你寵壞了。”

過了會那頭回了條說:“應該的。”大概意思是寵媳婦是男人應該做的。

吳邪笑了笑放下手機繼續做事情,自己這樣的有沒有人敢要是不肯定,可張起靈很多人想要是肯定的,莺莺燕燕,男女都有,或許有時候喜歡同性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魅力有那麽些特別,只有同樣是一類人才能嗅察的到。

更何況他什麽都好,相貌好,身材好,脾氣好……除了那次因為小花的事發火摔了幾個手機外,其他還真的沒見他發過脾氣,偶爾還能做做飯,要是誰能把他拐到手,肯定是打五分,不包郵都行。

想了想拿起手機撥了出去,接通後直接說:“有沒有聽過以前奴隸身上烙印子的事,還真想在你身上烙個印,然後拉出去溜一圈,告訴你那些愛慕者,領土所有權歸誰的。”

能聽到張起靈輕輕地笑了笑,然後是椅子移動的聲音,張起靈似乎走到外面或者沒有人的地方去。

“你烙的印子可不少。”稍微停了停又說,“要哪天公開了你怕不怕?”

“你敢公開我就敢宣布領土所有權。”其實這事想想都不可能,也就是過過嘴瘾,“下班想吃什麽?”這才是目前最實際的。

“我說真的,你怕不怕?”

張起靈口氣裏帶了幾分認真,吳邪也想了想,笑了下說:“我有什麽好怕的,又不是名人,倒是你……行了,咱們不說這些,我又犯渾了。”

“今天我早點回去,我來做吧。”

“呵呵,行啊,我也早點回去教你做點有顏色的,都清炒的嘴巴要淡出鳥了。”大概敢嫌棄他的也只有自己了。

“嗯,去接你?”

“不用不用,就那麽點路,公交就成了。”

“嗯。”

說是坐公交不過下樓的時候還是遠遠看到藍色路虎停在那裏,估計是看到他,車子喇叭響了聲,吳邪就笑笑,其實用不着提醒,他在哪,自己一眼就能看到。

考試和實際運用也不是那麽息息相關,主要還是書裏的內容,考場出來後已經是将近下午四點了,不能說考的特別好,畢竟啃書背書的日子已經離自己遠去很久了,能靜下心來啃的進去已經是萬幸,不過也不至于差,反正就是中國古人的精神——萬年中庸,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

走出考場就一股熱浪打來,汗毛直直地就豎來了起來,秋老虎的威力實在不容小觑,考試設在醫院附近的大專院校裏,出門就是一排的小店鋪,不同于垃圾街,這裏還算得上是市區,裝修說不上豪華卻有點自己的風格,奶茶店,服裝店,咖啡店,當然最多的還是吃飯的地方,現在還是暑假,校園區和外面的店面都顯得有些冷清,過幾天開學就熱鬧了。

走了幾步就滿頭是汗了,這個時間段的太陽最毒,懶得拿包,所以資料筆什麽的都拿在手上,感覺都有些黏糊。

旁邊的車子呼嘯而過,攪動了這個粘膩而又煩躁的熱浪,樹上有低低的蟬鳴,原本考試結束輕松的心情莫名的就有些不安起來。

想着去趕車,想着車裏的冷氣估計會讓自己心情舒暢些,急急忙忙迎頭就撞上個人,比擦肩而過嚴重點,比撞個滿懷輕一點,總之兩個人都一個趔趄,吳邪動作比較快穩住後就去扶對方:“沒事吧,不好意思。”

那人站穩後就擺了擺手手說:“沒事沒事,是我沒看路。”

說完對上眼睛的時候兩人都愣住了。

還是對方先反應過來說:“你……那個,不好意思忘記你叫什麽了。”

吳邪也從尴尬中反應過來,眼睛看了眼旁邊店鋪的玻璃,反射着他們兩,那人比自己矮半個頭,又看向那人說:“我叫吳邪。”

“你叫我林子就好。”是張起靈的“前妻”,眉宇間那股熟悉的感覺還是在。

“呵呵,你趕時間?”林子又問。

吳邪有些不好意思,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總歸和尋常人相處有那麽點不一樣,就說:“沒有,就是馬路上熱,想着車上涼快就有些匆忙……實在不好意思。”

林子似乎是個脾氣挺不錯的人,說話都是斯斯文文笑眯眯的,吳邪就是對這種人産生不了敵意,可不是敵意,也說不上喜歡,或許他是前妻的關系吧。

“是啊,還得熱幾天,對了,要是不急的話,我們進去喝點東西聊聊?”

