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出現
第55章 出現
杭奕與魏肅怔在原地, 對沈默的言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對兩位主子的反應,亦是雲裏霧裏的。
褚桓看着沈默, 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間緊張的蜷起,好半晌, 只問了一句, “大人, 你都知道了?”
宗祿站在褚桓身側, 漆黑的眸看向別處, 愣是不敢與沈默對視。
沈默看着他們二人的慘狀, 氣便不打一處來, “我還沒那麽笨,自是能察覺的出來。”
她又微沉了聲音, “既然我今晚把身份晾開了,那我便親自告訴你們, 我的去處,誰也決定不了, 我想去哪裏, 你們亦抉擇不了, 也不必再為我的去留争執不下。”
她也是回到東籬閣想了許久才想明白。
謝章與謝勳顯然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從細微的言語表現裏, 她瞧得出來。
即是如此, 也沒必要再掩飾了。
她本是去了璟雲軒,卻瞧見了聞終趕過去,便想着他們有朝政之事要談, 暫且先不打擾。
待到後面, 他們三人去了梅花園, 躊躇了許久,她才決定去梅花園,與他們三人坦白。
只是,待她來到梅花園外時,便将他們二人的談話聽了個全乎,兩人甚至為了她大打出手。
他們二人于沈默來說,只當是八歲那年的兩個孩子,別無想法。
看着他們二人青紫的臉色,沈默終是将心底那股怒氣平息,朝他們走來,關心問道:“你們兩疼嗎?”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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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桓與宗祿同時出聲,二人都錯開了與沈默對視的目光,繞開她,齊齊朝着梅花園的拱門處離開。
瞧着背影,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默:……
魏肅眨了眨眼睛,實在想不通大人與淮王為何忽然之間就轉了性子。
眼前這位,不就是西涼的長樂公主嗎?
人還是那個人,可身上散發的氣息與神态,似乎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魏肅未再去看沈默,趕忙追着宗祿離開了。
杭奕尴尬的咳嗽了兩聲,一手扶着腰,挪着步子走到聞終跟前,抓起他的手臂背在背上,朝沈默丢下一句,“明妃娘娘,屬下先退下了。”
一時間,梅花園裏安靜無比。
更是,靜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人與濃香的酒味在梅花園裏停駐着。
繁星的夜幕閃爍明亮,沈默看了眼梅花園,這才返身離開。
之前她無所察覺,可現在,她卻聽得明明白白。
這兩個孩子對她存着不一樣的心思,是屬于男女之情的心思,且已種在了心裏。
只是,他們二人或許不清楚,她于他們來說,興許只是心底的一道執念罷了。
當初,是她将他們二人從囹圄之地救下來,帶回将軍府悉心照養,是以,在他們心裏留下了不一樣的感情。
這份感情,僅僅只是一種他們對她的親情而已。
現在只等他們二人自己将這份本應是親情的感情想通,想透徹,旁人幹涉不得。
她亦不能。
沈默走向鵝卵小道,夜裏的小道漆黑幽長,兩旁青松屹立兩側,遮住了大片的光。
視線中,透着烏漆的黑,唯有前方的寧安居外,懸挂着的兩盞燈籠在夜幕中散發着幽幽的光。
沈默走向寧安居,院落敞開着,屋子的燭火已經熄了,顯然聞管家已經睡下了。
她輕嘆一聲,拾步離開。
卻在剛邁出一步時,被院落裏傳來的一道聲音止住了腳步。
“沈将軍,既然亮明了身份,何不進來與老朽說說話?”
沈默邁出的那只腳堪堪收回,她轉身看向從屋裏走出來的長孫史,長孫史氣呼呼的瞪着她,“沈将軍竟跟老朽如此見怪,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沈默這才了然。
長孫史武功內力堪稱一絕,且寧安居與梅花園離得如此之近,裏面所發生的事,他如何不知?
她莞爾一笑,轉身走進寧安居,“這種事太過玄幻,我也怕你們不信,這才一直沒開口。”
長孫史‘啧啧’搖頭,“是挺玄幻的,老朽走遍大江南北,對此事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兩人站在屋檐下的臺階處,望着繁星的夜幕,忽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沈默轉身笑看着長孫史,勾唇淺笑,“長孫史,這些年,辛苦你了。”
長孫史的眼眶忽然間轉紅,在他眼前,這人忽然間就變成了當年沈默的模樣,就站在将軍府外,向他交代後事。
她為了謝章,闖了東宮,惹怒陛下。
為了謝勳,身殒其命。
一個桃李年華的女子,背負着沈家的榮耀,女扮男裝,身在詭谲多端的朝堂,步履艱難的前行着。
沈家三代闖出來的功勳偉績,就因功高蓋主,被酆氏皇族忌憚,将其陷害滅門。
見長孫史雙目含淚,眸底暈紅,沈默的心髒忽然之間就酸澀了許多,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你哭什麽?”
