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狠戾

第60章 狠戾

陸鳶微擡了手, 碧蕊躬身朝她伸出手,讓陸鳶的手搭在她晚上,借着她的力道自美人榻上起身。

殿內, 只有陸鳶來回踱步的聲音。

陛下讓高忖去北營調遣士兵離京,若是沒有猜錯, 陛下是想在宗祿回西涼的路上殺了他, 再順勢奪回巡監司的權力。

不行!

宗祿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 茵兒就麻煩了。

陸鳶停下腳步, 低頭看着還跪在地上的陸盞, “陸盞, 你派些人去一趟北涼,務必要趕在高忖之前, 将消息透露給宗祿。”

陸盞微眯了下眸,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雖不知皇後為何要幫宗祿, 但他也并未多問,恭聲回道;“是。”

“快去辦吧, 越快越好!”

“是。”

陸盞起身退出坤寧宮, 碧蕊低聲問道:“娘娘, 您為何要幫宗掌印?若不是他,公主怎會和親嫁到北涼?”

“你以為本宮想幫他嗎?!”

提到此事陸鳶就滿腔怒火, 是茵兒親自寫信派人送回來, 信上所說,宗祿給她下了毒,唯有宗祿才有解藥。

在不知茵兒是否安然之前, 宗祿決不能死。

陸鳶低頭看向燃燒着的炭火, 炭火燒的通紅, 偶爾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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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确認茵兒是否有事,唯有将她先接回西涼,讓崔佘安好好查探一番。

只是,該想個什麽法子接她回來?

外面的雪已鋪滿萬物,一眼望去,白皚皚的一片,大雪紛飛中,夾雜着徹骨的寒意。

一路往北,雪卻越下越小,直至北涼這邊時,也只是烏沉沉的夜幕。

沈默輾轉難眠,隔着一道屏風,傳來幼容呼吸均勻的聲音,似是睡熟了。

她披了一件白色的雪毛狐裘,開門走出去,轉身關上房門後,一步步走出東籬閣,朝着百茗居的方向而去。

守在院落與大庭的都衛軍見此,挎着長劍跟在她身後,卻被她擡手阻攔,“淮王府裏戒備森嚴,不會出事,本宮自己走走。”

“是。”

都衛軍們齊齊應聲,便候在原地等待。

已入醜時,淮王府裏幽靜無比,檐角與長廊下都懸挂着燈籠,散發着暖黃的燭光,僅僅只是照亮了那一方之地的光亮罷了。

百茗居是長孫史的住處,此地沒有侍衛把守。

說起來,長孫史還是如當年一樣,恣意灑脫,不受縛束。

沈默踏入百茗居時聞到了淡淡的草藥香味,前方傳來‘吱呀’一聲,她擡頭看去,便見長孫史站在房門外,朝她這邊看來。

他身上披着一件外袍,頭發松松散散的,額下胡須有些打着亂,瞧着像是個糟老頭子。

“大老遠就聽見腳步聲了,原來是大人啊,真是稀客,稀客。”

長孫史靠在門扉上,又‘啧’了一聲,“深更半夜來找老朽,明妃也不怕被旁人诟病?”

“您老就別打趣我了。”

沈默輕嘆了一聲,走到挨着枯樹放置的石凳旁坐下,手指微曲敲了敲冷冰冰的石板桌面,“有酒嗎?”

長孫史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她,“有,我這絕對是好酒。”

不多時,長孫史拎着兩壇酒走來坐在她對面,将兩壇酒放在石桌上,給她推過去一壇,“酒盞那玩意太小了,喝不盡興,我們就抱着壇子喝,痛快!”

