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真

第21章 天真

付良先是看了雲肴一眼,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都知道這個明照是誰,并不陌生了,說起來都算是老熟人了, 付良作為雲肴的師父, 聽到這些個事就像自己遇到的煩心事。

看出雲肴的情緒不高,付良貼心道:“你不想應付,我幫你去對付,在工作室裏別出去。”

雲肴握緊了劇本, 低頭像是做錯了什麽,低聲道:“很抱歉……”

為給別人帶來困擾。

付良怕他有太沉重的心理負擔, 伸手揉了揉雲肴的腦袋, 算是一種安撫和鼓勵,也示意他不要多想。

和雲肴一個工作室的叫南駿, 他和雲肴一樣,是付良帶出來的人,和雲肴進入工作室的時間相差不多,兩個人算是同一批學生。

所以關于雲肴的事,南駿也多多少少聽了點兒,其他的花邊新聞他不确定,但是惠晟這個公子哥比較高調, 三番五次地來糾纏好多次了,也不分什麽場合地點,雲肴之所以八卦多, 成為談論資本, 其中明照占了不少的原功勞。

“他對你還挺執着的……”南駿說, 因為雲肴是靳辰的男朋友, 他以為很多人都不敢來找事, 但是沒想到這個惠晟的公子這麽勇,也不怕有什麽報應和麻煩。

該不該說這公子是真心的呢?除去騷擾,能有一個人這麽執着不變對自己的情感,南駿還覺得是挺迷人的事。

可他這樣覺得,那坐着看劇本的人卻沒有一點的反應,也沒有回應他的話,雲肴做的最大的動作,就是擱下劇本,拿起一旁的畫板,準備工作。

南駿很自覺,沒有再多說什麽,畫室裏一片安靜,靜到讓人察覺出幾分尴尬。

付良很少應付這種事,他基本上是不管手底下員工和學生的私事的,他年紀大點,在工作室很有威望,不想摻和這些事是他自重的方式,如果今天這個人不是雲肴,付良不會管這些。

他對雲肴有特殊的照顧,這是工作室裏人盡皆知的,所以在付良的面前,也很少有人議論雲肴。

明照是個難纏的公子哥,難纏的程度遠超付良的想象,不是他這個潔身自好,講道理的長輩所能夠對付的。

沒聽付良說幾句,明照的本性就顯露了,在工作室的走廊跟他大吵大鬧起來。

“給我滾,老子來找雲肴關你屁事?廢話真多,叫雲肴出來。”

付良冷臉說:“他不在這,今天沒來,明公子還是回去吧。”

明照瞪了一眼付良,很不耐煩跟這個人掰扯:“少他媽在這诓我,我知道他來了,說了不是找你的怎麽還在這跟我廢話。”

“明公子,”付良攔住了要硬闖的明照,提醒道:“你們明家在京州也是有頭有臉的,你這樣騷擾別人傳出去也不好聽吧?何況還有靳家的少爺擋在前面。”

明照本來沒這麽火大,最多的不過是不耐煩而已,但是這個該死的中年男人卻一腳踩爆了他的雷區:“你在拿靳家壓我?”

京州誰都敢跟他嗆聲了?靳辰他就不說什麽了,眼前這個是什麽東西?什麽身份?

付良不知道這種有錢人家的公子的雷區是什麽,也許是明照這個人的脾氣不好,他還沒說多嚴重的話,對方就炸毛了。

付良并不懼怕這種毛頭小子的戾氣,語氣不改冷然地說:“我只是在闡述一種事實而已,明少心裏該有分寸一些,更何況,即使雲肴沒有靳家,即使雲肴是單身,他不喜歡你,不能強求的吧?”

明照低聲罵了句:“我艹。”

而後他捂住臉,發出幾聲譏諷的笑,像是被這個羅裏吧嗦的中年男人打敗,他上下打量着付良說:“看你這樣子,跟我爸大概是一個年紀?長輩就要有長輩的樣子,別多管閑事才能長壽。”

付良冷靜道:“會嗎?我可不認為自己有明少這樣任性的兒子會長壽。”

“你他媽的想死是吧!”明照一把拎住了付良的衣領,竟當衆動起了手來,把偷偷圍觀的人吓了一跳,明照怒火中燒,忍無可忍道:“老子看你年紀大不跟你計較,別他媽給我蹬鼻子上臉,京州有你他媽說話的份嗎!”

