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隔紗看物
第39章 隔紗看物
淮王府外, 一千名士兵腰胯利劍,身着盔甲,頭戴兜鍪, 面容嚴肅,整齊劃一的立在兩側。
狂風呼嘯席卷, 吹的士兵們身上的盔甲‘哐當’作響。
杭弈牽着一匹紅鬃烈馬走到王府外, 馬匹高大威武, 馬腿的皮肉緊實有力, 馬蹄在地上時不時的踩踏着, 發出‘踢踏’的聲響, 在寂靜的狂風中, 有一種驚悚的詭異感。
褚桓從府中大步走出來,一襲錦緞白袍被風吹的獵獵飛舞, 墨發絞着衣帶在後方飛舞,冷峻的眉眼裏盡是殺伐狠戾。
他單手握着缰繩, 身形利落的躍上馬背,凜冽的聲音幾乎從後槽牙裏迸出, “杭弈, 帶着一千名将士速速跟來, 本王今日要滅了宣王的隐衛!”
杭弈拱手抱拳,“是!”
褚桓握着缰繩, 長腿猛夾馬腹, 紅鬃烈馬驟然馳聘,一人一馬,在狂風中逐漸沒了蹤影。
杭弈擡手一揮, “跟上!”
一千名士兵步伐整齊的跑着步, 速度很快, 震蕩的腳步聲在夜裏極為響亮,即便是呼嘯的狂風也未能掩去這些腳步聲。
今夜淮王府有如此大的動靜,必定驚動了宮裏的陛下。
今夜一過,宣王怕是要失勢了。
卯時已過,已入辰時。
望不盡的暗夜散去了點點漆黑,烈風卷着雪沫子揚在空中,如雪花般傾灑而下。
宗祿飛身落在長安街的中心,這條街道是臨安城最繁華的地帶,每晚入夜,燈火蜿蜒如龍,現已入了辰時,街道上空無一人,唯剩兩邊擺放着的攤位上落滿了蕭條的雪沫與殘灰。
魏肅手持長劍橫在身前,他與宗祿背靠而站,目光凜冽謹慎的看着從四面八方走出來的隐衛,他們身着暗紅色的長袍,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彎刀,刀面锃亮,刀刃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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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旁街道,屋頂上方也站着十名隐衛,手拉弓箭,箭矢齊齊對向宗祿與魏肅二人。
魏肅偏着頭,臉色凝重,握着劍柄的手心浸了些冷汗,“大人,我剛放了信號彈,司衛軍趕過來還要一截路,可咱們現在無路可走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宗祿擡手按了下腰帶的暗扣,掌心附在暗扣中,抽出一把軟劍,劍刃斜着指向地面,面具下黑沉如冰的眸看向從遠處走來的宣王褚钰,“既然無路可走,那便殺出一條血來!”
殺出一條血路?
對方人多勢衆,估摸着有四百人,且武功都不低,即便大人武功高強,可也架不住與對方幹耗着,這樣下去,就算沒戰死,也會因耗盡體力而亡。
“宗掌印,本王倒要看看,你還要往哪裏逃?”
站在兩側的隐衛往外退了幾步,為褚钰騰出一條路,他冷笑的看着宗祿,眼神裏像是淬了毒,恨不得親手撕碎宗祿,以慰籍這些時日來的擔驚受怕。
褚钰朝劉瞿伸出手,劉瞿抽出一把利劍,雙手奉上,他握住劍柄,锃亮的劍身在手心拍了幾下,“一個西涼的掌印而已,也敢在本王的地界撒野,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宗祿的唇角斂着譏嘲的弧度,“我一個小小的掌印,竟然能逼的宣王召出隐衛,看來我這斤兩在宣王心裏還是挺有分量的。”
看着褚钰微變了的臉色,宗祿歪了下頭,眼尾的邪肆近乎妖孽,“不過,我還可以讓這分量在宣王心中繼續加重些。”
褚钰敲打着掌心的劍身頓住,微眯着眸細細打量着他,“你想說什麽?”
宗祿笑着,可唇角那抹邪肆的笑意看的褚钰頭皮發麻,只聽他道:“據我所查,宣王手下有一名官員,姓陳名延,現任鹽運使,我特意查了一下這個人,發現經他手的官鹽賬簿有多處假賬,更讓我驚奇的是——”
瞧着褚钰逐漸緊繃的臉色,宗祿冷笑勾唇,“臨安城內的禹水峽,每月十五都會出現一艘船,很不巧,昨日便是十五,我暗中進船艙裏查了一番,竟讓我找出了殘留的散鹽。”
“宣王,你說說,貪污官鹽,又将官鹽私下售賣,用賣出的銀子暗中養兵,按照你們北涼律法,該當何罪?”