吳邪看看天色,又眯起眼睛看了看馬路,一輛公交都沒有,空調和冰飲料都很誘人可和林子也不知道有什麽話題可講,要是有話題的話估計也只有張起靈。

“好。”說出來才驚覺自己竟然答應了,遇到前妻的心情很複雜,有那麽點的比較心理,也有那麽點的好奇心,他不知道張起靈曾經在一起過的人是怎麽樣的,凡是張起靈的事都無法抗拒不去了解。

找了個咖啡店坐下,裏面也冷冷清清,服務員趴在桌上打盹,見有人進來就起了身打了個呵欠,往他們桌上扔了本菜單。

這樣的态度,可林子還是朝服務員笑了笑,把單子給吳邪意思是讓他先點,吳邪接過單子又看了眼林子,這樣的人很難讓人不喜歡。

“來考試?聽說今天是有考試在附近。”

吳邪還是低着頭看着單子,輕輕“嗯”了聲,擡頭對服務員要了杯檸檬茶就把單子給林子說:“考造價師資格證的。”可能覺得自己太拘謹,實在不像自己就又說:“呵呵對了,你是附近醫院的醫生對吧?”

林子愣了下擡頭看了下吳邪,随即又笑了起來說:“張坤說的吧。”

張起靈是說過林子是醫院裏認識的,哪個醫院是不是醫生是自己看到的,吳邪就笑笑不說是也沒說不是,這事反正不好說。

“他很少和人講這些事,看來他挺喜歡你的。”然後擡頭和服務員要了杯飲料又轉頭對吳邪笑了笑說,“怎麽樣,考試還好嗎?”

是典型的沒話找話講,吳邪撥弄了下放在桌面上的資料和筆說:“馬馬虎虎,能過就好。”

“呵呵,做預算挺好的,鐵飯碗還能賺外快。”

“我也這麽想,有時間顧着家裏,工資也都還行。”沒一會飲料上來,吳邪擡眼和服務員說了聲謝謝,也開始找話題,這種情況下不找話題就感覺有點不禮貌,說不上為什麽,就是有這種感覺,他說:“做醫生也挺好的,救死扶傷挺讓人敬佩。”

林子吸了口飲料,臉上還是帶着笑容,說:“好什麽,忙的要死,找伴的時間都沒有,呵呵,年輕的時候玩的起,年紀大了就想穩定下來,你這年紀真好,羨慕啊。”

“你不大啊,看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

“哈哈哈……”林子笑了起來,完了還擺了擺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我都三十了。”

“咳!我操。”這人保養的也忒好了,是真被飲料嗆到了,咳完後用紙巾擦了擦臉,眼睛還濕潤着,眼底有些被嗆紅,笑着說:“你騙我吧,我雖然小了點也不帶你這樣忽悠的啊。”

林子低頭笑了會,不知道是被誇了年輕還是因為吳邪這前後180度的性格突變。

“要不要看身份證?”說着還真去掏,沒人願意給人看身份證的,吳邪也不例外,裏面的照片和勞改犯沒區別,這林子也夠大方的。

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往吳邪方向推了推說:“五六年前的,你看我的‘生産日期’。”

吳邪笑了笑,還生産日期,拿過首先看到的是照片,看着照片就更覺得眼熟,皺了皺眉頭說:“我總感覺你眼熟,不過我們确實不認識才對,認識我不會不記得。”

林子想了想把身份證拿起來也看了看,突然就笑了起來,然後對着吳邪眨巴了下眼睛說:“你不覺得我和你有點像嗎?”

