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動手

第54章 動手

幼容站在她身後, 乍一瞧見宗祿毫無疤痕的俊美容顏,驚得一手捂住了嘴巴,一手指着他, 嘴皮子哆嗦了好半晌才說了一句話,“宗掌印, 你你你的臉……”

——怎麽沒事?

後面的幾個字沒有說出來, 顯然是震驚壞了。

沈默心下微微一動, 看着宗祿立于梅花樹下, 隐去心底的那抹懷疑, 只道了一句, “看來, 本宮猜對了,宗掌印的面具下果然藏着一副好容顏。”

好容顏嗎?

宗祿看着沈默, 她喜歡這張臉嗎?

他走上前,朝沈默伸出雙臂, 雙手前後交覆,朝她行了一禮, 亦如八歲那年在書房時一樣。

“奴才參見公主。”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微垂着的眼眸, 晌午陰沉的天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霧蒙蒙的暗影,看不見他那雙漆黑眼底所藏的情緒。

他們之間僅有三步之隔的距離, 宗祿高大挺拔的身軀遮擋在她面前, 為她擋去了遮在雲層中漸露不露的陽光。

沈默心中已察覺到了微妙。

似乎不只是謝章察覺,或者是已然知曉了她的身份,就連謝勳也察覺到了。

否則, 他怎會在她面前摘下面具?

是在試探她嗎?

沈默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黑色面具, “皇城都在傳, 宗掌印因臉上有疤,怕玷污了父皇的眼,是以,常年帶着面具,現下看來,竟不是那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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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了眼,看向微低着頭,低斂着眉眼的宗祿,“宗掌印的臉倒是比我本宮想象的要俊上許多,只是,宗掌印就不怕本宮将你欺瞞父皇的事告知于他?”

“若是本宮向父皇傳信,宗掌印可知道,你犯的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宗祿的唇邊斂着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将面具放置于掌心,譏嘲了一句,“面具戴久了,奴才都快忘了自己的本來模樣了。”

他将面具再度戴在臉上,面具下深邃幽深的瞳眸凝視着沈默,“公主若想給陛下傳信,奴才絕不阻攔。”

“天也不早了,奴才有些餓了,不知公主可願與奴才一道用膳?”

“亦或者——”

他身軀前傾,“奴才伺候公主用膳。”

因他微彎着脊背,與她的視線平視,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望着面具下那雙深黑莫測的瞳眸,沈默錯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本宮乏了。”

她轉過身大步走出拱門,頗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宗祿直起身,雙手搭在暗扣上,指尖一下一下敲點着冰冷的暗扣,唇角忍不住噙了笑意。

怎麽辦?

他貌似不太想讓大人留在北涼了。

真的好想,把大人帶回西涼,藏在将軍府裏,唯有他一人日夜能見。

宗祿微擡了頭,仰望烏沉沉的天空,他阖上瞳眸,感受着冬日裏凜冽刺骨的寒風撲打在門面上。

竟是,享受極了。

若是能早些發現酆時茵就是大人,他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絕不會帶她踏入北涼的境地。

已到了用膳的時間,府中的丫鬟們端着托盤,往各居送着膳食。

從後院的梅花園出來,沈默踩着鵝卵的青石小道,大步的往出走着。

兩邊是碧綠的青松,鵝卵小道前,是安靜的寧安居。

她走到寧安居處前停下,轉頭朝裏面看去,兩名仆人在清掃着院落,丫鬟提着食盒走進屋中,裏面隐約傳來聞管家咳嗽的聲音。

幼容跟在她身後,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沒注意到沈默停下,竟是撞在了她的後背上。

“哎喲”一聲,幼容吓得連忙後退兩步,“公主,您沒事吧?”

