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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電視機裏在放外國電影, 一部無删減愛情片。
宋祁于勉強聽得進去話,交談之後,無論心裏抵觸與否, 确實有在考慮。她看了會兒電視,屏幕裏,男女主角的行為挺親密, 場景掐缱绻暧昧, 昏暗的燈光與現實截然相反。
有些煩躁, 拿不定主意。
兩人沒再聊了,到這兒就沒了下文。
黎洛又在批改別人的卷子,是宋祁于同組學生的練習冊。對着其他同學,黎洛要求沒那麽高,只要答案正确, 解題步驟基本合格就行。
宋祁于往後靠着沙發, 餘光不時落在旁邊。
書頁翻動的聲音窸窸窣窣, 是整棟房子裏唯一的聲響。
進房間躺床上, 夜裏餘下的時間不好過。
心口無緣無故堵得慌, 憋着一股勁兒, 說不清楚是什麽感受,總之擰巴得很。宋祁于翻身朝向白色的牆壁, 思緒不平穩。
而與此同時的隔壁,黎洛很晚才進屋, 等着老兩口到家了以後上樓。路過宋祁于房間時,眼見這人的房門緊閉, 燈也不開, 黎洛停下站了會兒。
她對宋祁于有些嚴厲了, 今晚有些話說得有點重。但對方分心學習是事實, 這些天在學校都不如先前用心了,适度的管束很有必要。
……黎洛缺乏經驗,有的地方做得有點過了。
晚一些到家的老兩口并不清楚這事,褚教授和黎老師一點不操心,不會幹涉這些。夫妻倆還是一如往常,不踏足三樓,回來了就先收拾一下子,然後到二樓歇着。
房子隔音很好,可樓上的兩人還是聽得見下邊的響動。
宋祁于再次轉身,換成平躺,面朝天花板。
後一天真是黎洛到附中接送,宋祁于上了晚自習,九點左右黎洛就在校門口等着了。
宋祁于和李卓恺他們一路出來,黎洛讓三人都上車,一并捎上另外兩個。李卓恺和孫昭也不見外,早都認識黎洛是誰,倆孩子一上車就喊人。
“黎老師。”
“謝謝黎老師。”
宋祁于坐副駕駛座,後排讓給孫昭和李卓恺。
黎洛負責開車,送他們到家。
仨同學在車裏講起今天的比賽,主要是孫昭和李卓恺在說。(1)班今天的比分比較差,一天下來得了不到20分,直接跌出前十名。
李卓恺說:“還好咱們班明天的項目有優勢,應該不會太差。”
孫昭接道:“劉老師很在乎咱們的名次。”
“前十能拿集體獎,小君君肯定上心。”
“今年好像還有獎勵吧?”
“應該有。”
“那難怪了。”
宋祁于話少,偶爾講一句都不多,都是後排那兩個問她,她才回答。
青春少艾的學生總是有那麽多聊頭,什麽都能拿出來說一說,一路上就沒停過。黎洛有時會聽他們在講些什麽,注意宋祁于的反應。
車子最先到孫昭家,接着是李卓恺家。
李卓恺那小子很有禮貌,下車了還要跟宋祁于掰扯兩句,又咧嘴笑笑,對着黎洛說:“黎阿姨明天見,麻煩了。”
頭一回被人高馬大的男生這麽喊,黎洛不由得轉頭,再看了宋祁于一眼。
宋祁于對此挺平靜,俨然習慣了李卓恺的神經大條。
返程途中,黎洛随口說:“你那個男同學,人還不錯。”
宋祁于看着車窗外:“還行。”
“他們晚上都是自己走路回去,沒大人接?”