“好。”

沈默掀了壇酒的蓋子,拿起來與長孫史碰了一下後,仰頭喝了一大口。

濃烈的酒香順着喉間滑入肺腑,熱乎乎的暖意驅散了周身的寒氣,她的左手肘擱在石桌上,手掌撐着臉頰,右手在酒壇上摩挲着,眉心間憂愁煩躁凝聚不散。

長孫史翹着二郎腿,笑看着她,“說說吧,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沈默的聲音有些沉悶無力,眼簾半搭着,無精打采的。

“我忽然發現這兩個孩子變得不一樣了,于我來說,時間過得太快,對現在所發生的,所看到的都有些難以适應。”

長孫史看着她,“對你來說,十五年的時間不過轉瞬之間,可對那兩個孩子來說,十五年的時光,是他們一步步走過來的,其中的艱辛坎坷唯有他們自己才最清楚。”

他抱起酒壇又喝了一口,竟是笑了一下,“兩個孩子都長大了,而且啊,這心性也都變得不一樣了。”

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看向沈默。

沈默微抿了唇,知道他話中含義。

她微閉了下眸,複而,擡頭望着黑沉沉的夜幕,“從一開始認出他們時,我就走錯了路,我不該再把他們當成八歲時的樣子去看,他們都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謀略與思想,今日是我糊塗,站在我的角度為他們着想,竟是弄巧成拙,壞了謝章的計劃。”

說到最後,沈默抱起酒壇喝了一大口,酒水順着唇角滑向纖細的脖頸,最後落在衣襟處,留下一小片濕潤。

她放下酒壇,用衣袖擦了下唇角,竟是低笑出聲。

那笑意在寒涼的夜色裏透着一股淡淡的蒼涼與惆悵,讓長孫史的心裏頭也有些難受。

他伸手拍了拍沈默的手臂,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頰,道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

“長孫史。”

沈默眼簾輕擡,眼裏帶着幾分朦胧的醉意,“我必須要離開淮王府了,若再待下去,到最後受傷的人只會更多。”

長孫史低垂了下眼,伸手撫着額下胡須,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看向她時忍不住笑道:“又藏了什麽花花腸子?”

沈默笑了笑,垂眸看着捧在手中的酒壇。

“于公于私,我都不适合待在淮王府裏。”

“于私,我是謝章與謝勳名義上的‘義父’,他們對我存的什麽心思,我心裏清楚,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二人為我生出嫌隙與隔閡。”

“于公,我是謝勳的主子,是和親到北涼,被皇帝親封的明妃娘娘,名義上也是謝章的母妃,只因太後殁了,我才暫住在淮王府,眼下争儲之位風雲湧動,這個節骨眼上,北涼的各方勢力都想用我的命牽制謝章,使他失去奪儲之争的資格,是以,我更得離開淮王府,不能牽累到他。”

長孫史笑道:“大人的心思還是如十五年前那般玲珑剔透,可大人有想過,他們二人會要讓你離開嗎?”

沈默抱起酒壇喝了一口,語氣裏多了幾分決然的冷意,“我決定的事,誰也阻攔不了。”

她得罪了景王與韓家,這兩家必是想着法的想要她的命,謝章一人怎能應付過來?

長孫史忽然擡頭朝遠處看了一眼,那一瞬間,沈默竟然從他的眼裏看出了幾分森寒的殺意。

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

她斂了心神,狀似不經意的問道:“看什麽呢?”

長孫史收回視線,抱起酒壇灌了大半壇子酒,“沒事,看看風景。”

沈默:……

當她眼瞎?

酆時茵這具身體的酒量不大好,小半壇酒下肚,頭已經昏昏沉沉的了,但是被夜裏的陣陣冷風一吹,倒還能清醒一些。

與長孫史又說了些話,沈默便起身離開。

長孫史站在石凳旁笑看着她,“大人,你還能不能回去?若是不能,老朽送你。”

沈默盡量穩着自己的腳步,朝百茗居外走着,并未回頭,而是擺了擺手,告訴他不用。

走到外面時,她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長孫史方才所看的方向,猶豫了一下,便擡着虛浮的腳步走過去。

那裏定然有鬼。

不然長孫史怎會眼藏殺意?