沈默纖細的身子被撞的微微晃了一下,她收起落在寧安居的視線,往前繼續走着,“方才在梅花園看到的一切,不準對外說一個字。”

幼容有些不解,“公主,您不是最痛恨宗掌印了嗎?咱們何不抓住這一次機會,向陛下傳信,宗掌印的臉并未毀容,讓陛下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她說得起勁,竟是擡手斜斜一劈,似是在用刀比劃着宗祿的脖子。

沈默腳步頓住,轉身看向幼容,眉眼滲着冷意,“你若是敢背着本宮向父皇母後傳信,本宮第一個砍了你的腦袋!”

幼容吓得眨了眨眼睛,橫在半空的手掌趕緊垂了下來,接連搖頭,“奴婢不敢,奴婢只聽公主的吩咐,公主怎麽說,奴婢就怎麽做。”

看着她頭上的發釵也跟着搖晃叮當作響,她的臉上有些嬰兒肥,不胖,卻甚是可愛的緊,随着她搖頭的動作,兩邊臉頰也微微顫動了幾下。

沈默一時間沒忍住,擡手在她嬰兒肥的臉頰上輕輕的捏了一下,“真可愛。”

幼容:……

自缢未遂,再度醒來後的公主,當真是有點喜怒無常,讓人做摸不透。

主仆二人走過兩排青松的鵝卵石小道,在拐入夾道時,遇見了迎面而來的長孫史。

長孫史比起十五年前,老了許多,額前垂落的兩縷頭發已染了白。

他穿着紅白相間的棉袍子,腰間依舊勒着鹿皮腰帶,松松跨跨的系在胯骨之上,腰帶上,仍系着一個布袋子,走起路來,叮咣作響的。

也不知道他沉不沉。

兩人在夾道上相遇,沈默猶豫了一下,卻見長孫史朝她微揚了下下額,頗為傲嬌的冷哼了一聲。

随即,越過她走向了身後的鵝卵小道。

沈默:……

這小老頭,年齡越長性子到越跟着回去了,跟個老頑童似的。

兩排青松的鵝卵小道上,長孫史逐漸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了眼已經走遠了的沈默,鼻子裏再次發出了一聲冷哼。

不仗義。

死而複生,就在眼前,竟然不認他。

太不仗義了!

他轉了身,朝着寧安居走去,前腳剛踏進寧安居的院門,便瞧見從遠處走來的宗祿。

“長孫師傅。”

宗祿走到跟前,淺薄的唇含着笑意。

長孫史眼神微閃了一下,想起沈默也從這個道上剛走出去,便問了一句,“你們見過面了?”

他們二人朝着寧安居裏走去。

宗祿走在他身側,笑了笑,“沒相認罷了。”

丫鬟已擺好了膳食,從房間裏退了出來,長孫史與宗祿二人走進去,便聞到了濃郁的飯香味。

聞管家的左手臂放在桌面上,不能有太大的動靜,他擡頭瞧見長孫史與宗祿二人,頓時笑了起來,“你們怎地有空過來了?”

長孫史毫不客氣的坐在一旁的軟椅上,執起筷子就開吃了,“過來給你看看傷勢,順便蹭個飯。”

聞管家笑出聲,又看向坐于長孫史對面的宗祿,眼裏忽然間浮上了心疼之色。

好好的一個孩子啊,竟是變成了這般殘缺的身子。

他拿起筷子遞給宗祿,“謝勳,餓了壞吧,快吃寫飯菜。”

宗祿接過雙筷,擡手摘下面具,與他們二人一同用膳。

這十五年來,只有在這裏,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祥和與安寧,沒有勾心鬥角,亦沒有詭谲陰謀。

他多想重回十五年前。

大人還是大人。

而他,還是那位乖巧聽話的謝勳,每每練好武功後,大人總會寵溺的撫摸着他的頭,誇他真棒。

今天的天一直都是陰沉沉的。

酉時初剛過,天已經暗下了,暮色将至,淮王府裏的各處檐角與長廊都點亮了燭光。

陳禹腰挎利劍,大步走進了璟雲軒,在書房外時,與杭奕碰了面。

杭奕見他面色微凝,問了一句,“出了何事?怎麽瞧着臉色不大對勁。”