吳邪臉紅了紅,林子剛那眼神有點勾人的意思:“是……是嗎?”伸手從林子手上又拿了過來看,真別說,是挺像。

“哎?還真挺像。”

“呵呵,這不奇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坤好這口。”

吳邪點點頭不置可否,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張起靈喜歡怎麽樣的自己不太了解……

還在想着,那邊林子吸了口飲料吐出吸管說:“張坤不太說他自己的事,不過據我觀察他應該是找某種特定的人,就像你我這樣的,他之前的床伴我也見過,和你我也都有點像,不過性格不像,所以他找的應該是長相而不是性格。”

吳邪沒有吱聲,不過拿着杯子的手緊了緊。

林子沒有發現吳邪瞬間刷白的臉色,看着玻璃窗外開始變多了的人流,應該是下班高峰期了吧,公交也停在了公交站牌上,停了會就開走了,漫不經心的開口說:“不過都維持不久,有時候就覺得吧,他把我們當他心裏某個人的代替品了,呵呵,不過無所謂了,各取所需吧,他人是不錯的。”

“代替品?”吳邪又在心裏默念了遍,那麽一瞬間的驚心後現在卻又慢慢把心放進了肚子,他信任張起靈,他也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

只不過曾經一度忽略的事情卻慢慢清晰了起來。那個被“放生”的人,都快忘記了,是忘記了還是自信的以為自己已經取代了那個人,在張起靈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嗯,對了我們也就見過一次對吧?不過感覺卻認識很久了,算不算是緣分?”林子看了眼吳邪拿起杯子,杯子口輕輕地碰了吳邪的杯子。

吳邪被杯子清脆的撞擊聲中回過了神,擡眼看向林子,是什麽感覺呢,就像是被當衆扒光了衣服被鞭子抽打着,然後被繩索套上脖子拉着當街游行,有臭雞蛋,青菜葉子,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扔了過來,胸口也被砸的悶疼,看了眼砸過來的東西,是根白蘿蔔,現在摔在地上段成了幾節,露出裏面的肉,竟然還是個空了心的蘿蔔。

吳邪盯着林子發呆了一會,對面的人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又似受到鼓舞似的,伸出手蓋在吳邪放在桌子上的手。

溫熱的手心冰涼的指尖,是剛抓着冰飲的關系。

吳邪驚了下,眨巴了下眼睛手也收回來了點,算是真的回過神了。

見吳邪這樣的動作林子稍稍也有點尴尬,不過很快又帶上了笑容說:“有伴了?”

“嗯?”他不是知道他和張起靈在一起嗎?

“呵,也是,你這樣的,又那麽年輕,肯定有伴……”

話還沒說完吳邪那邊來了電話,對林子歉意的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接了起來音樂也停止了,是張起靈的。

“喂,小哥。”直到接起電話才有了點真實感,之前似乎就是場夢或者是自己一時間的錯覺,天熱的關系吧。

“考好了?”

“嗯,喝杯冷飲就回去了。”

“今天可能晚點回去,得去趟老爺子那邊。”

吳邪瞄了眼對面的林子,對方正叼着吸管看着外面,這種畫面有些奇特,沒有怒目相對,沒有火藥味,甚至帶了點暧昧的氣氛,這個圈子真不是自己所了解的,其實這個圈子真的很亂吧,共同和一個男人好過,卻也可以相互追逐。

“嗯,開車小心點,還回來吃飯嗎?”

“不一定,你先吃吧。”

“好,那挂了。”

各自說了再見,就挂了電話,林子回過頭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單身所以……”

“是張坤。”吳邪說這話,一是想說自己确實有伴,二似乎是想證明些什麽東西。

林子明顯有些吃驚,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他眼睛都睜的圓圓的看着吳邪,看到這個表情,吳邪心裏有那麽點的開心,這能說明自己對張起靈來說是特別的,即使有“放生”的那個人,即使自己是因為這個外貌,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自己收藏着的,都不會是假的,不假就行了,誰沒有個從前。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你知道他一般關系不會維持太久,真沒想到你們一起,那有三年了吧?”

