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裁縫鋪和臺風

裁縫鋪和臺風

從沙灘上出來,有一條擺滿小攤的步行街,賣着當地特色美食和旅游紀念品,也賣一些适合海邊穿的休閑衣褲。這裏的衣服價格便宜,款式多樣,有不少游人駐足。

詩爾第一次來地攤上逛,看什麽都有興趣,沒走幾步就被迷住。

五顏六色的沙灘連衣裙,通通只要79一件,詩爾看中一條碎花裙,毫不猶豫買下。

地攤上沒法試穿,詩爾回家後才發現腰大了好多。她喜歡這個小碎花圖案,所以沒有選擇去退還,打開手機搜索附近有沒有能改衣服的店鋪,來補救一下她的小裙子。

很快,她按着地圖找到了離爺爺家最近的店,名為“秀珍裁縫鋪”。

“有人嗎?”詩爾喊了一聲,好奇地左右打量。

這家店開在一條窄街上,店面不大,擁擠地擺放着兩臺機器。

牆上挂了五顏六色的成衣,桌上整齊地碼放着各色布料,午後的金色陽光流淌進來,整個小店呈現出一種古樸而斑斓的美。

在她喊完那聲後,一個中年婦女從花布做的門簾後走出,“來了。”

她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問:“囡囡是要做衣服還是改衣服?”

詩爾拿出裙子說明來意,女人接過,在桌上展開,量了量裙腰,又量了量詩爾的腰,接着在裙上比劃了一個長度,詩爾點點頭。

女人拿筆記錄信息的同時,詩爾看起店裏的衣服。

即便她是外行,也能看出那些衣服做工極好,針腳嚴密,款式經典,用料也毫不偷減。

詩爾驚喜地問:“秀珍姨,這些都是你做的嗎?我可以定做一件嗎?”

秀珍姨欣然點頭,給小姑娘量身,問詢想要的具體款式。她和詩爾投緣,便忍不住說多了幾句。

詩爾得知,秀珍阿姨小學沒讀完便去裁縫鋪裏當學徒,她是幾個徒弟中學得最快的,連師父都誇她有天賦。

但後來市場不景氣,她只能改行謀生,等到家庭穩定後才繼續開自己喜歡的店鋪。這一開,便過了十幾年。

聊着聊着,秀珍姨進到門簾裏,熱情地說要給她拿點水果吃。

詩爾攔不住,靜靜在外面等。

彩色花布在微風中飄動,透過縫隙,詩爾看清裏面是廚房。

和爺爺家的布局差不多,只不過秀珍姨是将自家一樓的前屋改造成了個人工作室,而爺爺家的前屋則是擺放各式漁具的倉庫。

秀珍姨出來,手中拿了橙子和砂糖橘。

橙子大,不好剝皮,她便塞到詩爾的衣服口袋中,橘子就讓詩爾拿着現吃。

詩爾很不好意思,連忙道謝。秀珍姨笑着擺擺手,和詩爾商量起裙子細節。

詩爾從手機裏找出張圖片,是她以前想買的一條裙子,但已經沒貨了。秀珍姨戴着眼鏡細看,肯定道:“可以做。”

再是選料,支付定金。詩爾沒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家裁縫鋪阿姨竟是個有故事的手藝人,十分信任地付了全款,約定幾日後來取。

過了幾天,詩爾照舊下午出門。

她來到裁縫鋪,阿姨正在縫紉機上改另一個客人的褲子,見到詩爾,笑眯眯停下工作給她拿裙子。

店裏有個屏風圍成的簡易更衣室,詩爾在裏面試穿。

第一條裙子改過後果然合身,詩爾很滿意,再換第二件。清透的海藍色,印有明黃的向日葵,她特意選的圖案。

她從屏風後出來,站在試衣鏡前整理頭發,笑靥滿面。

忽地,從那花色門簾後傳來腳步,由遠及近,她猜想許是阿姨的家人,側頭看去。

一只手掀開軟軟的布料,膚色偏黑,詩爾感覺熟悉,擡眸往那人臉上看,和發着懵的阿航對上了目光。

他剛睡完午覺下樓,腦袋不清醒,臉頰一側還印着草席的楞印,就這麽直直和詩爾打了個照面。

悶熱的夏風吹進窄街,吹入裁縫鋪,藍色裙擺如海波,在暖暖的陽光下輕漾。店鋪中那些五彩斑斓的布匹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阿航瞬間紅透了臉,哪怕他皮膚黑,依然尤為明顯。

