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停電和私奔

停電和私奔

晚上十一點半，小漁鎮停電了。

空調停止運轉後，房內漸漸幹燥悶熱，詩爾翻來覆去睡不着，給阿航發消息詢問情況。

阿航回得很快，告訴她明早才會來電。

詩爾嘗試入眠，未果，爬起來開窗通風，拿起張廣告紙當做扇子。

微小的風帶來一點點涼，解了詩爾的熱。她望着窗外濃郁夜色，給阿航撥去電話。

“喂？”那頭聲音很低。

詩爾爺爺有早睡的習慣，她同樣不敢大聲講話，輕聲道：“……阿航。”

阿航“嗯”了一聲，耐心等她說話。

“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尾音拖着，帶點撒嬌意味。

那頭靜了幾秒，爾後是輕輕的一句“好”。

詩爾彎唇，說了個地點，就在他們常去的那片海灘入口。

挂了電話，她興奮起身，将耳朵貼在門上。

一片安靜中，傳來隔壁房間的鼾聲，詩爾放下心，拿了鑰匙，蹑手蹑腳出房間，摸黑下樓。

街道靜悄悄的，與漆黑夜幕融為一色，極力睜大眼，也只能隐約看見模糊的建築輪廓。

詩爾不害怕，這種黑暗反而令她生出“末日逃亡”的刺激感，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也不開手機的燈，就這麽在昏暗中摸索着路。

走了幾分鐘，遠遠地便聽見一陣海潮聲。空氣變得微鹹，濕漉漉的，像摻了融化的海鹽。

詩爾擡眸，目光盡頭站了一個黑影，朦胧月光映出他的身形，她一下認出，加快了腳步。

“阿航，你怎麽這麽快……”詩爾喘着氣。

阿航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沒說，自己是跑着來的。

詩爾邊走邊緩，和阿航并肩踩下沙灘。

大晚上出門，詩爾便穿的是睡衣和拖鞋，阿航也差不多，短袖加條大褲衩子，腳下也是拖鞋。

兩人沿着海岸線漫無目的走着，打發無聊的停電夜。

“阿航，你準備幾號去學校呀？”

詩爾和阿航都考上了A大，A大在省城，離詩爾家只有二十幾分鐘車程，離小漁鎮卻是有幾百公裏。

新生開學晚，詩爾就算九月十號當天去，也是來得及的，所以她便格外在意阿航到校的日期。

阿航想了想說：“可能八號吧。”

“好。”詩爾笑應，“那我去車站接你。”

阿航不想詩爾跑來跑去，弄得很累，但詩爾非常堅持，停住腳步站在他面前，黑暗裏拽住他的衣擺，晃悠着說：“阿航，我想接你嘛。”

她還想把他接回家呢，她的媽媽知道阿航考上A大後很高興，十分看好阿航，還讓詩爾邀請他來吃飯，只不過她的爸爸還沒松口，這個計劃暫時無法實施。

阿航被她晃得臉紅，還好掩在夜色中，她什麽也看不清。

他局促地答“好”，詩爾終于高興，站回他身旁，有意無意，碰了碰他的胳膊。

那一下明明很輕，可被她摸過的皮膚，卻如觸電般麻了。

阿航收到她的暗示，咽了咽唾沫，慢吞吞動着小臂，貼近詩爾。

詩爾嘴上在說着明天的計劃，注意力卻全在手上。

他溫熱的指尖摸到了她的手腕，頓了頓，繼續向下探，緩慢地碰到了她的手心。

詩爾感受到他寬厚的手掌貼了上來，極認真地，握住了她的。

嘴角不自覺揚起，喉嚨裏發出一聲“哼”。

總歸，他還沒有木讷到需要她百般提醒。

阿航撇過臉，看翻湧的黑色海浪，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盡管連比接吻還要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他們還是很害羞。

因為，兩人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面了，雖然會在手機上聯絡，但根本沒有像現在這樣手牽手的機會。

他們像第一次那樣拘謹地握着對方。詩爾很珍惜，阿航也很珍惜，他們不約而同地想，以後牽手的機會會越來越多。

阿航将手指一根一根扣進詩爾的指縫，握得緊，詩爾也不會說他，反倒悄悄走近半步，近到快踩到他的拖鞋。

他們什麽也看不見，便很容易留意到視線以外的事物：進到腳底的沙粒，掠過臉龐的海風，拂過耳廓的浪聲，因為挨得近而相互摩碰的睡褲，還有，十指緊扣的手。

詩爾分了神，踩到個什麽東西，差點摔跤，阿航用力扶住了她。

“沒事沒事，好像是鵝卵石。”詩爾用鞋底磨了磨腳下。

阿航松了詩爾的胳膊，和她換了個位置。

海風吹得她睡衣微鼓，阿航問：“冷嗎？要不要回去？”

“不要，回去我也睡不着。”詩爾立刻否決。

海邊的夏夜氣溫偏低，但沒有到冷的程度。可詩爾裝作瑟瑟發抖的模樣，拿涼涼的手指摸阿航的後腰，貼近阿航溫暖的身體，說：“阿航，我有點冷了。你抱抱我吧，抱一抱就不冷了。”