陳禹道:“二爺讓我去查了韓老将軍的事,我查到了一些眉目。”

杭奕聞言,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韓老将軍是朝中的一員大将,這些年北涼一路征戰而開,韓老将軍功不可沒,就連陛下也得看韓老将軍的三分薄面。

正所謂功高蓋主,陛下必是忌憚韓老将軍的。

只是,會有何事,會使得二爺查到韓老将軍頭上的?

這些時日,二爺一直讓他暗中保護着明妃娘娘的安危,負責着淮王府內外的安全,一些事,便交給了陳禹去辦,是以,韓老将軍一事,他一無所知。

“你們兩進來。”

書房內,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陳禹正了正衣襟領子,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杭奕緊随其後,将書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冷意。

書房內亮着八角琉璃燈盞,散發着暖黃的光暈。

褚桓坐于案桌前,案桌上擺滿了各種案文,他将案文推至在一側,靠在身後的椅背上,指腹把玩着佩在腰間的玉佩,“查到了什麽?”

陳禹拱手道:“回二爺,您讓屬下暗中去查韓都尉,但韓都尉太過警覺,屬下無法近身,便打了個彎,從韓二公子身上去查,到真讓屬下查到了些眉目。”

他微擡了眼,壓低聲音,“韓二公子在昨夜,身着黑色披風,帶着兜帽,拿着韓老将軍的令牌,去了一趟诏獄,待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才出來,屬下進不去,不知他見了何人。”

杭奕眉頭一皺,“二爺,這韓二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常年流連于花街酒巷,韓老将軍怎會輕易将令牌交付與他,讓他入诏獄?”

褚桓低垂着眸,看着手中的玉佩,心思卻深沉了下去。

韓絡乃都尉統領,其身份高顯,一些勢力方都會暗中觀察他的動向,唯有從不引人注目的纨绔廢物,方便行事的許多。

能讓韓斐拿着令牌親自入诏獄,想來是與宣王有關。

宣王……

褚桓的指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玉佩上的‘沈’字,漆黑的眸微微眯了一瞬。

韓老頭平日裏與宣王交集不深,再有三日,便是宣王流放之日,這個節骨眼上,韓老頭有什麽事是非找宣王不可的?

“等聞終下了值,讓他過來一趟。”

陳禹恭聲道:“是。”

褚桓将玉佩握在掌心,“陳禹,你這幾日多盯着诏獄那邊的動靜。”

陳禹道:“屬下這就去。”

陳禹轉身離開書房,杭奕問道:“二爺,宣王眼看着就要流放了,一個已失勢的王爺,對韓老将軍有何用途?”

褚桓冷笑,怕是用途大了。

宣王身上留着的好歹是褚氏皇族的血脈,韓老頭心裏藏着極深的貓膩,怕是連他的兩個兒子也不知曉。

他松開玉佩,站起身走到書房外,“明妃晌午去了梅花園?”

杭奕道:“是,宗掌印也在那裏,兩人應是碰了面。”

碰了面嗎?

褚桓負手而立,望着東籬閣的方向,淺薄的唇輕抿,漆黑暗夜的眸點點暗光擴散而開。

想起那晚謝勳手背上的口脂,還有他初進房間時,她避諱的暗紅眼眸,似哭非哭的模樣。

他眸色漸暗。

所以,大人對謝勳是什麽心裏?

他低下頭,重握了玉佩在手,長眉微壓着漆黑的眸,指腹也用了力道碾磨着上面的‘沈’字。

不論大人對謝勳是什麽心裏,他都絕不會放她離開。

即便是綁,這個人他也要綁在身邊。

任誰,也別想肖想半分!