他傻愣愣退回到簾後,秀珍姨叫了他一聲,他用方言回了句什麽,詩爾也聽不懂。

她好笑地看着阿航的反應,彎着眼和秀珍姨道謝,秀珍姨誇說不是裙子好看,是詩爾好看。

片晌後,阿航又出來了。

他洗過臉,沒有剛才的迷糊狀,可臉仍是滾燙的,不敢看詩爾,單單對着母親說話。

“媽,我去買菜了,晚上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他們平時在家大多用方言交流,阿航這會兒說的是普通話,他媽媽感到有點奇怪,但也沒太在意,先指着詩爾身上的衣服和兒子展示自己的手藝,接着又點了道焖蝦。

阿航胡亂地應,不敢接詩爾投來的含着笑意的眼神。他又心虛又害羞,匆匆出門準備晚飯的食材。

詩爾拎着袋子,沒換來時的衣服,就穿着這身新衣,緊跟在阿航後頭離開。

阿航沒走多遠,在窄街口等人。

西邊的太陽将少年影子拉長,行道樹沙沙作響。随後,鋪滿餘晖的地面上又多了一道影子。

詩爾拉着他手腕,快笑彎了腰:“你剛剛跑什麽?”

“這是你家啊,我都不知道。”

因為阿航媽媽大多時間都在家,所以阿航沒有帶詩爾來過自己家。在這種毫無防備地情況下,讓剛剛确認關系不久的女朋友見到了自己的長輩,單單回想起那場面,阿航整個人又熱了。

兩人牽着手從小巷繞遠路走,詩爾晃着阿航的手讓他看自己:“好看嗎?”

阿航頓了一下,點頭:“……好看。”

詩爾翹起唇角:“阿姨好厲害啊。”

阿航腼腆地笑笑,告訴詩爾說:“現在做定制的人少了,每一單她都很珍惜。”

成衣定做工序複雜,成本和手工費加起來不低,在小鎮裏,哪有79一件的衣服來得劃算。

詩爾明白這個道理,眼眸垂下,有些惋惜。阿航捏捏她的手,又說:“做成衣太累,只接修改活還輕松一些。”

詩爾也捏他的手:“那你會嗎?改衣服什麽的……”

阿航點頭:“以前跟着學過一點。”

詩爾沒想到阿航真會,瞅着他那張看起來很兇的臉,腦補出張飛穿針的畫面,驀地噗嗤笑出聲。

阿航不知道詩爾怎麽了,忽然笑得停不下來,疑惑地“嗯?”了一聲。

詩爾不說,腳步愈加輕快,眼中映出橘紅色落日。

-

過了一星期,天氣預報顯示将有臺風逼近,景區不再開放,家家戶戶做起抗臺準備。

這次來的臺風不大,保險起見,詩爾爺爺還是囤了兩天的食物,備了手電和蠟燭照明,然後請阿航幫忙把家中的窗戶裝上木板。

大風卷起地上的雜物,再刮到玻璃窗上,若攜帶尖銳物品,窗戶便很容易碎裂,所以小漁鎮的人們會在自家窗外安放一排木板封住窗戶。

木板塊是按照窗框的尺寸定做的,阿航爬到窗沿上,扶着牆,小心翼翼向外探身,再接過詩爾手中的木板,安在規定位置。

詩爾第一次見這種危險動作,十分慌張,爺爺反倒沒那麽擔心,說以前臺風前都是阿航幫他裝卸的。

費了一番功夫,阿航穩穩當當裝好,爺爺想留他吃飯,阿航趕忙婉拒。

詩爾跟在他們後面下樓,拉了拉阿航的小拇指。阿航回頭,她用口型說“晚上給你打電話”,阿航感覺手指癢癢的,很輕地“嗯”了一聲。

臺風夜,毫不意外地停電了。

暴雨如注,狂風呼嘯,隔着很遠仿佛都能聽到異常瘋狂的浪潮。

詩爾和爺爺在手電筒的燈下草草吃過晚飯,然後和她爸媽通了個電話。

爺爺檢查一遍家裏所有的門窗,叮囑詩爾不要出門,有事喊他,詩爾乖巧點頭。

她早早上床,躲在被窩裏和阿航撥去電話。

他們在風雨聲中小聲交談,在停電的臺風夜,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不知道為什麽,聽着阿航的聲音,詩爾便感到安心。

