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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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鵬看事看人,向來有點眼光在身上。
最開始,曲鵬在汽修廠老板急用錢的時候賣了家裏的房子把廠接下來,又借了十來萬周轉,以半外行的狀态經營這家修車廠,前仨月只賠不賺,硬是被他撐下來了,最後賺了不少錢。
他用這些錢包下郊區的工廠,專門做大容量的卡車,和周邊地區跑長途運輸、搬家公司之類的合作,因為有汽修廠售後問題解決得也及時,願意和他合作的老板挺多。
不缺錢,老婆孩子都有了,日子過得相當舒心,就在他琢磨再幹點什麽時,遇到了嚴冽。
也不是什麽很好的開頭,不過是嚴冽他爸租大卡車跟着跑長途:石頭、土、木材……什麽都幹,挺能吃苦一人。
不知道他是為了解乏還是酒瘾犯了,反正就把自己喝路上了,再也沒回來。
要是他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問題是還搭着兩條人命,他撞到的那對夫妻,一個也沒能救過來。
據說,琅桦市的警察來Z市時,嚴冽正在考試。
那些警察還算貼心,專門等考完才讓班主任把他叫走。
但是有什麽用。
一百多萬的賠償款,嚴冽就是把他家那個小破房子賣了、把所有的存款都拿出來也頂多湊個零頭。
沒見嚴冽之前,曲鵬心中唏噓,覺得挺慘一小孩,但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能一句慘十幾萬就扔了。他當時也沒想直接讓嚴冽還錢,就想讓他認下來,以後慢慢還。
見到嚴冽之後,曲鵬就改變注意了,他一眼就看出來,是個苗子。
于是,就用一場拳擊試了試他。
本來說堅持半小時就行,但嚴冽堅持了一小時,倒下17次。
曲鵬就更喜歡這小孩了。
嚴冽還在醫院躺着的時候,他讓人送去兩份文件:一份十年的合同,另一份是退學申請。
十年,幫他還那一百多萬。
也沒逼他,就是讓他自己選,那麽兩份一起簽,要麽兩份一起扔了。
他不是慈善家,沒那麽多時間等他高考完,再等他上完大學後報恩似地還賬,以為演電視劇呢,鬧的麽不是。
曲鵬要的是最快時間看到價值、再把價值變現。
事實證明,他這次也沒看走眼。
前兩年,他幹什麽都帶着嚴冽,嚴冽聰明,腦子轉得快,只用時不時點一下,他很快就能摸透。
嚴冽有悟性,又能吃苦,後面他就開始獨自談合作、跑業務。
六年過去,當初出去的那一百多萬早就翻了又翻。
作為員工嚴冽哪都好,唯一不夠好的是:心不狠,也不定。
按理說,當時法院判決時他還是未成年,一切都能協商,但嚴冽沒絲毫猶豫就簽了合同,可能就因為聽說那對夫妻只留下祖孫兩人:五六歲的女兒和年邁的老人。
這是他的心不夠狠。
這幾年,曲鵬涉及的領域越來越廣,開酒吧、買地皮……每次他都會問嚴冽要不要接手管,但每次嚴冽都搖頭。
包括去年,嚴冽出差倆月,跑汽配的業務,從公司位置到上下游合作廠商……都是他跑下來的,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分公司步入正軌時,曲鵬也問過他,要不要留在那裏,可以給他分紅、讓他入股,嚴冽依舊搖頭。
這六年,嚴冽做了很多事情,每次都是給別人做嫁衣,髒活累活他幹,利潤名利別人收。沒事的時候他心甘情願待在修車廠,給高聰打下手。
這是他的心不定。
可能從簽合同那刻起,嚴冽就沒打算多待。
可就算十年過去,就算那個合同到期,他想走,也要曲鵬點頭。
嚴冽在意的東西不多,但只要有,他注定受制于人。
老板想留下一個人的手段太多了。
嚴冽從不抱怨,從認識他的那天起,高聰就沒從他嘴裏聽到過一個不滿的字,誰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唯一能讓他稍稍撕開個口的方法就是往向渺身上扯,還是把他逼急了,才能稍微從中窺探一二。
曲鵬那句話一出,高聰也摸不準老板是怎麽想的了,是會放嚴冽走,還是再逼着他幹幾年?
等把老板們都送走,高聰揪着領帶往外拉了拉,直至它松松垮垮圈在脖子上,納悶道:“你說,大老板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覺着是以後天高海闊任你飛的感覺呢?”
不等嚴冽回答,他自顧自地開始琢磨:“也是,你替他賺了那麽多錢,有點良心都會放你走。”
說完,高聰又有些迷茫:“不過資本家有良心那玩意嗎?”
“有良心的話也不會讓你退學了,但他那句'誰也留不住你',是不是表明态度啊?只要剩下這四年你依舊任勞任怨,到時候大家好聚好散……”
想了半天,也沒頭緒。
高聰點了根煙,深深吸一口,吐出嘴裏的煙霧,看着它們散開:“所以說我最煩這些天天打啞謎、讓人猜來猜去的人了!”
說着,他瞥了眼嚴冽,罵道:“更特麽煩你這種一句話憋不出倆字的。”
嚴冽靠在椅子上,頭抵在身後的牆上,看着包廂裏的頂燈,問:“罵上瘾了?”
"呵。"高聰冷笑,“但凡你敞亮點,我素質也不至于這麽低。”
“那怎麽辦?”嚴冽眨了下眼,漫不經心道,“要不打一架?”