暮色已至,天無星幕,黑壓壓的懸空在淮王府的上空,将高聳的檐角橫立于間。

長廊盡頭,一抹欣長的身影款步而來。

一襲玄黑色的墨袍,黑色面具,若不是長廊內挂着的燈籠,他的身影便隐匿與暗夜之中。

宗祿走到褚桓身側,與他一同看向暗沉無星的天邊,雙手搭在暗扣上,問了一句,“我這些時日沒少查探你們北涼的事,多少對朝中之事有所甚微了解。”

“怎麽?”

他轉頭笑看着褚桓,“看你今日一直待在書房,可是查到了什麽棘手的事?”

褚桓負手而立,任寒風吹拂着衣袍,“倒不是棘手,反而有趣。”

他今日換了身錦緞白袍,袍角被風吹的輕揮舞動,與宗祿玄黑的袍角,相之輝映,浮動飄蕩着。

宗祿微歪了下頭,唇角挑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有關韓常林的?”

對于宗祿如何知曉,褚桓并無意外。

府中行事,他從不瞞他。

他淡然一笑,深邃幽暗的瞳眸裏,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常年置身事外的人忽然橫插一腳,本王倒想看個樂子。”

宗祿看向遠處,唇角玩味的笑意逐漸斂去。

僅僅只是看個樂子嗎?

他笑了一聲,“看樂子是假,玩個甕中捉鼈是真。”

褚桓看向宗祿,他看着前方,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覆着面具的側顏,黑色的面具在夜裏泛着凜凜寒光。

若是十五年前,謝勳只會懵懂的問他,此話何意。

謝勳也時常立于他身側,每每遇到難題時,亦會詢問他,該如何。

而今,時隔十五年,他早已不是當年的謝勳,他僅是一句話,謝勳便明了了其中之意。

兩人在長廊下站了許久,于沈默之事,誰也沒提及半分。

亥時末,聞終從遠處直奔而來,他身上穿着的盔甲還未換下,行走時,堅硬的盔甲發出碰撞的聲音。

他手握劍柄,走來時,看見宗祿也在,朝他略一颔首,便對褚桓道:“二爺找屬下何事?”

“書房說吧。”

褚桓轉身走進書房,走到案桌前,撩袍坐于椅上。

聞終與宗祿一前一後走進書房後,杭奕将書房的門關上,守在外面。

書房裏燃着炭火,暖意盈盈的,驅散了幾人身上裹挾着的寒氣。

褚桓問道:“這兩日你可去诏獄見過宣王?”

聞終聞言,略一搖頭,“自打那日去了虎燕山,放火燒山,滅了那五萬兵馬後,屬下再未去過诏獄。”

他想了一下,看向褚桓,問道:“可是宣王那邊出了什麽岔子?”

褚桓的眉眼間盡是涼薄之意,“你未去诏獄見他,宣王心裏沒底,怕生變故,應是想了法子聯系了韓常林,昨晚韓斐拿了他的令牌去了诏獄。”

聞終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眉目一沉,低聲道:“二爺,今日午時一刻,屬下在承明宮巡邏時,看見韓絡随廖公公一同進了承明宮,不知是否與宣王一事有關?”

褚桓冷笑,“有沒有關系,三日後便知曉。”

宗祿挨着雕花窗,慵懶的倚着,他看着褚桓的書房,視線在書架上的一處暗格上定住。

暗格之上,放着一個方盒子,無論是紋路與樣式,都熟然于心。

十五年前的那一晚,大人手捧着小方盒從府中走出來,他趴在馬車車窗邊上,看着大人将小方盒交給了聞終。

他不知小方盒裏放着什麽,但大人親口告訴聞終,在必要的時候,将方盒裏的東西交給謝章。

他斂了眸,視線錯落間,瞥見褚桓把玩着的玉佩,上面的‘沈’字異常顯眼。

往常,他随身攜帶的玉佩只是一塊普通的翠綠的玉佩,而今日,已是這一塊玉。

他記得,這是大人曾經一直佩戴的玉佩。

宗祿忽然間低垂了眼眸,狹長的眼睫完美的遮住了眸底浮動而出的落寞與蒼涼。

似乎在潛移默化中,大人已成了謝章的所有物。

“謝勳,在想什麽?”

