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賜婚

第20章 賜婚

夜幕降臨, 祈祥殿內燈火璀璨、歌舞正濃。

笙樂喧嚣中,殿外驟然傳來了陣陣通報聲,皇後娘娘鳳駕已到了園子裏。

歌舞驟停,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起了身。

謝昭然同蕭麗駒起身率衆人至殿門口迎接皇後的到來。

瞧着皇後的肩輿出現在視線內, 那浩浩蕩蕩的隊伍,看着倒有些來勢洶洶。

蕭麗駒偏頭輕聲同身側的謝昭然說道:“母後這會兒正是侍候父皇湯藥的時辰, 怎的突然就來了園子裏?”

謝昭然壓低了眉目, 眯眼瞧着遠處的鳳駕, 皇後銮駕旁跟着的熟悉面孔。

“你瞧皇後身後的跟着的那群人,那是陛下的人。”

蕭麗駒順着她說的瞧去, 還真是, 那端着聖旨的正是父皇身邊心腹太監之一。

“怕是來者不善。”蕭麗駒下了結論。

謝昭然何嘗不知, 只是不知道是沖着誰來的, 她微微側了身壓低聲音叮囑蕭麗駒:“待會兒,無論發生何事, 切莫沖動。”

蕭麗駒肅穆着神色,輕聲應了。

皇後鳳駕行至門前, 經由身邊宮女扶着下了轎辇, 看着跪地請安的衆人,笑着叫起。

謝昭然同蕭麗駒起身後,笑着上前接替皇後身側宮女的活兒,一左一右扶着皇後緩步往裏走。

“母後要來,怎的也不提前只會一聲,兒臣好去接您。”蕭麗駒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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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你有孝心。”

她看着身側已經長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女兒, 心中感慨萬千, 避開了她的視線,眼裏閃過絲愧疚。

“小心臺階。”謝昭然在一側提醒道。

皇後偏過頭看向謝昭然, 瞧着一臉緊張她的謝昭然,皇後眼裏好不容易藏起來的愧疚,又不小心露了一分。

一左一右,都是好孩子,皇後心想,可是她不光是他們的母後,還是陛下的妻子,是大邺的皇後。

皇後收起眼裏的愧疚、難過和悵然,落座後,笑着同殿內的衆人寒暄關懷了一番。

衆人雖不知皇後為何忽然駕到,但是能有皇後親臨,對於大家來說也是一件開心事。

“皇後娘娘侍疾辛苦,可需多注意身子。”鄭國公夫人同皇後自幼相熟,瞧着故友臉色

憔悴,心疼地關懷到。

皇後淺淺一笑:“能伺候皇上,本宮不覺着累。”

她說着笑容更深了些,今日皇上吃了煜王進獻的秘藥後,竟能坐起來了,瞧着神色也清醒了不少,真是天佑大邺。

“陛下近日身子大好,本宮今日來,也帶着聖上的一道旨意。”

皇後這般說,衆人紛紛說着吉祥話。

“皇上是真龍天子,自有上蒼庇護,想來不日就能康健。”鄭國公夫人笑着說了些吉祥話後問道:“不知陛下,今日有何旨意?”

皇後笑着瞧了她一眼,到沒直接回應,反而是朝着大殿下方看去。

“哪位是雲襄侯師家的小姐?”

她這一問,衆人的目光紛紛向着師钰寧投射過去。

正在吃着食案上果子的師钰寧,動作一頓,嘴裏的榛子酥差點都沒吞的下去。

她努力往下咽,差點給自己嗆着。

屠春花也不知道她女兒怎麽了,這一個個的,怎的都要找她,知道皇後的話耽誤不得,她趕緊拿起一盞茶,遞到了師钰寧嘴邊。

“快,喝口茶順下去。”

師钰寧挺着脖子着急忙慌地就着屠春花的手,喝光了茶盞裏的茶,終於是順利吞咽了下去。

他們這一番動靜實在是不小,又因着是皇後的問話,所有人都看着師钰寧。

這個臉是丢大了,連着屠春花都羞紅了臉,起身同皇後賠罪。

“皇後娘娘恕罪。”

師钰寧也趕緊起了身,快步走到了大殿中間,規矩同皇後行了個大禮。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臣女祖父正是雲襄侯師晁。”

