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計劃
第56章 計劃
夜愈發的深了。
沈默掀被下榻, 走到小方幾前,拿起弓與矢,握手冰冷沉重, 卻讓她一瞬間想起了十五年前身在将軍府時的種種一切。
熟悉沉重的彎弓,冰冷鋒利的利箭, 在掌心裏逐漸收緊。
卯時末, 天有了一絲亮色。
風聲呼嘯, 刮得窗杵作響。
幼容正輕腳輕手的忙活時, 卻見沈默從山水墨畫的屏風內走出來, 穿着的正是她昨夜疊放在枕邊的一身玄褐色勁裝。
頭發高高束起, 用一根黑紅的發帶系着, 袖腕貼合着腕臂,用系帶勒緊, 腰帶束身,一身利落的衣袍緊貼着纖細玲珑的身軀, 嬌俏中透着一股子飒爽的淩厲之感。
見她手裏還拿着綢布包裹着的大物件時,幼容臉色登時僵住, “公主, 外面刮這麽大的風, 您做什麽去?”
“出去辦點事。”
沈默從榻上取來一件她平日裏穿着的衣裙遞給幼容,“換上它, 再帶上面紗, 扮作本宮的樣子,坐馬車去一趟醉香坊,買幾種香囊回來。”
幼容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公主, 奴婢要跟着您, 保護您的安全!”
沈默不想廢話,将衣服扔到她懷裏,臉色沉厲,下着命令,“別讓本宮再重複!”
聽着她瞬間冰冷徹骨的聲音,幼容吓得身子骨一哆嗦,趕緊抱住了衣裳,連連點頭,“奴婢這就去!”
看着她跑向了屏風內側,沈默将綢布包裹的弓與矢放在圓桌上,撩袍坐在椅上,端起茶盞飲了一口。
宣王活着始終是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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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府外都是外方勢力的暗線,她一旦出現,那些暗線便會跟着她,是以,只得讓幼容扮作她的樣子,引開那些人,方便她溜出府外行事。
一盞茶的功夫,幼容已穿戴好,亦帶好了面紗。
她一步三回頭,不舍的看向沈默,卻被沈默冷冰冰的眼神給震懾回去。
打開房門,幼容微低着頭,對候在外面的都衛軍,壓低聲音道:“陪本宮去一趟醉香坊。”
都衛軍拱手道:“是。”
守在暗處的杭奕瞧着走出來的人兒,身後跟着的是六名都衛軍,最前面的明妃,披着藕粉色的棉絨狐裘,寒風獵獵飛舞着,将狐裘裏的輕紗一同卷着飄蕩。
許是風大,她帶着面紗,微低着頭,與都衛軍一道走出了淮王府,坐上備好的馬車,朝着醉香坊而去。
辰時初,長安街道的人愈發的多了,又逢年關,街上人頭攢動,繁華熱鬧。
诏獄位于皇城外的東長街處,與長安街隔了三條街,此街寬敞冷寂,常年行人甚少,又逢刮着大風,風聲在街道中呼嘯凜冽,竟是詭異的很。
一隊人馬從東長街的拐角行至而來,停在诏獄外,獄卒打開牢固厚重的大鐵門,将韓絡迎進去。
诏獄內陰暗潮濕,兩側牆壁上點着蠟燭,在陰暗的牢房裏散發着幽幽的光。
走過一節過道,則是一處幹淨的房間,刑部侍郎許玄幟身着藏藍色的官府,腰帶束身,端坐于冰冷的椅上。
在他旁側,則是手腳铐着鐵鏈的宣王。
宣王臉色陰沉難看,雙手撐開搭在兩側膝蓋上,微低着頭,看着铐着雙腳的鐵鏈。
想他堂堂的北涼大皇子,爵位宣王,受萬人敬仰羨豔,最終卻落得如此慘地,而這一切都是他的好弟弟褚桓害的!