吳邪點了點頭,說:“差兩個月就三年了,他從前挺亂的吧?”

“還真沒想到,我以為他會一直不停地那樣下去,誰都抓不住的。”林子明顯還在自己的感慨中,過了會似乎才想起來吳邪剛說的話,又說:“亂倒不亂,不怎麽混圈子,他似乎也挺忙的。”

“是挺忙的。”

兩個人都低頭喝着飲料,氣氛一下子就尴尬起來,空間裏也相對安靜,咖啡廳放着不知道是哪首英文歌曲,很輕,輕到可以忽略,偶爾會有服務員走過,空氣裏飄着咖啡特有的香味。

“對了,”林子似乎想到了什麽說,“你該不會就是那個人吧?我覺得張坤這個人太難懂,不是他願意的話,壓根抓不住他。”

吳邪挺贊同他的話,要是張起靈不願意,誰能抓的住他。

“我和他小時候見過一次,大學到杭州來才正式認識。”

林子咬着吸管點了點頭擡頭對着吳邪笑了笑,有那麽點的苦澀說:“那他是真喜歡你沒錯了。”

在這個問題上,也就聊到這個程度,沒有繼續深入,兩個人最後算的上是匆匆告別,等到吳邪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灰了。

白天還豔陽高照的,這會兒卻又悶又熱,看着遠處的天空,估計是要下雨了吧。

吳邪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裏,靠在窗邊,屋子裏沒有開燈,也只是窗戶外灑進來點即将雷雨時分的亮光。

吳邪喝了口水,咽下肚子裏,暖了脾胃,說不上是什麽情緒,或者是沒有情緒,他想,這種生活自己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美得觸目驚心,卻也無怨無悔,就像是某個藝術家,他願意為他的藝術去獻身,願意去冒險,更願意無條件地去付出。

傾家蕩産,砸鍋賣鐵,圖的不是別人的評價,而是過程中的享受,作品出來時的喜悅,放在框裏,展覽起來的成就,這些心情,都是值得珍惜,別人是不會有的,只有自己明白。

一滴,兩滴,三滴,然後是噼裏啪啦的打在玻璃上,雨點很大,打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讓吳邪收了神,雨下來了,天卻看上去亮了許多,幾聲悶雷打在了比較遙遠的地方,遠處還有幾道閃電。

很快玻璃上流滿了雨水的痕跡,蜿蜒曲折,眼前是茫茫的一片,吳邪閉了閉眼睛,仿佛能聞到被灼焦的地面吸了水後散發出來的那股味道,有點安心,卻也有點寂寞。

看了看表,這個時間張起靈應該不會回來吃飯了,吳邪穿着拖鞋,走路的時候能聽到拖鞋和地板接觸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裏稍稍的顯得有點人氣,打開冰箱,光就漏了出來,照亮了他的臉,在裏面找了盒酸奶,拿了幾塊面包。

剛坐下,喝了口奶門就開了,感應燈照亮了張起靈的背,吳邪這邊看過去是個剪影,他知道是張起靈。

門口的人顯然也愣了下,屋內一片漆黑,适應了一下才看到有人,伸手開了燈,就看到吳邪朝他走來。

“怎麽不開燈?”

“怎麽淋濕了?”

張起靈笑了笑,把手上拿着的東西交給吳邪說,“我想你大概也沒吃飯。”

吳邪跑進浴室,拿了浴袍和毛巾出來,一邊脫張起靈衣服一邊說:“下雨了還跑去買東西,你就不怕生病。”

“買好的時候下的,太大了。”

給張起靈脫了衣服,又脫了褲子,身上也用毛巾稍微擦了擦,頭發都被淋的滴水了,再給他套上浴袍,碰到的皮膚都是涼的,吳邪就皺了皺眉頭,把張起靈摟了過來攔腰抱住,摸了摸他的背說:“冷不冷先去洗澡?”