皇後倒也不是真的不認識師钰寧,畢竟當初師钰甯剛進宮鬧了不少的笑話,還得罪了不少的命婦。

最後還是皇後下旨留師钰甯在宮中學了一個月的規矩。

如今看來,這規矩學得實在不怎麽樣。

皇後掩下眼中的不悅:“起來說話。”

師钰寧:“謝皇後娘娘。”

起身後,師钰寧不知怎麽的,感受到了一股很有存在感的目光。

她微微擡眸看去,謝昭然正肅着臉,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神色看起來頗為凝重。

謝昭然目光不錯地看着師钰寧,桌案下的手撫過腰間系着的香囊,手指繞上了那香囊的流蘇上,一圈圈,越繞越緊。

蕭麗駒臉上也沒有了笑容,眉頭緊皺,正要開口問母後,為何要特意點名師钰甯,皇後就開了口。

“夏公公,宣旨吧。”

皇後似是也不想多說,她本也不想來,然而皇上開了口,她哪有不從的。

說起來,這也是給師钰寧做臉了。

夏公公得了令,笑着上前沖着師钰寧點點頭,打開了手裏頭的聖旨。

衆人見着聖旨,紛紛起身跪下。

師钰甯這個當事人反而慢了半拍,看見別人都跪了,才想着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雲襄侯師家師钰甯,溫婉大方、賢良敦厚,朕與皇後聞之甚悅,值師家钰寧待字閨中,與朕之次子煜王蕭元毅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将師钰寧許配給煜王為煜王妃。”

“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天下,鹹使聞之。欽此。”

師钰寧:?

什麽東西,怎麽就欽此了?

師钰寧很費解地看向了宣旨太監:“我?嫁給煜王?煜王妃?你說是我?”

夏公公還是頭一回宣旨完,有人聽不懂的,早就聽說師家的小姐長在鄉野,是個胸無點墨的人,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想着日後這人可能有的尊位,夏公公十分恭敬地點頭:“師姑娘接旨吧,這可是皇上親自給您同煜王賜的婚,這可是天大的福氣。”

師钰寧呆住了,她竟然沒聽錯,皇上真的下旨給她同煜王賜婚了。

她擡頭朝着上首看去,一臉茫然地望向了皇後。

皇後蹙了蹙眉,她真是不喜師家這丫頭沒個規矩的模樣,好在煜王也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師姑娘是個有大福的,這是陛下親自下的旨,還不快謝恩。”

師钰寧僵硬了四肢,似是動不了了。

謝昭然早在聖旨聽到師钰甯的名字時,渾身血液都涼透了,緊緊拽住了手中香囊的流蘇穗子。

蕭麗駒将謝昭然的反常看在了眼裏,看到她那死死握着的手,骨節泛着森森的白意。

她的心跟着一痛。

不行!

蕭麗駒決意要父皇收回旨意,正要起身,身前橫過一只手,又将她推回了座椅上。

“你攔着我做什麽?難道你要看着師姑娘嫁給煜王那狗東西?”

蕭麗駒十分不解地看着身旁的謝昭然。

師钰寧挺直脊背,望着皇後的方向,皇後身邊的蕭麗駒,還有謝昭然的動作她都瞧見了。

她的一顆心,越來越沉,脊背也挺不直了,緩緩彎下了腰。

屠春花從震驚中緩過了心神,‘噌’地站了起來,踉跄着跑到了大殿中央,跪到了師钰寧的身邊,‘砰砰’嗑了兩個響頭。

“皇後娘娘恕罪啊,求您收回成命,這怎麽能成呢,甯寧怎麽好和煜王殿下,這不成啊!”

屠春花哭喊着求皇後收回聖旨。

皇後本就心情不愉,聽到屠春花大逆不道之言,臉色都青黑了不少。

“夫人何意,大邺的皇子難道配不上你們師家的姑娘?”

大邺不成文的規定,皇後人選都是武将家出來的姑娘,她是如此,昭然也是如此,若不是如此,煜王怎會求取師钰寧。

還特意求到了皇上跟前,這裏頭的野心不言而喻,而皇上,他應許了。

皇後嘆氣,若是太子身子好,她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可是如今,唉,罷了,煜王好歹也是她跟前養大的。

屠春花那頭還在急切地解釋:“不是,不是的,皇後娘娘,不是這樣,是我們師家,是我們甯寧,她配不上煜王啊!”

