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哥哥

哥哥

近半月未開張的秋家漁館外，夥計取下門上的牌子後敞開大門。

片刻不到大堂便座無虛席。

這都不到午時，秋鈴算算日子，今兒又該去安食會了。

從門口探出頭往大堂瞅，這樣多的人秋山秋霞得累夠嗆。她想了想對兄姐提議：“大哥二姐，今兒起咱們就只做中午一頓吧。”

“晚上不做多虧。”秋山不解。

“每日都做兩頓就太累了，大哥二姐都沒有自己的時間。”

這話說到他倆心坎兒裏了。

“就當你們同意了！”秋鈴朝兄姐揮揮手，“我去安食會了。”

~

縣衙門前不少掌櫃瞧見秋鈴，都樂呵呵地讓開道來。

“其實我等今日有事想與秋掌櫃商議。”

秋鈴微一點頭，“何事？請直言。”

“自從鎮上辦過魚味美食節，來鎮上吃魚的人越來越多，但魚卻遠遠不夠。”

聞言秋鈴心中明了，這事也是她當下需解決的。

“還請秋掌櫃給我們供的魚多加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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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能說現在的魚産量只有那麽多，忙點頭應下。“小女明白了。各位掌櫃等些時日，魚還沒有長成。”

“好好好！有勞秋掌櫃費心了。”

“秋掌櫃這邊請！”

安食會的會長，原本是幾位胡子花白的老頭，如今加入了年輕尚輕的秋鈴。

魚味美食節能辦成，秋鈴一一向衆人表示了感謝。

至于先前為了辦美食節，各家出的銀子還剩不少。每一筆花銷秋鈴都有記賬，這會兒分給各位掌櫃看，也把剩下的銀子盡數返還。

“秋掌櫃辦事我們都放心！”

“這銀子還是留着為下次的魚味美食節用吧！”

“是啊是啊！”

秋鈴擡手打斷道：“如今咱們鎮上的魚已然被外人所熟知。”

“魚味美食節辦不辦，他們想吃魚自然會來鎮上吃。或許不久後要辦的是其它美食節呢。”

水産大軍裏，如今只拿出了魚類而已。

往後要辦的美食節，應該會有螃蟹、大蝦、鼈、牛蛙、河蚌……

應該不會等太久了。

秋鈴了解了下各家魚的銷量，精确到日，以及魚菜的銷量排名。

紅燒魚的地位始終霸榜，別的菜品都差不多。

有些酒樓還自創了些魚菜，秋鈴笑着對他們比出一個大拇指。

最後征詢了需要加大供魚量的掌櫃。

沒料到全部的人都高高舉起手！

得盡快增加魚的産量了。

~

今日的會比往常多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散會後秋鈴讓官差帶她去見黃玄東。

“大人此時在廳中議事，姑娘先在此等候。”

“多謝。”秋鈴毫不見外地給自己倒茶，桌上的一盤蛋黃酥四個也吃光。

門外的黃玄東剛到，便瞧她趴在桌上臉埋在臂彎中。

他放緩了步子悄然走近，剛要去取毯子，就見秋鈴從臂彎中露出半張臉。圓圓的杏眼彎彎含笑。

“被我騙到了吧！”

黃玄東遲疑着伸出手，揉揉秋鈴的頭。“玄東哥哥，我把你的點心都吃了。”

“無妨，那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秋鈴詫異道：“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他從容地坐下，滿眼都是秋鈴。“不知道你會來。”

“那還說是為我準備的點心。”

“是為你準備的，每日我都去買一份蛋黃酥放着。”

真的假的！

秋鈴注視黃玄東的眼裏頓時冒出星星，“謝謝玄東哥哥！”

“對了，那我沒來的時候，玄東哥哥買的蛋黃酥放壞了怎麽辦？”

黃玄東接過秋鈴倒的熱茶，“讓旁人吃了。”

“沒浪費就好。”秋鈴甜甜一笑。

喝茶的間隙，黃玄東不動聲色地注意秋鈴。看她時不時瞟向門外，便開口：“他們前日已回王城。”

對于黃玄東突然提及的“他們”，秋鈴立刻明白是指的江玉陽吳淵哲。

“哦。”

自那日在石橋上與江玉陽分別後，就未曾再見他了。

秋鈴心中毫無波瀾。

他本就是王城人，豈會逗留在這偏遠的小小林鎮。

更何況人家是王城的官。

她則是一市井百姓。

本來就是當個朋友在交談，不可能會發展成別的關系。

“鈴兒。”

“啊？”

黃玄東直視秋鈴純真的雙眼欲言又止，後改口：“你當真沒考慮過婚嫁嗎？”

秋鈴點點頭，“嗯，不考慮。”

“為何？”尋常她這個年齡的女子，都已談婚論嫁了。

“我沒想過嫁人，也不想嫁給別人。”現代有句話，叫做“愛情是婚姻的墳墓。”。

但秋鈴覺得不對，應該改成“婚姻是人生的墳墓。”。

但在這個時代嘛，想了想，秋鈴說出口：“嫁娶是女人的墳墓。”