“夠了,”正當所有人以為要爆發一場鬥毆時,一道聲音打斷了明照提起來的拳頭,雲肴不知何時站在了一角,聲音小,卻十分有力量:“不要再鬧了。”

明照追雲肴那段時間,不知道他喜歡什麽類型的,但是知道他讨厭什麽樣的人,他的本性就是一個纨绔子弟,這麽對付良是他的本性作為,可是這種本性他不想在雲肴的面前表露,對他追求雲肴只會帶來更大的阻礙,因為他讨厭自己這種人。

明照匆匆松開了手,像一個撞見貓的老鼠,即使他知道這只貓不會給他帶來□□上的傷害,他還是條件反射地慌亂。

“雲肴……”明照的聲音緊張,他可從來沒露出這種鬼樣子,圈裏風生水起,對許多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明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他一面對這個人,就好像不會說話了,剛才一股火壓了下去,是個沒能點燃的鞭炮。

雲肴走近付良,上下打量一眼,關心地問:“沒事吧師父?”

他完全沒有理會明照,仿佛他是個透明人,被這樣對待,明照卻沒有生氣,只是期盼地凝視着雲肴,希望他能發現自己,能跟自己說句話。

“師父?”明照意識到了付良的身份,心中大驚,他剛剛做了什麽?他竟然差點對雲肴的身邊人動手?

他本來就諸多讓雲肴不滿意的地方,這不是讓雲肴對他更嫌棄?

“雲肴,我不知道他是你師父,我剛剛沒想真的動手,我……”

“明少爺,”雲肴擡頭看他,眼神灰敗,“我們談談吧。”

這場鬧劇被許多人看去,不是雲肴能憑借一己之力隐瞞的,之前明照三番五次來工作室騷擾他就算了,這次被警告了還是賊心不死,雲肴對這種人最沒辦法。

所以他不喜歡沒臉沒皮的人,他們是那樣難纏。

二人出了公司,在大廈的樓前站着。

雲肴的發絲被吹得在風中顫着,他很怕冷,但卻站在了風口處,他想的是,也許涼風能撫平欲望的躁動。

能讓人冷靜理智。

明照不知雲肴的用意,還在為剛才的事耿耿于懷,他愧疚地再提起道:“雲肴,我剛剛真的不知道他是你師父,我要是早知道根本就不會跟他有什麽争執,是他一直攔着不讓我見你,我着急了才……”

雲肴耐心地聽他解釋,他抱着雙手,看着對面的大樓點頭:“嗯。”

明照咽了口唾沫,他看不出雲肴的情緒,心中被愧疚折磨,憂慮得緊:“你別生氣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雲肴和他不在一個層面上,他們心裏想的和顧慮的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不是雲肴不在乎付良有沒有受到針對,而是因為他太了解面前這個人,這段日子,明照對他的糾纏,也讓雲肴知道了他的本性。

不可能指望一個人去改變成另一種他完全不喜歡的樣子,明照從小狂慣了,也有狂的資本,就像靳辰一樣,雲肴改變不了他們的,所以他放棄論他的本性,改他的脾氣。

不關他的事,他和明照無關。

“明少爺,你很喜歡我對嗎?”雲肴問出他的來意,被糾纏了那樣久,他不會不明白,明照想幹什麽。

“當然,”明照說:“不然我幹嘛來找你?雲肴,我真的很喜歡你,肯定比靳辰要對你好,我也不會讓我的家裏人為難你,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發誓,惠晟裏每個人見到你都得給你鞠個躬,我明家誰敢嗆你一聲我都不願意!”