“給原來的沈将軍哭喪呢。”
長孫史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朝沈默伸展雙臂,臉上褶皺的細紋裏鋪滿了暢快的笑意,“沈将軍,久別重逢,抱一抱吧。”
沈默淡笑出聲,走上前伸出雙臂抱住長孫史,長孫史亦是回抱住沈默,手臂在她的後背拍了拍,頗有一種年長的父親寬慰着女兒的模樣。
長孫史身上沒有了當年的酒味,倒是多了混雜的藥香味。
他望着沉默的後方,再度拍了拍她的後背,語重心長道:“大人,你若是想離開,老朽會想法子,帶你遠離北涼與西涼,讓那兩個臭小子幹大事去,咱們無憂無慮的闖江湖。”
沈默忍不住笑出聲,離開長孫史的懷抱,“那我可真是向往長孫史口中的江湖了。”
她轉身看向院落外的青松,眼裏璀亮的光不由的沉了幾分,“我想離開,但不是現在,至少我要光明正大的離開淮王府,入住景明宮後再說,如此一來,就算是我假死或離開,都與謝章毫無幹系。”
她不能因一己私欲,害了謝章。
畢竟她現在是明妃,生死都牽連着謝章與整個淮王府的生存。
長孫史還想說什麽,眼神卻是閃了一瞬,便不再言語。
“大人——”
身後的房門從裏面打開,聞管家的雙手撐着門栓,看着背對着屋門而立的沈默。
她脊背筆直,身姿纖細,周身的氣息與當年常立于後院的梅花樹下時,如出一轍。
大人還活着。
只是以另一種身份活着。
這是長孫史方才告訴他的,似是怕他不信,在大人出現時,長孫史讓他屋裏待着。
他如何也沒想到,西涼的長樂公主,如今的明妃娘年,竟然會是大人的轉世。
玄乎其玄,卻又驚喜無比。
沈默轉過身來,看向站在門內的聞管家,她輕提裙擺,走上臺階,朝聞管家璀然一笑,“聞叔。”
聞叔——
好久遠的稱呼。
而且,是這後半生再也不會聽到的聲音,卻在今晚實實在在的聽到了。
聞管家的眼眶早已紅彤彤的,眼淚落了滿面,抓着門栓的雙手顫顫巍巍的,已是激動的不能自已。
“大人!”
聞管家驟然高昂一聲,竟是朝沈默跪下來,俯首撐地,“老奴見過大人。”
沈默眼眶驀地一熱,她上前彎腰,伸手攙起聞管家,“聞叔,我已不是沈将軍了,你不必再向我行禮。”
長孫史連忙走來,抓着聞管家的手臂扶正,“你可別再動了,傷筋動骨的,得好好修養。”
聞管家倔強的搖了搖頭,“大人永遠是大人,禮數絕不能少。”
沈默笑了笑,深知聞管家向來最看中禮數,便也不再強求,只道:“日後在外人面前,你可得稱我一聲明妃娘娘了,畢竟我現在是北涼皇帝親封的明妃。”
聞管家心中酸澀難耐的點了點頭,“老奴遵命。”
在屋裏,沈默與他們二人聊了許久,直到子時過後,方才回到了東籬閣。
幼容一直守在院外,穿着棉絨的外袍,大老遠看見沈默回來,便着急的迎上去。
“公主,您可回來了,快急死奴婢了。”
沈默瞧了眼她凍的青紅的臉頰,眉心微皺,“你怎麽不在屋裏待着?”
幼容跟在她身後,低垂着腦袋,嘟囔道:“奴婢怕公主出事,想着若是發現了,能快點趕過去。”
見她如此,沈默心尖忽然間軟了幾分。
她伸手推開房間的門,淡聲道:“想吃點什麽,明早讓膳房的人做出來。”
幼容随着她走進門,轉身關上房門時,忽的聽見她說了這麽一句,當下便驚得轉過身,看向沈默,“公主,您…您在問奴婢嗎?”
屋裏暖盈盈的,驅散了沈默身上的寒氣。
她褪下狐裘遞給幼容,眉尖微微一挑,“怎麽?還沒想好吃什麽?”
“想好了!”