高聰:“……”
“讓你先動手,前五分鐘不還手。”
高聰:“………”
“要是想篡位,不勞您動手,直接說一聲,我拍拍屁股就走人,真用不着這麽拐彎抹角的。”
“沒。不想。”嚴冽說,“一點都不想。”
“你最好不想。”高聰說,“提醒你,法治社會,你就是弄掉我一根頭發,我都能告你。”
話音剛落 ,想到什麽,他“欸”了聲,坐直了身體,有點不敢相信地猜:“我突然發現,渺渺考政法大學別不是因為……”
“不是。”嚴冽打斷他,“少琢磨別人怎麽想的。”
高聰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摁滅,面無表情道:“你就穩着吧,懶得管你!”
嚴冽聽着,沒再說話。
不是穩,是沒辦法。
經歷過的事情多了,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求不來。
是他的,別人搶不走。
不是他的,再怎麽歇斯底裏祈求也得不到。
埋在土地裏的種子,長時間不見光,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它是冒出了芽,還是腐爛在地裏,和泥土混為一體。
除了等着,沒任何辦法。
嚴冽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剛看的包廂頂燈,明明昏黃護眼,最後他卻覺得太亮。
亮得刺眼。
-
向渺的學校原本是1月20號放假,校辯論隊剛好有比賽,只能等比賽完才能回家。
她只是給嚴冽說會晚幾天回,沒說回來的具體時間,也壓根不提讓嚴冽去接她的事情。
十天,再往後推幾天,估計兩個星期就能回來。
按理說,半個月應該是過得很快的,忙起來壓根不會有時間去想這件事,但事實是,嚴冽每天刷新消息的次數明顯增加。
不管是高鐵站,還是火車站,離家都有一段距離,她不管在哪裏打車,都需要提着行李箱走不短的一段路程。
想起報道時向渺行李箱的重量,嚴冽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向渺回學校的這段時間,他們之間聊天的次數雖然比前幾個月多,但也很偶爾,大多也是日常瑣事。
沒人提那天樓梯間發生的事情,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回不去以前了。
沒有相互試探,也沒有粉飾太平。
向渺在最開始就說:可以不回,也可以把她設置免打擾,只要不拉黑,怎麽都可以。
嚴冽不會拉黑,但也很少主動發信息。
直到月底依舊向渺的消息時,嚴冽沒忍住想問一問,沒等他把打好的字發出去,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叫他:“嚴冽!”
嚴冽動作一頓,擡眸看向小區對面,就見向渺站在出租車旁,正向他揮胳膊。
向渺穿着羽絨服,整個人裹得厚厚的,可能因為在車上暖風太大,她的臉紅撲撲的,無端有點可愛。
嚴冽下意識揚起嘴角,剛擡起手,就看見出租車副駕駛上走下來一個男生,戴着眼鏡,整個人看着挺陽光。
他看向向渺時,臉上的笑很明顯。
嚴冽的視線在他身上掃過,眉眼微垂,低頭把未發出的那行字删除,擡腳向對面走去。
“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活潑的時候。”于子顯笑着說,他走到出租車後備箱,幫向渺把行李箱拿出來,評價道,“挺少見。”
向渺嘴角的笑容收了收,她沒應那句話,只是道:“謝謝學長。”
于子顯也是校辯論隊的,比向渺高兩屆,大三,也是法學專業。
G市學校多,剛好又都是這段時間放假,即使往後推幾天,票依舊難買,就在向渺準備買火車站票時,終于撿漏買到高鐵。
不是直達,是同個班次,只不過中間需要換次座位。
第二次換位置,互相看到那瞬間,倆人明顯都一臉懵,面面相觑幾秒才反應過來。
等緩過神,聊幾句才發現,都是Z市的。
雖然在一個辯論隊,但平時向渺的話不多,也很少參加聚會,以至于一學期了,彼此之間的了解微乎其微。
等到站,出租車難打,就一起拼了車。
看到往這邊走的嚴冽,于子顯又問:“那是你哥嗎?挺帥啊。”
向渺點點頭,沒有解釋。
真要說明白,一層接着一層,一圈套着一圈,太麻煩,也沒有必要。
向渺覺得沒有必要和外人說那麽清,但她萬萬沒想到于子顯會直接叫“哥”,她愣了瞬間,連忙說:“你叫他嚴冽就行。”
于子顯笑了笑,說:“那多不禮貌。”
他以為向渺和嚴冽分別跟着爸媽姓,沒有多想。
等嚴冽也給他打招呼,于子顯就走了,向渺就是想再說點什麽都沒機會。
等車開走,剩下她和嚴冽站在那裏,一時沒人說話。
向渺下意識報了嚴冽家的地址,等拉着行李箱站在這裏、站到嚴冽面前,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自從高考暑假搬回家裏後,也只有給嚴冽過生日的那個周末在那裏住了兩晚,向渺心裏有點亂,既想去住,又怕他們之間的狀态不适合,萬一尴尬呢,萬一嚴冽再不回——
“——走了。”
聽到聲音,向渺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頓,愣愣地任由嚴冽把行李箱從她手中接走。
她看着嚴冽的背影,一動不動。
嚴冽走了幾步,察覺身後沒人,轉過身看她,眸中帶着不解:“怎麽了?”
“沒事!”向渺的眼尾逐漸帶上弧度,她快步走過去,開口叫道:“嚴冽。”
等她跟上,嚴冽接着往前走:“嗯?”
“我餓了。”
“想吃什麽?”
“想吃——”向渺報了一長串菜名。
“能吃完嗎?”嚴冽笑了聲。
“不能。但是有一整個寒假呢。”
“嗯。”
……
一月底,天氣刺骨,行李箱車輪在不平整水泥路上摩擦發出的不明顯聲音,是寒冷冬天不能忽略的、讓人心安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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