聞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宗祿掀了眼皮,看向立于邊上的聞終,問道:“事情談完了?”

聞終颔首,“你有心事?”

宗祿挑唇一笑,“我能有什麽心事?”

褚桓放下玉佩,看了眼宗祿,“我這裏有幾壇好酒在梅花園放着,要不要去喝幾杯?”

宗祿的頭微一歪,眉尾邪氣輕挑,“走。”

聞終笑了笑,竟是伸手摟住宗祿的肩膀,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我還未與你喝過酒,索性我今夜無事,咱們不醉不歸。”

宗祿笑道:“好,不醉不歸。”

褚桓淺薄的唇邊噙着笑意,起身與他們一道離開書房,去了後院的梅花園。

子時的夜,冷的刺骨。

梅花園裏,三人席地而坐,聞終褪去了厚重的盔甲放置一旁,只着了一件藏藍色的外袍。

宗祿取下了黑色面具放于身邊,與褚桓對立而坐。

三人各捧着一壇酒,無邊際的暗沉夜色中,三壇酒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幹!”

三人異口同聲,仰頭大口的灌着酒。

冰冷的酒順着三人的唇角流向青筋突起的脖頸,打濕了衣襟,在上面暈染了濃香的酒漬。

半個時辰的功夫,三個人眼前已經扔了六壇空瓶。

冰冷的寒風吹散了籠罩在月色前的層層雲霧,雲霧稀薄四散,獨屬于冬日裏的月色傾散開來。

稀薄四散的雲霧後,藏着萬千的星辰。

聞終常年甚少飲酒,尤其是踏入了北涼皇城後,更是滴酒不沾,就怕酒後說些不該說的。

是以,一壇酒下肚,便暈暈沉沉的靠在梅花樹幹上,醉醺醺的昏睡過去。

不知不覺間,宗祿與褚桓背靠着一顆梅花樹幹而坐。

褚桓靠着樹幹,長眉俊朗,低垂的瞳眸裏暈染了幾分醉意,側顏菱角勾勒着剛毅俊美的弧度。

他穿着錦緞長袍,袍角輕散的垂在枯草地上,一條長腿伸直,一條腿彎曲着,手中拿着一壇酒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低着頭看着腰間佩戴的玉佩。

宗祿微挪了下身子,挨着他坐,他亦是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屈着,拿着酒壇的手慵懶的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肘碰了下褚桓的手臂。

複而,指向夜空。

雲霧散開,露出了繁星夜幕,最亮的那一顆星,閃爍明亮。

“謝章,你看那顆星星,像不像大人的眼睛?”

很亮,也很漂亮。

褚桓擡起頭看向他指的那顆星星,璀亮無比。

就如那晚,她牽着他的手走向落梅堂時,對他說,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他勾唇一笑,“像。”

宗祿又指了下最亮的那顆星旁邊,有四顆星星齊聚在一起,唯有另一顆星,不遠不近的獨立着。

就好像……

就好像他與他們。

宗祿的頭仰靠在梅花樹杆上,望着那顆最亮的星星,語氣悵然若失,“謝章,我想求你一件事。”

許是知道他要說什麽,褚桓微抿了薄唇,握着酒壇的修長五指也微緊了幾分。

見他不語,宗祿卻是一笑,“能否将那顆最亮的星星讓給我?”