幼容将狐裘挂在木架上,笑嘻嘻的開口,“奴婢想吃醋溜肉丸,醬骨頭,紅燒兔肉……”
她一邊說着,一邊舔着下唇,眼睛裏流露的全是對吃食的欲/望與開心。
這些可是在西涼時,時常擺放在公主桌上的吃的,公主經常賞給她吃,可自打來到北涼後,公主便鮮少吃這些食物,一般是膳房做什麽她便吃什麽。
好似,從自缢未遂後,公主變的不挑剔了,有什麽便吃什麽。
沈默淺笑勾唇,“這些食物晨時吃膩的緊,便讓膳房晌午做些送過來。”
幼容點頭如搗蒜,“是!”
淮王府內,燭火搖曳,照亮着整個府邸。
入了寅時,外面的腳步聲深深淺淺的行走着。
鐘管家手中端着紅漆木盤,上面放着疊放整齊的朝服與鶴氅,兩名丫鬟手執燈籠,走在鐘管家身後兩側,與他一道進了璟雲軒內。
寝室內隔着一道屏風,杭奕候在外側,裏屋只點着一盞八角琉璃燈,散發着幽暗的微光。
杭奕候在屏風的外側,屏風上,影影綽綽的搖曳着殘影,唯有一道修長筆直的背影背對着屏風,已坐了兩個時辰。
已入了寅時末,鐘管家已至門外,“二爺,寅時末了,您該洗漱上朝了。”
杭奕站在屏風外,眼角忍不住抽了幾下。
二爺臉上挂了彩,若是上朝,豈不遭人猜忌笑話?
他正不知如何回鐘管家時,久坐屏風內側的人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向廖公公說一聲,本王染病,不宜外出。”
杭奕拱手道:“屬下這就去。”
他轉身走過去打開房門,對外面的鐘管家道:“鐘叔,你先下去吧,二爺今日不上早朝。”
鐘管家怔了一下,越過杭奕的手臂,朝裏側看了一眼,隐約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竟會有酒香味。
他記得,二爺許久不曾飲酒了。
鐘管家未再多言,只一颔首,“知道了。”
他端着紅漆木盤,與兩名丫鬟又返身退回去,丫鬟手中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色裏,一晃一晃的出了璟雲軒。
杭奕去了宮裏,房門關着,裏面安靜如常。
褚桓用指腹擦了唇角的血跡,舌尖抵了抵唇角,隐隐作疼,他垂眸看着手背骨節,五指骨節上泛着血跡,應是拳頭砸在了梅花樹枝上落下的傷。
他起身走到銅鏡前,看着古銅泛黃的銅鏡中倒映着的容顏,左眼角泛青,唇角那處亦是一片淤青,染着點點血跡。
有那麽一瞬間,他似是看到了當初在京府書院時的自己,與謝勳雙雙挂彩。
已入卯時兩刻,烏沉的天漸變了一些。
拾月閣外,常昝看着魏肅手中拿着黑色的面具,面上微驚了一瞬,待他走進時,問了一句,“大人沒戴面具嗎?”
魏肅有苦難言,“前面落在梅花園裏,我去取來了。”
那一會,大人與淮王打的不可開交的。
魏肅走進拾月閣內,正巧遇見了開門走出來的聞終,他已穿上了昨日來時的盔甲,腰帶佩劍,行走間,發出盔甲碰撞的沉重聲音。
聞終身上原有些殘餘的酒味,這一出來吹了晨時的涼風,身上的酒味便淡去了不少,倒是眉宇間還泛着淡淡的困倦,似醉似醒的。
見魏肅走來,聞終問道:“我昨夜怎麽回來的?”
魏肅道:“是杭護衛将您背回來的。”
聞終略一颔首,“我不便久留,待謝勳醒了,告知他一聲便可。”
細數下來,他快有十年沒有碰過酒了,沒成想昨夜飲得有些多,竟是一夜睡到卯時才起。
他走出拾月閣,從淮王府的後門繞出去。
魏肅走到房外時,擡手輕叩了下房門,“大人,面具屬下拿回來了。”
“進來。”
房裏傳來低沉的嗓音,帶着些宿醉的沙啞。
魏肅推門而入,看見宗祿坐在方桌旁的太師椅上。
仍是昨夜那一身玄黑色的衣袍,長腿交疊,脊背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撐開,拇指與中指分開按壓着兩邊的鬓角。
魏肅将面具放在方桌旁,恭聲道:“大人,巡監司傳信來了,說陛下想要收回巡監司的權力,正想着法的尋咱們的錯處。”
他想了想,又道:“大人遲遲未返西涼,高忖帶的北營士兵也未發現大人的蹤跡,且大人前些日子被宣王所傷的事已傳出北涼,許是陛下耐不住性子了,想試探一番。”
“不過——”
他遲疑了一瞬。
宗祿放下手,取出幹淨的帕子,擦拭着手骨上的血漬,“繼續說。”
魏肅道:“巡監司裏的人還傳了一封密信,說皇後娘娘似在有意阻攔陛下将手伸向巡監司,不知皇後娘娘意欲何為?屬下恐皇後與陸家聯手,想與陛下争奪咱們巡監司的權力,大人,咱們何時動身回西涼?”