……

~

與秋鈴含笑的目光交彙，黃玄東徹底放心，卻也傷心。

轉念一想，她或許是年紀尚小。

如今她對情愛都尚且懵懂，更何況是婚嫁之事。

黃玄東頓覺自己的擔心多餘。

也好。

沒人能傷害她，也搶不走她。

“玄東哥哥是不是被我的話吓到了？”

“不會。你能這麽想，我很放心。”

放心自己不會因為男人受傷吧！真是好哥哥。

“你來是為何事？”

重要的事！秋鈴搬了凳子往黃玄東跟前湊了湊，“我想承包鎮上的水塘養魚。”

“眼下村裏那些水塘養的魚，根本供不上整個鎮子了。”

黃玄東點頭，“好，我幫你聯絡鎮長。”

“鎮長？光和你說不行嗎？”

話一出口，秋鈴就懂了。縣衙下有大大小小村鎮無數，他管鎮長，鎮長管鎮子。

“不行，你需與鎮長商議。”

“我明白了。那玄東哥哥幫我聯絡鎮長吧，就鎮長的時間。”

“好。”

秋鈴起身正欲離開，又想到什麽坐下問：“玄東哥哥如何結識他們的呢？”

他們？“你說江公子他們？”

點點頭，秋鈴又問：“他們是王城人，那玄東哥哥也是王城人嗎？”

“我不是王城人，就是林鎮人。”

“至于他們，是去王城趕考後被王上賜予官職時才結識。”

難道她想打聽江玉陽的身份？

并非對他無意？

黃玄東面色沉了沉，端起茶杯悶頭喝。

“玄東哥哥想不想升職遷到王城？”

若是他想，那秋鈴就打算一路跟着，将魚一路推廣到王城。

“不曾想過。”

“啊……”

這聲嘆息經黃玄東的解讀，是遺憾。這遺憾他無法替秋鈴滿足。

那她想別的法子把魚推廣到王城吧。

秋鈴再度起身，揮揮手道：“玄東哥哥，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還有公務在身--”

“你雙腳走先到家，還是坐馬車先到家？”黃玄東含笑的視線落在秋鈴垂在身側的手上。

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去牽，“走了，馬車早已候在門外。”

馬車徐徐行駛在長街上，秋鈴一路撩起簾子望向窗外。前面轉角的街道，便是秋家漁館的所在了。

若是用走的，得花上兩刻鐘呢。

坐馬車一刻鐘不到。

車夫勒了勒缰繩，馬兒緩緩停在秋家漁館大門外。

秋鈴扭頭去拉黃玄東的手，“哥哥和我一起進去吧，我做烤魚給你吃！”

“是--”

“不是，是炭火烤的烤魚。”秋鈴想起最初出攤的經歷，“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烤魚賺的呢！”

不動聲色瞄了眼被秋鈴緊緊握着的手，黃玄東嘴角上揚。

“家裏的欠債就是我和二姐賣烤魚湊夠還的。”

“欠債？”黃玄東聞言皺眉。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秋鈴起身要把他往馬車外拉，“走吧。”

緊了緊握住的手，黃玄東另一只溫熱的大手将秋鈴的小手覆蓋，輕輕拍着。

“玄東哥哥？”

她松開了手，黃玄東才開口：“時辰尚早，我也不餓。縣衙還有事等我。”

“啊……”秋鈴遺憾道：“那玄東哥哥不想嘗嘗我做的烤魚嗎？”

“我可以用臘魚給哥哥烤！”

“待我聯絡好鎮長，會派人通知你來接你到縣衙。你帶上魚到縣衙給我做烤魚吧。”

秋鈴抿唇思索片刻，眼裏滿是不舍。

松開拽住的黃玄東衣袖，“那玄東哥哥盡快聯絡鎮長！”

“會的。”

秋鈴揮揮手撩開車簾，忽地轉身撲到黃玄東懷中雙臂抱着他，“其實我早上出門前給哥哥蒸了臘魚。”

黃玄東低頭注視仰頭的秋鈴，不禁心跳加速。“謝謝鈴兒。”

不再猶豫，他用雙臂輕輕環抱着秋鈴。

背後的手輕輕拍了拍她。“對不起，今日--”

“玄東哥哥先別走好不好？我去把臘魚拿來，哥哥帶回縣衙想吃的時候再吃。”

“好，我不走。在這裏等你。”

腰間的手一松，黃玄東也放開秋鈴。注視她走下馬車，小跑着進了家門。

片刻之後，那抹淺藍的身影迅速出門，回到馬車上。

“玄東哥哥要不要趁熱嘗一塊？”

秋鈴說着打開食盒蓋子，獻寶似的遞給黃玄東。

“哥哥的手沒洗，回去再吃。”

“那我喂你！”秋鈴洗過手，她拿起一塊魚排骨放到黃玄東嘴邊。“嘗嘗嘛。”

注視秋鈴的笑顏，黃玄東遲疑着張口咬下一塊魚肉慢慢咀嚼。

抱着食盒回縣衙的途中，總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可唇邊的的确确殘留着秋鈴手指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