褚钰的臉色是緊繃的青紫色,握着劍柄的手用盡了全力,即使寒冷的狂風下,他的額頭依舊沁出了冰冷的薄汗。
僅憑宗祿定是查不出這般詳細,其背後還有他的好弟弟褚桓在暗中相助。
褚钰手握劍柄,将劍刃緩緩指向地面,眼眸裏淬滿了陰戾,“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本王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臨死前,我還有一個疑問。”宗祿看着褚钰,“宣王養的另一批兵在哪裏?也好讓我死的明白點。”
宣王目光陰冷的看着他,“你若真想知道,那就到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吧!”
“給本王殺了他們二人!”
“是!”
隐衛手持彎刀,齊齊上陣。
魏肅擋在宗祿身前,眉眼間凝聚了暗沉沉的殺意,“大人,屬下待會為您開一條路,您找機會就撤!”
宗祿擡手握住魏肅的手腕,将他拉至一旁,面具下黑沉的眸凝着快速而來的隐衛,“管好你自己。”
隐衛劈刀而下,宗祿橫劍擋在頭頂,彎刀與利劍的碰撞發出了刺耳的‘铮’聲,他淩空飛身,擊退了靠前的幾名隐衛。
魏肅一直為宗祿守護着後背襲來的隐衛,兩個人将後背交給對方,從長安街上一路往前殺出去。
立于屋頂的十名隐衛朝着宗祿二人放箭,宗祿與魏肅揮劍阻擋,攔住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攻擊。
宗祿掌心凝聚內力,卷了十把彎刀朝屋頂揮去,十把彎刀穩準的刺穿了他們的胸膛,屍體皆從房頂上滾下來。
宣王微眯着眸,冷冷的看着宗祿,他可真是小瞧了這個太監,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略一思忖,他沉聲吩咐,“拖着他們,與他們耗着,本王倒要看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隐衛們按照宣王的指令,換了一種招數,組成數十隊分批攻擊宗祿,為的就是耗盡他們的體力。
魏肅的頭上已經冒出了汗漬,就連握劍的手也逐漸疲累,他擔憂的看向宗祿,見他氣息沉穩,好似不受幹擾,可若是細看,隐隐能看出他頭上的沁着的薄汗。
司衛軍怎麽還沒來?!
再這樣下去,他與大人都要死在這裏。
狂風呼嘯,衣發翩飛,宗祿腳尖點在隐衛手中的彎刀上,利劍凝聚了內力,橫掃了一片隐衛。
他落在地上,氣息逐漸紊亂,地上已經躺了大片的屍體,一波接一波的攻擊,他的體力在迅速流失。
褚钰讓劉瞿拿了一把弓箭,五支利箭搭在箭弦上,将弓弦拉到最緊繃的力度,“劉瞿,去分散宗祿的注意力,本王要親手殺了他!”
“是!”
劉瞿拔出利劍,飛身沖過去,在面對宗祿時,他用盡了全身內力,為的便是給宣王找一個一擊擊殺宗祿的突破口。
褚钰陰冷的勾着唇,勾着弓弦的手驟然一松。
“嗖——”的一聲,五支利箭疾速而出,迎着呼嘯的狂風射向宗祿。
“大人,小心!”
魏肅臉色大變,想要為宗祿阻擋,可他被好幾波隐衛阻攔着,只能幹着急。
宗祿眸色黑沉可怖,他淩空飛身,提劍擋住了一支利箭,卻被劉瞿手中的劍刺進了右側胸膛。
魏肅厲聲嘶吼,“大人!”
“宗祿,你去死吧!”
劉瞿拔出利劍,趁宗祿奮力阻擋那四支利箭的空擋,與隐衛一同朝他身上劈下去,這一次,任他宗祿是大羅神仙,也逃不掉了!