他一直都在擔心。
如今大人身在北涼,陛下與皇後趁大人不在,定是會想法子趁機奪回巡監司的權力。
陛下一人不足為懼,可若是多了個皇後與陸家,那便棘手了。
宗祿擦拭着手骨上的血跡,一點一點的擦拭幹淨,右胸膛的傷口隐隐作疼,亦有些濕熱黏膩,許是昨夜與謝章動手,使傷口裂開了一些。
“不急。”
他将帕子随意丢在桌上,端起茶盞,提着茶蓋拂了拂茶葉,“京都城有義父坐鎮,宮裏還有宣德貴妃,他們二人不會置之不理,我晚些再回西涼。”
魏肅甚是疑惑,“大人,長樂公主已安置好,咱們該動身回西涼了,屬下怕夜長夢多。”
宗祿喝了口茶,深邃的眸凝着茶盞中漂浮的幾許上好的茶葉,眸底的暗色逐漸黑沉。
他暫時回不得。
即便是回,他也要将大人一并帶走。
已時已過,今日的天甚是晴朗,冬日的暖陽穿透雲層,數層光暈零零散散的照映在雕花窗上,光線傾灑在帷幔上,灑了一片的光輝。
沈默悠悠轉醒,覺得睡了一場好覺。
不再是從前的沈默,亦不用再寅時末起床去上早朝。
昨晚與他們二人亮明了身份,今日也該找他們二人談一談關于她去留的問題了。
她不願看這兩孩子因她的去留而生出嫌隙與事端。
幼容侍候着沈默洗漱,熱乎豐盛的早膳擺在桌上,沈默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牙衣裙,因在暖盈盈的屋裏,并未罩輕紗外衣,月牙的衣裙包裹着她玲珑纖細的身姿。
她擡眼看向幼容,讓其吩咐門外的都衛軍,“讓他們二人分別去一趟璟雲軒與拾月閣,告訴淮王與宗掌印,讓他們來一趟東籬閣,本宮有事尋他們。”
“啊?”
幼容錯愕的瞪大了杏眼,一度以為自己聽岔了。
“公主,您讓宗掌印與淮王一道過來?!”
這兩人公主往日裏可是避着走的,且這二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兒,公主讓他們過來,是自找不痛快嗎?
沈默神色微變,可眼底卻多了幾分涼意,唇畔間輕輕溢出了三個字,“還不去?”
幼容身子骨一哆嗦,“奴婢這就去。”
她走出房外,将沈默吩咐的一一交代給都衛軍,這才反身走回房間,為沈默布菜。
沈默擡手止了她,“等他們過來。”
不多時,都衛軍便回來了,候在門外,沈默讓他進來傳話。
都衛軍穿着厚重的盔甲,行走間,盔甲之間發出碰撞的聲音,他躬身,拱手道:“回公主的話,淮王說,他有要事在身,騰不開身過來。”
另一名都衛軍也回來了,他站在另一人身側,亦是躬身拱手道:“回公主的話,宗掌印說,他有事在身,晚些時候再過來。”
沈默:……
呵呵,漂亮!
她猜測,這兩人應是臉上挂了彩,不太好抹得開面來她這裏。
罷了,等這兩人的傷好些了再說。
自從她的身份亮明後,這三日,長孫史與聞管家倒是往她這來的勤快,每每來時,她便讓幼容候在外面。
現下尚不能讓幼容知曉一切,她怕幼容暗地裏會與陸鳶聯系。
倒是這三日,謝章與謝勳卻是一面不曾露過,到好似從她眼前銷聲匿跡了般。
暮色将至,夜裏竟是起了風。
臨到子時,聞終換了身輕便的勁裝,來到璟雲軒內,踏進書房時,便見褚桓正坐在案桌前看着一應案文。
他恭聲道:“二爺,陛下今晚下令,由都尉韓絡押送宣王一路向北,去往邊關。”
褚桓合上案文,眉眼冷冽,“杭奕。”
杭奕推門而入,拱手道:“二爺有何吩咐?”
褚桓道:“叫陳禹速來一趟。”
杭奕颔首:“屬下這就去。”
言罷,他轉身出去,合上門快速離開。
聞終略有疑惑,“二爺,可還有旁的事?”