她甜甜地和他撒嬌,讓他講睡前故事。

阿航嘴笨,想了很久,講了個老套的童話。

詩爾才不要聽童話,她要聽阿航的故事。

阿航哪有什麽故事,阿航只是個小漁鎮上最普通的男生,唯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詩爾。

他絞盡腦汁,給詩爾聊阿航的故事。

講他第一次出海,吐了幾個小時;講他第一次做菜,切到了手指;講他第一次經歷超強臺風,家裏一樓漫水。

詩爾在他沉穩的聲音裏翻了個身,想道:那些阿航拼湊起來,就成了現在的阿航。

她也給阿航聊詩爾的故事,講詩爾小時候被逼着學琴,講詩爾和好姐妹逛商場,講詩爾參加學校的夏令營。

他們的成長軌跡毫不相幹,可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他們在一起。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中,他們有着相同的赤誠與真摯。

聊到手機快沒電,風雨漸歇,兩人才淺淺地入眠。

臺風過境之後,街道狼藉一片。

詩爾打掃着後院的草石,被爺爺喚進屋。

爺爺從水桶裏抓了條活魚,裝到塑料袋中,讓詩爾給阿航家送去。因為之後還要麻煩他幫忙卸木板,便提前答謝。

詩爾拎着袋子,裝模作樣地問:“他家在哪啊?”

爺爺報了個地址,詩爾順勢“哦”了一句。

天空灰蒙蒙的,隐約有要下雨的趨勢,詩爾拿了把傘出門。

路上積聚了不少水坑,她一蹦一跳避開,輕車熟路來到裁縫鋪。

剛來電,秀珍姨正在店裏趕制衣物,詩爾前去轉達爺爺的意思,秀珍姨“哎喲”了一聲,說:“老爺子太客氣了。”

她把阿航喊下樓,讓阿航洗些冬棗給詩爾帶回去。

詩爾推辭不過,道了謝,又說:“阿姨,您去忙吧。”

于是,秀珍姨接着坐回縫紉機前,廚房只剩下阿航和詩爾兩人。

水龍頭開着,阿航依着母親的意思仔細地清洗冬棗,再裝進幹淨的透明塑料袋中。

詩爾和他貼着站,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阿航會意,在她掌心放下一顆。

詩爾笑盈盈地咬下一口,帶着水珠的冬棗,脆生生的,口感甘甜清爽。

詩爾嘎嘣嘎嘣啃完一顆,将核丢進垃圾桶裏。

爾後,拉了拉阿航衣袖。

阿航轉過臉,她早有預謀地踮腳,湊近了他的嘴唇,極輕地貼了上去。

阿航一瞬顫抖,保持着扭頭的姿勢僵住不動。

水龍頭還在嘩嘩流淌,那些水沖過他的手心,沖過紅綠相間的冬棗,滴滴答答流進下水道。

詩爾眨了眨眼,抿了一下他的唇瓣。

那被抵壓着的唇肉微微下陷,阿航渾身一酥,手中的棗猛地掉落,心跳快和前屋的縫紉機聲同頻。

背着父母在自家廚房裏接吻,他不可能不慌,緊張到吞咽唾沫。

喉結滾了又滾,阿航也不想和她分開,謹慎聽着屋外動靜,垂着漆黑的眼眸凝視着詩爾。

詩爾才不管那些……

阿航嘗到了來自她唇齒間的冬棗的清甜,頭暈目眩,燙着臉,笨拙地輕輕回吻她一下。

冬棗是青色的,阿航是青澀的。

詩爾覺得二者相似的地方還在于,他們都是甜的。

阿航的嘴唇吻起來好甜,還很軟,明明,他是一個那麽粗糙的男生。

周圍的氣溫驟升,他們的耳朵都染上粉意。

雖然是在臺風過後的涼爽夏日,仍舊解不了他們心頭的炙熱。

不敢親密太久,僅僅貼了十幾秒,戀戀不舍地分開。

詩爾眼底藏着笑,遠離他半步。

阿航低着頭,将冬棗裝滿袋。

好似什麽都沒發生,只有唇間的水跡,洩露了他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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