魏肅心中大駭,卻無力阻止。
褚钰得意的看着這一幕,連日來積郁在心底擔憂後怕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铮——”
一道刺耳的聲音蓋過了呼嘯的狂風,一把利劍如黑夜鬼魅,凝聚着巨大的內力,震散了圍攻宗祿的隐衛與劉瞿。
隐衛四散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口鮮血,皆是受了內傷。
褚桓掌心的內力一收,利劍再度回到他手中,腳尖輕點馬鞍,已飛身落在了宗祿身前,目光凜然的看着對面的褚钰,“大哥這般興師動衆的殺西涼使臣,可将本王這個二弟放在眼裏?”
褚钰心裏那股好不容易散下去的驚恐與擔憂再度襲來,今日鬧了這般大的動靜,父皇定然會察覺到,他絕不能讓宗祿活着,就算阻攔他的人是淮王,他也照殺不誤!
若是今日一旦放過了宗祿,死的那一個就是他!
褚钰像是瘋了一樣,厮聲吼叫,“還愣着做什麽,給本王殺!一個活口也不要留!”
遠處紛沓的腳步聲極速而來,衆人轉頭看去,數百名身着黑紅相間服飾的司衛軍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司衛軍副統領常昝迎風大喝,“保護掌印大人!”
“是!”
司衛軍紛紛散開,将所有隐衛包圍在其中。
魏肅這才松了一口氣,這群人終于來了。
宗祿捂着受傷的右胸膛,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流出,染紅了白皙幹淨的手指,手中的軟劍脫落,‘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大人!”
魏肅跑上去想要接住朝一側倒去的宗祿,卻被另一人搶了先。
褚桓橫手抱住宗祿的肩膀,讓其借助他的力量穩住身形,看着宗祿臉上的黑色面具,心底深處升起一陣陣顫栗。
宗祿透過面具,看着褚桓緊攏的俊眉,唇角扯出一抹玩味,“淮王這是怕我死了,證據被宣王銷毀,所以才趕來救我?”
褚桓迎着那雙嘲諷的目光,他微沉了口氣息,将視線從宗祿身上移開,看向對面的褚钰,“大哥,你該收手了。”
褚钰看着這場面,身軀微晃了一下,被趕過來的劉瞿扶住手臂。
難道天要亡他嗎?
風呼嘯狂卷,天邊的那抹黑逐漸沉寂,微微弧光亮色自東邊逐漸浮出,長安街本就是臨安城最繁華的地帶,這個時辰,已有不少小販出來做生意。
裏裏外外的百姓瞧見這場面,一個個吓得躲回自己的家裏,街道兩邊的鋪子裏,門皆是打開了一條縫,無數雙眼睛透過縫隙看向外面血腥殘酷的戰場。
風裏面卷着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席卷過整個街道,大片的屍體橫倒在街道上。
褚桓看着意識混沌的褚钰,冷聲道:“長安街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想必已經傳到父皇那裏,大哥還是好好想想,待會去了金殿,該如何與父皇解釋。”
紛沓的腳步聲從遠處快速逼近,腳步齊聲,震蕩有力。
鋪子兩邊的百姓們紛紛探出一個腦袋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烏壓壓的一片,身着盔甲,頭戴兜鍪的士兵朝這邊跑來。
隊伍整齊,陣勢浩蕩。
褚钰看向包圍着他們的淮王府士兵與西涼司衛軍,身體徹底萎靡下去,若不是劉瞿攙扶着他,怕是已經坐在地上了。
敗了。
他徹底的敗了,再無回旋之地。
褚桓沉聲道:“宣王秘養隐衛,行刺西涼使臣宗掌印,将隐衛盡數斬滅,帶宣王入宮,由父皇定奪此事!”
杭弈道;“屬下遵命!”
褚钰擡頭看向褚桓,冷聲大笑,“褚桓,你得意什麽?!”
“你真以為父皇會相信你就是他的兒子嗎?當年你從皇宮消失時不過三月足,消失了十一年,忽然之間回到北涼,誰又知道當年的二皇子還是不是今日的二皇子。”
“你不知當年其因,焉知父皇何想?大哥這是在質疑父皇嗎?”
褚桓不再看他,扶着宗祿朝紅鬃烈馬的方向走去。
褚钰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恨恨的盯着他們二人離開的背影。
宗祿的左手始終捂着右胸膛,他依附着褚桓的力道,垂眸看着兩人投射在地面的影子。
宣王說,淮王三月足便從皇宮失蹤了,消失了十一年,十一年後才被找回。
十一年……
十五年前,他與謝章分離時,他正好十一歲。
宗祿回想起淮王府後院的梅花園,現在細細想來,他忽然間明白了那一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因為梅花園的格局與梅花樹的位置都與十五年前的将軍府後院如出一轍。
所以……
淮王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謝章?