“謝勳”

褚桓握緊了手中的壇酒,看着天上的繁星,“我什麽都可以給你,甚至可以将這天下打下來拱手讓給你,唯獨她——不行。”

褚桓拿起酒壇狠狠灌了一口,将酒壇摔在地上,轉身單膝跪在褚桓身前,骨節分明的手掌攥住他的衣襟,劍眉緊蹙,暗沉的眸冷厲鋒銳,裹挾着酒意的微醺。

“這天下我不屑于要,我只要大人一人足矣,你有聞終他們陪伴着,為什麽不肯将大人還給我?!”

褚桓迎視着宗祿冷銳鋒芒的視線,眉心裹挾着一抹愧疚,“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

宗祿朝褚桓的臉上打了一拳,揪起他的衣襟,沉聲怒喝:“當年離開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不欠我的,別總是拿着一副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今晚我就把話撂這了,大人我定會帶走,你攔不住!”

褚桓的舌尖抵了抵左臉頰,他看向宗祿,扔掉酒壇,擡手攥住他的手,用力掰開宗祿攥着他衣襟的手。

他的眸,狠戾猩紅,卷着暗沉的森寒冷意。

“我亦說過,我什麽都可以讓給你,唯獨大人不行!”

宗祿陰冷勾唇,“那就試試!”

褚桓眸底的狠戾陰冷無際蕩開,“那就試試!”

兩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着,身懷武功,卻打的毫無章法。

魏肅與杭奕站在邊上看着,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攔着,這兩人明顯都喝醉了,意識不清。

杭奕碰了碰魏肅的手臂,心有些揪着,“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二爺寅時還要上早朝,若是帶着傷去,豈不讓人看了笑話。”

兩人一合計,上去拉架。

結果,魏肅與杭奕被揍得極慘,兩人呲牙裂嘴的跑到一邊躲着。

魏肅瞧了眼扶着腰呲着牙的杭奕,忍不住笑出聲,杭奕眼珠子一瞪,“笑個屁,你也好不到哪去!”

聞終醉的暈暈沉沉的,靠在梅花樹杆上睡得不省人事。

梅花園裏,褚桓與宗祿就像兩個莽夫似的,揮拳打着,你來我往,不分伯仲。

梅花園外,一道纖細玲珑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拱門處,拱門兩側,懸挂着紅色的八角燈籠,裏面的燭火散發着暖意的光亮。

沈默走進宮門,看着打架的兩人,當即沉了臉色,“你們打夠了嗎?!”

如莺麗般清脆好聽的聲音響徹在梅花園裏,魏肅與杭奕皆是一震,錯愕的看向不知何時走進來的沈默。

不止他們二人。

正打的不分伯仲的宗祿與褚桓,乍一聽見沈默的聲音,皆是渾身一震,當下便止了動作,同時轉頭看向拱門處。

女子就立于拱門內,暖黃的燭光映在她身後,身披藕粉色棉絨狐裘,兩道細柳的眉輕蹙,潋滟璀亮的星眸裏裹着冰冷的溫度。

她神色冰冷難看,臉色沉寒,緋紅的唇輕抿着,正惱火的看着他們二人。

她怎麽會來?!

這是褚桓與宗祿當下共同的念頭。

沈默的視線在他們二人青紫的俊容上徘徊了一度,忍不住冷笑,“長本事了,敢玩窩裏鬥的把戲了?!”

褚桓:……

宗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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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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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試圖走出黑暗時,卻又遭到她無情的抛棄。

他發誓,若再相見,定要親手折斷她的手臂,打斷她的雙腿,讓她千萬般後悔當初的決定。

後來,謝忱被自己狠狠打臉了。

在看到蔚姝被吊在诏獄裏,眼底溢滿驚恐膽怯時,他忍不住撫去她眼角的淚,放輕了語氣,“我又不打你,哭什麽?”

蔚姝看了眼周圍的刑具,哭的抽噎,“給我來個痛快的死法,我怕疼。”

謝忱解開她腕上的鎖鏈,将人困在懷裏,吓唬她:“娘娘想怎麽個死法?奴才幫你選。”

文案定于2022年9月28日,已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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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