若沒有褚桓橫插一腳,他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他藏在虎燕山的五萬兵馬告知與聞終,讓其攜兵馬入城,反了這皇權,賭上一賭,結果他一等再等,一直沒有聞終的消息。
他只剩下這最後的籌碼了,再輸不得。
聞終不論生與死,也帶不走他精心培養的五萬兵馬,父皇也定然不知曉此事,不然,怎會到現在還平靜無波?
是以,他唯有再賭上一把,将這籌碼押在韓老将軍身上。
房間外傳來沉穩有致的腳步聲,夾帶着兵器盔甲碰撞的聲音,在陰暗沉悶的诏獄裏異常清晰。
韓絡攜四名士兵走進房中,許玄幟逐而起身,朝他拱手,“有勞韓都尉了。”
韓絡颔首,側了身子,朝宣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請吧。”
如今宣王已被貶為庶民,廢其褚姓,已無名無姓。
宣王微閉了閉眼,将眸底的種種陰郁仇恨掩蓋在瞳孔深處,站起身朝着房間外走去,随着他的走動間,拷在腳腕與手腕上的鐵鏈發出叮當的響聲。
這響聲刺耳極了,亦諷刺極了。
誰能想到,堂堂北涼王朝的宣王殿下,會落得如此境地?
他穿着白色的棉絨囚服,外面罩着寬敞的外袍,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诏獄。
前方是厚重的玄鐵大門,大門打開,一道刺眼的光線照應在诏獄的過道內,就連兩側的燭光也黯淡了不少了。
外面刮着風,走出诏獄的牢門時,風呼嘯在身上,竟讓宣王覺出了幾分美妙,他坐上囚車,囚車四處漏風,他卻不覺得冷,盤腿坐于中間,擡頭望着人跡罕至的長東街道。
韓絡在經過囚車時,僅用兩人方可聽到的聲音道了一句,“安陽城外有人換你。”
他知韓絡為何要在安陽城外換他,只因安陽城是離虎燕山最近的一座城池,韓絡想帶着他,親自看一看是真是假。
宣王望着東長街道的眼睛幾不可查的閃了一下,看着韓絡高大的身軀利落的躍上馬背,忽然問了一句,“韓都尉,我能否問一人?”
韓絡手握缰繩,牽引着馬掉轉了一個方向,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向他,“你問。”
宣王道:“不知都衛軍統領聞終何在?”
韓絡的眸微眯了一瞬,“一直在皇城中當值。”
朝中多少有人知曉一些,聞終曾在宣王手中做過事,他能坐上都衛軍統領之位,宣王也出了一份力。
不想,宣王一朝落勢,以往攀附他的人都避之若浼。
“謝謝告知。”
宣王低下頭,搭在膝蓋的雙手緊握成拳,眉眼裏的陰冷憤怒幾欲遮掩不住。
聞終!
他終是錯信這個人了!
只希望那五萬兵馬,依舊還在虎燕山,這是他唯一的退路,亦是他僅能存活的一絲希望了。
從東長街出發去城外,韓絡特意繞開了繁華的長安街道,走了人跡罕至的蕭條窄道而行。
一隊人馬,一輛囚車,一同駛出城外,行走在官道上,距離安陽城有三個時辰的路程。
這一趟的路途中,暗藏着看不見的腥風血雨。
寒風凜冽,呼嘯在枯樹之間,吹的樹枝飒飒作響,遠處烏沉的天邊,一片枯樹後是層疊的山巒,黑沉的雲霧籠罩在山巒之上,凝聚不散。
安陽城外坐落着層疊茂密的山林,因靠近虎燕山,周圍地勢都較為險峻,亦是藏身隐匿的好地方。
高低起伏的山坳之中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後方,立着數十名身着黑色勁裝的人,各個面孔嚴肅,腰帶佩劍,手把劍柄。
馬車外,冷風呼嘯。
馬車內,暖意怏然。
小方幾上放着一盞茶水,暖盈盈的熱氣袅袅而生,就連車內也彌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在坐榻旁,随意搭放着一件玄褐色的大氅,景王手執茶盞,指腹研磨着茶展上的印着的那一圈暖陽。
他喝了口茶,問道;“什麽時辰了?”