宗祿心緒震顫,若有所思的看向褚桓,不期然的與他看過來的視線相撞。
他眸光微眯,仔細看了眼褚桓冷峻的眉眼,竟與當年謝章的眉眼逐漸重疊。
難怪那晚在梅花園時,他看着褚桓的眉眼總覺得似曾相識。
原來竟是如此!
褚桓扶着宗祿翻身上馬,囑咐道:“抓緊了。”
宗祿靠在褚桓□□的後背,看着他被狂風呼嘯飛舞的墨發,眼眶忽然間滾燙的厲害,那股灼熱竟是燙的傷口也加劇的疼痛。
察覺到宗祿的身子往一側傾斜,褚桓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往腰間一帶,穩住他的身子,低沉的聲線在風中竟有些顫栗,“謝勳,抓緊我。”
謝勳……
宗祿将頭抵在褚桓的肩膀上,眼眶裏的灼燙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滴在了褚桓白色的錦袍上。
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緊抿着薄唇,呼吸卻愈發的沉重起來。
紅鬃烈馬馳聘在長安街道上,褚桓低沉的嗓音迎着風傳入宗祿的耳際,“你還是那麽愛哭。”
宗祿始終沒有言語,他靠在褚桓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掌緊緊攥着褚桓的衣袍,許是平穩了呼吸,他問了一句,“我的匕首是不是在你那裏?”
褚桓駕着馬,“嗯”了一聲。
宗祿笑了,“若你沒有認出我是謝勳,那我今日怕是要死在宣王手裏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褚桓握緊了宗祿的手臂,深邃的眼眸看着前方逐漸逼近的淮王府。
“還不算晚,至少我還沒死呢。”
宗祿說完這一句,便倒在褚桓後背上昏迷過去。
天已乍亮,長安街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就連地上灑濺的鮮血也被處理的幹幹淨淨。
一輛馬車從宮裏出發,一直到淮王府前才停下。
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擺好車櫈,打開馬車門。
黃智天微低着頭從馬車裏走出來,踩着腳蹬走下馬車,鄧斐提着藥箱緊跟着走出來。
看了眼眼前巍峨的淮王府,鄧斐感嘆道:“師父,我還是第一次來淮王府,比太醫院氣派多了。”
黃智天斜睨了他,嫌棄的蹙了下眉頭,“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太醫院豈能與王府相比?”
鄧斐嘿嘿笑了笑。
鐘管家從府中跑出來,下額的胡須被風吹的胡亂打飄,他急忙将兩位太醫請進府中,“兩位随老奴去拾月閣,西涼使臣危在旦夕,就是到這會兒,傷口還在流血。”
方才他們叫了好些個大夫都束手無策,好在宮裏傳來消息,陛下派了太醫院院正親自來淮王府,為宗掌印治傷。
黃智天單手提着袍角走上臺階,對鐘管家道:“快帶本官過去。”
陛下親自下令,若是救不回西涼使臣,就別回太醫院了,那不是變相的要罷他的官嗎?
為了這頂烏紗帽,拼了老命也得把這位西涼使臣救過來。
府外又停了一輛馬車,幼容從馬車上走下來,身後跟着兩名侍衛,手中各提着兩箱香囊,各種香味彙聚到一起,所過之處都彌漫着濃郁的香味。
幼容走進府中,好奇的看了一眼離開的幾人,問一旁守在門外的侍衛,“方才那兩位是何人?”
侍衛恭聲道:“回幼容姑娘,那兩位是太醫院院正與他的徒弟,是來為西涼使臣治傷的。”
為西涼使臣治病?
幼容的心‘撲通’的跳了一下,又問道:“是哪一位使臣?”
侍衛回道:“是宗掌印。”
“謝謝告知。”
幼容招呼侍衛快速與她回了東籬閣,一踏進院落,幼容便大呼起來,“公主,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沈默坐在書案前,翻看着幼容為她私下買回來的北涼史錄,乍一聽她咋咋呼呼的聲音,放下書卷,擡頭看向飛奔着進來的幼容,“一個把守森嚴的淮王府,能出什麽大事?”