前方是一排青松小道,穿過青松,便是枯木草地,挨着的是與外面隔了一道的高牆。

靠近高牆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風而來。

她搖了搖酒意昏沉的頭,輕提裙角,踩在枯草上走到高牆下,挨的近了,血腥味更濃了,刺鼻的令人作嘔。

沈默忍不住扶住牆壁,支撐着被酒意沖的頭腦發暈的身體,她微低着頭,呼吸不由的沉了幾分。

又是來殺她的。

只是都被謝章的人殺了。

他媽的,這種糟心的狗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眼角所見的餘光忽然間被一道陰影籠罩,順着牆壁逐漸拉長,将她的身子包攏在其中。

沈默眼睫一顫,轉過身看向身後。

漆黑的夜幕下,褚桓負手立在離她三步之外的距離,一襲白衣勝雪,似是讓周遭的暗色也亮了幾分。

褚桓看着她,低笑了一下,“又喝酒了?”

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就好像外面那一場血雨腥風的刺殺從未發生過。

空氣裏還漂浮着血腥味,沈默的胃裏忽然湧起一股反胃,忍不住扶牆嘔吐,但卻只是幹嘔,什麽也吐不出來。

一只手溫柔的在她後背拍了拍,低沉磁性的聲線自她身後傳來,“喝不了酒就別喝了,難受是自己。”

“我想喝——”

沈默的話還未說完,身子卻是淩空而起,竟是被褚桓打橫抱在懷裏。

她驚愕擡眸,卻對上了褚桓深邃漆黑的眸,他淡淡開口:“大人,我長大了,有能力保護你。”

我長大了。

有能力保護你。

這兩句話像是鐘聲一樣,一下一下的敲擊在她的心尖上。

她錯開與褚桓對視的目光,低斂了眸,由他抱着往東籬閣的方向走去。

幼容仍在睡覺,褚桓推門進去時,隔空點了她的睡穴,抱着沈默走進屏風內,将她放在榻上。

“陳禹,端碗醒酒湯送來。”

陳禹候在門外,聞言恭聲道:“是。”

房間裏燃着炭火,暖意盈盈的,沈默又喝了些酒,此時酒意愈發上頭,看着褚桓時都帶着重影。

她搖了搖暈沉沉的腦袋,肩上卻是一重,視線中,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搭在她肩上,正在取她身上披着的狐裘。

沈默臉色微紅,正想說不必,褚桓已俯身而來,抱起她往另一側放下,将榻上的狐裘拿起挂在雕花窗旁的木架上。

見他撩袍又坐在榻邊,沈默連忙開口,“我要睡了,你回去。”

說着她便要下榻脫掉靴子,哪知,稍一動彈,一陣暈眩席卷腦袋,身子一軟,竟是倒在榻上,不由的心裏暗罵了一句:這副身體的酒量真差!

褚桓低笑,再次起身抱起她,将她放好在榻上,撩袍坐于榻邊,又擡起她的雙腳放在他的腿上。

方才握劍殺人的手此刻溫柔的握着她的腳踝,為她脫去鞋襪。

看着腿上擱置的一雙玉足,褚桓深黑的眸忽然間暗了幾分,有種想拿鎖鏈鎖上這雙腳踝的沖動。

這樣一來,大人就能時時刻刻待在他身邊,離不得他半分了。

“謝章,松手。”

沈默試圖動了動腳踝,想要從他掌中脫離,奈何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紋絲不動。

褚桓眸色愈發的深了些,他的手握住了沈默的整只玉足,聲音也暗啞了幾分,“大人腳涼,我給你暖暖。”

他的手很暖,暖暖熱意也從腳底不斷襲來。

沈默卻覺得別扭極了。

房內只掌了一盞燈,暖黃的燭光傾灑在山水墨畫的屏風上,只投射了昏暗的點點餘光進來,讓內側忽然間多了些暖昧的旖旎之感。

偏生,褚桓的指腹在她的腳背上輕輕摩挲着,指尖似是帶着荊刺般,讓她心底止不住的顫栗。

她有些受不住這種窒息又陌生的感覺,又試圖動了動雙腿,想要逃脫他的束縛。

褚桓的聲音低沉暗啞,“別動。”

“謝章!”