張起靈就抱住對方肩膀,冰涼的臉在吳邪臉上蹭了蹭說:“不冷了,先吃飯。”

說完吳邪也沒放開,就那樣抱着,非得把這身體給捂暖了,張起靈見他這樣,親了親吳邪耳朵,說:“怎麽了?沒考好?”

吳邪動了幾步把張起靈貼在門上,依然沒有放手,張起靈摸了摸他的頭想退開點看他,卻被吳邪死死抱着。

“怎麽了?”吳邪心裏有事就會這樣。

“我……”吳邪蹭了蹭張起靈脖子過了會才說,“我考好出來,碰到那個林子了。”

張起靈愣了愣,随即又摸了摸吳邪的背笑了笑說:“說了什麽?”

吳邪輕輕的嘆了口氣,有些話還是咽了下去,松了手搖了搖頭眼睛對上眼睛說:“也沒什麽,他以為我們分了。”

張起靈移開眼神看向吳邪的嘴,似乎在想事,過了會又對上吳邪的眼睛說:“想都別想。”

吳邪能從那漆黑的眼睛裏看到認真,所以有些事就這麽過去吧,不說才是最好的,說了對誰都是種傷害,不得不說,人真的是會成長的。

吳邪扯了扯嘴角笑了下,手去摸張起靈的臉說:“不知怎麽的,就有點吃醋。”

張起靈親了上去,吳邪也配合地回應着,彼此都加深了這個吻,張起靈在吳邪嘴裏攪了攪舌頭勾着他的吸了吸,又覺得不夠,身子都貼了上去,吳邪抱着張起靈的脖子身子往後傾着,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喘。

張起靈手指抹了抹吳邪嘴角,說:“甜的?”

吳邪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因為剛才的吻眼睛還有些朦胧,吞了吞口水說:“剛喝了點酸奶。”

“不吃飯?”張起靈摟了摟吳邪的腰把他往裏帶,彎腰又在地上拎起那袋子東西,走到沙發前,先把東西放在吧臺,然後把吳邪按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在沙發對面的茶幾,面對面,膝蓋靠着膝蓋。

張起靈摸了摸吳邪頭發,說:“你怎麽說的?”

吳邪把張起靈手拿了下來抓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會,就擡頭看張起靈說:“我說我和張坤還在一塊,他挺吃驚的,說你以前和人維持不了多少時間。”

“嗯。”意思就是繼續說。

“呵呵,說你好我和他這口的。”

張起靈捏了捏吳邪的手,表情有點嚴肅對上吳邪的眼睛,說:“我只好你這口,吳邪,你和他們不同,不要放在一起比。”

吳邪動了動喉結,稍稍扯了扯嘴角說:“我知道,你是想和我過一輩子的。”說完垂下眸子繼續看張起靈的手,又說:“我也是想和你過一輩子的,咱們就這麽搭夥過日子呗,其他的都不想了。”

說給張起靈聽也說給自己聽。

張起靈點了點頭“嗯”了聲,然後就安靜了下來,外面雨還在繼續下,下的很大,砸在玻璃上還能發出‘呯呯’的聲音,感覺有人在敲着窗戶,風也有些大,吹在窗戶上都能聽到窗戶上的悶聲。

可身邊有這個人,覺得那些都沒必要去擔心,雨會不會漏進來,窗戶會不會破,明天是不是上得了班,都不需要去想。

“吃飯吧。”吳邪站起來坐到吧臺上,把袋子裏的飯菜拿了出來,繼續說:“對了,去老爺子……那邊順利嗎?”

正常去那邊,張起靈都不會太開心。

“他知道我們的事了。”

“什麽!”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他有沒有說什麽?”

“別理他。”看來不是什麽好事了,吳邪拿了筷子給張起靈,心裏有些納悶,以後出門還是看看黃歷吧,看來兩個人都遇到不少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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