幼容喘了口氣,才道:“公主,奴婢回來的路上,聽說宗掌印受傷了,就連皇宮裏的院正都過來了,想來應是傷的不輕。”
沈默拿起書,繼續看着裏面的內容,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既然院正都過來了,也輪不到我們操心。”
幼容一頓,旋即明白過來,拍了一下腦門,“對啊,害的公主嫁到北涼的罪魁禍首正是宗掌印,他受傷了活該,疼死他才好呢!”
“公主,您要的香囊和小白鼠,奴婢都買回來了。”
幼容讓侍衛把裝有香囊的箱子放在桌上,又将一個罩着黑色綢布的籠子放在桌子中間。
屋內燃着炭火,除了偶爾的噼裏啪啦聲,還有老鼠‘吱吱’的叫聲,聽的幼容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皮也隐隐發麻,往後退了好幾步,恨不得離那桌子越遠越好。
公主好生奇怪,為何要買小白鼠?
沈默放下書卷,站起身走到方幾前,掀開第一個箱子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所有香味混在一個空間裏,乍一聞,有些刺鼻。
她将紅色香囊單獨挑出來,又打開另一個箱子,依次将裏面紅色的香囊取出來放在桌上,一眼數過去,有二十個紅色的香囊。
“幼容,将這二十個香囊拿到院子,本宮在外面待一會兒。”
沈默拾步走出屋子,她怕再在裏面待着,待會兒會被香味沖的暈過去。
“是。”
幼容将二十個紅色香囊放在木盤中端出去,沈默坐在梅花樹下的軟椅上,眼前放着一個小方幾,小方幾上擺放着一碟梅花酥與一套茶具。
幼容站在她身側,好奇的問道:“公主,您要這麽多香囊做什麽?”
“找戴芥姬昨日佩戴的香囊。”
沈默拿起一個香囊放在鼻尖細細聞了聞,每聞一下,眉尖便輕蹙一次。
不是。
還不是……
在她扔了十五個後,再次拿起第十六個時,才驀然停住。
這味道正是昨日戴芥姬佩戴的香囊,她仍記得,戴芥姬昨日迫不及待的想為她買香囊時的神情。
她一早便瞧出來了,那小綠茶有鬼。
沈默拿起香囊站起身,還沒走兩步,忽然間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後倒去。
暈倒前,沈默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大意了!
“公主!”
幼容吓得扔掉托盤,伸手扶住沈默,不料腳下步子不穩,竟與沈默雙雙朝後面摔倒下去。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好些人愣在原地都未反應過來。
幼容完美的當了一個人肉墊,後背結結實實的砸在堅硬的青石地磚上,疼的身子骨都好像裂開了一樣。
她輕輕推了推不省人事的沈默,急的杏眸紅彤彤的,“你們還愣着做什麽,快扶公主進屋,若是凍着了公主,我饒不了你們!”
“是!”
四名丫鬟幾步走過來,雙手規矩的擡起沈默,将她擡放到屋裏的榻上,這才反身退了出去。
幼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扶着腰,“哎喲喲”的哼哼着,她挪動着腳步走進屋裏,看到公主手中還攥着那枚香囊,當即便将香囊搶過來放在雕花窗旁邊的花架上。
一定是香囊的問題才使公主暈過去的。
不然公主怎麽好端端的,說暈就暈了?
幼容像是看鬼似的看着花架上那枚香囊,她轉身走出去,吩咐守在門外的侍衛,“保護好公主,我去一趟拾月閣。”
侍衛應聲:“是。”
院中的四名丫鬟面面相觑的站在那裏,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幼容姐姐,要不奴婢去通禀鐘管家,明妃娘娘暈倒不是小事兒。”
幼容揉了揉又麻又疼的腰肢,臉色有些凝重,“太醫院的院正就在拾月閣,我去一趟拾月閣請院正過來為娘娘看看,你們在這守着。”
“是。”
四名丫鬟屈膝應答。
已時末,幼容從東籬閣離開,她一路跑到拾月閣,卻見宗祿的房外候着好幾個丫鬟與侍衛。
有兩名丫鬟時不時的端出一盆水潑在院裏,水中帶血,瞧着宗掌印的傷勢不輕。
幼容經過房門前,守在門外的司衛軍面色冷厲,目視前方,看的幼容心裏直打突突。
她繞過司衛軍,趴在雕花窗前,推開一條縫往裏面看去,屏風擋着半個床榻,她只能看到宗祿修長的雙腿,卻看不到他的傷勢。
裏面時不時傳來黃院正的凝重的聲音,聽着好像不大妙。
鄧斐為黃院正擦掉額頭的汗,積郁在心中的惶恐擔憂總算散下去一些,“師父,血終于止住了。”
黃院正嘆了口氣,“血是止住了,可能不能醒來得看他的造化了。”
總之,他一定得想盡法子救醒西涼使臣。
他走出屏風,接過鄧斐遞來的帕子,擦拭着手指,對鐘管家道:“本官這幾日先住在淮王府,等西涼使臣醒來後,本官再回宮複命。”
鐘管家點頭,“有勞黃院正了。”
黃院正內心嘆氣。
什麽勞不勞的,他不住在淮王府,也沒地可去,若是敢貿然回宮,指不定得被陛下罰成什麽樣呢。
“你扒在這裏做什麽?!”