沈默有些怒了,只是她喝了酒,腦袋暈沉沉的,眉眼裏都是微醺的醉意,少了往日裏的冷厲之色。

褚桓轉頭看着她眼裏的微醺,“方才你與長孫史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沈默眼睫一顫,卻沒有避開與他對視的目光。

她笑了笑,以一種長輩看着小輩的目光,“十五年前,我是你‘義父’,十五年後,我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不論是哪一個身份,我都是你的長輩,你對我的感情只是一種依賴罷了,等你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內心,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褚桓看着她的目光忽然間多了毫不掩飾的占有欲與濃郁的侵略性。

他微握緊了掌心的玉足,沈默吃痛的蹙了下眉頭,唇畔輕抿着未發一言。

“大人,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褚桓放開她的一雙玉足,膝蓋抵在榻上,朝她俯身而來,修長高大的身軀瞬間将她籠罩。

沈默呼吸驀然一緊,看着原本重影的俊容清晰起來,離她越來越近。

她下意識伸手推開他,卻被對方的一只手攥住兩只手腕舉過頭頂壓在枕上,動憚不得。

“謝章,我可是明妃娘娘,你別亂來!”

她試圖掙紮,奈何撼動不得半分。

褚桓與她的面容僅呼吸之隔,兩人呼吸交纏間,都是彼此唇齒間的氣息。

他的另一只手撐在她身側,漆黑的眸凝視着她,從她的眼睛裏能看到他眼底猩紅的占有欲。

在他的唇落下時,沈默猛地偏開頭,然,臉頰上卻是一陣暖熱的燙意。

褚桓低低笑出聲,薄唇在她臉頰上蹭了蹭。

沈默心尖顫栗,一種難以自控的酥麻自臉頰處蕩開,她看向別處,卻是不敢亂動,就連酒意也醒了大半。

“謝章,聽話,你起來好不好?”

褚桓微擡了下頭,沈默以為他聽進去了,剛松了一口氣,脖頸處卻是一沉!

竟是——

竟是他低頭覆在她的脖頸處,肩上的衣裳被咬開了一些,傳來一絲涼意。

緊接着,是褚桓的唇落在她的鎖骨上。

沈默身軀僵硬,臉色瞬間漲紅。

“大人不必害怕,我只是想讓你清楚的知道,我對你到底是什麽感情。”

他的唇依舊落在她的鎖骨處,沈默的身軀僵硬着,竟是連反抗都忘了。

少頃。

褚桓擡起頭,看着她緋紅的臉頰,聲音低沉暗啞,“我對你——是男人對女人的感情,不是小輩對長輩的依賴,大人可感覺到了?”

他笑了一下,薄唇在她的唇上蹭了蹭,“若是還沒感覺到,我還可以——”

“感覺到了!”

生怕他再做出什麽逾越的行為,沈默急聲回答,止住了他未說完的話。

開玩笑。

再這樣下去,保不齊謝章會幹出什麽瘋狂的事來。

褚桓眼底似有一抹遺憾掠過,忽然低頭在她熱熱的耳尖上咬了一下。

不疼,卻癢的很。

沈默險些叫出聲來!

褚桓在她耳邊低聲道:“大人,別試圖離開我,不然我會忍不住把你綁起來的。”

瘋子!

沈默覺得這一刻謝章真的是瘋了!

這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被關在囚車裏的謝章,身上的氣息陰鸷狠戾,讓人俱顫。

“二爺,醒酒湯好了。”

外面傳來陳禹的聲音。

褚桓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後才松開她,看着她眸底已淡去的微醺酒意,笑了一聲,“看來醒酒湯不用喝了。”

他起身站在榻邊,慢條斯理卻不失優雅的整理着衣襟與袖袍,深邃的眼眸卻是看着沈默,“大人歇着,我先回了。”

褚桓打開房門走出去,臨走時,将房門關上。

陳禹看了眼托盤裏的醒酒湯,有些疑惑,“二爺,明妃娘娘不喝了嗎?”

褚桓腳步微頓,端起食盤中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陳禹一怔,錯愕道:“二爺,你沒喝酒,喝這醒酒湯做什麽?”