呂危道;“回三爺,剛未時初。”
景王放下茶盞,“應是要到了。”
見景王起身,呂危拿起玄褐色的大氅要為他披上,景王揮手止住,“披上它反倒繁瑣。”
呂危将它疊好,再次放于坐榻上,而後,随着景王走下馬車。
距離馬車十步外,是一處高昂的坡度,立于坡頂,可将官道上的風景一覽無餘。
景王站在高坡之上,看着人煙寂寥的官道。
若不是那晚他讓呂危去查探長安街的狀況,由西涼國司禮監的宗掌印口中所出,他竟不知,宣王除了養了隐衛外,竟還暗養了一批兵馬。
這些時日,他可沒少派人出去查探宣王暗養兵馬的所藏之處,皆都無功而返,直到父皇下令,由韓絡押送宣王前往邊關時,他才起了疑心。
以宣王的性子,絕不會坐以待斃。
是以,他便在距離臨安城的下一個安陽城外等候,看宣王有何動靜,亦或是,與韓絡之間是否玩着貓膩?
若他們二人之間真有貓膩,如此一來,倒是為他鋪了一條路。
安陽城的城樓上方,城樓兩邊皆被高聳的大樹遮擋了部分光亮,樹杆的樹枝交錯繁多,堪堪擋住了最左側的邊角,任誰也看不見裏面站着的人影。
褚桓穿了一身雪色白袍,雲紋腰帶束身,外穿了件雪青色鶴氅,銀冠束發,山間的風呼嘯淩虐着鶴氅與白袍的邊角,如神祗般氣息凜冽高深。
陳禹看了眼官道右邊遠處的凸起坡度,壓低聲音道:“二爺,景王現身了。”
他指了下那邊的方向。
褚桓偏頭看了眼層疊山巒下伫立的兩道身影,被一側的高凸坡道擋了半格身子。
宗祿着一襲褐色墨袍,臉上仍帶着紋路繁雜的黑色面具,他慵懶的靠在身後冰冷堅硬的城牆上,雙手搭在暗扣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點着。
“看來,這位景王是耐不住性子了,只是,那位睿王當真沉得住氣嗎?”
宗祿看向遠處被高凸坡道擋住的半個身子的景王,唇角噙着玩味的弧度。
北涼皇子衆多,争儲之位風雲暗湧,陰謀詭谲明暗相使。
反之西涼。
因當初大人的手段,酆笠梌身中劇毒,身子病弱,是以,宮中也僅有陸鳶之子靖王與宣德貴妃之子端王。
靖王背靠陸家,端王背靠林家。
多年來,兩家為了争褚之位,明裏暗裏的争鬥着。
褚桓看向人跡罕至的官道,因這條官道地勢險峻,是以,百姓們常走的是西門的平坦小路。
睿王……
貌似,身上都是秘密。
倒是景王,與他一樣,都是韬光養晦,靜待其觀罷了。
冬日鳥獸南遷,枝頭上也只是待了許多麻雀,可就在遠處,一只白鴿飛落于城樓之上,落在城樓邊角的樹枝杆上,發出咕咕的叫聲。
陳禹臉色一變,手搭在佩戴腰間利劍的劍柄上緊了幾分,“二爺,信鴿忽然飛來,莫不是臨安城出了急事?”
宗祿似是也察覺到了異樣,看着落在樹幹上的白鴿,搭在腰間暗扣的指尖頓住。
褚桓想到的不是臨安城,則是大人。
骨節修長的手掌自雪青色的鶴氅中伸出,抓起白鴿,取下綁在它腿上的信條打開,在看到上面的內容時,俊容陡然一沉。
宗祿直覺可能與大人有關。
他走前兩步,低頭看向褚桓捏在手中的信條:二爺,明妃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屬下跟丢了!