阿航信以為真，展臂，小心翼翼抱她到懷裏，想用體溫把她捂熱。

貼上去的一瞬間，立即滞住。

詩爾也怔了一下，臉騰地紅起。

兩人分開。

但很快，詩爾又一次環住了他的腰，勇敢貼近了他的胸膛。

詩爾兩頰熱乎乎的，羞赧地把腦袋埋到阿航肩頭。呼出的氣息落到阿航的領口，阿航有點頭暈，但還是收緊了雙臂，抱住了可愛的詩爾。

懷裏人沒穿內衣，胸口的飽滿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壓着阿航，阿航僵硬地繃着肌肉，一寸寸發熱。

“……不冷了。”詩爾的聲音染着笑意，阿航感受到胸前的震動，耳根燒起，一動也不敢動。

詩爾是昨天來小漁鎮的，一進來，便看到街道口的橫幅，忍不住拍了張照片。

而橫幅上的準大學生阿航在幫李叔值班，詩爾和他黏糊了一會兒，他又要去張叔家。

阿航刀工好，張叔年紀大了便請他幫忙。他把魚剖開去內髒，清洗後拿去晾曬制成小魚幹。弄完後，嫌自己身上有魚腥味，不太願意和詩爾親密。等阿航洗澡洗頭結束，詩爾又被爺爺喊回家去吃飯了。

久未見面的兩人，到現在也還沒找到合适的接吻時機。

詩爾心猿意馬地抱着阿航，手從他緊實的後腰，摸到了他的後頸。

阿航睡覺一般不穿衣服，這件短袖是從陽臺急匆匆扯下來的，帶着洗衣粉和陽光的香味。

詩爾環着他的脖子，細細地嗅。

再踮起腳，叫他的名字：“阿航……”

這樣的動作，已經足夠明顯。如果他還不解風情，詩爾便要生氣了。

懂事的海風把詩爾的長發吹到了阿航下巴，阿航很癢，撥了撥她鬓邊的發，呼吸更沉。

他低下頭，讓詩爾不需要辛苦地踮腳，然後慢慢湊近她的臉。

天地都融在茫茫的黢黑中，連月都被雲掩藏。阿航只能憑感覺，緊着喉嚨，将唇一點點覆上去。

位置不對，貼到了她的嘴角，可那一處也很軟，阿航抿了一下，才開始調整位置。

詩爾彎了彎眼，啓唇想罵阿航一句“好笨”，但剛張開嘴，唇瓣便被阿航含住了。

“唔……”

她的身體瞬間軟下，唇也麻麻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她攥緊了阿航的衣領子，閉上了眼睛。

好久好久沒有接吻，阿航根本沒有任何技巧，他只是輕輕地貼碰，用自己的嘴唇緩慢蹭着詩爾的嘴唇。

可因為詩爾張着嘴，他覆上去的瞬間，便嘗到了她唇間的濕意。

柔軟又綿甜，阿航要窒息了。

緩着頓了幾秒，才繼續吻她。

漸漸，從陌生到熟悉，也忘記這裏是無人的夏夜海灘，僅僅知道全身心感受嘴唇上的溫度，對方的心意，思念與真誠。

詩爾大着膽子伸出舌尖，阿航顫抖着回應。

風不吹了，阿航熱得流汗，詩爾額上也沁出薄汗。

盡管渾身汗津津，仍不想分開，依舊抱着對方，輕輕淺淺地吻。

不遠處，浪花湧上礁石，濺起小小的水花，滴滴答答。

在他們唇間，也響起細微的水聲。但不如那水花的音色清脆，是黏膩的，溫吞的。詩爾聽到了，臉紅得更厲害，可唇沒有停下，一下一下抿吮阿航的唇瓣。

他的嘴唇很軟，舌頭濕濕的，纏着她時，恰到好處的溫柔。齒間有清新的檸檬薄荷牙膏味，嘗起來味道很好。

親阿航讓詩爾覺得很舒服，詩爾好喜歡和阿航接吻。

過了一會兒，詩爾移開唇，趴在阿航肩上喘氣，手伸到他衣服裏撫摸他的腹肌。

他的身體好像比年前還要結實，線條起伏明顯，詩爾摸完腹部，又去摸他的背肌，指尖沿着背溝劃弄。

“詩爾……”阿航小聲求饒。

他的手規規矩矩放在詩爾腰上，即便她的胸膛正抵壓着自己，他再難耐，也不會冒昧地亂摸亂動。

只是，她再摸下去，他就要起.反.應了。

阿航十分羞慚，再度求道：“詩爾……”

詩爾笑嘻嘻的，最後在他胸上捏了一下，總算放過他。

“幾點了？”

阿航看手機：“十二點十五……”

詩爾臉又燙了，他們竟然親了快半小時。

可她還是不想回家，抓着阿航的手說：“阿航，你背我嘛。”

阿航背起詩爾，在沙灘上走了一段，然後往街道上走。

黑蒙蒙的小巷口，他們又安靜地吻到一起。

沉睡的小鎮一隅，兩顆心隐秘地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