“沒有。”
“走夜路不安全。”
“他們都是一起。”
黎洛說:“以後可以喊上他們,開車快一些,繞不了多少路。”
宋祁于沒起疑,對這般試探不敏[gǎn]。
“行,我跟他們說說。”
前方的路段昏暗,稀薄的光洩進窗戶裏,照出她們的身形輪廓。
不正面問及宋祁于和李卓恺的真正關系,黎洛不去捅破中間那層窗戶紙,繼續當作無事發生。她只做好大人應該去的,以學習為首要,其他的适當插手,只要把宋祁于和李卓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行。
陳厲宇感慨,講起他年輕那會兒,懷念青春時期的少年情.事。
“十來歲都純情,不逾矩就行了,沒必要管那麽嚴。小孩兒嘛,早戀也正常,以後說不定也是段美好的回憶。”陳厲宇站着說話不腰疼,馊主意一堆堆。
他就是放屁,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黎洛全當耳旁風,一個字不當真。
運動會閉幕式是黎老師出席,黎洛沒空去,白天雖然不上班,可有點私事要忙。
(1)班最終的名次還行,全校第九,好歹保住了前十。劉亞君對這個成績還能接受,沒再拉着個臉。
由于前三天都不上課,周末自然也沒啥作業。只有英語老師派課代表到班上發周報,連最愛布置作業的劉亞君都高擡貴手了,放大家回去過一天輕松日子。
“這一周就先放過你們,不過也別太過頭了,再過一個多月咱們還有一次大型多校摸底考試,希望你們能好好準備。”劉亞君語重心長交代。
底下的學生哪還聽得進去,一個個中午就收拾好了書包,只等鈴聲一響就往外沖,早把班主任的叮囑忘在了九霄雲外。
一群被關久了的學生猶如脫缰野馬,李卓恺直接不回家了,當晚和朋友約着去網吧通宵。
宋祁于和孫昭對打游戲沒興趣,她倆到小吃街逛了兩圈,随便買點東西,再折返回校門口等着黎洛來接。
沒看到李卓恺的身影,黎洛問了問。孫昭解釋:“他上網去了。”
黎洛說:“明天放假吧。”
孫昭笑着點頭:“對呢,放一天。”
和小姑娘聊得來,黎洛多說了幾句,問及運動會的結果。孫昭全都往外抖落,她在這次的比賽中拿了兩張獎狀,算是比較厲害的。
不知是怎麽講起競賽的,雙方說到這個。
孫昭要參加數學競賽,轉頭問宋祁于:“祁于,你要去嗎?”
被點到的宋祁于回身,看向身旁,想了想,說:“還不知道。”
“你也去吧,咱倆一起,正好做個伴。”孫昭挨着她,語氣央求,“李卓恺他學渣,去不了,我一個人孤立無援,連做題都找不到搭子,我們一塊兒行不行,這樣相互有個照應。”
宋祁于沒答應,可也不拒絕。
孫昭性格軟,但一向意志力強,小姑娘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很堅持,她老早就想找人和自己一起,原先是還沒遇到宋祁于,這下兩邊都熟悉了,便想拉着對方。
前邊的黎洛平視道路,從後視鏡裏看她們,專心開車。
到孫昭快下車了也沒明着應下,宋祁于有自己的主見,不會輕易就答應這種事,避免自己如果不參加,白白浪費人家的期盼的精力。
黎洛很有家長做派,對孫昭說:“有空可以到我們那邊玩,随時都行。”‖
孫昭不會假客氣,說:“下周再去。”
一邊的宋祁于旁觀她們,心知黎洛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可當作不懂。
開往別墅的路上,黎洛和宋祁于聊了會兒孫昭,像是挺了解孫家,黎洛對那邊很熟悉。
宋祁于問:“你去過她家?”
“她有個親戚也在我們所裏工作。”黎洛說,“比我先進去幾年,算是我的前輩。”
宋祁于好奇:“誰?”
黎洛回道:“應該是她表姐,姓許。”
完全是陌生人,宋祁于不認識,印象中沒聽孫昭提起過。
“她明天會去陳厲宇那裏,你應該能見到。”黎洛打方向盤轉彎,“到時候跟你說是誰。”
宋祁于點頭,拉了拉安全帶。
陳厲宇過生只是小辦一場,三十三了,前去宴席的只有關系要好的親戚朋友,以及研究所裏的同事。
全是一群大人,年輕一點的都三十好幾了,宋祁于是現場最小的賓客。在一衆長輩眼中,她真就是小孩兒,十八歲的年紀還比不上很多人的孩子大。
小女生招人稀罕,大家都對宋祁于挺照顧,還格外給宋祁于端來零食果汁。
宋祁于在俱樂部見到了孫昭的表姐,真是親戚,和孫昭長得特別像。表姐知道宋祁于是誰,笑着說:“經常聽阿昭講起你,今天可算是見到了。”
黎洛在中間介紹雙方,走過場似的拉家常。
融不進這場長輩的交際中,宋祁于有些後悔到這兒來了,站在人堆裏誰也不熟,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
俱樂部裏的玩法很多,可這些朋友同事都正派,全程只唠嗑。
期間黎洛被陳厲宇拉走了十幾分鐘,宋祁于被一個穿黑裙子的女士帶走,到上邊的天臺上透透氣。
天臺上還有場子,也有在上面抽煙喝酒的,還有人在打桌球,比下面稍微活躍一些。
黑裙子女士指了處位子,讓宋祁于坐着:“黎洛晚點會上來,你在這兒歇會兒,需要什麽就跟我講,別太拘束了。”
宋祁于嗯聲。
有人沖這邊打量,問了一嘴:“這就是黎洛家那小孩兒麽?”
黑裙子女士接道:“你覺得呢?”