——大人丢了!
宗祿臉色驟然沉厲,臨安城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想要殺大人的暗線,她若不在淮王府,必定危險重重。
宗祿一刻也等不得,作勢便要轉身奔向城樓之下。
褚桓攥緊了掌心的信條,五指骨節根根泛白,陳禹見他竟也有離開之勢,當即道:“二爺,天羅地網已經布下,一旦韓絡與宣王有任何陰謀,甚至包括景王在內,我們都能在今日給他們重重一擊,若二爺此時離開,一切都将白費了。”
宗祿邁出的步伐頓住,對褚桓道:“你在此待着,我回臨安城找大人。”
“我同你一道去。”
褚桓擡手推開陳禹橫在身前的手臂,于他來說,這世間的一切都比不得大人重要。
“二爺!”
陳禹焦急萬分,見他如此,卻是阻攔不住。
魏肅站在宗祿身後,往遠邊打眼一瞧,朝那邊一指,低呼道:“那不是長樂公主嗎?!”
此話一出,幾人皆是轉身看向魏肅指的方向。
官道左側凹凸不平的地勢中,一人一馬疾馳而來。
那人背着弓與矢,一身玄褐色勁裝被疾馳而過的風吹的獵獵飛舞,高高束起的烏發随着風舞動飄蕩着,素白幹淨的手攥着缰繩,将馬勒停在幾處錯綜交雜的枯樹之下。
竟真的是大人!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宗祿與褚桓互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抹疑慮,他們二人又站在城樓邊上,一雙眸緊緊的鎖着遠處的那個人。
枯樹之中,風聲呼嘯,吹的樹枝飒飒作響。
沈默繞着錯綜複雜的枯樹地帶裏,一路疾馳而來,面上與雙手早已凍的發冷僵硬,她在原地站了稍許,等待那股冷意逐漸緩和。
冷風肆虐,吹卷着她的衣袍,陣陣寒風往骨頭縫裏鑽着。
沈默冷的又打了個寒顫,官道上一時間寂靜無聲,她便蹲下身,雙臂抱住自己,将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取暖。
她就蹲在一棵樹幹的前方,小小的人兒,在冷風中被凍的瑟瑟發抖。
褚桓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自八歲那年被大人救下時,他便知曉,大人怕冷。
是以,每每入冬後,她都會命人在房裏将炭盆燒的很旺,出行時,一直裹着大氅,寧坐馬車,不騎馬。
而現下,她卻只着了一件勁裝在冷風中,如何不冷?
褚桓作勢要朝沈默走去,卻見宗祿同他一樣,都想去大人那邊。
陳禹攔住他們,簡直操碎了心,“二爺,景王就在那邊觀察着這邊,若是二爺此時露面,那一切計劃就全毀了。”
正在此時,寂靜的官道上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夾雜着馬蹄與車輪滾滾的響聲,一隊人馬,在前方崎岖的官道上逐漸顯現。
韓絡駕馬當頭,身着古銅色盔甲,頭戴兜鍪,左手握着缰繩,右手慵懶的搭在腰間的铠甲上,面容冷峻,眉眼鋒銳。
五十名士兵亦是身着盔甲,頭戴兜鍪,手搭在佩戴在腰間彎刀上的刀柄上,将囚車護在中間,迎着冷風前行着。
“他們過來了。”
陳禹看向遠處的一隊人馬,神色嚴謹。
褚桓與宗祿重新立于城樓邊側,目光冷冷的望着遠處逐漸而來的囚車隊伍,視線所及,亦在觀察着沈默那邊的動靜。
宣王盤腿坐在囚車裏,被五十名士兵前後保護着。
沈默站起身,後退了幾步,借力踩在橫出的樹幹上,一躍跳上了粗壯的樹杆之上,她又抓着上面的樹杆,一躍而上,穩穩的落在了最頂方的樹叉中間。
整個動作,快速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她取下一支利箭搭在弓弦上,手指夾着箭羽,用力拉開箭弦,将彎弓拉到最緊繃的力度,弓弦在寒風呼嘯中,發出铮铮的顫聲。
宣王——
呵!