“求求皇後娘娘,同皇上說說,我們甯寧詩詞歌賦一概不會,女紅女工更是沒一樣拿的出手的,這樣粗陋的女子怎麽能做王妃呢?!”

屠春花說着說着,就哭出了聲,煜王那性子京中誰人不知啊,她家甯寧要是嫁過去了,那哪還有好日子過啊。

尤其是,今日甯寧才剛得罪了煜王,說不得就被嫉恨上了,等着人嫁過去折磨她呢!

她哭得很大聲,連一旁的師钰寧都勸不住。

“夫人這是何意,這可是陛下親下的聖旨,夫人是要抗旨嗎?要知道抗旨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鄭國公夫人本就不喜歡師家,看皇後臉色難堪,立刻開腔訓斥。

屠春花還想再說些什麽,被師钰寧一把捂住了嘴巴。

師钰甯見屠春花頓住了哭聲,她動作飛快地接過夏公公手裏的明黃色聖旨,叩首謝恩。

“臣女接旨,謝皇上謝皇後娘娘。”

屠春花剛因着吃驚頓住的哭聲,‘哇’地一聲,哭得更響亮了。

師钰寧拿着聖旨,不知怎麽的,目光不受控地望向了謝昭然,苦澀一笑。

這下好了,是她要被困在這紅牆黛瓦裏頭了。

她想到了午後在謝昭然屋子裏,聽到那秘密後,知道謝昭然日後可得自由,她開心地約謝昭然同她一起去闖蕩江湖。

謝昭然那般好的身手,想來是能上江湖高手榜。

到時候她們二人合作,必定能在江湖上闖出響當當的名號。

她剛才還在思索着,她倆的組合名叫什麽好呢。

總要響亮過‘黑白雙煞’、‘惡人七怪’那些個名號才行。

如今倒是不用想了,日後她的稱呼,大約只有一個煜王妃了......

師钰寧低垂下腦袋,努力框住眼淚不叫它落下,肩頭顫動,去扶起快要哭背過氣的屠春花。

謝昭然瞧不清師钰寧的神色,只能看見她顫唞的肩頭,謝昭然身側的手跟着顫唞了起來。

蕭麗駒從剛剛的憤慨中恢複了些理智,看着謝昭然隐忍的模樣,眼尾也泛起了猩紅。

她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父皇為何會同意,他的身子?”

謝昭然目光閃爍,點點頭,瞧着大殿上的師钰寧,扶着屠春花回到了兩人的座次上。

歌舞聲響起,殿內恢複了一派熱鬧盛景。

不論師钰甯同她娘開不開心,周圍的人還是紛紛道賀,有的人還覺着師家這是不識擡舉。

*****

宮宴結束,師钰甯同屠春花到家時,家裏已經都知道了。

看父親祖父欲言又止的模樣,師钰寧推說累了,先回去休息。

她怕要是叫他們瞧見了她的眼淚,她的親人們真會為了她去抗旨,那可是要殺頭的。

師钰寧回屋就躲到了被子裏,想大哭一場,發現哭不出來。

“可要帶你再去揍一頓煜王?”

熟悉的聲音自被子外頭傳來,師钰寧猛然掀開了被子,瞧見了謝昭然沉着臉坐在床邊瞧着她。

師钰寧扯出一個笑容。

“雖然我喜歡看你笑,但也不是這種苦笑。”謝昭然嘆口氣,“不想笑就不用笑。”

師钰寧收起了笑容。

“你可信我?”謝昭然并不能多說,只問了這一句。

師钰寧立刻明白了,她自是信的,只是:“你會有危險嗎?”

謝昭然輕笑一聲:“我有分寸。”

“我不會讓你嫁給煜王的,我們還要去闖蕩江湖。”

“這幾日你別出門了,在家想想我們日後的組合叫個什麽威風響亮的名字。”

謝昭然的笑話并不好笑,可師钰寧卻猝然笑了開來。

她吸了吸鼻子,這回是真的要忍不住哭出來了。

“好,我一定想個自報家門就震懾到對方的霸氣名字!”

在師钰甯同謝昭然聊着日後要鋤強扶弱、制霸武林時,錦明街上,一輛華貴的馬車,被數十位黑衣人團團圍住。

月色下,鋒利劍刃閃着凜凜寒光,投射在車廂頂上。

照亮了那銘牌上所刻的,金漆描底的[東宮]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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