褚桓站起身走到雕花窗前,伸手打開兩扇窗戶,外面起了風,風卷而過,使他的衣袍輕蕩着。
“本王既能察覺,景王又豈會無所覺?”
聞終聽聞,轉身看向褚桓修長挺拔的背影。
的确。
景王比宣王的心思更加的深沉,宣王因自己是衆王爺中的大哥,天生帶着一股子自傲,總覺得,儲君之位該傳于長子,是以,行事作風上,總有些狂妄。
而景王不同,景王甚至比睿王的心思更加深沉。
這些年來,景王在朝中從未嶄露鋒芒,處事作風間,均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但身為皇家之子,他又豈是甘于其他兄弟鋒芒之下的?
不多時,杭奕便與陳禹一道趕回來,這幾日陳禹似是忙極了,趕回來時,衣着風塵仆仆,臉上也有些疲态。
杭奕道:“二爺,屬下剛出府不遠便碰見陳禹了,是以,回來的快些。”
褚桓看着窗外,“查的如何了?”
陳禹拱手道:“回二爺,屬下并未發現景王有何異樣,倒是他的侍衛呂危這兩日頻繁外出,屬下也去查看了睿王府,睿王府中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褚桓單手負後,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手骨上的傷已經結痂漸淡。
都說景王比睿王的心思深沉,可他卻覺得,這位四弟可比三弟的心思深多了。
褚桓冷聲道:“陳禹,你帶兩隊人馬,連夜出發去安陽城,将安陽城外的兵哨全部換成我們的人,明日等候本王命令。”
陳禹颔首:“屬下這就去!”
見陳禹踏出書房的門,褚桓低沉的聲線再度而起,“忙完這件事,你好好歇上幾日。”
陳禹腳步一頓,眼裏可見的緩了一口氣,“是。”
褚桓将搭在窗沿的手負于身後,“杭奕,你明日在暗處保護明妃,她若有事,你提頭來見。”
杭奕:……
他縮了縮脖子。
這份活可比陳禹幹的事危險多了。
待杭奕退出去後,聞終方才問道:“你都知道了?”
“三日前,大人親自見過我們了。”
褚桓轉身,背靠窗杵而立,目光深深的看着聞終,“那時,你靠在梅花樹杆上,醉得不省人事。”
聞終:……
一想到他那晚的窘态被大人看到,便想挖個地縫鑽進去。
他略一擡頭,忽地瞧見褚桓唇角已經消散于無的點點淤青,若不細看,還當真看不出來。
他指了指唇角,甚是疑惑,“哪位神人打的?”
敢在二爺頭上動土。
就像十五年前的大人一樣,朝中文武百官,誰敢在大人頭上動土的?
褚桓的舌尖抵了下唇角,竟是笑了一下,“那晚和謝勳打了一架,正好被大人抓個正着,還惹了大人不快。”
是以,這三日他未敢踏入東籬閣半步。
不是怕見她。
而是臉上的傷,着實難看,待傷徹底消了,他再去東籬閣面見大人。
謝勳那邊,與他一樣。
這三日待在拾月閣,可謂是一步房門未出,大人曾派西涼的都衛軍來找他們二人,皆被回絕。
風起的大了,卷着樹枝飒飒作響。
宗祿立于院中的梅花樹下,摘下一片梅花瓣含在嘴裏,玄褐色的衣袍被風吹的獵獵飛舞。
魏肅道:“大人,明日便是宣王被流放的時限,淮王也會暗中前去。”
宗祿嚼了兩下梅花瓣咽下,眉尖邪肆一挑,“那咱們明日也去湊湊熱鬧。”
他看向魏肅,取下臉上的面具,問了一句,“臉上的傷可還明顯?”
魏肅輕咳一聲,忍住心底的發笑,搖了搖頭,“不細看,看不出來。”
那便差不多了。
待明日看完熱鬧回來,他親自去趟東籬閣,見一見大人。
子時末,院中的樹枝被吹的飒飒作響,窗戶外也呼嘯着冬日的冷風。
東籬閣裏,沈默毫無睡意。
她坐在榻上,身上蓋着錦被,偏頭看向放于方幾上的弓與矢,弓弦細而堅韌,箭頭硬而尖利,在燭光下泛着森寒的凜冽。
枕邊放着疊好整齊的玄褐色勁裝,乃是她命都衛軍出去所買。
明日便是宣王流放的時限,她必須要暗中跟着押車的隊伍,在半道上解決宣王,給謝勳與謝章狠狠出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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