本宮今天就讓你死在這裏!
她站在高高的樹叉之上,手握彎弓,神色冷厲,烏發與玄褐色的衣袍被風吹卷的獵獵飛舞。
遠處高坡之上,景王眼眸微眯,看着立于對面樹叉之上的女子,“她是誰?”
呂危道:“回三爺,此人正是西涼和親而來的長樂公主。”
竟然是她。
看她這樣,似是來殺宣王的。
只是,宣王一事與她何幹?
景王忽然間想到了西涼而來的使臣,司禮監掌印宗祿,莫不是這位長樂公主要為了一個奴才報仇?
他朝呂危伸出手,“拿把弓箭來,宣王不能死,本王還得看看他們要玩什麽貓膩呢。”
呂危颔首,一來一去間很快便将一把彎弓與利箭雙手奉上。
景王接過弓箭,将兩支利箭搭在箭弦上,拉到最緊繃的力度,泛着森森寒意的箭矢直直對着沈默。
長樂公主……
貌似,與傳聞中的不大一樣。
城樓之上,陳禹臉色微變,“二爺,明妃娘娘似是要殺了宣王,我們得阻止她。”
若是宣王一死,那今日的局,皆是白費。
褚桓與宗祿卻是看向立于樹叉之上的沈默,心思逐漸深沉。
宣王與大人無冤無仇,更未見過面,可大人今日來此要殺宣王,其目的很明顯,是在為謝勳出一口氣。
大人還是如十五年前一樣,護犢子的很。
褚桓看向景王的方向,見他手執弓箭,便朝陳禹微一擡手,“拿把彎弓,兩支利箭。”
陳禹颔首,眉心卻是緊緊皺在一起。
他拿了一把彎弓與兩支利箭雙手奉上,見二爺将兩支利箭搭在箭弦上,箭矢竟是對着景王的方向。
褚桓長眉凜冽,目光陰鸷的看着被高凸的坡道擋住半個身子的景王。
宗祿的目光卻是緊緊鎖着遠處那一抹伫立在寒風中的纖細身影,面具下的眸黑沉沉的,似在壓抑着眸底湧動的炙熱。
幼年時,大人便護他,疼他。
如今長大後,大人待他一如既往,心裏那股迫切想要将大人帶走的念頭瘋狂滋長着,想壓也壓不住。
從成樓內駛出了一行隊伍,十人有餘,看着裝打扮,是行走的商販。
兩人騎馬在前,中間駕着一輛馬車,後面拉着一車的貨物,有幾人跟在後方負責押運。
一行隊伍駛出安陽城,與押運囚車的隊伍逐漸靠近。
兩行隊伍一左一右并排停下,周遭空曠無人,為首的那人朝韓絡微一颔首,逐對身後負責駕着馬車的車夫招了下手。
車夫授意,打開馬車門,從馬車裏走出來一位身着棉絨囚服的男子,手腳靠着鐵鏈,無論是身高或胖瘦,都與宣王極為相似。
囚車旁的一名士兵打開馬車門,握着宣王的手臂,将他扶着走下囚車,鐵鏈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官道上尤為清晰。
沈默瞳眸微眯,眉眼冷厲昭然。
看着宣王走下囚車,與那名替身擦肩而過,就在宣王被裝作商販的人扶着踩在腳蹬上時,她手指拉緊的弓弦驟然間松開。
“铮”的一聲,是弓弦乍然間松懈的聲音。
利箭驟射而出,擦過凜冽的寒風,直直射向了正準備上馬車的宣王。
與此同時,景王拉滿彎弓的手指驟然松開,兩支利箭擦過錯綜交錯的樹杆疾速而出。
一支,是阻擋住射向宣王的利箭。
一支,是射殺沈默的利箭。
他冷笑一聲,将彎弓扔給呂危,卻見憑空而來的兩支利箭裹挾着森寒的殺意,迎着寒風,勢如破竹般的穿透了他射出的兩支利箭,朝着他射了過來!