雲肴忍不住笑笑,他覺得有些人,真的很天真,可能因為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太好,溫室花朵沒遭到過什麽打擊,思想和語言才能這麽幼稚,不可一世。

說的話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明照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雲肴是他見過的很特別的人,他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也裝不了,拆穿自己道:“我承認……我這人沒什麽文化,學識不高,涵養不夠,才根本吸引不到你,可我也努力地想去往你喜歡的模樣改變,但我試過了,我這人就這麽爛,真改不了了。”

“我沒有讓你改啊。”

“可是你說你喜歡有風度,有涵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

“我只是描述了我喜歡的類型,并沒有逼着明少爺你去成為這個類型。”

“是,我就是想被你接受,”明照摸了摸鼻子,“我知道自己挺混蛋的,也不是什麽幹淨東西,可我保證,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以後一定不花哨了,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雲肴,你能不能考慮考慮?”

雲肴低下頭,撫摸着自己的手指,他轉了轉那枚戒指:“你知道我訂婚了嗎?”

“我知道你沒成,”明照看着他手上的戒指,賊心不死,“甭想用這個來诓我,雲肴,你還有機會,不要讓自己陷進泥潭裏。”

“泥潭?”

“就是靳家,”既然已經說了,明照也不想顧忌什麽了,坦言道:“靳辰不是什麽好東西,不要看他人模人樣的,他的心思可重着呢,而他哥是什麽角色你這些天應該感受過了,你惹不起靳家,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雲肴你自己想想,如果靳家真的能夠接受你,訂婚宴怎麽會失敗?”

雲肴沒有說話,他并不是被明照說服了,他只是在想別的事。

而明照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了他,于是乘勝追擊,甚至大膽地抓住了雲肴的手腕,激動道:“我向你保證,你跟我在一起之後,我以後幹幹淨淨的,只愛你一個人,什麽白孔雀啥的,我一個都不要,好不好?”

雲肴的眼神有幾分動搖,他從前多麽希望有個人能這樣對他說,說只愛他一個人,什麽都願意給他,給他最正式的婚禮,給他最真誠的心意,那裏面沒有算計,僅僅是因為喜歡而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沒那麽天真了,這許多的人,他都不奢求了。

更不奢求一個公子哥一輩子只愛他一個人。

可是明照的提議卻那麽有趣。

雲肴沒有阻止被明照抓着,而是擡頭好奇地盯着他問:“白孔雀是什麽?”

有人曾這樣說過,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明照的勁道松了些,眼神也有些閃躲,雲肴一直盯着他,害他搪塞不過去,哽咽了下說道:“圈內話……獵物的一種代稱。”

獵物的代稱?所以那天,靳辰那個朋友,叫他白孔雀,是……

雲肴皙白的指尖蜷縮,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他笑了,明照可以确定,雲肴在笑,不過在笑什麽他不知道,微不可察的一下,很快就沒了。

“可以嗎?”

在雲肴出神的時候,明照把他拉了回來,信誓旦旦道:“只要你點頭,我一定傾盡全力,把你從靳家裏弄出來。”

他說話很天真随意,害雲肴有點期待和動搖,動搖是因為他的話,而不是因為明照這個人。

“你不怕嗎?”雲肴反問,他真好奇明照的勇氣,也真好奇明家的實力。

如果在京州,他真的能取締靳家,力壓靳家的權利,雲肴或許可以考慮他的提議。

“怕什麽?”明照心虛,但他能明白雲肴的意思,哽咽了下說:“靳辰不是……不在嗎?”

雲肴垂下手,遠眺着一個方向,看着那車窗升起又降落,吐息道:“我說的,不是靳辰啊。”

·

遠處停着的車輛降下了車窗。

厲允城發了一條匿名彩信,他本來想賣靳澤一個人情,向他聊表忠心,可那太明顯,靳澤這種心思深的肯定明白他的用意,到時候別沒讨好靳澤,又讓靳辰對他生了意見。

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發送了剛剛拍攝下來的暧昧畫面,本來只是想口頭上說說的,但沒想到會收到意外驚喜,一張照片比十張嘴都有說服力。

他希望下次再見到這只白孔雀的時候,他是被抛棄的,被欺辱的,被全世界針對的,最好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雨夜裏哭泣。

那樣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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