“喲,長得可真俊。”那人用方言誇道,“有咱們接班人的風範,她倆不愧是一家子。”
接班人,自是指的黎洛。
周圍的男女都看過來,別的人跟着笑,紛紛注意到了宋祁于的存在。
一夥大人不着調,趁着黎洛不在,于是拿宋祁于開玩笑,但同時也幫着照顧小孩兒,叫上宋祁于過去,問她玩不玩桌球。
宋祁于不會這個,便沒去。
穿風衣的男人扔了個游戲機過來,讓無聊了玩這個。
哪怕融入不進去,可宋祁于很快也接受了這些人,她坐在角落裏,閑着,在這上面吹吹風。
一堆同事裏,另一個女同事過來,拿着件薄外套給黑裙子女士披上。
黑裙子女士對女同事十分溫柔,講話時的語調都不自覺變輕了:“你自己穿着,我不冷。”
“這裏風大,先穿上。”女同事講話聲也低,對黑裙子女士尤其關照。
她們都是女的,可行為舉止都透露出無盡的親昵,不像是普通同事或朋友。宋祁于敏銳發現了這點,總覺着倆人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可周圍其他同事似乎并不在意這個,大夥兒都習慣了,不會因此就多看這兒幾眼。
黎洛晚一點也沒上來,底下的事還沒處理完,抽不開身。
同事們挺喜歡宋祁于,聽說了宋祁于成績優異,一行人還說:“那感情好,你們一家子都強,小朋友努力讀書,以後有機會也考慮一下我們所裏。咱們那兒缺人,你要是去了,可能你黎姨會培養你當下下屆接班人呢。”
大家又笑,總愛這麽調侃,對此樂得不行。
宋祁于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氣,挺大度,開得起玩笑。
那些人也沒惡意,她感覺得出來。
黑裙子女士和女同事依偎在一起,湊近對方耳畔講悄聲話,黑裙子女士不時笑笑,一會兒還幫女同事理理衣領子。
旁邊的朋友着實看不下去,揶揄她倆:“你們小兩口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咱這兒還有小朋友呢,這麽你侬我侬地秀恩愛,可別帶壞了人家。”
一人附和:“就是,你們兩個收斂點,我們還單着,見不得這些。”
宋祁于本是在搗鼓游戲機,聽見這兩句,下意識望過去。她怔了怔,還當自己是會錯了意,理解出了偏差,可下一刻,黑裙子女士倒進女同事懷裏,任由女同事摟住自個兒的腰,大方地顯擺。
其他人被“刺激”得不輕,又出言作弄她們。
……那兩個是同性戀,一對公開出櫃的愛人。
這年頭同性戀不稀奇了,其實很正常。
可宋祁于沒遇到過這類人,以前僅停留在聽說的程度,這是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
在原來的高中沒有,在淮安鎮那個小地方就更沒有了。
黑裙子女士再走過來時,宋祁于還沒回轉過來,面前的游戲機仍處于關機模式,沒打開。對方問她:“我們要下去了,你去不去?”
宋祁于愣了下,緩了緩說:“不去。”
未能察覺到端倪,黑裙子女士走了,和女同事親密同行。
望着她們的背影,宋祁于久久沒回神,有點接受不了。
到了所有人都該下去的時候,宋祁于才下樓。
後面的場合裏沒再和黑裙子女士她們單獨接觸,黎洛回來了,帶宋祁于去見別的朋友,順便幫着陳厲宇接待賓客。
也許是還沒緩過勁兒來,宋祁于比較沉默,不習慣像對黎洛那樣對待她的這些同事朋友。
不過下午就不止宋祁于一個小年輕了,又來了幾個同事家的兒女,其中包括早前黎家安排聚餐時那個同事大姐的女兒琪琪。
想當然的,陳厲宇把幾個小年輕安排到一桌,讓他們自己玩兒。黎洛又被拉到另一邊,去接後來的胡老。
有新面孔的加入,俱樂部裏的氛圍都變了,小年輕們會整活,一來就開始活躍氣氛。
宋祁于去了趟廁所,不喜歡裏面的吵鬧,于是到二樓待會兒。
樓上也有人,可不至于像底下那般。
那些同事沒發現宋祁于來了,隔着幾米的距離,加上宋祁于站在拐角處,偏巧是視野盲區,因而都只顧着聊天,誰也沒察覺到角落裏多了一個人。
同事們不着南北,講了些有的沒的。
一女的講到了所裏剛招的新人,說新人不靠譜,從而講起前些年所裏來的都是些有能耐的實幹分子,比現在靠譜多了。
同樣是從斯坦福進修回國的同事談到了黎洛,也談到了當年黎洛的某個學妹,口中淨是惋惜。若是沒有那場變故,學妹也該會回國的,可惜她自殺了,還是死在了黎洛的宿舍裏。
無意聽到這些,宋祁于半隐在綠植後面,本是待兩分鐘就要下去,卻沒能再挪動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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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