呂危臉色大變,“三爺——”
可已然來不及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呂危揮劍阻擋,卻也只是擋住了一支利箭,那箭矢上蘊含着渾厚的內力,竟是震得他手臂發麻。
景王躲閃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那支泛着森寒凜冽的箭矢刺穿肩膀,射向身後的空曠之地,右肩被射穿,血流如注!
他捂住受傷的右肩,眉宇間充滿痛楚與陰戾,手掌被傷口溢出的鮮血染得鮮紅無比。
呂危快速撕下一截布袍纏在他的肩上,用力一勒,止住往外溢的鮮血。
他扶着景王,“三爺,屬下扶您回去治傷。”
景王的臉色已從方才的正常紅潤變得蒼白如雪,因為劇痛,鬓角額頭都滲着冷汗。
那人到底是誰?!
他看向遠處,方才只觀察着明妃與宣王的動向,竟是沒注意到這兩支利箭從何方而來。
遠處官道上。
沈默射出的那支利箭本是射向宣王的後心之處,箭矢穿心,一擊斃命。
韓絡卻是察覺到了風中湧動的流竄殺意,眼見着利箭就要射向宣王的後心,他快速拔出腰間劍鞘中的長劍,飛身而起,橫劍劈下,頓時,利箭一分為二落在地上。
“有人!”
韓絡沉聲低喝。
士兵們頓時拔劍待敵,韓絡順着利箭而來的方向擡頭看去,便見樹叉之上,手握彎弓的竟是他之前一路護送到北涼,被陛下封為明妃的長樂公主!
宣王轉身看了一眼離他很近的利箭,已一分為二的躺在腳蹬下面,他順着韓絡的目光看過去,在看到此人的面容時,臉上乍然間陰沉可怖。
竟然又是西涼的人!
沈默臉色微變,她又從束腰間取出一支利箭搭在箭弦上,快速拉起弓弦。
韓絡見勢,握緊了劍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他單腳踩在馬上,借力而起,持劍飛向了沈默的所在之處。
今日之事已然敗露,明妃留不得,他也正好借此機會,将淮王拉下水。
褚桓黑沉的眸凜然一暗,他剛一邁腳步,陳禹便伸手攔在他面前,“二爺,韓都尉與景王都在看着,保不齊暗中還藏着旁人,且您又傷了景王,此時一旦露面,後果将不堪設想!”
宗祿按住褚桓的肩膀,“謝章,此事由我露面最為妥當,你且待着,不可輕舉妄動。”
他看向持劍逼近大人的韓絡,面具下的眸布滿了濃烈的殺意。
宗祿飛身而起,腳尖點在枯樹枝上,幾乎在眨眼的瞬間,落在了沈默的身後。
他自身後擁住沈默,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纖細冰涼的素手,幫她穩住了力道,薄唇附在她涼涼的耳尖,低沉磁性的聲線低緩而出,“大人,別怕,我在你身後。”
沈默緊繃到極致的心髒在聽到熟悉的聲音時,錯愕轉頭。
對方身形高大挺拔,她只得擡着頭,兩人的距離很近,在她擡起頭時,兩人的唇幾乎近到呼吸之隔,她甚至能感覺到臉上的絨毛已經觸碰到了那張冰冷的黑色面具上。
冰冷之意,順着毛孔不斷沁入,可鼻息間的灼熱,卻是燙的驚人。
宗祿眸色暗了幾分,喉結竟是不受控制的滾動了幾下,他錯開與沈默相對的視線,轉頭冷冷的看向已逼至眼前的韓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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