一道冰冷的聲音猛地響徹在耳邊,幼容被吓得一個激靈,忍不住尖叫了一嗓子。
待看到是魏肅時,她趕緊捂住嘴,尴尬的搖着頭,“沒什麽,沒什麽,就是來看看宗掌印。”
魏肅冷笑,握着劍柄的手掌猛然收緊,“是來替公主看看我家掌印死沒死?”
幼容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家公主可關心宗掌印了,她還特意——”
“遭了!”
幼容猛地反應過來,“公主中毒了,這會昏迷不醒,我是來請院正過去為公主看病的!”
魏肅握着劍柄的手驀然一松,眉峰也擰緊了幾分,“公主中毒了?”
鐘管家正好從屋外走出來,乍一聽見魏肅的話,吓得腳下差點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好在一旁的鄧斐扶住他,才讓他免于摔倒在地。
前有西涼使臣被人行刺,後有明妃娘娘中毒,鐘管家覺得自己個兒快被吓死了。
若是這兩位在淮王府出個好歹,他們淮王府可擔不起啊。
鐘管家急忙問幼容,“公主怎地會中毒?”
幼容搖了搖頭,“一句兩句說不清,還請院正快去跟我看看我家公主,我怕再晚些,公主恐有性命之憂。”
“走!”
黃院正帶着鄧斐,跟着鐘管家朝東籬閣走去,幼容亦步亦趨的跟着。
魏肅沒有理會,走進屋裏,繞過屏風看到宗祿躺在榻上,他身上的衣袍已被褪去,穿着白色的寝衣,面上仍帶着黑色面具。
面具下的眼眸阖着,黑色的面具襯得臉色愈發的蒼白,白到幾乎透明,就連唇也是毫無血色,若不是胸膛那一處微不可見的起伏,真以為他已經沒了。
魏肅彎腰為宗祿掖好被子,“大人,你一定要醒來,你還有許多事沒有做,西涼還有在等你的人,巡監司也不能沒有你……”
從拾月閣去東籬閣,要經過府中大庭,幾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大庭中。
府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蹄聲止于府外。
褚桓躍下紅鬃烈馬,大步朝府中走去,杭弈緊随其後。
在把宗祿送回府時,他便換了朝服進宮面見父皇,向父皇禀明了宣王秘養隐衛,刺殺西涼使臣的事宜,處理好這些事,他才急忙趕回來。
“二爺。”
鐘管家瞧見來人,急忙走前去。
“下官參見淮王。”
黃院正與鄧斐朝褚桓行禮,姿态恭敬。
褚桓眉峰微凜,深黑的眸絞着幾不可察的憂色,“宗掌印的傷勢如何?”
黃院正道:“回淮王,下官已經為宗掌印止住血了,能否醒來,就看他這幾日的造化了,下官定當竭力醫治他。”
褚桓心始終懸着,攏在袖中的五指微微攏緊。
鐘管家焦急道:“二爺,明妃娘娘中毒了。”
褚桓俊臉一沉,“怎麽回事?”
他說這話時,冰冷的目光看向幼容,在接觸到那雙如寒冰般滲涼的瞳眸時,幼容吓得身子莫名的一哆嗦,急忙道:“公主讓奴婢買了一百種香囊回來,她挨個聞着,聞到昨日戴側妃佩戴的那一款香囊時,人就暈了過去。”
黃院正聞言,眼皮子一跳,“下官猜測,明妃娘娘應是聞了太多的香料,才導致昏迷的。”
鐘管家:……
褚桓看了眼拾月閣的方向,眉心微攏了幾分,轉身朝向東籬閣走去,“黃院正還是為明妃娘娘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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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