話問出口後,才覺得自己多嘴了。

褚桓倒是沒有怪他多問,将空碗放在食盤上,走出東籬閣。

是啊。

喝醒酒湯做什麽?

他看向眼黑沉沉的夜幕,許是讓自己醒醒神吧,萬一吓壞了大人,可就得不償失了。

直到褚桓離開許久後,沈默才漸漸的緩過神來。

幼容低淺均勻的呼吸聲從屏風外傳來,屏風上傾灑着暖黃的燭光,她光腳下榻走到小方幾前,端起早已涼了的茶壺仰頭就喝。

溫冷的茶水灌進喉間,驅散了身上滾燙的熱度。

沈默放下水壺,雙手撐在桌上,腦海裏仍是方才那一幕幕畫面,沖擊的她腦袋發暈。

不行!

淮王府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否則,遲早出事!

因喝了酒,天色又晚,沈默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這兩日她都待在東籬閣未踏出半步,甚至放話給都衛軍,任何人不得進來。

這兩日,就是謝勳與謝章也沒踏進來一步。

幼容瞧着自家公主這兩日臉色不大好,到了夜裏時,才忍不住問道:“公主,您這兩日怎麽了?”

怎麽了?

沈默靠在椅背上,手中端着茶盞,看着茶盞中晃蕩的茶水,似是又看到了那一晚的謝章。

當下眼神一閃,将茶盞放在桌上,沉聲道:“本宮出去透透氣。”

幼容小臉一垮,哀怨道:“公主,您又要丢下奴婢啊?”

沈默站起身輕輕的拍了拍她嬰兒肥的臉蛋,軟乎乎的,可愛極了。

“本宮就在府中轉轉,待會就回來。”

她要去寧安居找聞管家,帶着幼容多有不便。

若是沒記錯的話,今日應是聞終來看聞管家的日子,她有些話想與聞終說。

幼容見她執意如此,恹恹的嘆了口氣,轉身拿起雪毛狐裘為她披上,“公主可得早些回來。”

沈默笑道:“丢不了。”

她走出東籬閣,一個人走在幽幽暗色的長廊中。

已入亥時,今晚的夜繁星點點,竟是比廊檐下的燭光還亮了些,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纖細玲珑。

沈默徑自走着,腦海裏想着這幾日的事。

長廊的拐角處走來兩人,為首的人穿着藏藍色衣袍,身披狐裘,藍冠鑲玉束發,疏眉朗目,氣質清潤淡泊,單手負于身後,正與邊上跟着的侍衛交代着一些事。

侍衛廷雙擡了下眼,在看見對面走來的女子時,低聲道了一句:“大人,那邊有人來了。”

許玄幟腳步停駐,這才擡眼看過去。

長廊下,女子微低着頭走着,珠釵綴于耳際,在耳邊輕蕩着,星華月光披灑在她身子的半側,将她清水如蓉般精致秀美的容顏映的半明半暗。

她似是想什麽事想的入神,并未注意到他們。

穿着華貴,氣質清麗,且能在淮王府随意行走的,除了明妃娘娘,別無旁人。

待她快走近時,許玄幟雙臂伸前,雙手前後交覆,朝她行了一禮,“臣刑部侍郎許玄幟,見過明妃娘娘。”

忽然傳來的一道清潤之聲拉回了沈默的思緒,她這才注意到幾步之外的兩個人。

沈默打量了眼對面的許玄幟,瞧着與謝章的年紀相仿。

自稱刑部侍郎,便是掌管着刑部與卷宗案件的平反一事。

只是,能有何重要的事情,非得在這個點來淮王府談的?

她朝許玄幟略一颔首,“許侍郎不必多禮。”

許玄幟這才放下手,身子往邊上側去,與一旁的廷雙皆是垂首低眉,讓她先過。

沈默從他身邊走過,在許玄幟正要離開時,卻見她後退兩步,轉頭看着他,勾唇淺笑,“許侍郎這個時辰來淮王府,莫不是還有公事沒談完?”

許玄幟朝她行禮回話:“刑部有些事需過問淮王,臣忙完手中事物才過來問一問,是以,時辰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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